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重振大明 作者:路人家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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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2012-9-16 12:35: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3 339907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14
第50章    峰迴路轉

錦衣衛的人比那趙南星派出的雷大人早些出的京城,而他又是身有武藝的,所以照道理要比他們更早到達麝縣與唐楓見了面。但是他們卻還是遲了幾日才趕到的歙縣,只因為這個奉了魏忠賢之命一路南來的人在南京城中耽擱上了好幾日。
因為魏忠賢的意思是要他們將唐楓以及汪家的一干人等都帶到北京城去,而他離開京城時是單身一人,所以他去南京是為了找上幾個能聽命辦事的人。可南京的人一聽這是魏公公派來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一面好酒菜地款待於他,另一面又傳話給了刑七等人,讓他們先回去將事情的詳細情況稟報與他。如此一來一往間,他反倒比東林黨和知府衙門的人遲了兩日到的歙縣。同時刑七等原來監視著縣衙的人也根本不知道在他們離開之後唐楓被革職罷官的事情。
刑七等人亮出了南鎮撫司的腰牌後,那些守在縣衙門外的差役們自然不敢阻攔,任由他們闖到了二堂來。那幾個原來在縣衙做事的衙役更是為唐楓大為擔心,只當這些人和李三全等是一夥的,現下是來捉拿唐楓的,但他們也只能是在心裡擔心而已,對錦衣衛的行為他們是不敢有任何的違拗的。
見到唐楓正在二堂之中,刑七便一笑道:「唐縣令,你我又見面了。你一切可好?」
唐楓剛見到這幾個錦衣衛時也是一驚,但隨即發現了李三全的失態後就有了新的看法,所以他並不慌亂,只是略一拱手:「不知幾位大人突然駕臨所為何事?下官如今已經被革去了歙縣縣令的官職,這縣令的稱呼是萬不敢當了。」話雖然這麼說,但他卻還是無法將自稱的下官給改了過來。然後他又一引李三全:「幾位要是有什麼事情要詢問的,大可問這位李大人,如今這歙縣的事務已交由李大人處理了。」
李三全心裡叫苦,身為徽州府通判的他當然比唐楓更為瞭解朝廷中的情形,這幾日裡隨著那雷大人他也自然對汪家一事上當朝的幾位大人和魏忠賢下麵的人間的矛盾了然在胸,現在突然見到了錦衣衛臨門,他立刻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看看在一邊不作言語的李三全,又看看唐楓,刑七似乎懂得了其中的關鍵,但他卻依舊對唐楓道:「我等接到的吩咐卻是要同唐縣令你說,你現在既然還在縣衙之中,就先聽了吧。」言中並未將那李三全放在心上。
刑七也取出了一張蓋著錦衣衛大印的文書,開口念道:「茲查有歙縣汪家為禍鄉裡,又有與朝中官員相互勾結一案,特命歙縣縣令唐楓帶同一干人犯入京…….」
唐楓聽到這裡又是一驚,他只當這些人前來是給自己撐腰的,想不到卻是要將自己帶去了京城。隨後他就有了一個猜測,那必是京城中的爭鬥有了進展,那閹黨想要借著這件事情來來對付東林擋党中人,而自己不過是他們手裡的工具罷了。想明白這點,唐楓就想逃避。如果閹黨的人只是想要唐楓堅持此案,他必不會推辭,因為他認為這是正確的,正好借此機會將汪家一案審結。但是現在卻關係著黨爭,而且唐楓又深知閹黨並不是好人,自己若去了京城作證就成了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了,所以他本能地就想推拒。
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呢,突然從二堂之外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這幾位上差你們要白偶這一遭了。」隨著話聲,那雷大人在幾名差役的簇擁下緩步走了進來,「這位唐縣令現已被革去了官職待參,而此事又與汪家一案有關,我們吏部已經知會了刑部的人,他們會接手此事的。所以唐縣令以及在牢中的一干人犯是不能交給你們的。」
看到雷大人突然到了,李三全吊起的心才回到了原處,因為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些向來橫行無忌的錦衣衛。但是刑七卻連正眼都沒看那雷大人,也根本不理會他的話,只是看向了唐楓:「唐縣令,我已將北鎮撫司的命令宣讀了,你以為我們什麼時候起程比較合適啊?」
「你……」雷大人將對方並不理會自己說的話,只是一味地問被革去了官職的唐楓,心下就來了氣。可是他又不敢真的得罪這些人,所以只是狠狠地瞪著他們。
唐楓此時也很是猶豫,如果聽從了刑七等人的話,那自己恐怕就會被人認定是閹黨的人了,到那時候自己想再獨善其身怕是很難了。但若是不聽的話,自己卻又很不甘心,而且誰敢保證那些所謂的公正的官員會不會因為怕自己改變了想法而除掉自己。權衡再三,唐楓終於做出了決定,那就是和刑七等人合作。這不光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那些跟著自己的人,比如柳慧、田鏡等人。至於今後的事情,唐楓覺得還是再等等看的好。
「下官願意聽從七爺你的吩咐,帶同汪家一干人犯前去京城,但是……」唐楓說著看向了面前的那兩人,露出了一絲擔心。
刑七聽他答應了下來,很是歡喜,對雷、李二人完全不放在心上,哼了一聲道:「錦衣衛插手的都已成了欽案,我倒要看看什麼人膽敢阻攔。」說話間他又吩咐道:「來人,去縣衙大牢將裡面關著的汪家一干人犯都提了出來,由我們看押,等到唐縣令準備妥當之後便將他們押往京城!」立刻就有錦衣衛答應了一聲,在識得路的人帶領下往縣衙大牢而去。
沒想到自己原想用來震懾唐楓的話反而變成了將他推向錦衣衛一邊的力量,雷大人心頭惱火異常,但他也知道刑七說的是事實,自從錦衣衛成立以來抓過的朝廷大員不知凡幾,自己一個吏部的小小主事的確沒有辦法與他們抗衡,所以他只能是恨恨地盯著唐楓,暗罵他不分善惡,但卻也不敢派徽州知府衙門的差役前去阻攔。
但是他卻也忍不下這一口氣,便對唐楓皮笑肉不笑地道:「唐縣令,看來你指日便要得到高升了。想不到你十年寒窗苦讀,最終卻要做那禍國殃民之人手下的一走狗了。」
