[穿越歷史]重振大明 作者:路人家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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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2012-9-16 12:35: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3 339924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0
第90章    閹黨上位(1)

在從接近年關開始到次年的正月十五上元佳節,大明朝的官員們是不必再辛苦地做事了,京官們當然也不會例外,每日的朝會停了,各衙門也放了假。但是那些想要再進一步的官員卻並沒有因此而讓自己閑下來,他們反而顯得比之前更為忙碌,忙碌于去各上官處走動,互相之間拜訪,以拉近各人之間的關係。這對官場中的人來說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但是今年的情況卻有些變了,因為那些品階不高的官員還沒有動作的時候,就有一些人登了他們的門。
當這情況傳到葉向高等人耳中的時候,已經是幾日之後了,這讓東林一黨覺得很是不解。但是事不尋常則近妖,對這迥異於往常的事情還是讓他們留上了意,不久之後他們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對了,因為那些上門拜訪者與被訪者的身份。被訪之人或是靠近東林黨乃至於就是東林黨的官員,當然他們都不過是名聲不顯在朝中沒有說話的權力的小官,而拜訪者卻都一樣,都是閹黨之人,手裡雖然沒有大權,但是卻與這些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當知道這一切的時候,當鋪不用想葉向高等人就能猜到閹黨的用意了,那就是拉攏一切能拉攏的人,來孤立東林黨人。雖然知道了對方的用意,但是葉向高等一眾人等對此卻是束手無策。因為東林黨的這些大佬們可都是心該氣傲,不肯將自己的臉面丟棄的人,只有當自己這幾個好友在一起時才不見他們端什麼架子,但讓他們對那些下屬的官員甚至是首鼠兩端的人示好的話,卻是他們的自尊心所不能接受的。而且即便他們肯放低姿態與這些人結交,只怕那些遊離於閹黨和東林黨之間的官員們也未必會待見他們,因為閹黨的人上門時可是帶了豐厚的禮物的,可東林黨人嚴於律己也嚴於待人,厚禮是既送不出去也不願意送的。
剛開始的時候對閹黨的這一行為,趙(南星等人都很是不以為然,他們認為那些官員在朝中的力量畢竟太小,而且他們還相信以自己的感召力,那些人說不定不會被閹黨的人所拉攏。但是在過了幾日之後,他們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妙了。
雖然東林黨人講究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上官與下屬間的交往也不是太過頻繁,但是到了年節之時總還是會有一些官員上門來道賀的。雖然他們未必會收受那些人的禮物,有時候甚至會對他們前來送禮而感到不高興,但每年來總是有這麼一些人上門來的。但是今年的情況卻不同了,除了那些個東林黨在朝中的重臣間的相互走動之外,居然沒有一個低階的官員去到各位輔臣大人的家裡拜會,這讓眾人著實地體會了一場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感覺。
當年過完之後,眾人就更感覺到了其中的變化,也不知那些閹黨給朝中百官和京城的官員們下了什麼咒,短短的二十來天的時間之後,東林黨中人就明顯感覺到了百官對自己的冷落之意,上朝時與他們攀談者寥寥無幾,更且當他們提出一個方針時應者甚少,反對者倒是極多,以前那些不敢對自己有所忤逆的人也都開始跳出來否定自己了。
葉向高看著這一切不斷地嚴重,心裡也是一陣緊過一陣,現在的他都想丟棄原來所堅持的一切,也學則閹党中人一般行事了。但是東林黨固有的清高卻不准許他放低了身段去求那些小官,而且現在看來一切似乎還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他們照樣掌握著內閣這個朝廷的中樞機構,朝政大事也依舊是由他們擬票往外發,那司禮監的人勾紅也很是迅速不作刁難,比之年前更為配合。但是久經官場的他還是感覺到了其中隱藏的不安。等等再說吧,他總是如是對自己言道。
就在東林黨人有一天沒一天地過時,閹黨卻在醞釀著巨大的攻勢。一個年節下來,用無數的銀錢和珍玩作開路先鋒,以封官許願為後盾,閹黨眾人已經拉攏了許多的朝中官員。當然這其中也有一些是看明白了風向之後自願加入到閹黨的陣營中來的,對這樣的人閹黨上下也是來者不拒,他們的目的就是將朝中所有的官員都拉到自己這邊,從而和原來一手遮天的東林黨相抗衡。當然他們除了送禮許官的手段之外還是用了點其他辦法的,比如將使東林黨焦頭爛額的汪家一案給拿出來讓人看,甚至是將熊廷弼的案件也讓一眾人知道了,從而來證明東林黨的日子已經到頭了。
在正月了時,朝中的絕大多數的官員都倒向了閹黨,雖然未必會唯他們馬首是瞻,但是最少這些人是不會再與閹黨為敵了。魏忠賢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在看到朝中大局將定的時候,他便將許顯純、田爾耕叫到了自己的跟前,讓他們對汪家和熊廷弼兩案作一個了斷。
田爾耕對這兩件事也很是上心,當然知道他們還沒有結案,所以便實話實說了,這讓魏忠賢很是不喜。這時許顯純卻想到了之前牢中那獄卒對自己所說的話,當時因為兩案茲事體大所以他不敢如此做,可現在朝中的情形他還是知道的,所以他便在暗中給田爾耕打了個眼色。見他著行為,田爾耕只當事情有變,就又改了口,這才讓魏忠賢面色好了一些。
等到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田爾耕才不無埋怨地道:「你既然已經有了新的突破,為何不早些說與我知道,不然也不會讓公公如此發怒了。」
許顯純心說若不是看你是我上司,我都會當著公公的面搶白你了。可是他的面上卻滿是恭謹之色,忙笑道:「指揮使大人莫要發怒,下官有下情呈報。」說著就將自己打算讓那汪文言強行畫押的想法說了出來。他的話音剛落,田爾耕就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個人道:「此事只怕不行吧,畢竟若是這些案子都坐實了,就是大案了,可不是我們能動得了手腳的。」
許顯純的唇邊綻出了一絲冷笑:「大人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如今的朝中百官多半已經是公公的人了,他現在不過是想找一個除去東林一黨的藉口罷了,我們又何不照著他的意思來呢?至於其他的事情,我想以公公現在的能力是足夠應付的了。」
沉思了一陣之後,田爾耕也認同了對方的看法,道:「既然如此那你這就去詔獄去將事情辦了,別讓公公他久等了。」
當汪文言被人從牢裡再次提到行刑室的時候,他就明顯感覺到了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同。除了那個如同惡魔一般的許顯純也在其中之外,那些錦衣衛的臉上居然滿是笑容地看著他,而不象之前那樣的怒容滿面。這強烈的反差使得汪文言立刻就猜到了對方是有了對付自己的辦法了,但他卻還是硬氣地看著那些閹党的爪牙,雖然他的一隻眼睛早被打得瞎了。
「汪文言,本官再問你一句,你可肯將葉向高等人之前與熊廷弼相勾結的實情說出來?」許顯純冰冷的聲音再次傳進了汪文言的耳中,但是他卻依舊如往常一般堅定地搖了搖頭,艱難地道:「沒有此事,這是你們的誣陷之辭!」
「用刑吧!」一句話說罷,許多的酷刑再次施加到了汪文言的身上,但是對這些刑罰他已經受得夠多了,甚至都覺得不再新鮮了。看著他木然的模樣,許顯純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恨意,還從未有人能在自己的大刑之下咬牙挺這麼久的,這讓他對汪文言更是恨到了骨子裡。
在看到在一系列的酷刑之後對方終於暈了過去,但卻還是沒有鬆口的可能時,許顯純決定要結束這一切。不過他卻不想讓汪文言就這麼死去,他要讓這個膽敢和自己鬥的人完全絕望,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敢想起自己來。所以在將汪文言用冷水潑醒之後,他並沒有再讓人對他用刑,而是命人將汪德功、汪文成兩人拉到了他的面前。
「兄弟們不用再留手了,好好地招呼他們吧!」許顯純說這話時臉上還帶著淡淡地笑意,這讓汪文言的心裡也泛起了絲絲的涼氣。這是一句暗號,意思就是讓人直接往死裡用汪家兩叔侄用刑,不用再留活口了。
所以不到半個時辰,這兩個人已經成了血肉模糊的兩團了,只留了最後的一口氣沒有咽下去。看到自己的親人變成這樣,汪文言目眥皆裂,但是這時候的他卻是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他只能閉上雙眼,不去看這一幕慘劇在自己的面前發生。但是不看到這淒慘的一幕不代表汪文言他不知道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因為他的耳中不時地響起了自己的兄長和侄子的慘叫聲、各種刑具在人體上笞打的聲響,同時他的鼻子也聞到了一股焦臭味,那是烙鐵放在人身上使皮肉焦爛的味道……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0
第91章    閹黨上位(2)

慘叫聲不絕於耳,只聽得汪文言就想自己就此死去,但是現在他連死去的自由也是沒有的,他只能被綁在鐵架上,不斷地接受著煎熬,此時他心裡的痛苦已經遠遠地大過了身體上的苦痛。終於在折磨了近一個時辰之後,汪文成和汪德功的叫聲便慢慢的微弱了下去,直到無聲無息。汪文言知道,自己的這兩個最後的親人恐怕已經早自己一步離開了。
錦衣衛的一眾行刑之人此時也是滿頭大汗,象今天這樣用酷刑將一個人折磨致死並不是不曾有過,但是那時的用意是讓人死,所以他們手上便多加了幾分勁。可今天的施刑卻需要把握個分寸,既要這兩個人死,卻也要他們受盡可能多的苦楚,這也著實讓他們累得夠嗆,但好在現在這兩個人俱都斃命了,而且看僉事大人的樣子似乎也頗滿意他們的行為。
看著緊閉雙目的汪文言,許顯純的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他知道現在這個人只怕恨不得吃了自己,但他卻只能束手待斃,許顯純組享受的就是讓人絕望的感覺。等了良久還是不見汪文言睜眼,許顯純心中的得意便減了不少,既然你還是如此硬氣,說不得就得多加把力了。想到這一點許顯純給身旁的人打了個眼色道:「去將本官的鉤子取來,我要留個紀念!」
