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重振大明 作者:路人家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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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2012-9-16 12:35: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3 339919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23
第60章    信王朱由檢

見到朱由校等一干人說著說著就突然起身離開了,解惑心中不禁為唐楓不平:「公子,這幾人好生無禮,也不說一聲便離開了,也不知是什麼來頭!還有,適才他們說會在這裡等著那趙尚書的親戚帶人來,現在又這麼走了,那這家酒樓的老闆如何自處?」
唐楓苦笑一聲道:「若他這樣的人能象我們一樣想得那麼多,大明的百姓便有福了。不過那趙尚書若真會為自己的親戚出頭的話,他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走吧,好在适才我們已經填飽了肚子,倒不用再讓人上菜了。」說著他也站起了身來往外走去。
解惑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唐楓,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幾句話,最後只能撓了撓頭跟了上去。當兩人下到樓下的時候,卻發現剛才跟在酒樓老闆一起上來的幾個大漢中的兩個還留在那裡。「看來他倒也不是什麼事都說過就忘的人,至少還知道要派人守在這裡,以防那些人再回頭來鬧事。」唐楓心裡想著,便與解惑一起離開了「食為天」。
兩人在逛了沒多久之後,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招呼:「兩位公子,還請留步!」唐楓疑惑地轉身看去,發現是一個士子打扮的人正朝著自己二人這邊快步走來。從此人中等身材,長得白白淨淨的,就連唇上和下巴處也不見鬍子,整體上就給人一種乾淨的感覺。而從他的行為舉止來看更不是普通的文士,唐楓立刻就留上了心。那人來到唐楓二人跟前先行了一禮道:「我家主人有事想要與兩位公子見上一面,不知二位可否隨我前去敝處呢?」
「貴主人是……?」唐楓問道。而那解惑則是一臉的戒備看著他。
「我家主人剛才還在酒樓之中與兩位公子同桌飲酒,只因事起突然才不得以離開。但我家主人對兩位公子的為人和武藝很是仰慕,所以特讓小的來請兩位過府一敘。」
「既然盛意拳拳,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唐楓知道想叫自己前去一見的人一定不會是魏忠賢,那剩下的兩個人自己可就都不能推卻了,於是便答應了下來。那人見狀也是喜上眉梢,彎腰向身後一引道:「兩位公子請!我們在那邊已經備下了馬車以為二位代步之用。」唐楓微一拱手後,便當先往那人所引的方向大步而去。
馬車裡的空間很大,唐楓和解惑二人坐在其中都顯得有些空曠。見到車廂裡只剩下自己二人的時候,解惑才問道:「公子,你怎的會應這些人的邀請?他們又到底是什麼人?」
唐楓放低了聲音道:「我說了你可不要驚慌啊。在酒樓裡的那幾個人其中最年長的便是我曾去東廠見過一面的魏忠賢,而其他兩個少年,從那魏忠賢對他們二人的恭敬態度上來看年歲大些的當是當今天子,而那小些的也應該是天子的兄弟了。」唐楓甚至可以猜出那人的名字和將來——朱由檢,未來的明朝末代皇帝崇禎。
當唐楓剛開始說讓他不要驚慌的時候,解惑還是滿臉的不以為然,但當他聽完唐楓的話之後,他整個人都愣住了,嘴也張得大大的,若不是唐楓之前的吩咐和預防工作,這個一向以來都很是冷靜的少年真會失聲叫出來。好半晌後,解惑才恢復過來,但心裡還是很緊張。他雖然年紀還小,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藝,但是終究和唐楓不一樣,他畢竟是這個年代的人,對等級制度有著與生俱來的遵從,所以想到适才自己居然和皇帝、親王同桌共食,他還是有些激動。
唐楓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在看到他慢慢平靜下來之後才又說道:「這次請我們前去的應該就是那個皇上的兄弟了,等下你可不能露了怯了。」這話卻有幾分調侃的味道了。
果然,在聽到唐楓這話之後,解惑便流露出了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一面,立刻就挺起了胸膛道:「公子放心吧,就算他是什麼王爺,在我的眼裡也比不上你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在他的面前丟臉的。」
唐楓聽到這話只是一笑,心裡卻也很是感動,解惑確是將自己看得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重,這一點唐楓是不會有任何懷疑的。
兩人談著話間,不久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隨後就有人將車簾掀了開來,剛才的那個文士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道:「兩位公子,我們已經到了。還請兩位下車進廳中奉茶吧。」
唐楓二人來到客廳之上,便只覺得全身一暖,看來這裡也有著不錯的供暖設備,但唐楓四下裡看時卻沒有發現哪怕一個可以取暖的物事。那文士似乎是看出了唐楓的心思,忙向他解釋道:「這廳中的熱量是從四面牆壁上所來,牆是中空的,內中有熱水流動,所以在這個寒冷而乾燥的冬日裡,這裡也不會感到寒冷與不適了。」說話間,便有下人端上了茶盤和一些精緻的點心,讓唐楓二人享用。
唐楓謝過落座之後,才問那文士:「不知先生怎麼稱呼,這裡的主人又何時出來相見呢?」那文士忙躬身道:「不敢勞公子過問,小的姓徐,名應元,不過是主人身邊的一個奴才罷了。我家主人如今尚在外面,他特意吩咐我將兩位請來府上,等他一回來,便會立刻來與兩位公子相見的。」說著向他們兩人行了一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聽他居然和那些辮子戲裡的人一樣自稱為「奴才」,唐楓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但隨即他又想起了對方的長相,已經猜到了徐應元究竟是一個什麼身份的人了。
喝了一杯茶,又吃了兩塊豌豆黃之後,唐楓終於看到了自己所猜想是朱由檢的少年快步走了進來。見到他們二人已經等在了這裡,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歉然的笑意:「讓兩位在此久等了,在下真是過意不去。」說著便要拱手為禮。
唐楓再脫大也不敢接受他的行禮,忙上前還禮道:「不敢當,小人能得王爺你的召見已是倍感榮幸了,如何敢受此大禮啊!」
那少年正行禮的身體一僵,臉上的笑容也有些變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你怎麼知曉的我的身份?」說到這裡,他轉眼看向了身後的徐應元,只當是他多嘴洩露的。
唐楓話一出口也有些後悔了,他也是一時順便口地將自己心裡的話給說了出來。但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他也不好再遮掩了,便解釋道:「下官與魏忠賢魏公公相識的事情王爺應該能看出來吧?」在見到對方點頭之後,唐楓便繼續道,「能讓侍侯皇上的魏公公如此小心地侍侯的人,自然應該就是宮裡的人了。而從年歲上看,當今聖上應該就是年長的那位了,而王爺年齡雖小,但無論是長相還是氣度都與皇上有著幾分相似,所以下官就鬥膽猜測王爺的身份了。還請王爺不要見怪。」
聽了唐楓原來是從魏忠賢推斷出自己的,少年便重新露出了笑容:「唐縣令果然是明察秋毫之人啊,居然連本王的身份都被你一眼看穿了。只是不知你能看出我是誰嗎?」
唐楓心說我連你將來叫什麼都知道,但面上卻依舊恭敬地道:「王爺你與皇上看來很是相似,年紀上也差得不大,而且如今北京城中的親王也就一人而已。所以王爺自然便是信王爺了。不知下官的胡亂猜測對是不對?」
「好!」朱由檢喝了聲彩,然後才笑著道:「本王原來只當你是因其他緣故才斷的汪家一案,如今看來,此案還真如你之所說一般了。」說著他一指座位道,「兩位就先坐下說話吧。」
唐楓道了謝,坐下後看著朱由檢道:「不知王爺這話是何意思?」
朱由檢並沒有立刻回答唐楓的問題,而是盯著他看了半晌,直到唐楓都覺得有些不自在的時候,他才說道:「本王雖然不能說閱人無數,但是卻也看得出你不是一個趨炎附勢之徒。從你之前在酒樓中所說的話來看,你也是個心中有抱負的人,那你為何要來京城作證呢?」說著發出了一聲歎息。
看著朱由檢不過十多歲的年紀就如此老成的說話,唐楓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但想到他今後的所作所為,又覺得他就應該這樣,所以便也釋然了。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唐楓就可以想到對方是站在東林黨那一邊的,他也是不希望自己幫著閹党和東林黨人為敵的。雖然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唐楓覺得還是不能得罪這個未來的皇帝,於是便說道:「王爺你的意思下官明白,已經有不止一人勸說過我了,但是下官卻認為此事不得不為!」
「哦?這又是為何?」看到了唐楓堅毅的表情,朱由檢也覺得他似乎真有自己的理由了,便順著他的話頭問了下去。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23
第61章    信王朱由檢(2)

「因為下官是我大明朝的官員,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治下的子民受人欺淩!下官在剛到歙縣就任之後便看到了汪家的飛揚跋扈,以及百姓們對他們的畏懼。就連縣衙中的人都不敢對汪家稍有不敬,就更不要說普通百姓了。人都說敢怒而不敢言,可歙縣的百姓卻是既不敢言,也不敢怒,只能任由汪家上下欺壓。或許一年兩年他們還能承受,但是數十年下去之後,只怕民憤便會被汪家給逼了出來,到時候對我大明就有大害了。為了百姓和大明的江山穩固,下官不得不想法子將那汪家除去。而這次他們正好撞了上來,那下官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說到這裡,唐楓看了一眼朱由檢,發現他正斂神而聽,便繼續道:「可是那汪家手眼通天,在朝中也有許多的人相幫,為了能將他們徹底除去,下官自然只有借助朝中大人們的幫助了,而魏公公便是其中的一人。」
朱由檢在想了好一會之後,才說道:「你說的也很在理,這汪家若真如你所說的那也真是罪有應得了。只是如此一來,對朝中的眾位大人只怕是……」
唐楓想不到朱由檢在初見自己的情況下會這麼開誠佈公地說這一番話,心中大為驚訝。他卻不知,朱由檢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很自信的,從他的話裡更是聽出了他也是一心為公的人,所以才會有此一說。而且朱由檢現在的身份也不是區區一個魏忠賢就能夠招惹的,畢竟現在的閹党在朝裡還是屬於弱者,而唐楓又人微言輕,自然無法將這番話傳了出去。所以朱由檢也就不用避諱什麼了。既然對方作為王爺都如此直言以對了,唐楓便也不好再藏著掖著,而且他也知道對方將來可是皇帝,自己可不能讓他認定自己便是閹党中人,所以唐楓便道:「王爺,下官身在其位便當謀其政。既然身為歙縣縣令,自然應該為歙縣百姓著想,至於朝中的情況就不是下官所能把握的了。而且容下官鬥膽說上一句,那些大人們竟會如此包庇那汪家的一干人等,也是視太祖皇帝的律法為無物,在私德之上也是有虧的!」
是啊,如果汪家的所作所為屬實,那他們便是魚肉鄉裡的惡霸了,那些所謂的正直的朝中大臣去包庇他們的作為便也算不上正直了。但是朱由檢心中卻還不能肯定唐楓的話是真的,便凝重地看著他:「話雖如此說,但本王如何能夠肯定你所言都是實情呢?」