刑七聽他指桑駡槐地說了這話,雙眉一立便欲斥駡,但唐楓卻先於他開了口:「大人這話下官便不明白了。下官所作所為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民。倒是你們以一己之私,想要構陷於我,難道我為了歙縣百姓定那汪家眾人的罪便錯了嗎?」
這話卻讓雷大人反駁不得,他心裡也很明白這次自己來此只是借勢欺人罷了,唐楓為了自保做出這個決定也不能怪他。但在面上他卻不會認錯,所以只是在那冷哼了一聲。
那刑七見對方被唐楓駁得說不出話來,心中也大為痛快,也在那不陰不陽地道:「這位大人做事倒是對得起自己的十年苦讀了,那汪家的所作所為歙縣上下誰人不知,你們卻一意想替他們開脫,真是可悲啊。」
雙方正在相互譏刺的時候,那些錦衣衛已經將人從縣衙大牢中給提了出來,刑七滿意地一笑,然後問唐楓:「唐縣令,不知你何時能動身起程?」
唐楓道:「如今縣裡的事情都已交接好了,我只需帶上兩個人便可隨時起程。」
「好,那事不宜遲,我們今日就起程吧。」刑七為免節外生枝,便有了這提議。對此唐楓也沒有異議,他這兩日晚上已經將該帶走的東西都打上了包裹,因為在次日他就要離開縣衙的,現在反倒讓他不用多準備了。
唐楓回到了後院之中,見了柳慧和解惑二人,將自己要動身去京城的事情說了出來,然後問柳慧道:「我此去京城禍福難料,你要不留在歙縣岳父家中吧?等到事情辦完之後,我會回歙縣來接你的,你以為如何?」
柳慧和唐楓成親不過一個多月就要分離,心下自然有些不舍,但是卻也知道唐楓此去會有許多的事情要做,自己確實不應該拖累於他,所以在微一猶豫後便決然道:「相公,慧兒便在這裡等你歸來。你在京城一切都要小心……」說到這裡,眼裡已有了淚花。
唐楓上前將她抱進了懷裡,然後又在她的額上輕輕的一吻:「你放心吧,為了你和我的將來,我一定不會讓人害了自己。你在這裡也要提醒岳父他多加小心,汪家的事情未完之前他們在歙縣依舊是有著一定的勢力的。」
「嗯。」柳慧輕輕地應了一聲,雖然心裡擔心唐楓,但她還是被唐楓的這和這個時代不相附的親昵舉動給鬧了個大紅臉,好半天才恢復過來。
唐楓拿起早準備好的包裹,與柳慧、解惑回到了二堂,然後又將柳慧送到了柳家糧米鋪後,便帶著解惑與刑七等人往城外行去。
因為早就知道要將唐楓也一併帶去北京,所以除了囚車之外還有馬車等在那,倒也省得唐楓騎馬了。正當他們到了縣城門前時,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大人,請留步!」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14
第51章    到京師

唐楓此時正坐在馬車之中,一聽背後傳來的是胡烈的招呼聲,心下就是一暖。因為自那日徽州府來人之後縣衙裡的人就沒再與自己見面,顯然那是因為李三全等上司衙門的人給他們打的招呼。現在他更是已經不再是歙縣的縣令了,那胡烈居然還能趕來相送,足可見他對自己還是有著一定的情誼的。想到這裡,唐楓便叫停了馬車,然後掀簾探出了身子。
只見胡烈此時已經快步走了上來,見到唐楓露面突然搶上單膝跪在了他的面前:「卑職胡烈,特來送大人一程!」
唐楓忙跳下馬車將他扶了起來:「胡捕頭,如今我已不再是縣令之身,你就不必如此多禮了。你能在這個時候不顧嫌隙地前來送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大人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我的大人!除了卑職外,田師爺也來了,只是他的腳程不如卑職,又怕大人走得遠了,所以才讓卑職先行一步。」胡烈說著往身後一指,唐楓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田鏡正快步走來。看到他也來送自己一程,唐楓的臉上滿是感激的笑容,忙也迎了上去。
田鏡走到唐楓身前剛要下跪,卻已經被唐楓伸手給攔住了:「田先生,如今你我已不是上下級的關係了,這虛禮就不必了。」田鏡看了一眼刑七等人,低聲問唐楓道:「大人,你當真要去京城為證嗎?如此一來,你的仕途只怕是……」
唐楓一點頭:「不錯,我這麼做便是想讓他們知道即便你有什麼樣的理由,什麼樣的後臺,也別想在犯了罪後得到脫身。至於仕途什麼的,卻不在我所考慮之中了。田先生,胡捕頭,我確有一事要託付給你們二人。」唐楓隨口答了句後便轉變了話題。
他們兩人相視了一眼道:「大人你放心吧,柳家的人只要我二人還在位上就會護他們周全。」唐楓感激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又滿是歉疚地對田鏡道:「當日我不得以之下才用了離間之計,如今我離開了縣衙,你恐怕就會受到高鳴等人的排擠了。」
「大人只管放心,老朽在此畢竟也做了三十年的師爺,他們想將我趕走怕也不容易。何況大人說不定不日就會回來,他們也不敢對我如何。」田鏡道。
唐楓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歙縣的事情就交與二位了。我唐楓先在這裡謝過兩位,一旦事情完了,我必會回來給兩位一個交代的。」說著他便一躬到地,然後轉身返回了馬車。
「啪!」隨著皮鞭在車夫手中清脆地一聲響後,馬車就載著唐楓出了縣城。
在行了一段路程之後,唐楓突然覺得方向有些不對,便問與他們同行的刑七:「七爺,我們怎的是在朝著東北而行,京城不是在歙縣的西北方向嗎?」
刑七此時已經放下了心事,精神顯得很不錯,呵呵一笑道:「唐縣令,我們並非徑直前去北京,而是得先去一趟南京,在那會合了北鎮撫司的一些人馬之後,再將這些人犯押送到北京城去。我不過是送你們到南京罷了,其後的路程就會由北鎮撫司派來的上差送你們去。」
唐楓這才知道原來還要去南京一趟,才釋然地一笑,心說這也好,就當是公費旅遊了。
此時節,秋已盡而冬至,天氣是一日冷過了一日,當唐楓等人來到南京城的時候,在一些陰冷的角落已經結起了霜來了。唐楓、解惑二人被安排住進了驛站之中,而那刑七等人除了留下來保護他們的幾人之外,其他人便都回了拿鎮撫司覆命去了。
在南京住了的幾日,唐楓閑來無事便與解惑在其中逛了起來。雖然天氣寒冷,但是他們依舊是興致勃勃地遊覽了素有大名的幾處景點,如雨花臺、莫愁湖、秦淮河、紫金山等,倒也算是不虛此行了。但是除此之外,唐楓就沒了其他的事情可做了,顯然那是因為南京的官員並不看重他的身份所致。對此唐楓倒是樂得清閒,只是這麼打發著時間,只等北京的北鎮撫司的人一到,就押解著汪文豪等人前往大明的都城。