聽到這話,汪文言的心裡再次打了一個突,他的身體一下就涼了。之前他就聽說過這個叫許顯純的傢夥冷血殘暴,最喜歡的就是虐殺那些犯人,而且他還有一個特殊的嗜好,那就是將因自己刑訊至死的人犯的喉骨鉤出來,收藏起來以為留念。原來汪文言只當這不過是以訛傳訛的謠言罷了,只是為了突顯此人的殘忍,不想這卻是真的。想到自己的兄長死後還要遭人如此擺佈,他心中的怒火終於燃到了頂點,立刻睜開了雙眼,用盡全身氣力喊道:「許顯純你一定會有報應的!」其實他這聲喊的聲音與常人說話卻是沒有分別的。
看到汪文言終於張開了眼,而且還這麼怒駡自己,許顯純反倒高興了起來。對眼前的這個人他也是切齒仇恨的。且不說此人以前一直幫著東林黨出謀劃策地對付自己等人,就說他進了詔獄後油鹽不進,死不鬆口的表現就足夠讓他這個詔獄的掌刑者憤怒了。所以他一定不能讓汪文言就這麼容易死去了,他還要好好地折磨眼前這個人,讓他知道與自己為敵的後果是多麼的淒慘。聽到喝罵,許顯純也不動怒,只是一笑:「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難道還會相信騙那三歲小孩的話嗎?報應,那是沒有希望的人才會拿來用的自我安慰!」
許顯純很是享受此時汪文言的憤怒,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翹起了二郎腿看著他半晌才道:「而且你有今日也是報應,是你之前與我們為敵的報應。這次也不知是你連累了你的家人還是你的家人連累了你,不過終究是你汪家就此絕種了。」
汪文言先時因為自己的親人死在了眼前所以才會暴怒的,但看到許顯純如此做派之後反倒冷靜了下來。他也是一個智謀深遠的人,稍一想就知道自己越是如此暴怒,對方就會越高興,所以他只能不斷地壓著自己的悲與怒。之後聽到許顯純最後的那句話時卻讓他一呆,一時間還想不到這話的含義。
許顯純看他居然冷靜了下來,心裡有些沒趣,但隨即又發現他眼中的迷惑,就猜到了他的所想。於是便「好心」地解釋道:「你連累他們就不多說了,若不是你冥頑不靈,本官還不屑於對這等草民動手呢。至於說他們連累了你,我想應該還記得這事的緣起吧?若不是你汪家的人在南直隸的種種囂張舉動,那個唐楓就不會將案子上報,自然也沒有之後的一切了。所以,若說他們連累了你也是說得通的。」
「唐!楓!」汪文言嘴裡恨恨地崩出了這兩個字,他這時才回想起這個以前自己從不會當回事的縣令,如果不是因為他的上告,自己的兄長和侄子還不會落到如此田地。想到他進京後所發生的一切,汪文言更好似恨不得食其肉而寢其皮。
看到汪文言說到唐楓時那怨恨之色,許顯純突然心裡一動,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於是他並沒有急著接過那把寒光閃閃的鉤子,而是靜靜地看著他道:「我知道你對這個唐楓的恨很深,但現在你是沒有報仇的可能了。不若你和本官合作,招了一切出來,到時候本官會饒你一命,讓你留了性命去與唐楓拼命如何?」
在稍一張口後,汪文言的雙眼重新恢復了正常,他冷笑地看著許顯純:「你這個走狗,到這個時候還指望我會出賣大人嗎?若我現在這麼做了,不但對不起一眾大人,就連我汪家上下數十口人命都白死了。你以為我會這麼糊塗嗎?」
不屑的眼神,譏誚的言語,終於將許顯純再一次激怒了。他冷哼了一聲:「既然你如此不識抬舉,那就不要怪本官了!」說著站起身來,走到了汪文成兩人的屍體之前,將鉤子一下就刺進了屍體的咽喉處,然後手腕一抖,一塊沾滿了鮮血的喉部軟骨就被他鉤了出來。他鉤這個已經不下數十次了,所以手法很是純熟,在將鉤上的骨頭放到一個託盤之中後,就如法炮製地對汪德功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看到這滅絕人性的一幕,汪文言全身都顫抖了起來,但他卻連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許顯純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用布擦了下自己手中的鉤子道:「那東西準備好了嗎?」
立刻就有人端了一個託盤上來,其中擺放著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見汪文言有些不解,許顯純一笑道:「這就是你指正葉向高等人的證詞,只缺了一個畫押而已。」說著手一揮道,「讓他將押畫了!」
立刻就有人上前,將汪文言的右手從鐵鍊中解了下來,然後強行將他的拇指扳了出來,按在了鮮紅色的印泥之上,然後再提起來重重地摁在了供狀上面,這樣一份指證東林黨一干人等貪贓枉法,以及與邊將相勾結的證詞就齊備了。那一個手印點在其中顯得是那麼的紅,就如一點鮮血染在其上。
汪文言想要掙紮,想要抗拒,但是此時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得無以復加了,而且全身都綁在架子上,又如何能與這些如狼似虎的錦衣衛相抗衡呢?眼看著這一切都成了,供狀已經交到了許顯純的手上,汪文言的眼中流出了兩行血淚,他用盡最後的氣力道:「你等如此做是陷我於不義,就算是死了,我化為厲鬼也要來和你們對質的!」
許顯純輕蔑地一笑:「你生時我都不怕,何懼你死後的一個鬼?不過你想死也沒有這麼容易,我會將你養起來,讓你看著你所認識的那些東林黨人是如何一個個被我抓進詔獄來的!」說到這裡,他吩咐人將汪文言帶回了牢房嚴加看管後,便揣著供狀離開了。
「汪文言」的供狀很快就被人遞到了皇帝的跟前,天啟皇帝此時又在忙著自己的活計,在草草地聽了聽魏忠賢的解釋後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們東廠的人嚴加查察吧。」
魏忠賢等的就是這句吩咐,立刻就答應了一聲,然後便開始將手伸向了東林黨的一眾官員的頭上。
此時的朝中堅定地與東林黨人站在一起的官員已經少之又少,現在又看到他們遭到了這樣的控訴,自然就有多遠走多遠了。所以雖然葉向高等人費盡心機地想要將事情解決了,但奈何此時已經回天無力了。
先是一些東林黨中的三品以下官員被東廠的人找去問話,隨後他們不是被定罪充軍,就是被革職返鄉。在近半個多月的試探後,閹黨的手終於伸向了趙(南星、葉向高等人的身上,開始不斷地使人彈劾他們。
朝中開始了一場巨大的風暴,所有和東林黨有著來往的人都被卷了進去,然後就是各按與東林黨的遠近而定罪。閹党嚴加完全掌控了朝中大局。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的人,那便是如今身在遼東的孫承宗。雖然閹黨上下都想除之而後快,但是任他們想盡一切辦法,魏忠賢在皇帝面前說了多少的話,朱由校卻依舊不開這個口,而且他還明確地告訴魏忠賢:「若孫先生有一點損傷,就唯你是問!」這或許是讓魏忠賢唯一心裡不舒服的事情了。
這時才是天啟四年三月剛剛出頭,唐楓穿越到這個時代剛剛滿一年的時間,歷史便因為他的存在而稍稍發生了一點改變。只是此時的他對此知之卻很少,他還在遼東,等待著一個可以由自己來真正改變這一切的時間的到來。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1
第92章    重擔在肩

唐楓自白浩處所探聽到的消息不過是閹黨已經開始了對東林黨的反擊,許多的東林黨人紛紛落馬,雖然這時候的葉向高等大人物還安然無恙,但是卻也讓唐楓著實吃了一驚。可現在的他對這一切已經無能為力了,只能在心裡願那些人能夠逢凶化吉了。
兩日之後,山海關中就是喧鬧一片,在這個春意盎然的時節裡,將士們終於可以好好地歇上一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權當這一日是除夕。這對遼東的將士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了,每年的冬季他們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只有當冬雪消融之後才能真正的放鬆下來。
唐楓很快就融入到了這歡樂的氣氛中去了,他發現與這些粗魯的士卒相處要遠遠輕鬆過和朝中那些彬彬有禮的文臣,再加上有孫承宗和趙率教的提攜,這些原來對他有著些須成見的將士們也很快就承認了他的身份。在喝多了酒後,他甚至還與這些人勾肩搭背到了一起,放聲大笑,指點前路。
看著唐楓與眾將士們完全打成了一片,孫承宗的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他知道這次自己沒有選錯,論與將士們相處這一點,唐楓比之自己都要自然。這讓他都開始懷疑唐楓所謂的進士身份了,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重文輕武是傳統,身為一個有功名在身的人根本不會將這些軍士放在眼裡,就算是孫承宗自己也是用了不少的時間才能真正接受這些將士們的某些粗魯的舉動和話語的。
但是唐楓顯然沒有這方面的顧忌,他此時正手擎著一隻酒杯湊到了一夥軍士中間聽著他們敘說往事。只見一個缺了只眼睛的伍長正唾沫飛濺地說著自己這只眼睛是怎麼瞎的:「……說時遲那時快,那狗(娘養的建奴將槍直朝我的面門刺來,我便急忙一閃,但是還是沒有完全躲過去,那槍尖就擦著老子的左眼過去了。當時老子只覺得一陣刺痛,這(只眼睛立刻就看不到了,但是生死囿關也就顧不上了。老子就趁著他的槍還沒收回去的時候朝他撲了過去,用胳膊將他的喉嚨給死死地箍住了。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就一個勁的掙紮,還反手抽刀砍我。不過老子命大,最後他沒砍死老子卻被老子將他給活活地箍死了!」說到這裡,他刷地一下拉開衣服,只見胸膛上果然有不少的傷痕,雖然已經有些時候了,傷痕不很明顯,但卻還是能看出當時的兇險。
周圍的人都轟地叫了一聲好。其實這裡的將士只要上過沙場的哪個沒有經歷過生死的考驗,但是聽他講得入神便也都附和了起來。只有唐楓的眼裡滿是敬佩之色,他這時才知道這些在史書上連一筆都不曾有的小人物才是真正的英雄,因為有他們用自己的鮮血、身體乃至於生命去和敵人拼,才能使邊防數百年不動。所以他根本就不介意那人說話時將口水都濺到了自己的酒碗中,沖著對方道:「王大哥果然是個英雄,我敬你一碗酒,預祝大哥你今後能將更多的建虜的頭顱給剁了下來!」
其他人一見監軍大人都端起酒碗了,他們自然也就隨之舉碗敬了那獨眼伍長一碗。幾碗酒下去,他的那只右眼就顯得更為亮了,而他看向唐楓的目光除了感激之外,更多了一分尊重,只有當你尊重別人的成果時,別人才會對你尊重起來。
孫承宗此時因為礙於身份已經很少下去與將士們推杯換盞了,看到唐楓這個年輕人的行為,他仿佛就看到了當時的自己。輕歎了口氣,將對以前的感慨丟到一邊後,他才對身邊的趙率教道:「老夫已經有些疲憊了,這裡就由你坐守吧。逸之出來後,叫他來我府上,老夫還有些事情要交代於他呢。」