「王爺,下官不過是區區有一個七品的縣令,若不是確有其事,我又一時激於義憤,也不會冒著得罪朝中無數大人的風險來京作證了。」說到這裡,唐楓看了一眼朱由檢見他眼中還有疑惑,在微一思索之後便想到了他的疑慮之所在。既然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而且為了將來不會受牽連,唐楓決定還是將一切都挑明的好,於是繼續道:「下官知道王爺疑慮的是什麼,但王爺應該知道以小人這樣的身份,那魏忠賢根本是不會看上眼的。所以小人絕不會是他派了去的人。」
「你所說的本王信了,但是……」說到這裡,他又看向唐楓:「本王還有一事不明,倒想問問唐縣令你。今日在酒樓之上與我們相遇,可是你與那魏忠賢商量好的?」
看到朱由檢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顯然是想看看自己有沒有說謊,但唐楓卻沒有一點慌張,淡淡地道:「下官並不知道王爺和聖上在那酒樓之中,只是誤打誤撞碰上罷了。我想王爺一定是懷疑今日的相遇其中有詐,是魏公公讓下官來對皇上告禦狀的吧?」
朱由檢看到唐楓如此坦然地就將自己心裡的疑問給提了出來,心中便也開始相信了唐楓的話:「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在連連說了兩次之後,他才想起一事:「不知唐縣令今後有什麼打算?以本王想來,經此一事之後,你在朝中許多大臣的眼裡就成為敵人了。」
唐楓坦然一笑:「自從打定主意來到京城為證之後,下官便已有了這個準備。為了歙縣的百姓能過上好日子,下官即便丟官罷職也無妨。倒讓王爺費心了。」
朱由檢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本能地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便一笑道:「那本王就替你找條後路吧。若是你當真以後被罷了官,便來我信王府上做一個幕僚吧。雖然藩王的僚屬今後無法為官,但是卻也能平安過此一生,不必怕人害你。」
唐楓心下一陣激動,倒不是因為知道朱由檢將來會稱帝,自己跟了他會飛黃騰達,而是想到他身為王爺還能為自己考慮而感激,但是隨即他又想到了之前自己答應了魏忠賢的話,於是面有愧色地道:「多謝王爺的看重,但下官卻已經答應了魏公公,在本案了結之後,便會在京中任職。」他的話剛一說完,他就看到朱由檢的眼中又露出了一絲猜疑,朱由檢雖然還不是皇帝,但是與生俱來的猜疑之心卻還是有的。
唐楓立刻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忙又說道:「但下官必不會做那有違道義的事情,若魏公公他們真的做出了什麼禍國殃民的舉動,縱然是拼了性命,下官也會與他們周旋到底。」
深深地看著唐楓的眼睛,良久之後,朱由檢才露出了一絲笑意:「我相信你的話!」
當唐楓從信王府離開的時候,心裡還是大為不解,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在歷史上有名的多疑之人會因自己的一兩句話而相信自己。雖然對此他還抱有懷疑的看法,但也只能希望這是真的,不然將來自己可就有難了。
解惑看著唐楓滿是心事的樣子,便問道:「公子,你看信王真的會相信你的說辭嗎?還有今後你真的打算就留在京城不回去歙縣了嗎?」
唐楓微一沉吟之後才道:「我想他應該是相信了,他看我的目光不似作偽。而且他身為王爺也不必欺騙於我。至於你所說的留在京城,我想我已經沒有了其他選擇了,除了留在這裡,就只能回山陰的老家去了。」
「這是為何?」解惑問道。
「你剛才也聽到信王他說了什麼,我這次因為汪家一案而得罪了滿朝的東林黨人,若是再回歙縣,用不了幾日便會被他們找個什麼由頭將我除了。若只是丟職罷官倒也算了,只怕他們還會取了我的性命。而且還會連累到慧兒和其他人,所以我只能選擇與他們鬥到底了。」說完最後一句話,唐楓不無感慨地歎了一口氣。其實他在以前看史書的時候還是很佩服與閹黨相鬥的東林黨人的,但是現在看來,他卻不得不與他們為敵了。
「他們若真敢對公子你不利,我就……」解惑面上又閃過了一片殺氣。
唐楓剛想出口說他,卻又停了口。他看得出來解惑完全是在為他考慮,自己若再說他便有些矯情了。但是他還是勸道:「你就別老想著殺人了,只要我真的投到了魏忠賢這邊,那些人想要對付我也沒那麼容易了。」解惑只能應了一聲。
當唐楓身在信王府上的時候,魏忠賢已經將天啟送回了宮裡,然後藉口出了皇宮,將自己的一些親信都召到了府上,將今日在酒樓上所發生的事情轉告與那些人知道。
其實今天一早,魏忠賢藉口天啟皇帝讓自己拿出去賣的傢俱賣了個好價錢一事而慫恿他出宮去,為的就是將汪家一案讓皇帝知道。他想好了在酒樓上用過飯後就巧妙地將自己安排好的一些人當作是汪家一案的苦主讓皇帝見到。不想卻遇到了唐楓,所以他才會突然改變策略,借唐楓的口將案子的經過以及眾東林黨人包庇汪家的事情說了出來。
結果果然與他預期的一模一樣,皇帝很是氣惱,他也達成了心願。想到之後將會出現的情況,魏忠賢就笑逐言開。而那些閹黨之人在聽了這一事之後,也是喜不自禁,更是紛紛稱讚魏忠賢謀略深遠,只是這麼一下,就可以將東林黨徹底擊敗了。
「有了酒樓上趙(南星的親戚如此跋扈的一出,再加上皇帝聽了那唐楓的話,他們這次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了。」呈秀呵呵笑道:「公公,我們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再給那惠世揚施加一些壓力,讓他繼續審案哪?」
魏忠賢也眯著眼道:「還有二十天就過年了,為免夜長夢多,此事的確不能拖到明年了,不然就要到開春之後再做了斷,那就依著你的意思,讓那大理寺的人快些將案子審結吧。若是這次還有人替那汪家說話,咱們就有好戲看了。」
其他人連連稱是,然後開始籌謀著如何將案子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而去,同時他們也在猜測著東林黨在這次事情發生之後會做出的反映。
汪家一案終於有了新的轉機……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24
第62章    再審

十二月十四,宜:訴訟、登高、動土;忌:遠行、嫁娶。這一天,並沒有凜冽的北風,陽光高照在北京城中,唐楓再次走進了大理寺的正堂之上。
今日的大理寺正堂之上和之前唐楓第一次來時有了不小的分別,因為除了那主審的惠世揚之外,刑部和都察院也派了人過來一起審理此案,同時,東廠督主,司理監首席秉筆太監魏忠賢以及錦衣衛的北鎮撫司指揮使田爾耕也在一旁聽審。這不單單是一次普通的問案,更是一場朝中兩大勢力之間的正面交鋒。
「啪!」驚堂木拍下之後,惠世揚又照例問了下麵所在的眾人的身份,然後他才說道:「唐楓,之前本官就曾言道,你若沒有更為有利的證據,只怕無法令人信服啊。這一眾人犯都說他們之所以認罪伏法,指認汪德道才是主使之人都是因你在大堂之上用了大刑,他們受不住才不得以畫的押。這分明是屈打成招,本官不能信你之言。你可還有其他證據嗎?」
唐楓從自己的凳子上站起身來,朝面前的惠世揚一拱手道:「下官並未對他們動刑,他們身上的傷也是在捉拿他們歸案時所造成的,此事縣衙的所有人等以及當日在衙門之外聽聖和看著他們被擒的所有歙縣百姓皆可為證。」說到這裡,唐楓有些可惜地歎了口氣道:「但是只因歙縣距離京城實在太遠,所以一時之間他們無法及時趕到,所以下官確是無法找出其他能駁倒這些人的證據出來。」
「空口無憑,你既然並無其他證人以及證據,讓本官如何信你?」說到這裡,惠世揚看了看自己邊上的兩個陪審的官員道:「兩位大人,依你們看來,此案是否應該定這些汪家之人的罪呢?」
兩人看了下面所跪的汪家眾人一眼,沉思了一下後才道:「如此看來,此案尚有不明之處,確不能如此倉促就將案子定下來啊。不知魏公公和田大人怎麼看?」他們兩人顯然是兩邊都不想得罪,所以立刻就將問題拋給了魏忠賢二人。
魏忠賢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事而發怒,只是淡淡地道:「我們兩人在此不過是想看看大理寺和刑部審案是否公正,只要你們照章而辦,咱家是不會有異議的。所以你們不必問我們的意見。」說著還很是悠閒地端起手邊的茶碗喝了一口香茶。
「既然如此,那本案就再等上幾日再說吧。」惠世揚雖然不知道對方打的是什麼主意,但還是覺得現在就將這次審案往後拖比較有利。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下麵唐楓就開口道:「等等,惠大人你似乎還忘了一件案子啊。這汪家家丁傷人是確有其事的,雖然還不能確定汪德道是否主謀,但他們的罪行可是應該當堂判下了吧?」
「這……本案連誰是元兇主謀都未曾斷明,如何能將這些人斷了呢?他們可是本案的證人哪!」惠世揚沒想到唐楓突然不理汪德道轉而向汪利等人出手,一時反應有些慢了。
「如今這些人的證詞已經無用了,要看的就是歙縣來的人的證詞,那還留著他們在獄中和帶他們上堂來做甚?」魏忠賢在一邊也輕描淡寫地說道,「唐縣令又不曾說要你將汪德道兩人問罪,難道惠少卿你想徇私嗎?」
壓力一下就到了惠世揚的身上,當他看向自己的身邊,想要其他兩人幫自己說句話的時候,卻發現這兩人居然沒有開口的意思。這兩人雖然也曾受到了趙(南星等人的囑咐,但也只知要保住汪德道二人,至於汪利則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而且他們也犯不著為了這麼一些人而得罪魏忠賢啊。知道了他們的立場,惠世揚在心裡暗罵,但同時也很是無奈,在猶豫了好一會之後,他才道:「既然如此,按大明律,這些人殺人劫道,所犯不輕,該當處以秋決之刑。不知幾位大人以為如何?」
其他人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了,所以汪利等人就被定為明年秋後處決。當他們被帶下去的時候,唐楓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了憤恨。的確,他們原來還想著借救汪德道等人而將自己也救出來的,不想現在的情況卻是自己還是死路一條,這不能不讓他們覺得絕望了。只是他們現在還有著一絲僥倖的心理,所以才沒有立刻翻供。
汪德道看到這情況也猜到了唐楓的用意,但卻並不驚慌,因為他堅信以自己叔父的本事一定可以讓這些人不再指正自己的。而且在這幾日裡他也得到了汪文言帶來的話,告訴他那歙縣的百姓如今再次被他們和代唐楓任職的縣令所控制,他們也是不可能來京城為證的,所以此案是沒有可能輸了。
看到汪德道帶著自信的笑容,唐楓的嘴角也微微地一翹,他當然也知道在自己離開歙縣後想要讓那裡的百姓一如既往地對抗汪家是很難的,中原的百姓向來是習慣了逆來順受的,這不是自己所能改變的。但是他卻早和魏忠賢等人想好了對策,這不過是第一步罷了。
惠世揚看到人被帶了下去,便想在交代幾句之後便宣佈退堂,不想唐楓卻再一次開口了:「大人,似乎還有一個案子並未判哪。」
這段時間裡,他們都將目光放到了汪利、汪德道的這個案子上去了,卻忘了還有一個汪德豪闖衙的案子。這時聽到唐楓一說,他才悚然一驚,但隨即又恢復了過來道:「此案本官也曾問過,他們不過是在衙門之外抗議罷了……」
早料到了他會如此推脫了,唐楓心中大為鄙視,但面上卻依舊冷靜地道:「大人此話差矣,他們可是打破了縣衙大門,險些還傷了下官哪。這可是以下犯上之舉,難道大人便不打算過問一下嗎?而且他們這些人身上可沒有用刑的傷痕啊。」
惠世揚或者說是趙(南星等人對汪德豪闖衙一事並不太過看重那是因為他們不相信唐楓會將這案子拿出來說事,就連報到知府那裡的也是以殺人案為主的。這案子往小了說小,往大了說可是作亂謀逆,是要誅九族的,他們還不信一個小小的縣令敢碰這個案子。
但是唐楓卻毫不避諱地當堂提了出來,而且還直言反駁了惠世揚的推脫之辭,這讓他的心開始亂跳了起來,同時面色也陰沉了。好半晌之後,他才問道:「那依著唐縣令你的意思,該定他們一個什麼罪啊?」語氣森然。
「若此案唐縣令沒有說謊的話,就是大案了。」魏忠賢適時地在這個時候開了口,「這些人目無朝廷竟敢闖進衙門鬧事,這已跡同造反,這便不是三司就能將他們定罪了事了。」
心中的驚恐之情更盛了,惠世揚終於明白了今天上堂來魏忠賢他們的用意了。他們今天根本就沒打算將汪德道等人的案子拿出來說事,他們的目標根本就是汪德豪闖衙的大案,他們並不是要殺一個汪德道那麼簡單,他們是要將汪家徹底剷除!