等到十一月十五這一日,刑七才再次來見唐楓二人,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個穿著錦衣衛標準服飾的精壯漢子。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充滿了力量,再加上神采飛揚的雙眼,唐楓一看就知道是個武藝不俗的人。刑七介紹他時說他是錦衣衛裡的一個百戶,名叫呂岸,這次北鎮撫司派來的人中以他為首。另外還有上百名錦衣衛會一路護送他們前往北京城。對這樣的安排,唐楓自然沒有任何異議,他只是有些嫌對方來得太遲了。
就這樣,在南京住了幾日孩子後,唐楓再次踏上了往北京的路途。而這次南鎮撫司也派了兩百名錦衣衛隨同這些北京來的人一起前往北京,當中就有與唐楓關係還算不錯的刑七等人。其中的緣故,唐楓猜想一來是南鎮撫司不想功勞都被北京來的人給奪了去,同時也是怕路上出了什麼意外,畢竟他們這次是從吏部來人的手中將人犯和唐楓給搶了過去的。
在行了半個月的路之後,唐楓等人終於來到了北京城外。從永定門眾人進了京城。
當看到北京城那高大的城牆,以及守在城門口的那些精神抖擻的士卒的時候,唐楓終於確認自己是來到了大明朝的心臟——都城北京了。
北京,古又稱薊城、燕京、諑郡、大都等等,從五代十國開始就有王朝在此定過都,如金、元等,實可算是古老的都城了。而如今的北京更是在燕王朱棣登基之後定為了大明的都城,隸屬於順天府。經過這近一百五十年的變遷,北京城比之前的任何一個時代更為壯觀。
唐楓在進了永定門後,便下了馬車,仔細地看著這個千年古都的風貌,看著那些摩肩接踵的人群,招徠著生意的商人,他的眼中滿是興奮。現在的大明雖然已經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但是因為有東林黨一眾人等的盡心竭力,還沒有顯出頹勢,而作為京城的北京就更是特別熱鬧了。
刑七等人雖然不是第一次進京,但也很是享受在京城中的感覺,所以大家便都放慢了腳步。這時,那呂岸便發話了:「我等身有差使,不能逗留太久,唐縣令你就隨著刑七等人先在左近找一個客棧住下吧。待得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我自會遣人前來找你們的。
刑七聞言眉頭一皺,便說道:「我也是身有公務才進的京城,這汪家一干人等上面也是交了給我的,我也要將他們押解到北鎮撫司。」說著與那呂岸並肩而前。
對此這個百戶也只能接受了,便指派了一人隨著唐楓先去找客棧入住,其他人則徑直往北鎮撫司而去。其實以唐楓的心思他也想去看看這個讓當時的人害怕,又留下了無數惡名的錦衣衛的大本營究竟是什麼樣子,但既然對方發了話了,他也只能接受。而且連日來在路上顛簸,唐楓雖然身體比以前要好了許多,卻還是有些吃不消,所以便也想先休息一下。
在那名錦衣衛的帶路下,他們兩主僕便入住到了京中一家專門給科舉的士子們準備的客棧之中。此時離著下次的科舉考試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著客棧之中倒也算是清淨。唐楓二人要了一間客房之後,又問小二要了一些吃食,便在房中胡亂吃了,然後唐楓倒頭就睡。
當唐楓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暮色低垂,已到了黃昏了。而解惑則在一邊整理著他們的行禮。看著柳慧為自己準備的衣物時,唐楓就恨不得飛身回到歙縣,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對柳慧的感情已經如此之深了。
見到唐楓醒了過來,解惑便說道:「公子,小二适才來問我們是否要晚飯,但我見公子尚在睡中就讓他給我們留了飯了。若公子肚子饑餓,便可下樓去用飯了。」
「我是吃了飯後睡的,現在睡醒卻又要用飯,怎麼到了京城我就只能做這兩件事了嗎?」唐楓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然後道:「再等等吧。解惑,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問過你,你以為我這次的決定是對是錯?」
解惑有些不解地看向唐楓:「公子你這話是何意思?」
「我是指你以為我決定來京城是對是錯?」
「這……既然是公子的決定自然是不會錯的。我記得公子曾說過,為人要對得起天地良心,那汪家的人為非作歹,自然要受到報應,公子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罷了。至於到京城來,也是因為在歙縣受到了他人的掣肘,若不如此必不能定了他們的罪。」
唐楓一聲苦笑,其實他早就知道解惑會如此回答,只要是自己做的事情,他都會無條件地給予支援。正當兩人閒聊的時候,小二突然來敲門道:「這位客倌,外面有一個姓徐的客人說是您的朋友要與你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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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最後的對策

在唐楓等人尚在往京城而來的時候,他決意來京作證,汪家的一干人被押送進京的消息就已經早上幾日地傳到了東林黨人的耳中。當趙(南星和汪文言知道此事的時候,臉色大變,因為他們知道此事與自己想要將唐楓就此罷官是脫不了幹係的。於是兩人急忙將所有的事情都對葉向高、楊漣等人和盤托出。
葉向高聽了這事之後,連連跌足道:「夢白兄,你們這次是真的做錯了,怎的那時不與我們商量呢?那唐楓若不是你們這麼一逼,說不定還不至於當即就聽從錦衣衛的意思趕來京城為證,如今一來,我們可就陷於被動了。還有,你們如此行事與那閹党中人的所作所為又有什麼分別,還不是仗勢欺人嗎?」說著又是連連歎息。
看葉向高只是埋怨自己二人,趙(南星只得說道:「這也怪不得我們啊,誰讓那唐楓不肯聽從茂林的勸告呢?臺山,如今事已至此,我們還是想想解決之法吧,不然汪家的人可就要被他們送進詔獄了,而一旦讓那些人動了手,想不將文言他供出來也不行啊。」