趙率教應了聲,看向唐楓的目光也變得複雜了起來。原先他是很看不上唐楓的,因為從京城來的消息使他知道對方是靠著閹黨的勢力才坐上的這個位置。但是襖了之後女真人的事情,他卻發現唐楓其實還是很有本事的,即便不提他的那個書童,光他在對付那女真奸細時的計策和言辭就不是自己這樣的人所能夠比的,所以他便開始接納和親近於這個人。不想現在連孫承宗都如此看重唐楓,這讓趙率教開始真正地重視起這個人來,說不定他將來的成就會遠遠高於自己這個總兵。
唐楓在與將士們喝了半天之後,才帶著酒意回到了趙率教身邊。他看了一眼上座的空位,很是奇怪地道:「趙大哥,孫大人怎麼離開了?」這時他與趙率教已是兄弟相稱了。
趙率教敬了他一杯酒後才道:「大帥年紀畢竟大了,而且才從北邊回來,當然是不能象你我一般整日裡飲酒的了。他還囑咐我讓你得空去一下,說是有要事與你相商。」
唐楓點了頭答應了一聲,然後便起身往孫承宗的府邸而去,雖然他有了七分的醉意,但心裡卻是明白的,孫承宗找自己一定是有什麼事了。搖搖晃晃地在解惑的攙扶下來到了孫承宗的府邸前,唐楓才暗自運用了下內力,想將那股酒意先逼回去。雖然這段日子來所練的內力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好處,但是用來使自己清醒些卻還是做得到的。
所以當唐楓走進孫府的時候,除了臉有些紅,身上帶著酒氣之外他已經沒有一點醉酒的跡象了,連雙眼也恢復了清明。孫承宗是親眼見了唐楓喝了不少酒的,如今見他來到自己跟前卻如此清醒,也有些嘆服。讓他坐下,又有下人上了茶後,孫承宗才直奔主題:「逸之啊,這也讓你考慮了一些時日了,不知之前老夫所提的意思你是否答應啊?」
「承蒙大人如此重視,唐楓真是惶恐啊。但是若大人真的以為下官可以撣此重任,又有大人在旁指點的話,下官必會盡自己所能去做事,不讓大人失望。」唐楓說道。
見唐楓說出如此穩重的話來,孫承宗眼裡的欣賞之色便更濃了,他喝了口茶道:「好,有你這一句話,即便老夫受到攻訐而要離開遼東也可以放心了。」
「大人你這話卻是什麼意思?難道京中的情勢真的如此不堪嗎?」唐楓心裡一驚,問道。孫承宗苦笑了一聲,隨後看向唐楓道:「以你現在的身份,若說京中的情況一無所知是不可能的,你且說說自己所知道的吧。」
唐楓明白這是孫承宗最後的考驗了,看自己對他是否足夠坦白,在微一猶豫之後他還是決定將一切都告訴對方:「大人實不相瞞,下官還領著一個錦衣衛千戶的職司,所以這京中的情況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只是因為他們也都是遠離京城的人,所以所知也是有限。下官只知道如今朝中閹黨勢力越發的強盛了,許多東林黨人都被驅逐出了朝廷。」
其實唐楓的身份孫承宗早就摸的一清二楚了,如今見他連這錦衣衛千戶的身份都說了出來,孫承宗才終於完全相信了唐楓。所以他的臉上綻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你能如此坦白,老夫深感安慰啊,我畢竟沒有看錯你。你所知道的一切沒有錯,不過那是十來日前的了。就在三日之前,閹黨已經開始向朝中的那幾位內閣成員以及各部尚書出手了。雖然到目前為止老夫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結局,但是閹黨坐大的局勢是不可改變了。」
唐楓心裡又是一驚,身上僅剩的那點醉意也消失殆盡了,他愣愣地看著孫承宗道:「這許多的國之棟樑都被魏忠賢他們一氣扳倒了?這……這也太快了吧?」
「閹黨為了這一日也不是準備了一天半天,早在三黨被瓦解之後,他們就已經將仇恨的種子埋了起來,這次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所以你不必為此心傷。」孫承宗只當唐楓心裡想到了一切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所以好言勸道。
但他卻沒有想到唐楓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有料到會這麼快罷了,所以他更多的只是吃驚,至於自責的意思卻並不多。孫承宗繼續道:「葉向高他們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給摘乾淨,或是致仕回鄉,所以今後的朝堂就是閹黨一家獨大了。
「而他們之前都派了你來對付老夫,那以後就更不會放過老夫了,所以老夫留在遼東的時日也不會太久了。趁著現在老夫還能主持大局,我必須要將一切都交到你的手上,使我遼東之地後繼有人,建虜不能輕易來犯!」
「大人……」唐楓見孫承宗在自身受到威脅時想到的依舊是江山社稷,心裡又是一陣感動,但卻也說不出話來了。
「所以自明日開始,老夫會帶你去四處都看看走走,將那些可用的人都介紹給你,希望你能將他們都收為己用,來保我大明疆界不受侵擾吧。」孫承宗說著起身拍了拍唐楓的肩膀。這輕輕的幾下,卻讓唐楓明顯的感覺到了沉重的擔子來到了自己的肩頭,但對此他是不會有絲毫的推卸的,因為這正是他來到這個時候後想做的事情。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2
第93章    寧遠城  袁崇煥

當北京城中閹黨將東林黨人打壓得完全沒有還手和辯駁的機會,然後開始將主意打到孫承宗頭上的時候,他卻正帶著唐楓在遼東的各處要塞巡視。說是巡視,其實他才剛從那邊返回到山海關,真正讓他立刻就再次來到這裡的原因是為了使唐楓和各處的將士們熟識。
騎在馬上,唐楓還是有些個小心翼翼的。在那次操練之後,唐楓已經在閒暇時試著練習騎術了,如今仗著有一定的武功底子他已可以一手挽韁,一手驅馬小跑了。但是今天的情況他卻還是第一次遇到,因為他要跟上前面急馳的孫承宗和驍虎騎的騎兵,這就得全神貫注地催馬賓士了。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是個才會騎馬的新手,所以總還有些手忙腳亂。
解惑在旁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但是卻也有些愛莫能助。他有些不明白公子為什麼會跟隨著孫承宗一行人出了山海關前往其他的要塞,但是他對公子的決定只能聽從。
在策馬行了一日之後,唐楓的兩條大腿便都麻了,下馬走在路上都打著顫,想到明日還要繼續趕路,他就覺得渾身酸痛。這時孫承宗走了過來,看了他一眼笑道:「逸之這一路的策馬急行讓你感到很是不適吧?」在看到唐楓臉上的所表露出來的當然之後,他就笑得更歡了,「無論多累你都要堅持下去,這是你想讓邊關將士們接受你的第一印象。若你連騎快馬都不會,那些將士就永遠只會當你是個書生而不是能讓他們服侑的將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唐楓一想也對,若自己只是一個文弱的書生的話,如何能夠號令三軍呢?所以他立刻就虛心地點了下頭:「孫大人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說到這裡,他卻看了一眼自己的兩條腿,看來這兩條腿上皮這次要磨損不少了。孫承宗看到唐楓的苦相也不禁有些好笑,不過見他今日能夠一直跟隨在自己和護衛們的身邊,就足可以看出他的身手是很靈活的,所以他對使唐楓的騎術在短時間裡得到提升的信心還是大了不少。
到了晚上睡覺時,雖然塗抹了一些藥在傷口上,但傷口上火辣的疼痛之感還是讓唐楓難以入眠。人一旦睡不著,便會想一些事情,他想到的除了今後之外,便是自己離開山海關前所得知的兩個消息。一個是柳慧終於在過年之後趕到了京城,這是閹黨的人帶來的消息。其用意當然是想要唐楓能夠安心了,當然若說這沒有買好唐楓,讓他死心塌地地位其做事的心思,唐楓怎麼都不會信的。柳慧雖然來到了京城,但自己這個做丈夫的卻是身在遼東,這讓他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的妻子。但是國事總比家事重要,他便強行將心中的思念之情壓了下去。本來解惑他是打算派他回去照顧柳慧的,但這個小子卻不捨得離開自己,而且唐楓也知道這裡並不是很安全,所以便也就隨著他去了。而唐楓對柳慧在京城也很是不放心,可惜現在的他卻是無能為力。
至於第二件事情便是那周同早於他們幾日離開了山海關,去了女真人那邊。此次他是帶了那些「海東青」的諜報過去的,為的就是取信於女真人。他們替周同想了一個回去女真人那的解釋——「海東青」的人身份敗露而被擒,在拷問時得周同所救。但是明軍卻是緊追不捨,最終那些女真人全部戰死,而周同也受了重傷,殘了一手,但卻最終逃出了明軍的圍捕。有那些女真人所得到的諜報做敲門磚,有他的一手傷殘作為掩飾,周同能得到女真人的信任倒也不是很難。這其實都不是唐楓心裡在考慮的,他在想的是這個周同去到那邊之後會不會改變了心思,真的投了敵。雖然擔心此事,但唐楓卻也無能為力,只能讓周同自己來決定了。
兩件事情現在都不在唐楓所能掌控的範圍之中,這讓他覺得心裡沉沉的,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今後無論什麼事情,我都要試著將其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當睡意襲來的時候,唐楓的腦子裡做了這麼一個決定,雖然現在這一切對他來說還很不現實。
次日繼續趕路,唐楓雖然雙腿依舊有些麻木和疼痛,但是騎術卻有了不小的長進,這讓他覺得很有成就感:「我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學會了快馬賓士,看來世上的事都不難啊!」
因為存了這樣的心思,所以唐楓在面對之後所遇到的困難時都敢於迎頭而上,絕不退縮。比如到了高臺堡見到了其中的守將時。
那名守將在看到孫承宗時滿臉的驚喜和尊敬,但是面對孫承宗所介紹的唐楓時卻是一臉的冷漠。作為武將,他們最看不上的便是象唐楓這樣的書生了,因為這樣的人明顯是不會帶兵的,到了這裡來也不過是個累贅。
但是唐楓卻並沒有因為這個緣故而對這些人生出意見,心存不滿,因為他知道他們只不過是將心裡的感情表露了出來罷了,這樣的人反而更易交好。於是他便在孫承宗的幫助下不斷與他們接觸,慢慢地融入到他們中間去。因為有之前山海關的經驗,再加上這些人尊重孫承宗的眼光,所以在幾日之後,唐楓便讓他們開始接受了自己。雖然未必會信服他的指揮,但至少今後這些人在唐楓的跟前不會再露出輕視和敵視的目光了。
就這樣,一路往北,唐楓在將騎術不斷提高的同時,也和邊關的將士們一一會了面,得到了他們的初步認可。看到有了這兩點成就,孫承宗對此也很是欣慰,至少自己想要培養的這個物件沒有讓自己失望,他確是能繼承自己衣缽的人。
這樣走過了不少的小要塞,見了許多的將士之後,在三月末,孫承宗終於決定帶唐楓去到他們所控制的最北邊的城池——寧遠,去見見那裡的幾個重要人物。