還沒等惠世揚開口,魏忠賢已經繼續用他那尖細的聲音說話了:「此案既然和謀逆作亂有關,三司是無法查案了,以咱家的看法,應該將這幾人送到錦衣衛的詔獄中去,由專查謀逆大案的錦衣衛來斷此案。不知三位大人意下如何啊?」
堂上登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惠世揚的身上,他畢竟是這起案子的主審,若他要堅持的話,至少現在魏忠賢是沒有辦法將人帶走的。但他也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這樣做了,事情一旦失敗,那自己也就難逃幹係了。這時候,他的腦海中已經開始了激烈的戰鬥,一時不知如何抉擇。
唐楓看著上面的惠世揚,心裡也有些矛盾,他現在已經完全成了魏忠賢為首的閹黨用來對付東林黨的棋子,今後的史書上恐怕就會寫到自己是怎麼為虎作倀了吧?
至於其他的人,則都只是在旁看著,並沒有打算自己出頭來說些什麼。
其實魏忠賢也怕惠世揚會一硬到底,這樣一來,自己的想法就不可能成功了。正當堂上的氣氛越來越是凝重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聖旨到!」
所有人都被這一聲叫喊給叫得回過神來,然後同時跪下身來,等著來人當眾宣讀聖旨。進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太監,在看到這人時,惠世揚的心頭一涼,而魏忠賢則是面有喜色,因為這個人便是魏忠賢在宮裡最大的臂助,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王體乾。
他來到了最上面後,便開始宣讀起了當今皇帝的聖旨。幾句話後,唐楓就知道是自己這邊勝了,因為天啟就是下旨讓刑部將汪家一干人等都交給錦衣衛看管和問案。
顯然是當日在酒樓上的一席話讓天啟開始不相信這些當朝的文武了,而更願意相信錦衣衛、東廠這樣的特務機構……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24
第63章    孤注一擲和彈冠相慶

十二月十四,汪家一干人等因為聖旨而被錦衣衛的人帶進了詔獄之中。隨之,案子也被移交到了錦衣衛的手中,案子的控制權再次回到了閹黨的手上。
兩日之後,一份供狀就被錦衣衛的人交到了刑部,上面滿是汪家一干人等認罪的文字。他們不但承認了自己曾在歙縣城外的劫殺,以及因為不滿而闖進了縣衙之中,而且就連汪家這些年來在歙縣的橫行不法,囂張跋扈也直認不諱。所以當這份供狀公之於眾之後,汪文言也被人捉進了詔獄之中,而他的罪名就是管教不力。
同時受到連累的還不止汪文言一人,身在南直隸的一些官員,以及還在歙縣汪家的汪文成和汪德功兩叔侄也不能倖免,錦衣衛已經著人去將汪家剩餘的一干人等都捉拿來京了。
當然,東林黨的一干人等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智囊被人誣陷入獄的,所以在他們的帶領下,無數的官員為汪家的人喊冤,每日裡為他們求情的奏章如這冬日裡的雪片一般不斷地飛進了大內,飛到了當今天子朱由校的面前。
但是皇帝顯然在那次聖旨之後便不打算再理此事,他只是忙著在後宮之中製造著那些傢俱和其他的物事,至於這事情他則完全交給了最信任的魏忠賢來全權處理。既然這樣,魏忠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但凡是替汪家一案求情的奏章,他通通都留中了,連一點回音也不給那些人,但同時的,他也在命錦衣衛的人抓緊一切機會對汪家的人進行逼問,要從他們的口中知道更多的事情,特別是從汪文言的嘴裡將東林黨給說出來,然後自己便可名正言順地藉口此事來對付東林黨中人了。
但是,汪文言骨頭之硬還是出乎了魏忠賢等人的預料,無論那許顯純在獄中用盡了什麼辦法,他都只是閉口不言,就當自己死了一般,這讓一眾錦衣衛也覺得很是挫敗。為了打擊這個頑固的傢夥,魏忠賢決定先殺一儆百。
於是到了十二月十八這一日,在離著除夕還有不到十二天的時候,他便先將汪德豪給定了罪,判了刑——因其闖衙傷人,刑同謀逆,所以該當斬立決。當天判了罪,當天他就被拉到了東市開刀問斬了。
如此快的舉動,讓東林黨人只感到措手不及,同時他們也清楚這次的情況已經大為不妙了,這樣下去,閹黨的勢力便會越來越大。知道情況緊急後,葉向高也不得不出面了,他立刻就將所有人都叫到了自己的府上,一同商議對策。此時他也已經顧不得引起別人的非議了,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先將汪文言給救出來。
在眾人商議了良久之後,卻還是沒有一個解決當下難題的辦法。畢竟此事與謀逆這麼大的一塊牌子綁在了一起,替這些人說話,不啻於將自己也陷了進去。葉向高看著眾人,心中暗自歎息,知道若論陰謀詭計的話,的確不是閹黨這些人的對手,而且他們還少了那個最善於運用和應對陰謀的人。
此時,一直以來都對此事持不同看法的楊漣終於開口說話了,因為他知道再這樣下去,等待整個東林黨的就是滅頂之災,因為閹黨一定會趁勢將罪名拉到自己這些人頭上的。而這樣一來,大權落在那些人手上後,大明朝就危險了。為了大明朝以及普天下的老百姓,他即使不願意,也不得不幫這拿主意了。「如今的情形與我很是不利,我們想在這汪家一案上再有突破是很難了。」楊漣看到眾人看向自己不以為然的眼神,但卻只是一笑,繼續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改變了策略吧,從其他事上來對付閹黨。」
「什麼方法?」趙(南星立刻問道,現在的他可以算是最為緊張的了。
「大家可還記得汪文言在之前所定下的三步策略嗎?雖然現在他的第一步已經失敗,第三步也無法實施了,但是這第二步我們卻還是可以一試的。而且這次我們並不是為了分散魏忠賢的注意力,為了我大明江山不會落在那些奸人的手中,我們必須將他們趕走!」
「大洪,你的意思是要我們集體上奏章彈劾魏忠賢以及他的一些黨羽嗎?」葉向高聞言也來了精神,緊緊地盯著楊漣問道。
「這已經是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了。」楊漣說著從懷裡取出了一份奏章,「彈劾魏閹的二十四條大罪我都已經寫好了,大家只要在此之上簽上名字,與我一同聯名彈劾他,再加上我們在科道中的言官一起上疏彈劾他,我想就算是魏忠賢也受不住吧!」
「好,我們這就在下署名!」趙(南星此時已經算是病急亂投醫了,也不作細想就上前接過了楊漣手中的那份奏章,看也不看地就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一眾官員見狀也紛紛上前,提筆在上面簽名。等葉向高上前來看時,眾人已經在上面寫滿了自己的姓名,只等他在最上面署名了。
伸手接過那份奏章,葉向高仔細地看了起來,好半晌之後他才歎道:「大洪寫的好奏疏,彈劾的好啊!他魏忠賢得聖上寵倖而不思報恩,迫害先帝遺臣,逼死後宮嬪妃,以內監身份敢於朝事,結黨營私,無論這二十四條大罪中的哪一條坐實了,他都難逃一死!」說到這裡,葉向高便接過了遞上來的筆,在上面刷刷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事不宜遲,大洪,明日早朝,我們就將之呈送御前,請皇上給我們一個聖斷!」
「好,若是這次真能一鼓作氣地將那魏閹除去,我大明便又是一個盛世了!」
當東林黨人在葉向高的府上打算孤注一擲,聯名彈劾魏忠賢的時候,在魏忠賢的府上卻是一片歡騰。只見人人手中都擎著酒杯在相互敬酒,人人的面上都是一片喜色,那是即將勝利的歡欣,或者叫陰謀得逞的得意。
「公公,現在殺了那汪文言的一個侄子,他的心神必然會遭到打擊,若是我們繼續對他用刑,用不了幾日,他就會照著我們的意思將想要攀扯的人都攀扯進去了。」許顯純滿是興奮地說著,眼中都是嗜血的光芒。詔獄就是在他的管轄之下,汪文言以及其他的一干人等也都是在他的授意之下用的刑,在他看來,用刑也是一件很藝術的事情。
看到他興奮的樣子,一邊的唐楓不自覺地露出了嫌惡之色,對這個將人不當人的傢夥,他已經沒有任何話可以說了。現在唐飯已經有些後悔這麼做了,因為看閹黨眾人如此興奮的模樣,似乎在將汪文言捉拿之後他們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閹黨上臺的時間可比真實的歷史要早上一段時日了。而這樣一來,對已經日薄西山的大明王朝來說會有什麼樣的打擊唐楓完全猜不到了。「如果真是因為我的緣故而使明朝更快滅亡的話,我就真的成為歷史的罪人了……」唐楓有些埋怨自己地想道。
正在這時,那邊已經有人說到了唐楓:「這次我們能夠如此順利地將汪家的人控制在手上,除了公公之外,便是唐縣令居功至偉了,若不是他將此案上報,又親自趕來京城作證的話,這事還不知會怎麼樣呢。我敬唐縣令你一杯!」
聽到有人招呼自己,唐楓才回過神來,勉強地一笑然後喝了杯酒後,他才強大精神阿諛道:「下官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其實若不是有魏公公和眾位大人的支持,下官恐怕在歙縣就被他們除了,根本不可能到京城來。而且那日在堂上也是魏公公的一番話再加上皇上的聖旨到來,才使汪家眾人伏法的。下官可不敢領此大功啊!」
見唐楓如此知趣,魏忠賢的臉上也笑得肉都堆在了一處:「唐縣令你也太過謙虛了。雖然你所說的大致無錯,但是幾日前在酒樓裡的一番話卻比咱家在皇上面前所說的更為關鍵,所以你在此案中的功勞還是很大的。來,咱家也敬你一杯!」唐楓只能在心裡苦笑著再喝下了一杯「苦酒」。
眾人之後便將唐楓放到了一邊,繼續討好魏忠賢,因為他們知道若照著這個形勢下去,他們替代東林黨執掌朝局的時日便已經不遠了,而自己的前程便都在魏忠賢的一念之間了。一時間,廳堂之中諛辭如潮,說得魏忠賢就好象是這個時代的周公和伊尹一般。
在這眾多的拍馬人中,卻有一人也如唐楓一般緊皺著眉頭,顯得格外的刺眼。所以魏忠賢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存在,立刻問道:「呈秀,你是怎麼了?」
崔呈秀看了看眾人滿是喜色的面容道:「公公,下官以為事情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我們不過只是將一個汪文言捉拿在手罷了,東林黨的勢力依舊很大。而且他們決不會坐看著我們對他們發起進攻的,所以公公還是要有個準備,以防他們狗急跳牆啊!」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25