汪文言也在一邊不斷地告求,他為的倒不完全是自己,也是為了自己的那兩個侄子。他在幾日前知道自己的兄長汪文正死後就已經很是傷心,實在不想看著自己的兩個侄子也被人害死啊。這時那楊漣說話了:「葉首輔,這次確是他們想得差了,但此次閹黨將他們押解進京的目的就是要對付我們,所以雖然他們是罪有應得,但此事我們也不能不管。」
見連楊漣都在為自己二人說話,趙(南星和汪文言才算安下心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人官職雖然不大,但在葉向高的心中的地位卻是頗高的。果然葉向高在聽了楊漣的話後,語氣就有些變了,從埋怨變成了安撫:「我也知道你們的心思,但如今對方在錦衣衛的護送下進了京,我們根本無法在半路攔截了。唯今之計,只有在他們到了京城之後想辦法將案子放到大理寺去審理了。同時也要派人與那唐縣令好好地說說,不能讓他對我們心有芥蒂。不然到了大堂之上若他牽連出了文言,我們也無法幫你了。」
趙(南星一想也只好這樣了,便道:「那就由我們一同想辦法進言皇上,將汪家一案交到刑部大理寺來審理,同時讓那徐滄在唐縣令進了京城之後再與他見上一面。希望那唐縣令能看在同年好友的面上會相信我們也不是針對他的。」
他們商議好之後,就派了不少的人手於京城九門附近盤桓,等著唐楓一些人進京。然後在這一日,終於讓他們等到了唐楓進京的消息,又探聽到了唐楓所住的客棧,所以他們立刻就將徐滄叫去吩咐了一番後,著他來見唐楓。
唐楓在聽了小二的話後,就知道來的是徐滄,這讓唐楓對東林黨人的耳目靈便也大為驚訝。在他想來,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有錦衣衛和東廠相助的閹黨之人還算是正常,但是東林黨也有如此手段就讓他有些莫測高深了,同時也顛覆了東林黨在他心中的一貫形象。
將徐滄讓進了房中之後,唐楓便讓小二去沏了一壺茶來,然後兩人便寒暄了幾句。直到小二送了茶來,唐楓為兩人各自滿上了一杯茶。他才笑著看著這個同年道:「當日在歙縣一別,我只當再相見時該在數年之後了。想不到這才不到兩月,你我卻又在京城之中相見了。你此來必也是受人之托吧?」
徐滄料不到唐楓說話如此直接,面上浮出了一絲苦笑:「我也知道他們的所為確是讓你難以接受,但我此來還是想勸你一句不要向著那些奸邪小人了,不然與我大明江山是無益的。」
唐楓喝了口茶,然後才道:「茂林兄不知你可知道他們為了不使此案再深究下去,竟派人要將我革職嗎?你說他們如此行為可算是磊落君子所為嗎?」
徐滄對趙(南星等人的作為是毫不知情的,今天又只是聽命而來,驟然聽到唐楓的話後,一下就變了顏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唐楓看他的面色記憶知道此事他必不知情,所以便繼續道:「小站你知道這些人其實並沒有你所想的那麼正直了?的確在政事上面他們是有才幹,但在私德上他們離著君子還差得很多。這樣的人若不是時常有政敵環伺在側,只怕他們會做出更為傷民的事來。這次若不借著這次的案子緊示他們,只怕今後受難的百姓會更多。所以你也不必勸我了,我必要將那叫汪文言的人從朝中趕出去。」
徐滄看著唐楓毅然決然的神情,知道自己的勸告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了,只得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但我還是想請你看在天下蒼生的面上,不要完全被那些人所利用,不要牽連太多的人。如今的朝廷已經經不起太大的動盪了。」
唐楓雖然心中對東林黨的假公濟私的行為深惡痛絕,卻也知道不能讓他們就此一蹶不振,同時他也不認為自己有扳倒東林黨的力量,所以便點頭答應了下來。徐滄在與唐楓再聊了幾句之後,便鬱鬱而去,也不知他是因為事情不能圓滿完成而鬱鬱還是因為他也有些不齒于趙(南星等人所用的法子。
之後幾日,唐楓便只是留在了客棧之中,不再有人上門來了,這倒讓他有了在京城中四處逛逛的機會。雖然此來的目的還未達成,但卻並不影響唐楓遊覽數百年前的北京城的興致,因為在前世交通如此發達的時候他也不曾去過北京,所以現在有了這大好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了,而且他所遊覽的還是明朝時的北京。
看著一處處的建築,一條條的胡同,唐楓直是忘了此來的真實目的了。但隨後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後世的北京城其實不是自己眼下的這座城市,因為這座城市在明末清初的時候曾被李自成和破城的清兵毀過。想到這載滿了數千年文明的古城會毀于人手,唐楓在遊覽這裡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的沉重起來。
「我這樣想是不是在替古人擔憂呢?雖然我現在是身在這個時代,又知道將來要發生的一切,但卻根本無法去改變它。該起義的還是會起義,該被殺的人還是會被殺,該開關而降的還是會開關,該取代這個王朝的還是會來。我又能為它做什麼呢?」心裡沉重地想著這個問題,唐楓不禁有些癡了。突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既然那些書裡的主角到了古代或是異世界後能夠改變一切,我為什麼就不能呢?當日我是因為身在歙縣,離著朝廷太遠才會沒有一點想法,但現在我已經到了北京,在天子腳下了,我難道就不能想想法子嗎?既然那魏忠賢一個地痞流氓到後來都能一手遮天成為明朝實際上的皇帝,我又為什麼不能在這個時代有所作為呢?」想到這裡,唐楓的精神就為之一振,雖然他不知道這想法究竟能否實現,但若是不去試一下的話確也有些不甘心。
當唐楓在京城裡遊覽了一天返回客棧的時候,發現在那裡已經站著幾名曾與自己同來京城的錦衣衛了。「看來他們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妥當,只等我去堂上作證了。」唐楓心中一面想著,一面走了過去。那幾個錦衣衛見了他,忙將他帶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唐縣令你怎的在京城中四處亂走啊,你可知道現在京城中許多人都對你很是不滿。若是讓他們發現了你的行跡,以盜竊等罪名將你關進了刑部大牢可就不妙了。」
唐楓聽到這話才是一驚,但想到身邊有解惑的保護卻又釋然了,以解惑的本事,一般人想要對付自己還不太容易。何況東林黨人也不敢在京城如此放肆,他們就不怕事情洩露出去嗎?所以他只是一笑道:「我倒是不曾想到這點,倒讓幾位大人擔心了。幾位大人今日來此,可是雌案有瞭解決之道了嗎?」