聽說前面就快到了甯遠,唐楓的心裡沒來由地就是一陣緊張,這比他初到遼東見到山海關時更為緊張。雖然事情還沒有發生,但唐楓卻還是記得這座在史書上有著濃墨重彩一筆的城池的。就因為有它的堅守,天啟年間後金最大的一次進攻才會被打退,那個賊酋努爾哈赤才會死在之後的不久。而城中的那個人,也是在歷史上留下了赫赫聲明的人,雖然對他的爭論直到數百年後依然不休,但是光從寧遠的保衛戰一役來看,他都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此時明軍重新奪回寧遠城才不過年許的時間,現在此城尚在不斷的加固加高,以用來防禦女真人的進攻,這裡已經是對敵的最前方了。唐楓看到有些殘舊,不斷還有人在城牆根上進行加固的場面時,覺得心裡的落差還是挺大的。在他的想像中,寧遠城應該高高地聳立,就如一座山般阻擋著南下的路的,可現在看到的寧遠城卻並不大。
來到城門口時,就有士卒發現了中間的孫承宗,立刻他們的臉上就露出了尊崇之色,紛紛放下手中的物事跪倒行禮,口稱大帥。而後面也有士卒急急地往城中跑去,顯然是向裡面的將領們通報了。
不一會兒,伴隨著一陣馬蹄聲,數騎就飛馳而來,唐楓第一眼就看到了中間那個儒雅的中年人。他三十多歲的年紀,面色白淨,三縷鬍鬚在胸前隨著馬蹄起落而不斷地搖擺著,顯得很是瀟灑,他的身材修長,坐在馬上比之旁人更為顯眼,雖然他穿的衣服不過是普通人的布衣罷了。雖然從未見過此人,但是從對方的長相和氣度上來看,唐楓便能一下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今後大明的薊遼督師,數百年下爭議不斷的英雄人物,袁崇煥。
孫承宗見到自己的這個得意門生時,眼中也盡是笑意。袁崇煥到了眾人跟前數丈時便從馬上躍了下來,大步上前後才單膝跪倒行禮道:「末將袁崇煥見過大人!」孫承宗一笑上前,將之扶了起來,笑道:「元素,你就不必如此多禮了。」說著對其身後跟隨的幾人也說道:「大家都起來吧,你們都是軍中將領,在軍士跟前如此作態是何樣子!」
「大人乃是我們心目中的大帥,我們行禮也是應當,將士們怎麼會有想法呢?」背後的人隨著袁崇煥站了起來,但是卻還是有個人硬是磕了個頭後才站起身來,並且還在嘴裡嘀咕道。他的話被唐楓聽了去,他不禁仔細打量起這幾個人來。
之前被袁崇煥所吸引,所以他倒沒有仔細看這幾個人,現在他才發現袁崇煥身後的幾人也個個都是精壯之人。特別是那個開口說話的漢子,看上去雖然不過六尺許的身材,卻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黑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光芒,一看就知道他是個直爽的人。
「這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句話果然沒錯,看此人的樣貌便是一員勇將!」唐楓在心裡對面前的人做出了一個判斷。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2
第94章    寧遠城  袁崇煥(2)

在見了禮後,孫承宗才在這幾名將領的簇擁下走進了寧遠城,看著他如此得人的尊敬,唐楓對他的崇敬之心便更高了一些。經過這些將士們這段時日以來不停地修繕,這寧遠城已經慢慢地恢復了舊觀,除了城裡差不多都是守邊的將士之外,它與一般的城池也沒有什麼兩樣了。唐楓走在其中看得連連點頭,看來袁崇煥在歷史上的名聲的確不是白得的。
不過這裡的茶水比起山海關那裡可就要差上一些了,唐楓在喝了軍士們端來的茶時在心裡嘀咕著,卻也知道這是遼東真正艱苦的地方了。畢竟寧遠如今已經是深入到女真人的地盤中了,那些押運糧草的人能來就不錯了,其他的物事自然就差了些許。
「大帥,這位是……」在寒暄了幾句之後,袁崇煥便看向了唐楓,發現這人並不像是孫承宗的那些親兵,而且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書生,不知他來這裡幹什麼。
孫承宗一引唐楓道:「我給你們引介一下,這位是朝廷派來的遼東監軍唐楓唐大人,別看他年歲不大,又是一介書生,在山海關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勞的。」然後他又向唐楓介紹起其他人來,除了袁崇煥外,給唐楓最深印象的那個黑大漢叫做滿貴,也是唐楓的記憶裡有過的人物,雖然他沒有象袁崇煥、孫承宗那麼出名。另外還有一個高高大大,如鐵塔一般的大漢,那是袁崇煥現在的副將祖大壽,不過他看唐楓的眼神就有些不那麼友好了。
一一相見之後,眾人便又談了幾句,袁崇煥便想著手安排他們的住處。孫承宗才剛離開寧遠沒有多久,所以之前他所住的院子還在,自然就無須安排了,只是唐楓需要他找一個適當的地方。不想孫承宗卻道:「逸之的住處元素你就不必安排了,讓他住在我邊上吧。反正這一路上我與他也多有交流。」
見孫承宗這麼說了,袁崇煥雖然有些不解也忙答應了一聲。那祖大壽在聽了孫承宗的安排後,看唐楓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樣了,不過多是懷疑,還沒有到尊重他的份上。對此唐楓早已經習以為常了,前面去的每一處要塞,那些武將都是這麼對的自己。
孫承宗讓唐楓住在自己身邊,除了要讓別人重視他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所說的和唐楓間的談話。其實這也不能叫作談話,而是教授,他在一路上都在教授著唐楓用兵之道。每到了一處地勢不同之地,他都會因勢利導地教唐楓在這樣的地形下該如何用兵,唐楓雖然不能很快就將一切都掌握了,但卻也學了不少。如今到了甯遠城中自然也不能例外了。
之後幾日,在孫承宗的授意之下,袁崇煥便陪著唐楓在寧遠城四處轉轉看看,將這裡的地形及其特色告訴了唐楓。這卻與一路上所發生的事情有些不同了,我這一路上都是孫承宗在指點著唐楓,可現在卻換了袁崇煥,唐楓只當是孫大人在給自己和袁崇煥創造機會,讓兩人在這段時間裡能有一些交情,所以對此也並不曾放多少在心上。
幾日之後,唐楓便終於知道孫承宗的用意了。在某日用過飯後,孫承宗將唐楓叫到了自己的房中,在沏了兩杯茶後,便開始了他的提問:「逸之啊,這一路來老夫已經將各處地勢的攻守之道都教給了你,這兩日在元素的介紹下你也對這寧遠有了個大致的瞭解,現在你便來說說這寧遠城四下裡的環境,以及它該如何防禦敵人的進攻吧。」
「原來你一直不同我一道四下裡看看是為了考我來著。」唐楓心下恍然地一笑,然後便將自己所知道的和之前所想的說了出來:「這寧遠城看起來雖不起眼,只是在遼東的一座小城,但它卻佔據了進攻山海關的要道,若是建虜想要攻我大明,就必須先將寧遠城取下。下官以為大人當年之所以會取下此城,恐怕也是這個原因了。
「此城看起來是一座孤城,四面並無相鄰的城池可為奧援,然我仔細看過此城的地勢及城池的情況後卻能斷言它是一處易守難攻的所在。此城背靠大海,這一面便斷無敵人來犯的可能,東面是首山,西面是窟窿山,能進攻的不過是北邊一面罷了,這便是為城中的將士們死守作了先決的條件,他們可以全力守一面城牆。」
見唐楓幾日內便將這寧遠城的優勢都掌握了,孫承宗滿意地笑了,但他卻還是問道:「那若敵人不打而是圍困呢?要知道這城池在此地可是孤城啊,若建虜鐵了心只是圍城,將我城中軍民困死其中,你又待怎麼辦?這城裡的軍糧可並不充足啊。」
「大人你忘了下官之前提到過這寧遠城的南首靠著海嗎?這便是這寧遠城得天獨厚的所在了,也是可以堅守的保障。建虜的騎兵雖然厲害,但是他們總不能跑到了海面上去,到時我遼東的人馬只須通過船隻,便能將源源不斷的糧草輜重送到城裡來,即便是敵人圍城再久,也無法讓我守城的將士心慌的。」唐楓侃侃而談,似乎真到了這堅守孤城的時候。其實這些見解一部分是他看了城池之後發現的,也有一部分則是從歷史中所知道的。在歷史上,努爾哈赤就是在這裡吃了大虧,甚至可能真是因此而死的,這給唐楓留下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這一番回答終於讓孫承宗完全肯定眼前的這個人確是自己想要尋找的接班之人,他呵呵一笑:「看來若這寧遠城確是能讓建虜寸步難進的所在了。」
但唐楓的反應卻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他並沒有多少欣喜,而是有些擔心地道:「我所說的不過是這寧遠城對守城者有利的一面,但是它的缺陷卻也是很大的。那便是此城的守軍數量並不足夠,城池也是剛修繕完成,算不得高牆厚壁,若是女真人真的鐵了心拼死攻來的話,只怕守城的將士們也未必能抵得住。」
這是實情,也是一直在孫承宗心裡的一道難題,現在他手上的人馬過於分散,但每一處又都必須派了人馬守衛,所以聽到唐楓這話他也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這也是無奈的事情啊,朝廷近些年來雖然有所振興,然萬曆年間的幾次大征所留下的後遺症卻還是在的,我大明的將士確是不如當年龐大了。不過此城如此重要,老夫還是會盡可能地將人馬調撥一些過來守城的。」
唐楓的心裡卻想到了另一件東西,那是關係到今後戰局的東西,於是在孫承宗將這感慨發完之後,他便道:「大人,下官記得我大明軍士多用火器,可這段時日看來卻並無多少人在用啊,不知是何緣故?」
「你指的是神機營吧?那是京城三大營之一,乃是禦營,在火器的配備上自然好上很多。但我們遼東的守軍可就沒有那麼好的準備了,不過老夫親自練的關寧鐵騎還是配備了我大明自製的三眼神銃的,可惜數量有限,只能供那幾千人使用而已。」
「三眼神銃?」唐楓依稀還記得自己曾聽過這個名字,但他卻並沒有見那支驍虎騎有配著此物啊。看到唐楓的疑惑神情,孫承宗便知道了他的心思,一笑道:「我的護衛們背上所背的那如鐵錘一般的物事便是三眼神銃了。它比一般的火槍多了兩個槍眼,可以一連三發,而且在放完槍後還可豎拿著與敵交鋒,也是神機營的匠人們窮盡心力所制的了。」
唐楓這才想起一路上確是見過那玩意,只是不知道它便是三眼神銃。可他的心思卻並不在這裡,而是在另一件火器上:「大人,不知我遼東可有火炮嗎?若是在這寧遠城上安上幾門火炮,便可將這城不夠堅厚的缺點掩蓋了。」
「火炮倒是有那麼幾門,還是那佛郎機人賣與我朝廷的,皇上幾月前送了幾門到我遼東以為守城之用。只是此炮太也沉重,不利於移動,若我們布下之後建虜換了一個方向來攻,它們的作用便很小了。」孫承宗皺眉說道。
但唐楓卻不這麼認為,他一笑道:「大人你怎的忘了我這寧遠城可只有這北面一個方向可讓建虜來攻,只須在這一面牆上按上火炮,那建虜想要來攻就必須冒著炮火了。」
「不錯,倒是老夫疏忽了。」孫承宗被唐楓一語點醒,連連撫掌道,「老夫明日就命人去薊州將那十門紅夷大炮運來寧遠,如此一來要守住此城的可能性便更高了。」