第64章    閹黨的反撲

一切果然真如崔呈秀所擔心的一般發生了,大明天啟三年十二月十九日,在閹党剛將汪家的一個侄子于東市開刀問斬之後一日,東林黨的反撲就出現了。一道由楊漣所遞,無數東林黨人共同署名的彈劾魏閹二十四大罪的奏疏送到了宮裡。
「太監魏忠賢者,本市井無賴,中年淨身,夤入內地,初猶謬為小忠小佞以幸恩,繼乃敢為大奸大惡以亂政,今請列其罪狀,為陛下言之!祖制擬旨,專責閣臣,自忠賢擅權,多出傳奉,或逕自內批,壞祖宗政體,大罪一;劉一燝、周嘉謨,皆顧命大臣也,忠賢令其黨論去,急於翦己之忌,不容陛下不改父之臣,大罪二;……凡內臣者,不得私交外臣,忠賢結黨無算,更且交通地方縣令,以為己用,此大罪二十三;東廠之設,原以緝奸,自忠賢任事,日以快私仇行傾陷為事,投匭告密,日夜未已,勢不至興同文之獄,刊黨錮之碑不止,當年西廠汪直之僭,未足語此,大罪二十四。凡此逆跡,昭然在人耳目,乃內廷畏禍而不敢言,外廷結舌而莫敢奏,間或奸伏敗露,又有奉聖夫人為之彌縫,更相表裡,迭為呼應。伏望陛下大發雷霆,集文武勳戚,敕刑部嚴訊以正國法,並出奉聖夫人于外,以消隱憂,臣死且不朽矣。謹奏。」洋洋灑灑數百言,共數魏忠賢二十四條大罪的奏疏放在了案上,但卻並不是皇帝的龍案,而是魏忠賢家中的書案。
因為前一日有那崔呈秀的提醒,再加上有那王體乾在宮裡的照拂,所以這份奏疏根本就沒有送達到朱由校的手上就被人連夜送到了魏忠賢的案上。魏忠賢雖然識字不多,但在聽了別人的講述之後自也明白了這疏中所寫的意思,臉色已經黑得如同碳般了,因為他很清楚這二十四條大罪確是有其事的,而任是哪一條坐實了,自己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良久之後,魏忠賢才看向下面所站的那些人:「他楊漣糾結了這許多人聯名彈劾咱家,看來他們真的是打算孤注一擲了,你們且說說咱們該如何應對哪?若是任由他們不斷上疏,宮裡的人可攔不下許多,皇上早晚會知道的。」
在思忖了好半晌之後,魏廣微才皺眉說道:「如今我們能用以打擊東林黨的只有汪家一案,但現在卻只牽涉了幾個南直隸的官員,朝中的東林之人也只有那汪文言被捕入獄。我們若想打擊他們,看來必須得從汪文言那裡入手了,若真能從他的口裡得到一些罪證,到時將之送到皇上面前,那些東林黨人便吃不了兜著走了。只是……」說到這裡,他拿眼看向了身為錦衣衛僉事,主管著詔獄的許顯純。
許顯純立刻會意,上前道:「公公,下官一定會讓人加緊對那汪文言的刑訊。此人的骨頭倒也頗為硬朗,幾日下來依舊不肯吐露一言一字……」
「咱家不管他骨頭有多硬,一定要讓他將葉向高、趙(南星之流給扯進來。他不是還有幾個親人在押解到京的途中嗎?那就將他們也帶進詔獄來,當著他的面給他們用刑,咱家就不信這人會無動於衷!」魏忠賢此時的腦海中就只剩下將東林黨連根拔起這一個念頭了,因為現在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了。許顯純立刻答應了一聲,想到會對更多的人用大刑,他就只覺得興奮不已。
唐楓自從那日之後,便也成了閹黨的其中一員,雖然他對這個新身份很是抗拒,卻終究還是無法推脫,所以今日他也在魏忠賢的府上,聽著他們在那商議著如何對付東林黨人。原來他對這事是不想過問的,畢竟他有自己的是非觀,知道與閹黨一起是為虎作倀,但是在聽到了二十四項大罪之中的某一條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是不得不站在閹黨這邊,與東林黨的人為敵了。「凡內臣者,不得私交外臣,忠賢結黨無算,更且交通地方縣令,以為己用,此大罪二十三」,這句中的交通地方縣令說的明顯就是自己,如果真讓東林黨人取勝的話,自己恐怕也逃不了,罷官回家都算是輕的了。
想著這一切的時候,唐楓便沒有注意後來魏忠賢與許顯純的對話,而是在自己的腦海裡開始回憶歷史上的閹黨是如何對付東林黨的。似乎在歷史上的閹黨要比現在晚上一段時日才將東林黨擊敗,將一干東林幹才貶的貶,除的除,那他們用的是什麼藉口呢?唐楓可以肯定一定不是現在他們所說的那個藉口,因為這是自己來到之後才出現的。
此時唐楓的腦子裡更多的想的是那奏疏裡的話,說魏忠賢以內臣的身份私交外臣,結黨謀私,而且還和自己這個縣令也「交通」上了。所以他的嘴裡喃喃地不斷念著:「結交外臣,結交外臣……」突然他的腦海裡閃過一件事情,雖然他已經記不清楚這是不是讓東林黨徹底崩潰的主要原因,但卻肯定是一個很關鍵的因素,他立刻就說道:「公公,各位大人,除了從汪文言這邊著手之外,下官又想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沒等唐楓將話說完,魏廣微忙搶先問道,這時他才看清楚這個說話的人是唐楓,心裡就對他的話有些將信將疑了。這個縣令對朝局又能瞭解多少?這是他在看到是唐楓說的話後所作出的第一反映。
其他人也都拿奇怪的眼神看向了唐楓,等著他將後面的話說出來。但是經那魏廣微的打斷之後,唐楓反而有了顧慮。他知道這樣一來,就是自己將那人害死的,到時候在史書上又會有自己的這一筆了。可是這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因為魏忠賢也看向了唐楓,雖然口裡沒說什麼,但從他的眼神裡還是可以看出他想從唐楓的口中知道點什麼。
知道自己是無法再隱瞞了,唐楓只得將心裡的顧慮先放到一邊,道:「各位大人,下官雖然身處歙縣對朝事知之甚少,卻也明白當朝臣與武將有交集是最讓皇上忌諱的。而就在之前,就有那遼東的經略熊廷弼與東林黨人過從甚密,不知這一點能否讓諸位大人用來對付那些東林黨呢?」話出了口,唐楓的心裡還是有些懊悔的。
「熊廷弼……」崔呈秀念叨著這個名字,心裡不斷地盤算著,「他早在年前就因丟了那廣寧城而被捉拿到京了,如今他可沒有一點兵權在手啊。」
顯然魏忠賢的想法卻與他不一樣,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這張白胖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不錯,咱家怎麼就沒有想到這個人呢?雖然他如今已經是沒了牙的老虎,沒了兵的將軍,但在當年也是手握大軍的一方經略啊。你們可還記得當年他在被鎖拿進京之後不久為了保命曾給我們送來了不少金銀之事嗎?」
經他這麼一說,那崔呈秀也記了起來:「不錯,公公說的甚是,當日我還記得是那汪文言來見的我,代那熊廷弼將數萬兩白銀交來,就因為有公公在宮裡的擔待才讓他逃過一死的……」話說到這裡他突然驚醒,這可是收受賄賂的大罪,雖然這裡都是自己人卻也不能如此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啊。
怒視了這個馬虎的人一眼,魏廣微說道:「那次除了公公之外,那些東林黨中人也曾向皇上替他求情,就因為有這許多人求情之故,這擦才讓那熊廷弼得以免了死罪。而那東林黨又為何要替熊廷弼求情呢?那汪文言身為東林黨人為何會拿銀兩來求公公你呢?這可就值得商榷了。」他的這兩個問題顯然是在暗示某件事情的可能性了。
「公公,我們可不能看著這樣的人在朝中把持朝政啊。我們這就上疏彈劾他們吧,而且那汪文言也多了這一條大罪。」幾人全都紛紛說道,仿佛都看到了什麼不平之事般。
「好,你們這就回去寫奏疏,讓各道的言官也上章彈劾東林黨人徇私和結交熊廷弼。還有,在汪文言這一案上你們也可將之寫入其中。」魏忠賢立刻吩咐道。
所有人在應了一聲之後便各自離開,為明天的反擊做好準備。唐楓也想回去,但他剛一黃鑽身,就聽身後的魏忠賢道:「唐縣令稍候。」
待到廳中只剩下魏忠賢、唐楓兩人時,魏忠賢才上前笑著拍了拍唐楓的肩膀道:「唐楓啊,這次你可是真的幫了咱家一個大忙了。不但將那汪文言投進了詔獄之中,你還讓咱家找到了一個對付那些自認為是正人君子的東林黨的一個好機會。待此事了結之後,咱家不會虧待你的,你就好好地跟著咱家做事吧。」
唐楓心下苦笑,只得躬身謝過了魏忠賢的讚賞,然後轉身離開了。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了,這讓他的心變得很是沉重。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26
第65章    閹黨的反撲(2)

桌上擺著從京城「六必居」中買來的幾個醬菜,還有一壺酒,但唐楓卻只是不斷地在喝著酒,並沒有伸筷去夾過一下醬菜。不是這些醬菜無法入他的口,而是因為他現在的心裡很不舒服,需要通過飲酒來舒緩心情。這裡並不是唐楓之前所下榻的客棧,而是一處四周很是幽靜的宅院,這是幾日前魏忠賢讓人為唐楓安排的。對籠絡人心這一手,魏忠賢雖然識字不多卻也很是擅長,在他發現唐楓是個可以利用的人之後,便對他關懷備至了。
但是唐楓的心裡卻對他一點感激都沒有,反倒很是煩惱。從來生於心中的是非觀念依舊主導著他的思想,若不是為了自保,他是絕對不會來京城的。而現在的情況是更加嚴重了,自己已經被東林黨人完全視為了閹党爪牙,甚至在奏疏之上都點到了自己。如今自己與閹黨已經脫不了幹係,所以唐楓雖然不願,也只能盡自己所能地幫助魏忠賢他們對付東林黨。
一揚脖子又將一杯酒倒了進去後,唐楓沉重地歎了口氣:「怎麼我這個穿越者就這麼倒楣呢?象項少龍這樣的人穿越到了古代好歹還有選擇的機會,可我完全是被逼著走在這條路上啊。明知道所效力的不是好人,我卻還得跟著他們一起做事,我真是太失敗了。」一面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面又幹了一杯。
「公子,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老是在那喝著悶酒?」解惑在旁看著,滿是擔心地問道。從唐楓回來之後,他已經喝了好幾壺酒了。
此時唐楓的酒勁已經有些上來了,他走過去對著解惑道:「解惑,你是不是認為我也……也是一個助紂為虐的人,居然幫著那些奸賊和朝中的棟樑作對?」他的舌頭已經有些大了。
解惑似乎已經有些明白唐楓在說什麼了,但是他卻不會有唐楓這樣的想法的:「公子你這麼做也並不是什麼錯啊,我雖然不懂什麼朝事,但是從公子以前的敘述來看他們也並不分什麼對與錯,不過是兩黨官員在爭奪大權而已。無論誰勝誰敗,對百姓並無什麼相干……」
甩了下頭,唐楓將因喝多了而導致的暈眩之感驅逐了出去後才說道:「那……依著你的意思,我無論是幫什麼人都不會有錯了?」
「公子你所做的就是正確的,若不是你的堅持,汪家就不會受到應有的懲處,那對歙縣百姓來說就是不公了。」解惑顯然對現在的情況並不感興趣,只是強調唐楓這麼做是為歙縣的百姓討回公道。