「哼!」那呂岸哼了一聲,「也不知道那東林黨人做了什麼手腳,此案居然不肯讓我錦衣衛來查辦,而是將之送到了大理寺去了。如今我們到來就是要將你帶去見一個人的。唐縣令,你這就隨我們一同前去吧。」
唐楓早就知道東林黨在派徐滄來見自己之外一定會想法子將案件的審理之權從錦衣衛的手上搶了過去,所以也不吃驚。但他對要見自己的是什麼人卻大為好奇,到了這個時候若不是一個有身份的人,是不會急著見自己的。所以第一個跳入他腦海中的便是與東林黨尚在爭鬥的閹党之首魏忠賢。「如果真的是他,我該如何面對他呢?」隱隱地唐楓覺得這說不定就是上天給自己的一個大好機會,一個從無人問津的縣令成為可以對歷史有所改變的人的一個機會。於是在讓解惑留在客棧之後,他便跟在呂岸之後往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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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閹黨的試探

唐楓的希望終究是沒能達成,因為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既不是東廠,也不是魏忠賢在宮外的府邸,而是錦衣衛的北鎮撫司。此時他站在了大堂的下首,而上面坐著的一個看上去很是精瘦的男子則是是仔細地打量著他。看此人的穿著以及在這裡也能坐得如此穩如泰山,唐楓就已經可以猜到他是錦衣衛中的實權人物了。雖然他不是唐楓最想見到的魏忠賢,但他還是覺得自己今天不會一無所獲。
在看了唐楓半晌之後,上面那人終於開口了:「唐縣令果然有膽色,在我錦衣衛的大堂之上尚能如此面不改色的,我許顯純還是第一次見到。好,也不枉我們將你從歙縣請了來了。」
「原來他就是那個以對人用刑為樂的許顯純啊,怪不得我怎麼都覺得他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呢。」唐楓心中一面想著此人在歷史上的身份,一面忙行禮道:「謝許大人的謬贊。下官不過是自認並未犯下什麼王法,縱然是進了刑部、大理寺也不會慌張的,倒不是因為膽子大的緣故。」
「呵呵,你的膽子大不大我已有了一個看法。唐縣令,請坐吧!」許顯純指著邊上的一把椅子,然後又提高聲音:「上茶!」不一會工夫,就有人端了茶盤上來了。唐楓謝過後看向了那端茶上來的僕役,卻發現此人似乎在哪裡見過,至於究竟是在哪卻是一時忘了。
唐楓雖然裝作有些誠惶誠恐,但他四下裡審視的目光卻還是出賣了他,這讓一直在觀察著他的許顯純的心裡對這個年輕縣令就更為好奇了。要知道正如他所說的,即便是來錦衣衛這邊來公幹的朝廷官員,到了這裡也是戰戰兢兢的,更別說四下裡打量了,但這個縣令不過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卻有如此膽色,這不能不讓許顯純為之側目了。
前段時日勤習內外功法,雖然不能使唐楓的武藝提高多少,但卻也很有益處,比如他的身體比之前強壯了不少,而他的感覺也比一般人要靈敏得多。雖然那許顯純看著唐楓時並不很刻意,但他還是有一種對方正在注意自己的感覺。唐楓對這種別人拿自己當貨物一般考量的感覺很不適應,便決定打破這個尷尬的情形,先行問道:「不知許大人突然叫了下官來見你是為的什麼?可是那汪家一案有了什麼眉目嗎?」雖然那呂岸一時口快將新的情況透露了出來,但唐楓卻並不打算就這樣直說出來。
許顯純這才收回了打量唐楓的目光,也將自己對唐楓的評價先放到了一邊,笑著說道:「看來唐縣令對此案也很是上心哪。不錯,此案又有了新的變數,不過對你我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那就是汪家的那一干人等已經無法由我們錦衣衛看押了,而是被投放到了刑部的大牢之中,等過上幾日後,由大理寺主審此案。本官此次將你叫來除了想見見你這個不畏強權的縣令之外,就是想將此事轉告與你,讓你也好有個準備。」
唐楓淡然地一笑道:「大人太高看下官了,下官並不是不畏強權,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那汪家並不是下官的對手罷了。若我身為朝廷命官反要受制於這些人,那我便無顏面對天下了。只是不知大人你剛才所說的讓下官做好準備是何意思?」
「對,你應該還不知朝中的情況。你所要告的汪家有人與執掌朝政的一些大人交情非淺,他們為了幫那汪家便向皇上呈了奏摺,皇上也准了他們的意思,讓我們錦衣衛將人送到了刑部,由大理寺來主持審理。而那大理寺中也有許多人是那些朝中官員的同黨,他們若是想救汪家一干人等,便會想盡辦法來對付於你,所以本官才會讓你做好準備。此次你來京城作證,只怕不會那麼容易了。」
唐楓心中對此時的情形已經有了個大概的判斷,所以會出現這麼一個情況並不覺得意外,但他的面上還是配合著許顯純的話露出了擔憂之色:「那下官豈不是會被人認定是誣告之徒了?還請許大人救我啊。」說著起身朝著許顯純連連施禮。
「這不用你說,我們也不會讓他們的奸計得逞的。」許顯純見唐楓終於有些慌亂了,心下大為滿足,但又怕真的嚇得這個人不肯對汪家一案為證了,忙又安慰道:「此事魏公公也已經得知了,有他以及我們的人在那照拂,他們想要傷你只怕也不容易。而且此案已經連皇上都給驚動了,他們想要從中舞弊也沒有那麼容易。唐縣令,你只要在堂上一口咬定他們是藐視朝廷,犯下了大罪的,那這些汪家的人便不可能再翻身的。」
唐楓忙點頭答應,此時他的心裡對東林黨的感覺又差了幾分,顯然這些人也是以權謀私的個中好手,在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居然會將案子交到自己人的手上去審,這不是真正正直的人會做出來的事情。
許顯純見自己要吩咐的事情都說了,便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便想將人送出去。突然,他想到了之前得到的一個密報,便故作關心地問唐楓道:「唐縣令在京中原來還有朋友的嗎?」