唐楓聽了這話心頭也是一陣竊喜,同時卻也有些迷茫,怎麼這將努爾哈赤打成重傷的玩意居然是自己讓人按在城頭的,那歷史上如果沒有自己,那事情會怎麼樣?不過這個問題他是怎麼也想不清了,說不定沒有自己孫承宗自己會想到用炮吧。
再又試著讓唐楓回答了一些如何守城的問題之後,孫承宗便突然轉變了一個話題:「這幾日你與元素也有些熟悉了,不知你怎麼看的他?」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3
第95章    寧遠城  袁崇煥(3)

聽到這個問題,唐楓便是一愣,一時間倒還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在稍一思索之後,他便明白了孫承宗的用意,他就是想看卡自己有沒有識人之能,這對一個鎮守邊疆的大將來說也是必不可少的本事。所以在想了下這幾日來與袁崇煥的來往後,唐楓便斟酌著用詞地道:「袁大人的確是一個善於用兵的人,而且對這寧遠的情況也很是瞭解,若說什麼人最是適合鎮守在此的話,當屬他了。」他這話回答的不過是袁崇煥是否稱職,卻沒有提他的為人。這袁崇煥是最適合守寧遠的這個看法沒有人比唐楓更能確定了,因為歷史上這裡便是他橫空出世的舞臺。
孫承宗笑著看了看他,心說這個年輕人居然還如此沉穩倒也難得。但是他卻並沒有打算就此讓唐楓將話題扯遠,繼續問道:「我是想問問你怎麼看他的為人,而不是談他的其他。」
唐楓一看孫承宗這次是認真的,便只得苦笑道:「袁大人待人接物都謹慎有禮,對我也很是客氣,但若讓下官直說的話,他袁大人並不象表面看起來那樣了。其實他的骨子裡卻是很驕傲的,在面對著下官時總是保持著那一份的疏遠之感。當然這或許是下官與他並不相熟的緣故,也怪不得他。但是他和麾下將士們的相處卻還是有一些問題的。」
孫承宗同意地一點頭,示意唐楓繼續說下去。唐楓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道:「他對普通的士卒那是很好的,我曾見過他與那些將士們相處,將他們當作是兄弟一般。但是他與一些將領之間卻隱約有著些矛盾,對他們很是苛刻。當然這並不會影響袁大人在軍中的威信,但是總是一個隱患,在強敵逼近時大家自然會同舟共濟,但若是袁大人他犯了什麼事的話,那些麾下的將領能替他說話的便不會很多了。或許這便是可以同患難而無法共富貴吧。」
「你果然沒有讓老夫失望,只不過短短幾日工夫,你便已經掌握了元素的優點與缺點。」孫承宗欣慰地笑道,其實這些特性他早就掌握了,也勸說過對方好幾次了,雖然袁崇煥有所收斂,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還是無法完全改變這一點。這也是為什麼在見過唐楓後,孫承宗會想著將他培養成新的遼東經略而將袁崇煥這個他培養了好一段時間的人放到了一邊。
唐楓心裡卻是一陣苦笑,暗道僥倖。這也是他看的歷史資料較多,或多或少地掌握了他的性格,不然還不可能有此說辭呢。如果他不是這樣的性格,在甯遠一戰成功後會與許多原來的部下結了仇了,不會在後面殺了毛文龍,最終落得個被寸磔的下場了。好在孫承宗問自己的是袁崇煥,如果換了其他根本沒有名氣的將領,唐楓可就沒有把握回答了。
孫承宗在感慨了一番之後又道:「不過誠如你所說的,元素他確是一個可以委之重任的人才,所以老夫想讓你與之多親近,你倆若是能夠好好合作的話,遼東之地便不怕建虜的侵襲了。」
唐楓也明白孫承宗的苦心,忙點頭應承了下來,對袁崇煥這樣的英雄,他心裡還是抱著崇敬之心的。但之後他卻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大人你為何總是說死守呢?其實我大明的軍士遠勝過那些建奴,我們的兵器、火器也非他們能夠相比,為何大人你就不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收復整個遼東,而只想著固守一隅呢?」這時的唐楓才顯露出了他少年心性的一面。
孫承宗一聲苦笑:「你當老夫就沒有想過收復遼東嗎?奈何如今我大明的國力已經大不如前了,雖然那建奴不過十多萬的騎兵,但那都是精銳之士,不是我們的步卒所能夠抵擋的。不過若是我們能步步為營,在鞏固了原有的疆土之下不斷向前,也不是沒有收復遼東的可能,但這卻不能操之過急。」
唐楓也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急進了,歉意地一笑。孫承宗不以為意地道:「當然你作為年輕人有這衝勁也是好的,畢竟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定。說不定幾年後你真能揮軍將那些占我土地的建虜趕出遼東去呢。不過你必須記住一句話,要想有所成就,就必須先穩守,而後再徐圖進攻!」唐楓深深地點了下頭,將這句話記在了心裡。
因為有了和孫承宗的這一番對話,唐楓便決定與袁崇煥好好地結交一番,之後幾日,他對袁崇煥的態度便親密了不少。袁崇煥身為一個進士出身的人卻在一群粗通文墨的武人中間一直都覺得很不自在,現在唐楓這個年輕的文官的到來倒也讓他有了一個可以攀談的好物件。在唐楓刻意的親近之下,兩人間的關係便漸漸好了起來,雖然還不至於無話不談,但比之前卻是好上了許多。
這日在袁崇煥的帶領下兩人走在對外的那一面城牆之上,一面看著周圍的士卒將那一門門新運送來的紅夷大炮裝上去,一面聊著自己最為佩服的古代名將。袁崇煥輕聲道:「袁某最為敬佩的除了本朝的戚將軍外,便是南宋的岳武穆了。戚將軍一生在東南抗擊倭寇,殺敵無算,護我大明江山,到後來來到北方也是拒蒙古人於國門之外,即便說他戰功彪炳也不為過了。而岳武穆卻一生精忠報國,雖然遭人陷害冤死風波亭,卻依然不失為一代名將,甚至連其敵人都不敢對他有絲毫的不敬稱其為嶽爺爺而不敢名之,真真是千古第一人哪。」
唐楓聽他提起精忠的嶽飛,就想到了袁崇煥最後的下場,這兩人可以說是下場一般啊,想不到他卻如此推崇嶽飛。而後唐楓又想到了在現代時自己很是喜歡聽的那一首歌曲《精忠報國》,一時感慨之下便小聲地哼了起來:「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袁崇煥原本剛想問唐楓他最是敬佩的又是哪位將領,聽得他突然唱起了這麼一曲豪邁的歌來,便仔細聽了起來。不一會才撫掌道:「此曲果然氣勢恢弘,正是我男兒之聲。不知逸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經他這麼一問,唐楓才想起這信口哼來的歌並不屬於這個時代,只得遮掩道:「這是我家鄉的一個私塾先生所作,當時他作此曲就是為了紀念那為國盡忠卻最後被人所害的岳武穆。怎麼,袁兄你想學學嗎?」
袁崇煥點了點頭道:「此曲甚能激勵大軍士氣,不若逸之你便將之寫出來後交與我,我也好將之傳於軍中,讓將士們一起傳唱。」對這個要求唐楓當然不會拒絕,忙點頭答應了下來,這讓袁崇煥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這時看著那一架架沉重異常的火炮在數十名軍士的努力下安在牆上,袁崇煥的臉上卻有一絲不屑:「這些外夷之物真是既笨重又無用啊,也不知大人為何要將此物運到寧遠來。以我寧遠城的地勢,足夠抵擋住來犯的建虜了。」
唐楓見他看不起這火炮,便說道:「袁兄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些笨重的傢夥,若是使用得當,足可抵得一萬雄兵啊。不錯,他們的位置一經固定便無法轉動,只能朝著一個方向放炮,但是一旦大戰展開,建虜騎兵堆聚城下,這一火炮轟下去便能傷他數十人了。而且敵人只能正面來襲,這十門火炮正好覆蓋了所有的正面位置,我想建虜若真來攻我寧遠,光這十門火炮就可讓其吃不小的虧了。」
袁崇煥半信半疑惑地看著那些龐大的傢夥,不信這些鐵鑄之物能有如此大的威力,但卻也不好反駁唐楓的話,畢竟如今他還想要對方為自己寫下那首歌來呢。
兩人邊說邊行,突然唐楓的目光就被眼前的一道城牆給吸引了過去。它並不是沿著他們所走的城牆向兩邊延伸的,而是成九十度角地朝著北邊而去,也就是延伸到了城外,使這北城牆一下分成了兩半,若是遠看的話會發現這面城牆變作了一個「山」字。這讓他很是好奇,在看了半天之後,他才問道:「元素兄,這牆卻有何用處啊?怎的如此古怪,我從未在其他城池裡見過啊。」
袁崇煥不無自矜地一笑道:「這是愚兄一時突發奇想而來。你想,若是敵人來攻城,他們必是會從正面攻來,但現在多了這一條城牆,那他們的旁邊也就多了我們的防禦之力。如此一來我們便可分散他們的進攻力量,從而減輕防禦的壓力。想到這個主意後,我便讓人在城外修出了這一道城牆,反正之前我寧遠城一直都在進行修繕,也不怕多修這一段了。」
唐楓依著他的想法去盤算,果然發現這是一個好辦法。這道城牆上能夠佈置的士卒雖然不多,但卻可從側面攻擊來犯之敵,倒能取得很好的效果。而且這樣一來寧遠城的北面就成了兩半,敵人也就隨之會被攔腰切斷,這對攻方來說也是一個弊端了。雖然不過是一道城牆,卻也能體現出袁崇煥的守城手段了。想明白這些,唐楓的眼中滿是敬佩之情,連道受教了。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4
第96章    談古交心

在看了那道突出的城牆半晌之後,唐楓突然說道:「元素兄,看你在城中如此安排,只怕心裡也不願意在這寧遠小城中坐守吧?即便只是能發起一線小小的進攻的舉動,你都不會放過。不知我這麼猜測可對?」說著輕瞥了袁崇煥一眼。
袁崇煥呵呵一笑,一手撫了下自己頜下的鬍鬚道:「想不到我這點心思都沒有逃過你的眼睛,看來大人之前對你的評價果然沒有錯。若論識人之能,我袁崇煥之與大人真是天壤之別啊。」唐楓立時便來了興趣,張口問道:「哦?大人是如何評的在下,元素兄能否見告?」
站在城頭向城外極力遠眺了半晌之後,袁崇煥才緩緩地道:「大人曾在之前對我言道,你是一個心細如發之人,任何事情只要你看到了便可查出其因由,或是從中得到什麼啟示。他還說雖然你以前不通戰事,但只要他細加點撥,不出幾個月你就可以成為一個能對我遼東戰局起到致關重要作用的人了。之前我還不信,如今聽你一番論及到火炮的言辭以及敏銳地察覺到我修築此牆的心意所在,便可知大人所言果然不虛啊。」語氣中滿是崇敬之情。
唐楓聽得卻有些臉色微紅,想不到孫承宗居然如此推崇自己,就連當著自己的門生面也是如此直言不諱。似乎是沒有發現唐楓的神情,袁崇煥繼續說道:「其實我想做的是如戚南塘、岳武穆這樣的大英雄,想著有朝一日能夠率我大明的將士開疆拓土,而非困守在這區區一個寧遠城中。不過大人說得對,如今的時勢根本容不得我們有這樣的心思,現在敵強我弱,能守住現在的一切便已很是難得了。所以我才會請命來到這寧遠城,並修了這一道城牆,不過是想堅守之餘多殺幾個敵人罷了。倒是讓逸之你見笑了!」
唐楓心中也生出了幾分豪情,哈哈一笑道:「元素兄的想法並沒有錯,我大明若是上下一心,朝匯總無事,又豈會怕他一個區區的建奴?想當年永樂大帝在時,就連那成吉思汗的子孫也不是被我大明的將士殺得屁滾尿流,一避千里嗎?終有一日,我們的大軍會開進女真人的領地,將其納為我們的屬國的!」