「既然……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說到這裡,唐楓便伏在桌上睡了過去。看到他睡著了,解惑才稍稍放下心來,這幾日裡唐楓都很不開心,尤其是今天。所以解惑也很擔心他,現在睡著了,他就不會再想一些不開心的事情了。
唐楓是不想再想這些事情了,但是閹黨的人顯然不會這麼想,他們已經在魏忠賢的授意之下開始進行反撲了。
詔獄乃是整個大明天下最為恐怖的所在,它整個地方都鋪設著冷而硬的花崗石,又有重重的門戶,所以裡面發生了什麼外面是根本不會有人知道的。雖然如今是乾燥的冬季,但是獄中的牆上依舊有些濕漉漉的,這便是這裡陰冷的一個旁證了,即便是一個健康的人,來到這裡呆上幾天也會得病,更不用說這裡關押的人還要受盡嚴刑考問了。
在這條長長的甬道之中,用花崗岩所鋪設而成的地面上滿是鮮血的痕跡,這是上百年來在詔獄裡受刑的人被拖拽著前行而留下的,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是那麼的瘮人。但是這裡的場景對現在這個正走過來的人來說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對別人的鮮血似乎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喜好,他就是許顯純,他現在已經來到了關押著汪文言的牢房之前了。
「怎麼樣,今天用刑之後他肯招了嗎?」看了一眼象被垃圾一樣丟在地上的汪文言,許顯純皺眉問道。旁邊的一名看守立刻上前,滿臉不安地道:「回大人的話,今天對他施了刷刑,但是這人卻死不開口……」
「廢物!」許顯純罵道,「這麼一個老傢夥你都撬不開他的嘴嗎?刷刑不行,你就不能想點其他的辦法嗎?」說著又是一通劈頭蓋臉的大罵,罵得那人面如土色,差點就要跪下求饒了。罵了好半晌之後,許顯純才住了口,他眯著眼睛看著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皮肉的汪文言道:「本官今天要親自問他幾件事情,這裡太過逼仄,你們將他帶到刑房去吧。」說著便轉身往外走去。詔獄的牢房很小,只夠一個人蜷縮著蹲在裡面,連將身體伸直了也不能夠,而外面的甬道也只能讓兩人側身而過,所以許顯純才會有此一說。不過進了詔獄的人基本上都會被大刑伺候,想伸直了身體也不可能了。
刑房是詔獄裡最是寬敞的所在,足有數丈的方圓,四面牆上都安著數個精鐵所澆注而成的架子,上面纏繞著手臂粗細的鐵鍊,它的顏色並不是鐵的黑色而是暗紅,那都是受刑之人的鮮血所染紅的。另外在刑房之中還擺放著無數的刑具,配合著慘白的燭光,直讓進來的人發瘋了。
可許顯純顯然對這裡的一切都很是享受,他大馬金刀地往唯一的椅子上一坐,就有人端上了香茶。在他喝了兩口茶之後,汪文言便被兩名獄卒給拖了進來。立刻就有人手腳麻利地將他按在了鐵架之上,纏好了鐵鍊,讓他難以動彈半分。
汪文言此時是完全陷於半昏迷的狀態了,所以即使那鐵鍊將自己身上潰爛的皮肉刮了下來,他也沒有一點反映。但是這讓許顯純卻很是氣悶,他立刻下令道:「拿水將他潑醒!本官有要緊的話問他!」
「嘩啦!」一瓢水兜頭潑向了汪文言,使他逐漸恢復了意識。當他看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許顯純時,立刻就露出了不屑的神情,隨後輕聲說了句什麼。
「他說什麼?」許顯純問道。在汪文言身邊的人立刻回答道:「回大人,人犯說他什麼都不會說的,讓您死了這條心吧。」
「哼,好硬的骨頭!可惜我許顯純最喜歡的就是對付象你這樣的人,你骨頭越硬,我就越是歡喜。這裡還有的酷刑讓你嘗嘗滋味,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說到這裡,他突然一頓,然後轉變了語氣道:「不過我今天卻不想對你用刑,只是來告訴你一件事情的。」
聽到這個閻王居然說不對自己用刑了,就連汪文言這樣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也有了好奇之心。似乎是看穿了他所想的,許顯純站起身來到了他的面前:「我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馬上就可以見到自己的那些親人了。其中有你的兄長,也有你的侄子。怎麼樣,聽到這個消息你很高興吧?」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汪文言的臉色就是一變,他當然知道對方話裡的意思了,想到自己汪家一門都要來到這如地獄一般的所在,也不由得他不心驚。許顯純見到他有些害怕了,便繼續道:「如果你想救自己的這些親人,讓他們免受皮肉之苦,還是有辦法的。只要你肯照著我們的意思說話,指定一切都是葉向高、趙(南星等人在幕後做的手腳,我們不但不會為難你和你的家人,還可以將他們安全地送去別處。怎麼樣,你考慮一下吧!」
「你……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汪文言是不會為了自己一家之事而連累那些大人們的。不然我便是大明的罪人了!即使你們真要我汪家死絕了,千載之後,史冊自有公論!」奮力說完這幾句話,汪文言頓時委頓了下來。
怒意在許顯純的眼中一閃而過,但他居然忍了下來:「你一心求死,我卻偏不讓你如願。看你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太多的酷刑了,若你死了我怎麼向魏公公交代?所以自今日起,我不會再讓他們動你一根手指,但是我會將這些記下來的,到時候你的那些親人便會替你感受這些滋味了。」說著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汪文言的臉上一陣抽搐,他自己是不怕任何酷刑的,即便是死他都不怕,被說這些了。但是想到自己的家人要受刑,他的心還是如刀絞一般的痛苦。可是他依舊咬牙不發一言,因為他心裡明白,只要自己一鬆動,那害死的就不是汪家那麼幾十口人了。
許顯純看了他半天,見他沒有一點想招認的意思,便只能放棄了這個威脅。隨即他又想到了另一個打擊汪文言的辦法:「其實就算你不招認,我們也有對付那些人的辦法。你應該還記得丟了廣寧,差點被殺的熊經略吧?我聽說當日你就曾受命于葉向高等人,想要賄賂魏公公救他一命,如今此事便要東窗事發了。那些人表面看來一心為公,其實還不是與邊關大將有往來?若是這事被皇上知道了,你說他們會怎麼樣?若是現在你肯指認他們,我還可以饒過你的那些家人,不然的話,等到事情揭開,不但你和東林一黨的人要死,你的家人也不會有活命的機會了。你好是好好地考慮一下吧!」
在聽到前面的話後,汪文言的面色就比聽到自己的那些親人會被關進詔獄時更為難看,一時間,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知道這次的事情真的嚴重了。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26
第66章    閹黨的反撲(3)

清晨,後宮的一處殿宇之中便傳來了一陣鋸子將木頭割開和錘子同木頭相碰撞的聲響。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已經等了好一會的魏忠賢才拿著一份表章走到了殿前,恭敬地說道:「奴婢魏忠賢有要事求見皇上!」
「有什麼事進來說吧!」裡面傳出了一聲不是太情願的聲音,但那木匠工作的聲響卻沒有停頓。魏忠賢立刻輕聲走了進去,只見諾大的一個殿中滿是木料,以及各種精巧的木制零件,其中有有一個身著明黃色錦衣的少年正在一塊木頭之前拿著錘子在敲打著,他便是當今大明朝的天子朱由校了。雖然魏忠賢已經到了他的身前,可他卻是理也不理,依舊忙著自己手頭上的工作,直到他完了手上的工作,抬頭想找一件新的工具的時候才看到了對方:「怎麼你還在這裡?有什麼事便快說吧,沒見朕很忙嗎?」
魏忠賢很是乖巧地將皇帝要的一把鉋子遞到了他的手裡,然後才將手裡的表章高舉過頭頂:「皇上,這幾日來據東廠和錦衣衛的密查,發現京中有人與邊關守將有所勾連,此事事關重大,奴才不敢擅自做主,特來稟報皇上,還請皇上定奪!」
「嗯?竟有這事情?」朱由校聽到這個消息,手上的動作便也停了下來:「你將他們奏上來的情況說與朕聽,看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行此大逆之事!」
魏忠賢立刻就將他們在前日夜裡就準備好的一切讀了出來,因為知道皇帝的學識不高,所以裡面的話多平常的言語,而不象東林黨人的那些辭藻華麗的文章。聽了好一會之後,朱由校突然道:「停住!你說葉向高等人和遼東經略熊廷弼有著勾連,可有什麼證據嗎?他們可是三朝元老了,如何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見皇帝居然難得如此清醒,魏忠賢也有些納悶。但他今日前來早就有了好幾手的打算,所以便立刻將葉向高等人命汪文言營救丟了廣寧應該處斬的熊廷弼一事說了出來,當然其中撇開了自己,只說當時自己只是受他們的蒙蔽才會同意饒了熊廷弼的性命。但是這話還是讓朱由校聽出了破綻:「依你這麼說來,那葉向高等人便不是勾結邊將了。因為那時候這熊廷弼已然獲罪,手上沒了兵權。」
想不到今天的皇帝居然會這麼清醒,魏忠賢也覺得很是頭痛,但事已至此,自己就必須得支持下去了,所以魏忠賢便繼續道:「皇上,若不是葉向高等人與那熊廷弼一直就有關係,他們怎會在他必死之時出手相救呢?而且此人最近與那汪文言和趙(南星等輩也常有往來,雖然他現在沒了兵權,但在遼東依舊有著不少的部下。皇上,若是不防的話,只怕……」
雖然朱由校對朝事並不如何看重,但是卻也知道真要如魏忠賢所說的那樣,自己可就有些危險了,所以他的臉上也變得嚴肅了起來:「難道那熊廷弼逃過一死還想著作亂之事嗎?那你說說,朕該如何處置此事?還有,那葉向高他們真的有不臣之心嗎?」
「回皇上的話,奴才卻也不敢完全保證確有其事,但是葉向高與熊廷弼有著聯繫卻是真的,而遼東的守將中不少是熊之部下也非虛。所以此事奴才以為即使不中也不遠矣。奴才只是擔心皇上和我大明的江山,所以才冒著被人以為是詆毀他人的罪名來向皇上進言的。」魏忠賢說著便跪了下去,看上去倒有幾分直臣的模樣。
朱由校心中轉了許多的念頭,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半晌才問魏忠賢道:「那以你看來,此事該如何處理才妥當呢?」