唐楓此時正在考慮自己該如何應對汪家一案,聞言便漫不經心地道:「是的,下官在京中有一好友……」突然他猛然醒悟過來,有些提防地看著許顯純。接著他就記起了一件小事,當日自己送徐滄出了客房門時曾見到一個在客棧中投宿的客人看了自己二人一眼,現在想起來這人便是剛才給自己上茶的那個僕役。顯然,自己在客棧中的一舉一動都是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中的,自己與徐滄相見當然不可能瞞過他們了。想起錦衣衛東廠是通過密探起的家,唐楓又覺得這事其實也很正常,自己畢竟現在還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所以也不怕他們的監視。
看到唐楓的神情,許顯純也猜到了對方的想法,便只是一笑道:「唐縣令你不要怪我們如此做,實在是因為這次茲事體大我們不敢有一絲的懈怠才不得以如此。而且如此做的目的也是為了保護唐縣令你的安全。不過你在面對這個朋友的勸說時能不為所動,這讓我們也很滿意。這次若真能因此案而對我們有所幫助,我們是不會虧待你的。」
唐楓此時已經回過了味來,他既然敢這樣將事情說出來,自然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提醒,告訴自己不可起別的念頭。雖然心下認為此事並不要緊,但卻還是覺得很不舒服,唐楓只得說道:「許大人你們只管放心,下官既然已經認定要為歙縣除去汪家,便不會半途而廢。」
許顯純只是一點頭:「如此便好。本官也不多留你了,唐縣令這便回去休息吧。不過最後本官還要告訴你一事,這段時日裡最好是不要在京城裡四處走動,待到過幾日將案子審結之後,你有的是時間遊覽京城。甚至有可能你還會在京中長住呢。」
唐楓唯唯稱是,在施禮後便告退出了大堂。對這次與許顯純的會面,唐楓其實並不滿意,除了因為知道了對方對自己有監視這一點之外,他也是完全沒有什麼收穫的。
之後在呂岸的護送之下,唐楓又回到了客棧之中。此時的解惑則正有些擔心地等在客棧的大門之外,直到見了唐楓過來了,才滿是喜色地迎了上來。
回到了客房之中,唐楓便將自己二人是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下的事情告訴瞭解惑,解惑滿是愧色地道:「都怪我,怎麼就沒發覺我們被人監視了呢?公子,要不我這就去將這些人找出來,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為你出氣吧?」
唐楓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如今對方已經將事情都捅出來了,我們再去為難他們不是和他們作對嗎?只是今後我們便不能再外出了,在那案子審結之前,我們兩人都得留在這個客棧之中。」說著歎了一口氣。
在這個時候,許顯純已經來到了魏忠賢的面前,將自己與唐楓的對話稟報給了他。魏忠賢在聽了這次的事情半晌後才說道:「以你看來,這個叫唐楓的縣令是真的會與我們聯手對付他們嗎?而且現在一切都與先前不同了,案子都移交到了大理寺的手裡。」
許顯純思忖了一下後道:「以下官看來,這個縣令的膽子還是很大的,他應該不會懼怕那些人的權勢,這在他與我相見時的表現中就可看出來。而且下官在與他對話的時候還暗中給他透露了一點事情,那就是他在我們的監視之下,即便他現在想要臨陣而逃卻也不可能了。他是一個聰明人,應該不會產生這個念頭的。」
「如此就好,這個縣令的官職雖小,但是若用得好了,他就是對付東林一黨的最好工具,這次我們絕不能象兩年前那樣讓那汪文言脫身了!」魏忠賢的聲音聽起來如冬日裡的寒冰,使得許顯純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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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初審

天空中滿布著鉛色的陰雲,壓得整片天空似乎都要塌下來一般,北風也呼嘯著吹了過來,吹得站在廊下的唐楓猛地打了個寒戰,雖然他身上已經穿上了厚厚的冬衣。不論是穿越前的唐克曉還是現在的唐楓,都不曾真的到過北方過冬,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北方寒冷的冬天的滋味。雖然站著地方並不是空曠的廣場之上,但是那無孔不入的北風依舊吹得唐楓接連緊著自己的外袍。
為了抵抗寒冷的感覺,唐楓便不斷地分散著自己的思想,一會看看廊外地上堆積的雪堆,一會又看看正對著自己不遠處的那兩座相對而立的巨大塑像。這已經是十二月初五了,唐楓在客棧中等了好幾日之後終於在呂岸和一些錦衣衛的帶領下來到了大理寺,來對汪家一案進行作證。現在的他正是等在大堂之外,等著裡面的主審官喚自己進去。
大理寺那是明朝的三法司之一,其餘兩個便是刑部和都察院,那東廠、錦衣衛並不在其中。這汪家一案雖然牽涉的人都是當朝的高官,但是因為犯事之人的身份使然,所以還不能以最高規格的三司會審來對待他們,所以最終只能由大理寺單獨審問此案了。今天是第一次過堂,所以唐楓對這裡的環境還是很陌生的。
在唐楓面前的這兩個塑像,一個是頭頸與常人無異,臉卻是青綠色的,另一座塑像則是一隻獨角的怪獸,看上去很是威猛。唐楓當然不認得這是古代獄神皋陶和觸邪神獸獬郢,只覺得在大理寺中放著這麼兩個神像似乎很是詭異。在看了這周圍的物事數遍之後,唐楓又變得有些百無聊賴了,堂中不時有衙役們喊「威武」的聲音不斷地傳出來,顯然是那主審官員正在當眾問那汪家的一干人等。這讓唐楓心裡更急著進去一看,因為有人跟他說過今日的主審也是東林黨人,只怕他會徇私。正當這個時候,堂上傳來了一聲喊:「帶證人唐楓!」
兩名站在唐楓身後左右的衙役便上前要將唐楓帶進堂去,但唐楓卻是比他們的腳步更快地往裡走去。唐楓如此做一方面是因為不想讓人當犯人一般地押進去,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實在是受不了如此寒冷的氣候,想要進去避避風。
唐楓進了大堂,抬眼看去時,正好看到上面「明鏡高懸」的牌匾下坐著的一個五十多歲的官員。他面上滿是肅殺之氣,一看就可知道他是經常斷案的個中好手,不怒便已自威。
這人便是如今大理寺的少卿惠世揚,也是東林黨中人。他在幾日前知道自己將會審理此案的時候就曾與葉向高等人會了面,他們就曾跟他提到,最好是將此案先拖下去,拖到明年開春再說。他也向上面稟報,說在臘月審案很是不吉,但是卻也不知那閹黨的人做了什麼手腳,還是讓他在今天開始審理此案。所以惠世揚的心情並不好,而知道唐楓的身份後更是瞧他不起。看到這個年輕而不知天高地厚的縣令走進了大堂,他便想給他來個下馬威,拿起手邊的驚堂木,「啪」地一聲就敲了下去,然後喝道:「來者報明身份,下跪回話!」