「好,說得好!我們大好男兒自當如此,即便是身死沙場,也要如此!」袁崇煥也被唐楓的這一番話勾起了年輕時的豪情,高聲應和道。這讓周圍的士卒臉上都露出了一絲不解,他們並沒有聽到兩人在說些什麼,但卻從未見過袁崇煥有如此豪情萬丈的時候。說了這話後,袁崇煥才驚覺剛才自己有些失態了,但同時也開始有些佩服起眼前的這個人來,他既然能夠激勵自己,那自然也能使三軍將士重振雄心了。
就因為這個緣故,他對唐楓便更是親近了幾分,同時也想到了之前自己所沒有提的那個問題:「适才我說了自己最為推崇的兩名古之名將,卻不知唐大人你心目中誰又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呢?」
這個問題卻使得唐楓微一發愣,他倒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若說看過不少歷史書的他沒有自己崇拜的偶像那是不現實的,但他崇拜的多是皇帝,如秦皇漢武,這卻不能在這個封建王朝裡提了,不然人家一聽要不說他癡心妄想,要不就認為他有不臣之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袁崇煥問的是將領,唐楓自然不能拿秦皇漢武的來搪塞吧?想到漢武,唐楓便連帶著將一個人也記了起來,他也是唐楓很是佩服的人物,在這裡提他也很是正常,便道:「若說古之名將,多如牛毛,但唯有一人卻讓我心下拜服,那便是西漢武帝時的冠軍侯霍去病。他以弱冠之年便能帶騎兵突入到匈奴內部,殺敵無算而又安然退返,這才是真正的勇者無畏。只可惜天不假年,天妒英才,若他能多活一些時日,匈奴便會完全被其一手所滅了。
「若現在有一霍去病在我遼東,莫說是什麼建虜了,便是那鐵木真再世,忽必烈重生也都不在話下。可惜如今卻……」
袁崇煥也隨著他歎了口氣,同時看唐楓的眼色卻有些不對了,聽他的意思似乎也在以霍去病自許啊。要知道霍去病可是少年的英雄,而他唐楓如今也不過才二十出頭,確能與之相照應:「難道他是在隱諱地提醒我,若是讓他來掌控這遼東大局的話,便能如當年的霍去病一般殺得建奴望風披靡嗎?」雖然袁崇煥隱隱地發現這次孫承宗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卻從未得到過證實,現在卻從唐楓的一番話裡聽了出來,這讓他覺得心裡有些訝然。不過著事卻也不是他能夠置喙的,如果孫承宗真有了決定的話,自己便會盡全力來輔佐唐楓。因為唐楓年紀雖輕,但在這幾日下來卻讓袁崇煥起了敬佩之情,這是除了孫承宗外他第一次對人有這樣的感覺。
唐楓可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話會使得袁崇煥有這麼多的想法,他也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倒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霍去病這樣的人物,畢竟他現在連真正的沙場都沒有見過。不過現在也只是說說自己推崇的人物罷了,倒也無妨,所以唐楓又繼續說道:「不過以我大明如今的朝局來看,即便真有衛、霍再出,怕也難有太大作為了。孫大人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若論用兵之道,孫大人並不輸于那些古人,但是如今卻也只能守成罷了。」說到這裡,唐楓又看了身邊的袁崇煥一眼,心說你也是這麼一個悲劇人物了。
袁崇煥想想也覺得唐楓的話有理,若是朝中紛爭不休,上下內外難以同心,便算是有再大能為的人也難施手段。岳武穆便是因為朝中秦檜當道才無法直搗黃龍,最終慘澹收場。而戚繼光之所以能在東南抗倭和北邊抗韃靼時都有所建樹,靠的也是先有胡宗憲,後有張居正之助。再想想現在,他不禁沉重地再歎了一口氣。
唐楓的話並沒有說完,他仰望著天空道:「所以我真正欽佩的並不是那些馳騁沙場,縱橫往來的將領,而是那些能使朝局穩定,給前方將士們帶來信心的朝臣們。而我大明朝卻有一人能將這兩者結合在一處,卻也算是千年以降的第一人了,只是他並非將領。所以若說在下最欽佩的是什麼人,便當是此人了。」
「哦?我朝有這麼了不起的人嗎?」袁崇煥聞言將心中的一絲惆悵拋去了一邊問道。
「有,他便是英宗朝時的於謙於少保了。若不是他在緊要關頭力挽狂瀾之既倒,只怕我大明朝便……而且之後在其坐鎮之下,瓦剌也先不也是再難寸進了嗎?所以若論本朝中誰是在下最是欽佩的,便是這於少保了!」唐楓說完這話,心裡也有些疑惑。自己以前雖然也曾對於謙有過一絲敬重,卻還不至於如此推崇啊,怎麼今日卻說了這麼一番話?而且這話說來很是順溜,並無窒礙倒像是藏在心中許久了。猛然間,唐楓便知道了其中的因由,顯然是真正的唐楓的內心裡是很敬佩這個名臣的,現在卻通過了自己的口給說了出來,這讓他心裡也不禁有些好笑。
「於少保,他確是我大明少有的能臣,我向來也是很敬重的。」袁崇煥緩緩說道,但他的心裡卻再次起了波瀾,從唐楓的這番話裡,他聽出唐楓的意向並不全在邊關之上,他還想著成為朝中的主事之人,就如那於謙一般。
其實常人說起自己推崇的古人也不過是說說而已,斷不會有想到成為如先賢一般的人物,即便說了也不過是以之自勉。但是袁崇煥卻因為以己度人的緣故,想著自己是想成為岳飛、戚繼光這樣的人物,便只當唐楓也有如此抱負,這卻有些過於高看唐楓的目標了。如果唐楓知道他之所想,除了吃驚外更多的便會是慶倖了,慶倖自己沒有說秦皇漢武,不然對方就真會認為他是想謀朝篡位了。
兩人經這一番談話之後,對對方都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而袁崇煥更是對唐楓有了全新的認識,對他也更為有禮了,這是唐楓所沒有想到的。
正當兩人沿著城牆往回走要回去的時候,就聽得下面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袁崇煥的眉頭便為之一皺,他治軍向來是很嚴的,不許將士們如此喧嘩,而且聽聲音這是有職司在身的士卒的方向傳來的,便更覺心中不快。於是在微一停頓之後,便往喧嘩處趕去,他要看看出了什麼大事,會使這些軍士忘了軍紀。
唐楓心下也有些茫然,便緊隨袁崇煥身後前往,循聲來到那裡時,唐楓卻是一呆,因為他看到了在幾十名明軍士卒的包圍之中的那個人正是自己讓他在下面等候的解惑。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4
第97章    衝突

解惑因為年齡的原因身材看上去很是瘦小,在一班高大的遼東軍士的包圍之下更是見不到人,好在唐楓是從上面往下看的,所以才能一眼就發現了他的存在。見他被人圍住了,唐楓心中便先是微微一驚,但隨即卻又定了下來。歙縣的兩次施展身手,山海關外的那場大戰他還記憶猶新,自然不信這幾十個人會傷得瞭解惑。
心定下來後,唐楓的目光便落到瞭解惑的身邊,只見他的前方居然倒著一個大漢,看情形是被他出手打倒的。「難道他和這裡的士卒起了衝突?這可有些不妙啊。」唐楓心裡想道。自己可是在想著法子地和寧遠的明軍上下搞好關係,現在若是得罪了他們對團結可不利啊。
那袁崇煥也看清楚了下面的情形,雖然對解惑不是太熟悉,但之前自己和唐楓上城牆走動時還是有見到他的。看到唐楓有些愣怔的模樣,袁崇煥心頭也有些微的惱火,自己麾下的將士怎麼可以欺負一個少年呢?所以他張口便要呵斥眾人。
唐楓也立刻就猜到了袁崇煥的心思,立刻就說道:「袁大人,我們還是下去問問出了什麼事吧,不然若是冤枉哪個了將士們我也過意不去啊。」因為談的不是私人的事情,唐楓的稱呼也就變了。袁崇煥對自己麾下的將士還是很愛護的,見唐楓這麼說了便也不再堅持。
但就在兩人往下走的當口,那裡卻終於發生了一場搏鬥。不,應該說是解惑再一次出手教訓了這些明軍士卒,因為他現在的心裡著實憋了一股火。
今天一早,唐楓便帶著解惑來到這邊城牆處與袁崇煥相見,後來兩人便上了城牆一邊查看一邊聊著天,而解惑便被唐楓吩咐留在了下麵等候。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覺得公子有些不信任自己了,其實這不過是唐楓想與袁崇煥暢所欲言罷了,有解惑這個第三者在總不是個事。雖然如此,解惑還是很聽吩咐地留在了城牆角下,看看四周的風景。
不想這時挑事的人卻過來,那是袁崇煥部下的將領祖大壽麾下的一名親兵頭領,名叫高德。他也是奉祖大壽之命帶了人四下裡巡查的,見到瞭解惑正站在城牆腳下。在看了幾眼後他便想起了這個人是唐楓身邊的那個小廝,這下就讓他想起了祖大壽在自己面前提到的話。原來因為有孫承宗的看重和袁崇煥的友好對待,使得唐楓在寧遠城中的地位也得到了提高,但是祖大壽卻很是看不起他。倒也不是祖大壽知道唐楓有閹黨的背景,而是他天生就對那些書生很不感冒。
當時初見袁崇煥時,他也對之很不恭敬,差點還動上了手,只是後來,經過長時間的接觸,他才被袁崇煥的才學和本事所折服。可是對這個更為年輕的唐楓他可就不會放在眼裡了,但那孫承宗和袁崇煥卻對唐楓很是客氣,這就使得祖大壽沒了辦法,但心裡的疙瘩卻是一直在了。他是個直性子的人,當著自己的下屬也不會藏著掖著,便連帶著使他的那些親兵下屬也對唐楓抱著很大的成見。
今天高德見到瞭解惑,便想到了自家將軍的話,心裡便想著要羞辱這少年一番,也好給自家將軍出口氣,所以他便上前大聲呵斥瞭解惑幾句。剛開始的時候,解惑也沒將他的話當一回事,畢竟公子說過保衛邊疆的將士們都是有功勞的,應該尊重他們。但是高德見解惑根本不理他,也不發怒就覺得心裡不爽了,只當對方是看不起他不屑於跟自己爭辯,再加上他本就是個粗人,這話便說得更為難聽了,甚至開始牽涉到了唐楓。
解惑原來是想忍的,但聽他罵到了自家公子的頭上,便有些怒了,只是他的嗓門沒有對方大,根本吵不過他。在忍受了良久之後,解惑終於忍無可忍,便一腳將高德給踹倒在地。他這一腳雖然收著些勁,卻還是含忿而出,所以高德立時便暈了過去。
周圍的將士們原本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看著的,雖然他們也有些瞧唐楓不上,但看高德欺負一個少年也覺得他做事不地道。不想之後的事情卻是急轉直下,那少年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居然一下就放倒了高德,還使他人事不知,這就讓將士們難以袖手了。
從軍的人講的就是一個團結,只有團結一心,這陣勢才能展開了,作戰時更是換命的交情,如今見到自家兄弟被解惑打翻在地,他們當然不肯甘休,便就圍了上來大聲喧嘩著想要為高德討一個說法。這便是唐楓二人所聽到的高聲喧嘩聲了。
解惑剛開始時還很是鎮定地看著他們,但當對方的話裡有辱及到唐楓的言辭時,他便忍不住了,正好今天心裡有些不快,就拿這些人出氣算了。