魏忠賢忙道:「以奴才看來,這熊廷弼早已是犯了死罪的,便不能留他了。至於葉大人他們,是不是也應該交給錦衣衛的人去審他們?奴才以為,這樣一定能問出些什麼的!」
「不可!朕也不能因為東廠和錦衣衛的一面之辭而將他們都定了罪,總得要讓他們分辯一下吧?這樣吧,你這就命人去將那熊廷弼先抓了起來,至於葉向高他們,朕會派人將他們召進宮來,看看他們是如何奏對的。」朱由校說著便不再理會魏忠賢,繼續忙於自己的木匠工作之中。這回答讓魏忠賢很不滿意,自己這麼早進宮來為的就是想趁著皇帝在忙於木工活的時候讓他聽從自己的方法,不想卻成了這樣。但是皇上的金口已開,魏忠賢也無能為力了,所以在磕了頭後他便退了出去。
一到外面,魏忠賢便立刻讓人去將熊廷弼先抓了起來,然後等著東林黨人進宮來。
當唐楓從宿醉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在解惑的服侍之下,唐楓才從床上起身,卻依舊是頭疼不已,而且還口乾舌燥。苦笑了一下後,唐楓對解惑道:「我昨夜喝了不少的酒吧?倒是累你要服侍我了。」
解惑一邊給唐楓穿上衣服,一邊道:「公子也是心中為難才會這樣的,我還是那句話,解惑怎都相信公子你的為人,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做錯事的!」聽到他的話,唐楓心下感激,拍了下解惑的肩膀道:「走吧,我們出去看看。」因為昨天給魏忠賢出了那麼一個主意,所以唐楓心裡很是放不下,便想出去看看今日會出什麼事情。
但當他們二人走到前院的時候,卻看到有一人正大步走了進來,卻是那錦衣衛的百戶呂岸突然上門來了。看到這人臉上所帶的喜色,唐楓似乎就已經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事,在穩定了一下心神後,他才迎上去道:「不知呂大人到來,在下有失遠迎啊!」
「唐大人太多禮了,今日屬下是來恭喜唐大人你的!」那呂岸突然一改之前的態度,對唐楓顯得很是巴結,這讓唐楓有些發愣。看他的模樣,呂岸立刻就醒過神來:「唐大人從昨天晚上到宿醉一直在家中吧?這就怪不得大人你不知了,此次大人為魏公公立下了大功,不日就會高升。為了保護大人你的安全,小人是被田大人派遣來的。」
「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唐楓急忙問道,雖然他心裡隱約已經有了一個想法。
「今日一早,公公他們便向皇上進言參了那熊廷弼一本,如今他又被關進了詔獄之中,同時幾位大人還順帶著將葉向高等朝中大人與汪文言聯手保那熊廷弼的事情也上奏了。看如今的局勢,用不了多少時日那些大人們就要自身難保了。當然了,這些都是小的從別人那聽來的消息罷了。聽說這計策是唐大人你先提出來的,所以田大人為了怕消息走漏有人來尋唐大人你的麻煩,所以便命小的帶了幾十名手足前來保護大人周全。」呂岸恭敬地說道。
聽著他一口一個「唐大人」地稱呼自己,唐楓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可心裡卻很不是滋味。自己就是憑藉著將這些為國為民的人除去才得到這個錦衣衛百戶的尊敬,這和自己在歙縣時因為與汪家的爭鬥而得到百姓的尊敬是多麼的不同啊。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可只是那個歙縣的縣令。但是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了,所以他只能收起這自責的心情,問道:「如今的局勢怎麼樣了?那些東林黨人可發起了對我們的反擊了嗎?」
「這小的卻是不知了。只知道魏公公、魏大人、顧大人他們進了宮後便沒有再出來,顯然還在御前和東林黨人在爭辯吧?不過唐大人你也大可放心,現在一切主動之權都在我們的手上,他們已經無法再有反敗為勝的可能了。」呂岸忙回答道。
唐楓沒想到對方行動如此之快,只得在心裡對熊廷弼這個自己從未見過一面的明朝大將說聲抱歉了,若不是自己的緣故,他或許還能再活上一段時日。看唐楓在那默不作聲的,呂岸又說道:「适才見唐大人似乎想要出去。若是如此,有什麼在身邊大人只管放心外出便是。」顯然他是想趁著唐楓還沒真的發跡之前多奉承下他,自己的將來也好過些。
唐楓卻沒有領他的這個情,只是道:「原來我也不過是想出去探聽下魏公公他們可出手了沒,既然你都將這消息帶來了,那我便不必出去了。」說著,轉身往回走去。
發現自己的馬屁沒有拍成功,那呂岸的臉上有些尷尬,但如今對方的身份不同了,就連指揮使大人田爾耕都對他如此巴結,那自己就更難拿他有什麼法子了。
「看來這次的事情真的有些鬧大了,說不定閹黨真會因為我的幾句話而提早上臺,那對大明王朝豈不是更為不利了嗎?想不到我一心想延續大明王朝的心卻辦了這麼一件混帳事情!」唐楓一面往裡走著,心裡一面在埋怨著自己。但這時候一切看來是無法挽回了。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27
第67章    相互攻訐

十二月二十,離著除夕不過十天而已,天啟三年的這個年關顯然不會象往常那麼的平靜了。就當京城中的普通百姓人家喜氣洋洋地等著過上一個好年的時候,朝中的局勢卻因為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人而正發生著強烈的動盪。朱由校這個並不稱職的皇帝此時便在暖閣之中召見了東林黨和閹黨的一眾人等,皺著眉頭聽著他們相互之間的攻訐。
就在剛才,魏廣微已經代魏忠賢將他們認定葉向高等人與熊廷弼相勾結的證據當場宣讀了一遍,然後他們便靜看著一眾東林黨人,等著他們的辯解。
葉向高等人沒想到自己等遞上去參奏魏忠賢的奏疏皇帝不但一句沒有提及,反而還將這莫須有的罪名加到了自己身上,一時都有些懵了。好半晌之後,趙(南星才跪了出來道:「回皇上,臣等絕無與邊將勾結之心,還請皇上明鑒!」其他人一面也都跪了下來,這時候他們很明智地決定先保住自身為上。
「皇上,事實俱在,可容不得他們不認。那熊廷弼丟城棄地,按我大明軍法就當開刀問罪,若不是有他們從旁維護,根本就活不到現在。如今他已被錦衣衛所拿,只要問出真相,便會將之呈遞到皇上面前。」魏廣微立刻也上前說道。
朱由校看了這些跪在自己身前的官員,心裡也很是疑惑:「他們究竟有沒有和熊廷弼勾結呢?若是沒有,他們怎麼不說呢?」心下起了疑,他面上的表情自然也不是那麼好看了:「你等說無此心,那為何當年卻要救那已經是死罪的熊廷弼?這卻讓朕猜不透了。」
葉向高知道自己等人相救熊廷弼一事皇帝是完全相信了,所以只有給他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才能消了他的疑心,於是便回答道:「皇上,臣等如此行事實在是為了我大明啊,並非臣等與那熊廷弼又何私交。熊廷弼自萬曆四十七年之後便戍守遼東,使金人不能寸進,對我大明實是立下了汗馬功勞。雖然天啟二年之時他所鎮守的廣寧失陷,而使遼東大片領土為金人所侵,但其也是因為與巡撫王化貞有了矛盾才有此敗,故罪不在他。我等保他,為的就是為我大明留一國之利器,實非出於私心啊皇上!」
「好一句並非私心!葉大人,當日你又不在廣寧,如何能知廣寧之失不在於他熊廷弼呢?」顧秉謙突然出聲問道,「我看這不過是你為了替熊廷弼遮掩的托詞罷了。你之所以費盡心機地想要救那熊廷弼,便是因為看重了他手上的兵權,你想與他內外勾結!」
「皇上,臣冤枉!」一聽這話,葉向高立刻就磕頭道:「臣身受朝廷大恩,歷任數代天子,對皇上的忠心可表日月,實不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想法,這是顧秉謙的誣陷!而且他道臣不在廣寧便不知真相,莫非他便在廣寧嗎?他又如何敢肯定事情不是如此呢?」
朱由校聽著兩人的話都覺得有理,一下便躊躇了起來。這時深明皇帝心意的魏忠賢便開口了:「葉大人你說他們不在廣寧所以不知其中內情,但咱家卻可以告訴你,咱家已經找到了一個當時就身在廣寧的人,他的話總可以相信了吧。皇上,還請恩准此人晉見!」
朱由校一點頭:「那便宣此人進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布衣的男人在幾名小太監的帶領下走進了暖閣,他跪到最後說道:「罪員王化貞見過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想不到來的居然是與那熊廷弼相爭許久的王化貞,一眾東林黨人的面上就露出了一絲緊張,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為了自保而說出些捏造的話來。但還沒等他們反映過來的時候,那魏忠賢便已經開口了:「王化貞,今日皇上要聽你說說當年那廣寧為何會失守的。你其時便身在其中,想必應該不會再有人說你的話不可信了吧?」說著看了一眼葉向高。
葉向高心知要糟,但這時已經沒有了阻止的辦法了,只能寄希望于此人尚有天良,不會說出一些與事實相違背的話來了。王化貞在答應了一聲之後便說了起來:「原來罪臣也只當那熊廷弼是一心為朝廷戍守邊疆的人,所以對他好生相敬,不想之後的事情卻讓罪臣大為驚訝。記得當時是天啟二年正月,後金在賊酋努爾哈赤的率領下興兵五萬來犯我廣寧,臣率兵拒之,倒也不怕他們。其後幾日,賊兵久攻不下便起了退兵之念。罪臣眼見此是將賊人殺盡的大好時候,便命熊廷弼提兵來援,與我一道共破賊兵。不想他雖然表面答應,心中卻另有他想。也是罪臣用兵不當,被賊有機可趁,出城破兵不成反被賊所敗。若那時熊廷弼能將兵而至,我廣寧城也不會淪陷,不想他卻不發一兵一卒。罪臣率軍苦戰數日,最終才使廣寧失守。待罪臣後退到右屯方見其軍,然此時一切都已無可挽回了。臣有罪,還請皇上重懲,但他熊廷弼身為遼東經略卻不思守土,也是罪責難逃。然這一年多了,臣被關於獄中,可他熊廷弼卻只是革職而已,臣實在是不服啊!」說到這裡,王化貞已經跪伏於地,痛哭了起來。
「這……這……」朱由校聽了他的話後,臉色大變,顯然是怒上心頭了:「竟有此事?」
魏忠賢此時也忙說道:「皇上息怒,為了這等樣人而傷了龍體實在是不值啊。以之後所發生的事情看來,這熊廷弼之所以如此做恐怕還有其他考慮啊。他顯然是想保住自己手上的兵馬以為己用,而葉向高等人正是他保住兵馬的目的所在了。還有皇上初禦大寶之時也曾有人告這熊廷弼在邊地假名增稅,勒索小民,聲言築城禦敵,實是誤國欺君,卻也因為有人相救才得以倖免。而那出言救熊廷弼便是楊漣楊大人!」
東林黨中人想不到他連數年前的事情都給翻了出來,而且還與眼下的事情聯繫到了一起,都有些佩服他們在來之前所做事情之細緻了。但是這下他們也知道更難應付了,只要看到皇帝的模樣他們便可以肯定皇帝對此已經深信不疑了。