想到以前自己是高坐在堂上問話的,現在卻風水輪流轉地輪到了自己要回別人的話,唐楓就覺得有些好笑。而除了兩邊的衙役和上面的主審官員之外,唐楓並未看到汪家的一干人等,這讓他有些不解,怎的將自己這個證人帶上了堂卻不見了人犯?正當他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時,就聽到了這威嚴的聲音,他的心裡就是一跳。但隨即他就知道了對方的用意,便只是躬身施了一禮道:「下官南直隸道徽州府轄下歙縣縣令唐楓見過大人,下官既有官職在身,又是進士出身,按大明律是無須下跪回話的,還請大人明察。按大明律,只要官員不曾犯罪,到得堂上便當有座,還請這位大人為下官設座!」在來這裡之前,他又看了一遍大明律法,所以才會如此大喇喇地說話。
他這話讓惠世揚的面色一緊,他也想起了有這麼一條。但是以前無論是作證的人還是人犯在見了自己之後都是嚇得跪在地上的,卻還沒有一個人敢如此放肆地要求座位,這讓他的面上有些掛不住了。但他也知道唐楓所說的乃是實情,於是在微一猶豫之後,還是命人將一把凳子端進了堂上,請唐楓坐了下來。
見到這個年輕的縣令居然如此大膽,在兩邊站著的衙役也是驚訝不已,看唐楓的眼光就變得不一樣了。惠世揚也感覺到了堂上氣氛的變化,但卻也沒有法子,只得在咳嗽了兩聲之後道:「唐縣令,本官問你,此次來京你可知道所為何事?」
唐楓端坐凳上,面色淡然地道:「回大人的話,下官知道。幾月之前有下官轄下的一戶富家汪某,劫親殺人,被下官派人捉拿到了縣衙之中。其後又有汪某兄弟帶著上百家丁強行闖進了縣衙,打破了縣衙大門,為了朝廷的顏面,下官便將他們給關押起來,然後上報府台,要將他們明正典刑。不想此案卻被京中的各位大人所知,故而下官便從問案之官成了證人。下官此來京城便是來證實此案並非冤案,而是確有其事的。」
看到唐楓面無懼色侃侃而談,惠世揚就知道今天上碰上個難對付的人了。在微一思忖之後,他才繼續問道:「可也有人說此案另有他情,說是你唐縣令栽害的那些普通百姓,不知你有何辯駁之辭?」
知道顯然對方是在擾亂自己的思想,唐楓於是便說道:「不知大人這話是從何處聽來的?除了下官可為人證之外,尚有汪家家丁汪利等一干人所寫下的供詞,以及受害百姓的畫押可為物證,人證物證俱在,大人何以認為此案另有別情呢?」
「這……」惠世揚被問得有些啞口無言了,好半天才道:「此案事關重大,本官自然不能不審慎,自然要多處詢問了。此話便是本官問了那汪家的那些人後得出的結論,他們都說這是你唐縣令屈打成招的結果,本官為了穩妥起見才會小心求證。本官總不能聽信了你一面之辭就將這上百人定了罪吧?」
唐楓心中暗怒,但是卻還是得回答對方的質疑:「大人以為下官屈打了那些人,認為下官的證言是一面之辭,那下官也能說大人聽的汪家之言也是一面之辭,而且還是在污蔑下官。難道大人以為那些歙縣百姓的證辭也是假的?歙縣的百姓都在替下官說話嗎?」
惠世揚當然知道唐楓所說的句句在理,但是他的立場卻不能讓他同意這看法,所以只能道:「本官不過是為了案情可以更為公正才有此話,唐縣令你倒不必如此慌張。至於你所說的可以作證的歙縣百姓,如今可不在堂上,你讓本官如何信你的話?」
唐楓心裡一陣冷笑,這和死無對證又有什麼分別?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便對惠世揚道:「大人。今日審案問的是下官這個證人還是汪家的一干人犯?怎的在堂上只有下官一人,而並無他人呢?若大人真的心中懷疑,何不將那一干人犯都帶上堂來,讓其與下官當堂對質呢?」
「适才人犯就曾在此將實情稟說於本官,本官亦想讓你與他們當堂對質,然那些人卻對你心有畏懼,不敢與你相見,故而才將他們先摒退了。」惠世揚說道。
唐楓卻聽出了他話裡的破綻,抬頭道:「大人,你這話便差矣!只是聽了人犯的一面之辭便道他們說的乃是實情,那還來問問做甚?如此主觀便將案子定了性,恐怕與大人的身份很不相附吧?」
惠世揚一呆,這才想到自己剛才被這個人一逼失了言,頓時心中大為惱怒,但是卻也發作不得,只好一拍驚堂木道:「既然你如此說話,本官必須給你一個交代了,來人,將汪家一干人等帶出來!」
此時在大堂後面的一處斗室中正坐著兩個人,正是汪文言和趙(南星,唐楓與惠世揚的一問一答他們二人在這裡都聽得明明白白。兩人聽得唐楓如此咄咄逼人的口吻,面上既驚且怒,因為他們完全料不到這麼一個年輕的縣令會如此大膽。過了好一會兒,那趙(南星才輕聲道:「好在今日有你我在此,不然以惠世揚之能還對付不了這個縣令。我一直都覺得好奇這個縣令敢不賣知府,甚至我等的面子,是何等樣的人物,卻不想他居然是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汪文言的面色比起趙(南星來更為難看,現在他已經有些擔心自己的那兩個侄子了,若是真的定了罪的話,自己死後就無法向地下的兄長交代了,而且此事與啊也有著切身的利害關係,他是真輸不得了。端起茶喝了一口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一下後,他才說道:「我已經與兩個侄兒見過面了,也將推脫的說辭教給了他們,現在就看他們能否將這個唐縣令給辯倒了。」話雖然這麼說,但見了唐楓連主審都被壓制的氣勢後,他便有些對自己的兩個侄子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正當兩人相顧無言的時候,外面的堂上已經響起了鐵鍊摩擦著地面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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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初審(2)

「叮噹」一陣響,汪德道與汪德豪兩人便已經在幾名衙役的帶領之下走上堂來。兩人經過這段時日的牢獄之災,再加上從歙縣一路坐著囚車來到北京城,已經委頓不堪,原來的翩翩公子形象也不復存在了。而汪德道更因為臉上的傷而以長髮覆面,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兩人再次進入大堂,心中很是忐忑,但當他們看到了坐于唐上一臉肅然的唐楓時,眼中便顯出了仇恨之色,若不是在大理寺的堂上,說不定那汪德豪會撲上去和唐楓撕打起來。唐楓也看到了他們兩人的仇恨之色,但他卻並不驚慌,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跪在地上,向著高高在上的惠世揚行禮。