打定了這個主意,解惑也不再忍,突然一拳就將說話最多的那個士卒的面門打破,倒在了地上連連呼痛。見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還敢出手傷人,這些將士們也顧不得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了,轟然一聲就朝他沖去。好在他們心裡還存著一分冷靜,所以只是拳腳出手,而不是拔出了兵器就上。這倒是幫了他們自己一次大忙。
見他們沖了上來,解惑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在一陣不屑的冷笑之後,他便出手了。只見他左躲右閃地就避過了當先打來的幾名軍士,然後身體便順著對方的來勢沖了過去,「喀喇」一陣響後,那幾人的手就都被他弄脫了臼,倒在地上連聲呼痛。
其他人一見這少年居然如此厲害,出手又如此狠辣,心頭打了個突就放慢了上前的速度。但這時解惑心頭的怒氣已經被他們完全挑了起來,又怎麼可能和他們一樣縮手縮腳呢,在一聲輕喝之後,他便殺進了那群將士之中。
若是在沙場上和敵人廝殺,這些將士們還是很有本事的,可他們卻從未碰到過這種貼身短打的功夫,而解惑的射手又是既快又狠的,所以不過一會工夫,那幾十名明軍將士都倒下了大半,這還是解惑怕唐楓難做留了手的。
其他人見狀更是不敢再上,只想著轉身溜了。這時袁崇煥和唐楓走到了眾人跟前,袁崇煥更是大喝了一聲:「住手!」
解惑見到了唐楓下來,手上便也停了,將已經落在自己手上的某位軍士的手給放了開來,然後有些忐忑地看了唐楓一眼。唐楓見到這場面,心下也是一陣苦笑,他冷冷地看瞭解惑一眼道:「你怎的闖了如此大的禍事?嗯?」這話就有些埋怨的意思了。解惑心懷畏懼地看了唐楓一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袁崇煥看到這麼多將士居然被解惑以一人之力給打翻在了地上,也是一驚,再看解惑時就帶著幾分其他意思了。但他終究是甯遠道,立刻就恢復了過來,看向那幾名沒有受傷的軍士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怎的會和這位……小兄弟動起手來了?」
那幾人見到了袁崇煥也是一陣緊張,最終由其中一人上前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不過他們只是說高德與解惑發生了口角,並沒有提他們侮辱到了唐楓,而他們也是見自己的袍澤被打倒後一時不忿才上前的。
聽了這話,袁崇煥倒是不好沖著這些人發火了,本來軍中講究的就是個義字,他們能為同袍出頭也是義之所在了。唐楓的面色卻是一沉,如今看來只能由自己來道歉了。
但是他還沒有開口呢,解惑便大聲道:「不對,是他們先侮辱了我家公子,說了他的壞話我才出手教訓他的,不然我根本不會動手!」他畢竟是個少年,根本受不得這樣的委屈。
對解惑的這個說辭,唐楓是相信的,同時心裡也很是感動,但他的面上卻不得不露出一絲惱怒道:「別人不過是說了幾句閒話罷了,你又何必出如此重的手!」然後又對眾人施了一禮道:「是在下管教不嚴,得罪了各位,唐楓在此給你們賠罪了。」
袁崇煥忙在一邊道:「這事過錯也不全在他一人身上,這些人仗著自己身強力壯就想欺負人也有不是之處。不過…….」他看了地上躺著的這麼多人,苦笑道:「這許多人受了傷,我卻難向其他將領交代了。」
「放心吧,他們的傷我立刻就能治好了。」解惑見唐楓怪罪自己,也不敢再說什麼了,見有這麼有一個機會便立刻說道。然後只見他蹲下身子在那些受傷士卒的身上一托一按,他們的關節就又恢復了過來。那些軍士剛看他過來時還有些害怕,但見他真的是救治自己,便也不再逃避了。
袁崇煥見瞭解惑的手段,臉上露出了一絲佩服之色,看唐楓的眼光又有些不一樣了。
救了這些人後,唐楓便和解惑在眾軍士帶著敬畏的目光下離開了。到了無人處時,唐楓才看瞭解惑一眼道:「你可有些生公子的氣了嗎?我剛才當眾這麼說你……」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5
第98章    議取錦州

解惑的心裡之前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想著自己出手也是不忿于公子為他人所辱,怎麼公子反倒說起了自己的不是,但現在見到唐楓在安慰自己,便將心裡的這點不快拋到了一邊,輕聲說道:「公子,我……」
唐楓只當他要解釋什麼,便一拍解惑的肩膀制止了他的話頭道:「我知道這事其實錯不在你,你的為人我還不瞭解嗎?若不是他們真個招惹到了你,你根本不會出手教訓他們的,而且你出手也有分寸,並沒有真的傷了他們。」他也不看解惑的神情,繼續說道:「但是這次我卻不能替比說話了,你應該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要對那些人心懷敬意,他們可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衛著我大明的疆界。」
解惑知道這是唐楓怕自己鑽了牛角尖而安慰的自己,心裡一陣感動,趁著唐楓話剛說完,又找不到其他話來的時候,忙道:「公子你的用心我很明白,這次我確是犯了錯。若公子真要懲罰我的話,只管動手,不必為我留手,只要公子不會難做便成!」
唐楓心裡也有些感動了,解惑從自己醒來之後就幫了自己許多的忙,這次雖然說是闖了禍,但卻也是為了自己,所以他是怎麼也不會懲罰他的,在微一發愣之後,才道:「我想這事袁大人也看到了,他是一個持正秉公之人,倒也不會為難你我。只是那些將士們心裡就難免會有些疙瘩了,待我明日與祖將軍見上一面,給他賠個罪便是了。」想到祖大壽一直以來都對自己抱有的成見,唐楓只覺得還是有些棘手,不過若有袁崇煥在一邊說項的話,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有些出乎了唐楓的預料,當唐楓登門前去賠罪的時候,祖大壽不但沒有生氣,而且就連往日裡的那股子傲氣都收斂了,見唐楓前來,急忙出來相迎,還把臂將他請進了堂中,倒上了酒水。這讓唐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但該說的話卻還是要說的。
聽唐楓講明來意之後,祖大壽哈哈一笑道:「唐大人你太過介懷這等小事了,不過是下麵的人之間有些矛盾罷了,這在軍中總是難免的。而且我也聽那高德說過了事情的經過,錯確實在他,與這位小兄弟全無相干,大人你又何必登門致歉呢?」說著看了一眼唐楓身邊的解惑,眼中倒有幾分欣賞之色。
唐楓見他說話時神情放鬆,渾不似作偽的樣子,便覺得更是奇怪了,在與對方寒暄了幾句之後便提出了心中疑問。對祖大壽這樣的武將來說,還是直來直去的問話比較對路,不然恐怕他都未必會聽得懂其中的意思。祖大壽聞言摸了摸自己頜下的鬍鬚道:「大人說句讓您見怪的話,之前我確是有些瞧你不起,這倒是因為我是老粗的緣故,向來看那些文縐縐的書生就來氣。但是從這次事情上我卻知道了原來真人是不露相的,這位小兄弟以一人之力就將老祖我手下的數十名弟兄都放倒在地,足可見他們是技不如人。對這樣的人,老祖我只會心生敬意,如何還敢記恨呢?」
這一番話說得唐楓有些愣怔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對方見識瞭解惑的本事後反而對自己起了尊敬之意。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的話,我早就讓解惑和你們過過招了啊。想雖然是這麼想的,但唐楓卻不會表現出來,只是連贊祖大壽心胸寬廣,是條漢子。
祖大壽被唐楓這麼一誇,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一笑道:「若是唐大人你真的看得起老祖的話,便不要如此生分了,以後叫我老祖便是,我托大叫你聲兄弟!」
唐楓喜他的直樸,便也不推辭地叫了聲:「老祖!」祖大壽應了聲後,便眉開眼笑著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後道:「既然你我是兄弟相稱了,那老祖就想求你件事了。這個,我見兄弟你的這位書童的本事確是了得,我麾下的那些兔崽子壓根連他的一半本事都沒有,你看能不能讓他閑來教他們幾招啊?」
原來這個看上去鹵莽老實的傢夥也會算計人啊,唐楓心裡覺得好笑,但對祖大壽的好感卻還是增加了幾分,便看瞭解惑一眼道:「若老祖你不嫌他武藝低微的話,我當然不會推辭了。解惑你可肯教他們嗎?」後面的話卻是問解惑的。
解惑見祖大壽並不曾為難唐楓,心裡也有些高興,現在又是公子發話了,當然不會推辭,便點頭道:「這當然不成問題。只是我學的多是貼身打鬥的武藝,在兩軍陣前只怕沒多少作用就是了。」他與那些人交了手後便知道了他們的特點,所以才會如此說話。
「一旦混戰起來,這些貼身的本事就有用武之地了,技多不壓身嘛。既然小兄弟你答應了,那老祖就代兄弟們謝謝你了。待那些人傷好了,我讓他們給你賠罪!」祖大壽見解惑並未推辭,便立刻順竿坐實了這事,看得唐楓暗笑不已。
經這一場小小的衝突之後,唐楓便和以祖大壽為首的將領們也結下了一點交情,在寧遠城中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在孫承宗得知此事之後,也笑著說他的運氣不錯。本來他是打算這幾日便回去的,但是既然解惑要教授那些士卒武藝,孫承宗便決定再都逗留上幾日。
這日,孫承宗為了試試唐楓對軍事方面知曉多少了,便讓他和袁崇煥在地圖上試著模擬戰了一次。雖然唐楓最終是敗在了袁崇煥的手上,但是孫承宗還是很滿意於他的進步,至少在這口說手動的模擬作戰中,唐楓已經不像是一個剛懂軍事的人了。可是孫承宗卻也知道這畢竟作不得准,便在之後語重心長地對唐楓道:「逸之啊,雖然我將自己所知的已經傾囊授與了你,但是若真要論到用兵你所知的還是有限的很。真正的沙場與這口裡說,紙上畫的可完全不同,所以真到了那時候,一定要學會冷靜和三思。
唐楓知道「紙上談兵」這個典故的,當然不想做那趙括了,所以忙點頭道:「下官受教了,用兵之道多是經驗累計,下官從未上過沙場,對此當然不會太明瞭了。」
「你能如此想,老夫便安心了。」孫承宗指著面前的地圖道,「如今建虜侵佔了我遼東大半的疆土,以後要想取回來就得靠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我這個老頭子就能回鄉頤養天年了。」
唐楓剛好想安慰這個老將軍幾句,突然發現地圖上有一處地方讓自己有了點感觸,便仔細看了起來,一看之下才發現那處是離著甯遠尚有數百里地的錦州城。「錦州……錦州……」唐楓在心裡念叨了數次之後才記起來這裡在歷史上是被明軍所佔據的,怎麼現在卻還是在女真人的控制之下呢?他當然記不得這錦州是在天啟五年的時候才由孫承宗揮兵攻下來的,但他卻記得一件事情,那就是攻下錦州城並不費力。所以他立刻就提了出來:「大人,袁兄,我們大明現在於遼東的這點人馬雖然未必是女真人的敵手,但卻也不能總是防禦著等他們來攻吧?我以為我們當趁著這次女真人沒有來侵的時機打他一下。」