過了好久,朱由校才慢慢地說道:「葉卿、楊卿,你們可有什麼好說的嗎?」
「此事是他們早已設計好的,臣等一時也無法拿出新的證據來反駁他,但是只聽這王化貞一面之辭對熊廷弼可很不公正啊。」趙(南星見沒有其他人說話了,便只能站出來說道。
「熊廷弼如今正在詔獄之中,用不了多久他的供詞就會呈上來,趙大人不必如此心急。」魏忠賢冷冷一笑道。這次的事情他們可是費了不少的心力,連獄中王化貞都給找了來,自然不怕他們還有什麼反駁的話了。
正當魏忠賢自信滿滿的時候,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楊漣開口了:「皇上,熊廷弼一事臣如今無話可說,但臣卻另有本奏!」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了一本奏疏,「臣要彈劾司禮監秉筆太監,東廠廠督魏忠賢!」這話一出,讓朱由校也愣了一愣。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看向了魏忠賢,不知自己是不是應該下去將奏疏接過來。看出了他們的猶豫,楊漣繼續道:「此本之中共參魏忠賢二十四條大罪!如今臣還要再參他一條,瞞蔽聖聽,將外臣之奏疏私自扣押!」
如此一說,那些小太監可扛不住了,立刻下來接過了楊漣手上的奏本,放到了朱由校的案上。朱由校還記得當日自己登基之前就是這個人幫的自己,所以一直以來對他都很是信任。現在聽他這麼一說便伸手取過奏本看了起來。才看了不過一小半,他的面色就有些難看了,他看著魏忠賢道:「此中之事你如何解釋?」
看出了皇帝對自己的懷疑,魏忠賢也是心頭狂跳,他立刻也跪了下來:「皇上,奴才對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可表日月啊!臣萬沒有做他所說的事情,或是這些人看奴才得皇上信任才會因嫉恨而污蔑奴才的。」
「皇上,臣參他的奏疏在昨夜便已遞了進來,但是他們卻不將之示於皇上,其心可誅啊!」楊漣立刻說道。
魏忠賢也確是沒想到楊漣在這個時候不求自保還弄出這事來,也是一時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辦才好了,只是一味地磕頭。
這時一邊的王體乾說話了:「皇上,這都怪奴才。楊大人的奏疏是在昨夜遞進來的,但那時皇上正在偏殿,奴才看不是什麼急奏,所以便不想打擾皇上的興致,想著今日再行呈上來,這絕不是魏公公動了手腳。」
有王體乾為自己說項,魏忠賢心頭便慢慢定了下來,他一面磕頭一面道:「皇上,奴才一心服侍皇上卻被人所忌,奴才……奴才請皇上將奴才的職位都削去吧。只要奴才不再是現在的身份了,那這些大人們就不會為難奴才了,奴才也能繼續伺候皇上了……」
看著他從剛才的盛氣淩人變成現在這樣,東林一干人等都很是蔑視此人,但卻也沒話好說了。而朱由校也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後他才道:「你們都起來吧!朕……朕身體有些不適,這事稍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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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欲往遼東

唐楓在家中待了一天之後,晚上便被人請去了魏忠賢的府上,說是有事相商。自從唐楓在大理寺作證以及之後提出從熊廷弼為突破口參奏東林黨後,魏忠賢對他也是愈發地信任了,即便他現在不過是個身份都得不到確定的縣令,也毫不在意地將他請來商議。
唐楓也很想知道究竟結果如何了,所以雖然並不願意與閹黨一眾人為伍,還是應請來到了魏忠賢的府上。眾人看到這個現在連七品縣令都保不住的年輕人時,有的上前示好,因為他們認為唐楓將來必會得魏忠賢的重用,前途不可限量;有的則是對他深懷戒心,這當然是因為他們怕這個人奪了自己的位置了。對這兩種態度,唐楓都不放在心上,如果魏忠賢真給他一個官職,他也不會推辭,但卻一定會想盡辦法將自己從閹黨的陣營中抽身出來。
在人都齊了之後,魏忠賢才怒氣衝衝地從後面走了出來,與他一起走出的還有他倚為臂膀的崔呈秀、顧秉謙和魏廣微三人,顯然四人剛才就在後面商議著事情。「諸位顯然已經知道今日咱家在皇上面前與東林黨人所起的衝突了吧?事已至此,已沒了轉圜的餘地,你們說說,咱們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東林黨那些自命清高的人?」魏忠賢問的雖然是所有人,但他的目光更多的卻是落在了唐楓的身上。
別說現在唐楓根本就沒有應對之法,即便是有,他也不會說出來,使得閹黨就此將東林黨擊敗的。看到唐楓只是在那默不作聲,魏忠賢和其他幾人都有些失望,同時也有幾人也松了口氣,若他不斷地立功,那身份就會不斷地提高了。
眾人在剛才魏忠賢到來之前就是在想著這個問題,現在他一問,唐楓雖然沒有作答,卻還是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公公,我以為皇上之所以不想再作深究是因為東林黨人在朝中勢力實在太大,所以我們應該從側面著手,讓我們的言官彈劾那些無足輕重的東林黨人,將他們從朝中驅逐出去,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少了許多顧忌了。」
「不錯,馬大人說的是,下官以為我們還應該在朝中拉攏那些不是東林黨中人的官員,雖然他們在人數上並不足以與我們兩邊抗衡,但是卻也不能小看了這股勢力,若是公公能爭取到他們的投誠,朝中忠於公公的人便多過東林黨人了。」另一個人也忙說道,生怕有人搶走了自己的功勞。他的話顯然和剛才魏忠賢他們在內商議時的想法一致,所以幾人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有了這兩個人的主意之後,就有更多的人提出更多針對東林黨的方針。而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田爾耕更是直接:「公公,我們只要讓皇上確信他們曾與熊廷弼相勾結,則他們的勢力再大,皇上對他們再是信任也無法饒恕他們了。這一點,只管交給我們錦衣衛,那熊廷弼進來詔獄,我就不信他能抵死不招!」
魏忠賢滿意地應了一聲,現在他的心裡對東林黨的仇恨已經到了頂點,他們居然當著自己的面對皇上上疏彈劾自己,這讓他受到了嚴重的挑戰。如果不是宮裡有那兩個人替自己求情,只怕皇上真會在一怒之下將自己給打回原形了。想到自己將會變得一無所有,魏忠賢就更想將東林黨人連根拔起了。
「這方法雖然不錯,但是卻還不能真正打擊到東林黨人。」崔呈秀卻對田爾耕的這個辦法別的看法,「雖然熊廷弼早晚會照著我們的意思認罪的,但是此時的他已經不是手握重兵的遼東經略了,而不過是一個革職在家的革員罷了,即便皇上會追究也無法深究。」
「那依著崔大人你的意思,我們又該怎麼辦呢?」見對方居然對自己的辦法不以為然,田爾耕心頭也有些不忿,立刻就追問道。
「以我之見,若真要想讓皇上對東林黨產生懷疑,便需要讓他知道東林黨人直到如今還與守邊的大將有著密切的關係,比如現在鎮守遼東的經略孫承宗。」崔呈秀其實早有了自己的見解,現在提出來時果然讓眾人為之一振。
但是他自以為得計的方法卻並沒有得到魏忠賢的認可,他呆了一呆後卻搖頭道:「你的想法是不錯,奈何卻是完全行不通的。早在孫承宗在去年任遼東經略後不久,咱家就已經有各種辦法向皇上說了他的不是,可皇上對之卻是毫不相信。而且曾還告戒過咱家,不得對孫承宗不利,不然就拿咱家是問。現在你們去說他的不是,只會讓皇上對我們心存厭惡。」
「這……為何這孫老兒會得到如此聖眷?」崔呈秀見自以為得意的辦法被魏忠賢給否了,心頭也有些急了,顧不得尊卑地便問道。
「只因為他不但是當今天子的座師,還是先帝的座師,皇上對他很是敬重,稱其為先生而不以名相呼。這還是咱家得了皇上的話後所留意到的。你說東林黨人與他人相勾結皇上還會相信,但是與這孫承宗勾結,皇上是怎都不會信的。」魏忠賢歎了口氣道。他之所以歎氣是因為想到了有這麼一個自己永遠也對付不了的人的存在,因為知道若論皇帝的信任,這個人絕對不在自己之下。
如此一來,在場的閹黨眾人便也就有些默然了,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才好。這時唐楓卻已經計上心頭。他在旁聽著閹黨之人如何想著對付東林黨,只覺得心中厭煩,想到自己之後要一直與這些人為伍,便心有不甘。可是現在的自己在朝中已經只有這麼一條路好走了,若不與之為伍便只能離開,那與自己一直以來的志向又是相背的。現在卻讓他從中想到了一個辦法,既可以繼續為大明朝廷效力,嘗試著改變歷史,又可以不違背了自己的良心。
所以在見眾人都無言以對的時候,唐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公公,在下有一個主意或許可行。」一聽唐楓有別的辦法,魏忠賢便立刻來了精神,現在他對唐楓可是很看重的:「你有什麼應對之法,說來讓咱家聽聽。」其他人也都凝神細聽了起來。
唐楓道:「雖然皇上對那孫承宗很是信任,但那不過是師生之間的情誼罷了,若真與家國大事比起來,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會有一個輕重之分。現在若眾位大人只是空口無憑地說孫承宗與東林黨有勾結,皇上自然不會信了。但如果我們派了人去到遼東,真的從那找來了兩者間有勾結的證據,我想皇上也不會再袒護此人了。如此一來,東林黨因為使皇上失去了自己尊敬的先生,皇上必然會心懷憤怒,他們也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不錯,在真正的證據之前,想要告他孫承宗還是可能的!」魏廣微和顧秉謙二人也是連連點頭。魏忠賢見他們都認為唐楓的主意可行,便也相信了。但隨即又有一個問題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怎麼才能掌握到孫承宗與東林黨人之間有勾結的證據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無孔不入的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的身上,當然也有人想到了東廠,但是如今的東廠廠督是魏忠賢,自然沒人敢這麼看他了。田爾耕一聲苦笑道:「不錯,我錦衣衛確是有為數不少的探子在東北一帶,但他們更多的是去女真那不秒年探聽消息的。而且軍中可不比其他地方,即便有什麼消息探聽了出來,想要傳了出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何況還事關孫承宗這個三軍主將……」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剛剛泛起的一點希望又有破滅的感覺了。這時唐楓繼續說道:「其實這也不難。只要公公您讓皇上派一個官員以監軍或是犒勞大軍的名義前去遼東,以他的身份便能探聽到一些尋常士卒無法得知的事情了。而他有著自己的人手,想要將消息傳回來也不是那麼的困難,只要如此,則事情也不是不可為的。」
「說的也是。」魏忠賢說著看向了在場的一眾人等,「咱家能信任的就是你們這些人了,而且你們不是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咱家向皇上進言的時候也方便一些,不知你們當中何人願意去一趟遼東啊?」
場中眾人立刻就象霜打的茄子一般地蔫了,他們這些人只敢在京城或是地方上耀武揚威、作威作福,真讓他們到了邊疆,那是一點勇氣都沒有的。他們知道遼東可不是說著玩的,女真人隨時都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到時候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還難說呢,更別提完成什麼任務了。
魏忠賢見眾人的反應就知道了他們的想法,剛想發火,就聽那崔呈秀道:「公公,下官以為既然這個主意是唐楓出的,便由他去一趟遼東為好。公公也正好可以提拔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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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欲往遼東(2)
崔呈秀這話一出口,堂上眾人先是一呆,但隨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全都頷首以為此法甚好,而唐楓也在心裡暗喜。他早就知道這些閹党中人對自己的突然冒起是心懷戒備的,但是既然魏忠賢對自己很是看重,他們也不好表現得太過顯眼。如今卻是一個大好的機會,表面上看來是將又一個立功的機會放到了唐楓的面前,可實際上卻並不是這樣的。
先不說此去遼東時刻會遇到危險,若真的碰上女真人的侵入,丟掉性命都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唐楓能安然地在那裡想要探聽到消息也不容易,那些戍守邊疆的士卒可不會因為朝中的什麼鬥爭而善待他的。而唐楓若是在遼東一無所獲的話,在魏忠賢的面前他原來立下的那些功勞也就不再那麼的顯眼了,自然對他們的威脅也不會很大了。作為魏忠賢身邊的一個智囊的崔呈秀在唐楓表現了之後雖然面上對他很是友善,可是心裡還是在想著如何抑制他的。他的想法終究是沒有逃過唐楓的判斷,但唐楓要的就是這個機會,於是他便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說道:「倘若魏公公不以在下無能肯予以此重任的話,在下必會竭盡全力替公公將此事做好的。」
唐楓這話一出口,就看到了周圍眾人都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他不禁心中歎道「果然是物以類聚啊,這些人個個都是心胸狹隘,見不得別人突出的傢夥。」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但他卻也不想這些人如此開心,所以就想故意都弄一下他們,便又帶著幾分難色地道:「但是……」說著他看了看周圍,果然看到這些人的神情頓時緊張了起來,「在下卻有兩件為難的事情,想要公公替在下做主。」
魏忠賢見唐楓在眾人都退卻的時候能站出來擔當,心中也很是歡喜,現在聽唐楓有什麼為難之事,便道:「你有什麼為難就與咱家說,咱家能辦到的一定為你辦到。」
「這第一件是在下的私事。在來京城之前,我才與娘子成親,相守不到一月我就被召來京城作證了,我那娘子卻還在歙縣等著我回去。如今若是我再去了遼東的話,她……」
唐楓的話還沒有說完,魏忠賢已經截斷了道:「咱家還當是什麼為難之事呢?咱家這就下令,讓南京那邊的人將你的娘子送來北京便是,只要你從遼東回來,便可與之相見了。你在北京也有了自己的宅子了,將她接來正好幫你打理打理。」
「多謝公公成全!」唐楓一拱手道,想到慧兒可以進京來與自己廝守,唐楓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柔情。但很快他就將這二女私情先放到了一邊,提出了第二個為難:「這第二個才是在下所顧忌的難題了。公公該當知道,我不過是一個區區的七品縣令的出身罷了,恐怕還不夠資格去到遼東啊。而且就連如今縣令的身份都無法確認,還請公公……」
「唔,這倒確是一個問題。」魏忠賢經他一提醒才想到唐楓達到身份確是很卑微,即使去了遼東也難以達成任務。在思索了一陣之後,他就將目光落到了田爾耕的身上:「要不就讓你加入錦衣衛,令一個千戶的頭銜吧?這樣一來,在品階上你便上去了,而且錦衣衛的身份特殊,在軍中也有一定的權力了。」
「公公不可,」魏廣微卻突然反對道,「倘若唐楓他以一個錦衣衛的身份去遼東,只怕他們會有所防範,他再想探一些情報卻是很難了。」
唐楓因為壓根就沒想著真的幫閹黨做什麼探子,所以也沒想到這一層,在聽了魏忠賢的話後剛想答應,卻被魏廣微給搶了先,隨即便醒過神來,也點頭道:「公公,魏大人所言甚是,我可以秘密地有一個錦衣衛的身份,卻不能讓他們知曉。」
「不錯,若想將情報送回來,他還是得借助遼東的錦衣衛的情報網的,所以我們可以在暗地裡給他一個錦衣千戶的職位,但是表面上卻還是要給他尋一個更好的官職的。」崔呈秀雖然不想看到唐楓升官如此之快,但為了大局考慮卻也只能這樣說了。
這時一直在旁思忖的顧秉謙說話道:「公公,若想要他去到遼東便要有個身份,下官以為監軍之職便很合適。我朝除了各地的鎮守太監能為監軍之外,禦史也可為之。而科道的禦史言官在品階上也不過六七品,即便是讓他擔任也不是什麼破格提拔之舉,皇上必允。而有了這身份之後,他便可前往遼東監軍了。不知公公和諸位以為如何?」
原本眾人還只當唐楓會因為此事而得以飛速提升到四五品的官職,心中還有些吃味,不想卻也不過是個禦史言官,倒讓他們心裡異常高興了,所有人都紛紛點頭道:「顧大人考慮得很是周詳,如此安排,甚是合理。」見眾人都以為這樣很好,魏忠賢便也同意了顧秉謙的建議。
唐楓對自己成為什麼官並不是太過看重,但想到這些人的心胸狹隘一至於斯,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但事已至此,便也只能領命了:「下官多謝公公和各位大人的看重!此去遼東必不會辜負各位的厚望的。」說著連連拱手施禮。
如此一來,真可算是皆大歡喜了,唐楓有了離開京城,遠離朝中紛爭的藉口,魏忠賢有了一個打擊東林黨人的機會,而其他人也將唐楓這個潛在的爭權對手給打發了出去,每人都笑容滿面。之後,魏忠賢又與眾人商議該如何處置汪文言和熊廷弼,對這個話題,唐楓卻是已經沒了興趣,反倒是有些被自己連累的熊廷弼感到委屈。
直到兩更天的時候,眾人才紛紛告辭回家,唐楓也起身想要回自己的那所宅子。才剛走到門口,他就被田爾耕給叫住了,他的手中正拿著一塊玉制的腰牌。唐楓有些茫然地看著這個特務頭子,不知他想怎麼樣,田爾耕將腰牌放到了他的手上道:「此乃我錦衣衛千戶的憑信,有了此物,遼東所有我錦衣衛的密諜均由你節制。」
這一說,唐楓才記起适才還提到自己有一個隱藏的錦衣衛的身份,看來這個田爾耕倒是沒有忘記。於是忙接過腰牌道了謝,心裡也有了一點平衡,畢竟自己這麼做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至少撈了個錦衣衛的千戶之職。在囑咐了唐楓幾句,又將錦衣衛的幾個聯絡點和接頭暗語和他說了之後,田爾耕便也離開了,而唐楓也在之後往自己的住處而去。
「什麼?公子你要去遼東?」解惑很是驚訝地說道。這是唐楓回了家後在見瞭解惑說出自己要前往遼東時他所做出的第一反映,既有驚,又有擔心。
唐楓卻是一笑道:「不錯,這還是由我自己所想出來的。」說著,唐楓將自己所考慮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這個自己最是信任的人,「只有這樣,我才能遠離這朝中的爭鬥。而且我既不想幫那閹黨,又得罪了東林黨,想要自保只能先離開京城了。」
解惑這才有些明白唐楓的用心,但他還是有些不忿地道:「看來公子說的果然沒有錯,那些所謂的朝廷官員沒有一個真正有擔當的,卻讓公子去遼東冒險。只是我聽說那裡比起京城更為寒冷,而且戰事也時不時地會爆發,只怕公子你……」說著很是擔心地看著唐楓。
渾不在意地一笑之後,唐楓道:「我此去又不是參軍,不過是去監軍罷了,即便有敵來犯也輪不到我去禦敵的。而且我大明在遼東有著十多萬的大軍,豈是女真人如此容易便能突進來的?至於你擔心的寒冷,我想這段時日來隨著你一同修習武藝,我的身體已經比過去好上了許多,這點苦還是受得了的。」唐楓在心裡又加了一點:「我去遼東更是為了大明朝,若不去那裡看看,如何在到時候想對策來對付侵入的後金大軍呢?」當然這話卻不能宣之於口的。
見唐楓的心意已決,解惑便不再勸了,但他卻還是道:「公子,你去遼東可得帶上我啊,我在那裡也好保護公子你。」
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唐楓點頭道:「那是當然了,你我兩人是從歙縣一起來的,我怎麼會將你一個人留在京城呢?不過待到慧兒來京城後,我卻要你先趕回來照顧她的。」
「這……」解惑雖然不是太情願,但也知道這是很無奈的事情,便點頭答應了下來。至於到時候的事情,便到了那時再看吧。
幾日之後,便有人將官服和一些印信送到了唐楓的住處來了,顯然魏忠賢很快就已經為他求得了禦史的官職,唐楓終於在京城之中站穩了腳跟。但是才剛站穩腳跟的他,卻連年都沒有在京城過,便接到了一道命令,讓他前往遼東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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