「哦,你倒說說看,我們該怎麼做?」見唐楓突然提出這麼個觀點,孫承宗也來了點興趣,便問道。唐楓用手指著錦州道:「此處是遼東這一帶的交通樞紐,我們若能佔據此處的話,便進可攻退可守了,而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局面。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袁崇煥聞言眼中一亮,他當然知道這錦州地處要衝的重要性,也曾打過它的主意,但孫承宗一向以來只是求穩,所以他也不好說出來,現在唐楓說了出來,他是很贊成的。
孫承宗看得出來眼前的這兩個人都有這樣的打算,但是他一向謹慎,便也不急著回答他們,而是看著地圖上的錦州發起了呆。好半晌後才道:「此地的關鍵位置我們能看出來,他建虜也能看出來,只怕要取下他來沒有那麼簡單啊。如今難得邊境太平,若是因此而使得建奴來犯的話,怕是得不償失啊。」
唐楓知道歷史上的孫承宗取了錦州後雖然女真派了人馬前去攻打,卻最終鎩羽而歸,倒是不認同他的這個觀點。但是他卻不能以這樣的理由來說服對方啊,想了一下後,他便有了主意了:「大人,這錦州可取!我記得當日盤問那女真奸細之時,他就曾說過女真人雖然占了我遼東大部疆域,但他們不過是些逐水草而居之人,並不如何重視城池的作用,這錦州只怕也不會被他們放在心上。其中的守軍縱然有也不會太多。」
這個情況孫承宗也是知道的,他不禁也有了一些興趣,點頭道:「若真是如此,我們倒可以趁機會取了錦州,以對付建虜。不過茲事體大得要好好地查看之後才能下令。」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46
第99章    閹黨逞兇

既然取錦州有其可行性,孫承宗自然不會怠慢,立刻就派了斥候密諜前往左近查探,而他則在數日之後帶著唐楓返回了山海關。當趙率教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興奮不已,自從那次廣寧失利後,明軍極需要有一場勝利來振奮軍心,雖然有收復寧遠等勝仗在手,但是卻遠遠比不過取下這錦州城來的重要,為此他還三番五次地求見孫承宗,希望他將取錦州的重任交到自己的手中,對此孫承宗只是但笑不語。
看上去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遼東軍中知道詳情的個個摩拳擦掌,士氣高昂,但是事情卻並沒有按著將士們的意願而發生,應了唐楓之前所說的話,朝中有奸賊,自然就會拖那帶兵在外的將士們的後腿了。這次閹黨已經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孫承宗的身上。
經過一段時日的打壓,東林黨已經自身難保,但是閹党想要完全將之剷除卻還是無法做到的,畢竟東林黨在朝中經營多年,樹大根深,牽涉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可是在魏忠賢看來那些依附於東林黨的小官可以不問,因為一旦閹黨得了勢他們也會倒向自己這邊,但如葉向高、趙(南星、楊漣、左光鬥這樣的東林大佬就不能放過了。所以在皇帝不讓他碰孫承宗後,他便將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這些人的身上,每日裡彈章不斷,一個勁地述說著這幾名朝廷重臣的不是,要請皇上將他們革職查辦。
被軟禁在府中的葉向高等人雖然還是知道事情的進展的,卻也沒有辦法為自己說話,眼看著情況越來越是不妙之下,為了自保他們最終選擇了一條苟且偷生的路——上辭呈。是的,他們已經被禁足在家,但是向皇上遞請辭呈的自由還是有的,為了保住自己和滿門的性命,他們只能放棄多年來的理想,朝閹黨群(奸低下了頭顱。
魏忠賢這段時間也正為怎麼處理這一干人等而苦惱不已,皇上雖然不管什麼事,但是對東林黨中人卻還是有一定的感情的,所以任閹黨眾人怎麼彈劾他們,都不曾真正讓葉向高等人有何損傷。現在他們自己扛不住壓力請辭,魏忠賢自然樂見其成,這東林黨的幾份奏疏很快就被遞進了宮裡。
朱由校雖然對東林黨人存著一點情分,但是卻也沒有想要留這幾個總是勸諫自己不要做木工的數朝元老,只要味忠賢不傷了他們,他也就滿意了。所以葉向高等幾人請辭很快就被准了,第二日一早就有旨意到了這些大人的府上,准了他們的辭呈,再封了幾個榮耀的官職後,便打發他們出了京城。這也是魏公公見他們識相,沒有再給自己惹什麼麻煩才肯放他們一馬的。
幾名在朝廷裡奮鬥了大半輩子,行將就木的老人家,就這樣告別了政治的舞臺,返回了各自的家鄉。而讓他們感到心酸的是,在他們離京的這一日,居然沒有一個朝匯總的官員前來相送,大家都怕與這些人沾染上任何的關係,從而引起閹党中人的懷疑,到時候這些人可就要倒了大黴了。在這個陽春三月裡,離京而去的葉向高、左光鬥等人滿心冰涼,但同時心下卻也有一絲的釋然,自己終於不會再有殺身之禍了。
有殺身之禍的不是他們,而是另外兩個不肯如他們一般為保性命而辭官的人——楊漣、黃尊素。這兩人一個是左副都禦史,另一個是禦史,都是鐵骨錚錚的人,縱然如今到了絕境,兩人也不肯向閹黨低頭。雖然他們也被軟禁在了府中,但是卻並沒有閑著,楊漣更是寫就了一篇篇痛斥閹黨誤國的奏章著人送到外面去,雖然他知道這些奏章根本不可能上達天聽,但他卻依然如故,因為他們堅信天地之間還是有正氣的。
原本魏忠賢就對楊漣最是仇恨,當年的侮辱還在心頭,現在見他到了這個時候還敢如此,那怒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而現在他的敵人葉向高等人已經離開了京城,楊漣已經沒了盟友,所以他就不再等待,一聲令下就將堂堂的左副都禦史從家中擒了出來,扔到了詔獄之中,讓許顯純來好好地「招待」他了。而黃尊素也因為受到楊漣的波及而同時被抓入獄。
到了詔獄之中的楊漣依舊夷然無懼,看著上前的錦衣衛,痛聲斥駡,使得那些向來心黑手狠的錦衣衛也不敢對他出言不馴。這情況被許顯純知道後,他勃然大怒,立刻親自來到詔獄之中來對他盤問。
楊漣雖然被縛在架子之上,但是全身卻是正氣凜然,直視著許顯純依舊是罵聲不絕:「你等奸黨禍國殃民,誣陷朝臣,瞞蔽聖聽,總有一日必會覆亡!到那時,青史之上便會有你們的斑斑劣跡,千載以下都難翻身!」如此話語不絕於口。
眼看著他啊到了這個時候依舊不改鐵膽禦使的風格,讓許顯純心中怒火中燒,如果這些話傳到了魏公公的耳中,自己只怕也吃罪不起啊。於是他也不問什麼,直接就命人向楊漣身上用刑,直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直流才罷手。看著已經氣息微弱的楊漣,許顯純笑了:「現在你應該知道事情不是你所說的那樣了吧?只要我們錦衣衛出手,別說什麼千載往下了,就連今日這道坎你都未必能過得去。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便將自己所犯的過錯都招了出來吧!」說完話,他得意地看向了楊漣。
但是楊漣卻是默不作聲地盯著自己,直把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都看得有些心驚膽戰了。在一聲大喝之下,各種刑具再次上了楊漣的身。但任他們怎麼用刑,楊漣卻是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顯示出他不但膽子是鐵打的,就連身體也是鋼鑄的一面。
幾日下來,楊漣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即便是最熟悉他的人,都未必能再認出這個「人」是當年意氣風發的禦史楊漣了。但是他卻依然是一聲呼痛都沒有發,只是用微弱的聲音不斷地痛駡著閹黨之人。這讓許顯純也有些著慌了,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只得將事情轉告了魏忠賢,他還不敢擅自將楊漣處決了,畢竟對方的身份非同小可,不是汪文言這樣的不入流的小官吏了。
魏忠賢聽了他有些加工的話後,心中的火苗再次騰騰地著了起來,他陰鷙的目光盯了許顯純半晌,看得他都要跪地求饒的時候才道:「詔獄之中都是你的人,若是有一個因暴病身亡,也不是什麼大事。」說完便不再開口了。雖然他沒有直接說要楊漣的命,但這已經是下了閻王的勾魂牌了。許顯純當然不敢有什麼異議,在答應了一聲後便再次去詔獄。
這次施加在楊漣身上的大刑可就更為兇悍了,許顯純更是命人取來了銅錘猛擊楊漣的胸口,想將之擊斃。近二十錘下去,楊漣胸骨盡碎,人完全軟倒了,但是他的雙眼反而更為有神,冷冷地看著許顯純和行刑之人,就連那施慣了大刑的錦衣校尉也在他的目光下不敢再對他用刑了。而許顯純看著全身染滿了鮮血的楊漣時,只當他已經死定了,便也不再下令用刑,將之重新扔回到了牢房之中。
但是兩日之後,當他再次來看楊漣時,卻發現他依然活著,雖然已經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了,但卻依舊用冰冷的目光看著自己。在黑暗一片的詔獄中,感受著這雙滿是鄙夷和仇恨的目光時,許顯純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這個在自己手上的人犯居然讓自己感覺到了恐懼,這是許顯純所不能忍受的。再加上之前魏忠賢已經通了氣了,讓他將楊漣除去,所以他終於決定徹底地解決掉眼前的這個人。既然這個人的命如此之硬,全身骨頭被敲碎了依舊能夠生存,那就將他徹底殺掉吧!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許顯純還是不想動用刀劍等物,畢竟這些東西能不用還是不用的好。久經刑訊的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那就是將幾枚尖銳的鐵釘在燒紅了之後刺進楊漣的頭部,這樣一來既可使之死去,卻又沒有多少的傷口,使自己無須擔太大的幹係。
燒得發紅的鐵釘被鉗子鉗著放到了楊漣的頭旁,他的眼睛最後一次看了一眼許顯純,輕輕地說了一句話。「你說什麼?」許顯純只當他終於因為畏懼而願意改口了,所以便上前問道,如果真能這樣的話,他倒可以任由楊漣自生自滅。
「……你們閹黨……一定會……覆滅的……你們必會……遺臭萬年……」許顯純聽到的卻是這麼一句仿如詛咒的話語,心中最後的一點顧忌也被他徹底拋到了一邊,大聲道:「用刑!」
「哧」地一聲,拇指粗的鐵釘刺進了楊漣的耳門,無法形容的疼痛之感終於使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大聲呼了聲痛:「啊~!」然後就是一根更粗的鐵釘刺入了楊漣的頭頂,將他的生命完全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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