「汪德道、汪德豪,如今判你等有罪的歙縣縣令便在這裡,他說你們二人不但指使家丁殺人行兇,還闖衙傷人,對此你們可承認嗎?」惠世揚在一拍驚堂木後問道。
汪德道二人早在之前就已經見到了自己的三叔,得到了他的面授機宜,所以現在立刻異口同聲地道:「大人,我們二人冤枉哪!」然後先是汪德道說道:「小人與這唐縣令曾在酒樓之上起過爭執,他還害得小人的臉被燙傷,之後他因為怕小人懷恨在心,便處處針對我汪家。」說到這裡,汪德道便伸手撂起了蓋在面上的頭髮,將滿是燙傷傷疤的臉顯露在了眾人眼前。此時汪德道的臉上的傷早已經結了痂,又因為連日來的受苦,他的臉變得異常的醜陋,使得堂上見慣了血肉的眾衙役也是發出了一聲驚呼,心中同情心一起,便對他的話多信了幾分。
看到汪德道如此難看的一張臉暴露在了自己眼前,惠世揚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好一會才看向了唐楓:「唐縣令,他說的可是實情?」
唐楓早就知道對方受傷確是因為自己的書童解惑下的手,當然這也是對方先想對自己不利的緣故。但是這事情一來太過湊巧難以取細心於人,二來也說來話長,唐楓便不想在堂上說了出來,而且他也能肯定這汪德道一定不知是自己的書童下的手,所以便說道:「我記得汪德道的傷確是與下官同席飲宴的時候所受,但卻並非下官所傷,而只是一件意外。至於他所說的下官為怕他們的報復而時時為難於他們汪家,則更是子虛烏有的事了。」
汪德道卻在一邊辯道:「大人,這唐縣令曾三番四次地到我家中尋事,若不是他想找我汪家的不是,身為縣令的他為何會時常來到呢?」雖然那段時日裡他關自己的房中不問所有事情,但卻還是隱約知道這些事情的。
唐楓看到惠世揚的臉色有些變化,顯然是覺得對方說得在理了,心中便是一驚。知道自己必須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才能說清了,便開口道:「啟稟大人,此事雖然不假,但卻另有他情,還請讓下官一一道來。」說著就將汪家人為難自己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想不到唐楓完全不顧自己的顏面,將自己受制於人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這讓汪德道兄弟倆有些變了面色。按著之前汪文言所猜想的,唐楓為了保存自己作為縣令的尊嚴是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事情給說出來的,可他們卻失算了。
惠世揚見唐楓不假思索地就將事情說了出來,而且聽來也很是合理,便也只能信了,又知道這樣一來對汪家便有些不利,於是轉變了話題:「唐縣令之言倒也頗為有禮,此事與本案並無多大關係,便先放在一邊。汪德道,你适才說那劫道殺人之事與你並無瓜葛,現在在堂上可還敢如此說嗎?」
唐楓知道這惠世揚明顯是在偏幫汪家兄弟,但卻也有些無奈。這時汪德道便繼續說道:「不錯,小人之後因為受此重傷一直在房中將養,不問他事,自然是無法命人去劫道殺人了。此事我汪家上下一干人等均可為證。」
唐楓立刻說道:「大人,當日前去汪家捉拿他時,下官是在堂上問了那些當場成擒的人,從他們的口中得知幕後的主使便是這汪德道才帶人前去的。如今有這些人所作的供詞為證,而且這些人也在北京城中,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將證物拿來一看。」
「本官斷案不必你來教!」惠世揚冷哼了一聲,隨後再道:「來人,將汪利等一干人等也帶上堂來,本官要他們與唐楓當場對質。」說著看了唐楓一眼。
被他看了這一眼的唐楓心中一跳,似乎心中有一件事情忘記了,此事還很是關鍵,但仔細想來卻又記不起了。就當唐楓疑惑不已的時候,汪利以及幾名家丁被帶到了堂上。
「本官問你等,這截道殺人之事可是你們所為?又可是受的汪德道的指使?」
汪利看了一眼身前的兩個少爺,伏於地上道:「回大人的話,這劫道殺人之事確是我等所為,卻與三少爺沒有一點關係。這事唐縣令也應該知情的啊,那日我們與三少爺所說的話,他也是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唐楓的臉色就有些變了,因為他記起了剛才自己不記得的事情,那就是這事的確與汪德道沒有什麼關係。原本他是想著將汪德功給捉拿的,但是之後許多事情紛至遝來,使得他一時就將這事給忘了,直到這個時候聽了汪利的話,他才將事情記了起來。但是這事雖然與汪德道無關卻是汪德功主使,想來也沒什麼大問題。
這時那汪利繼續說道:「……我等也不過是為了替我家少爺出一口氣罷了。大人,我們所劫的乃是一路送親的人,他們便是將新娘送去給唐大人成親的。而這個新娘之前也與我家少爺有過文娉之禮,但之後那柳家卻因為唐楓他是縣令的關係而將女兒嫁與了他。我們不過是一時氣憤,才會前去劫道的。如今已經知道錯了,還請大人明鑒!」其他幾名家丁也是連聲附和。
惠世揚饒有興味地看向唐楓:「唐縣令,他所說的可是實情,這些人所劫的可是送親與你的隊伍?」
唐楓見他們將自己的立場變得有些尷尬了,心中也有些慌了,但是卻還是面色不改地道:「回大人的話,他們所說的確是真的,但是不論他們劫的是什麼人,作為歙縣的縣令,我抓他們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且他們在堂上也是親口承認的是汪德道指使的他們……」
汪利此時突然插口道:「大人,小的有下情要稟!」在得到了惠世揚的同意後,他便說道:「大人請看小人們的手腕。」說著將袖子捋了起來,露出了兩隻手腕。
眾人凝神看去時,發現他們的手上都有一道很深的刀,雖然因為時日有些長了顏色淡去,但卻還是可以看出這一刀很是淩厲,那些衙役們都輕咦了一聲。
「這傷是怎麼來的?」
「是……」汪利看了一眼唐楓,似乎很是畏懼於他,過了一會,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才開口道:「是唐縣令命人對我們用的刑。他要我們一口咬定此事是三少爺所指使的,我們剛開始不願意招認,他便命人以刀刺進了我們的手腕之中用刑,還說若不照他的意思來做就將我們的四肢都廢了。小人們熬刑不過,這才順著他的意思寫下的供詞。」
「你們……」唐楓想不到對方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氣得一時間都沒了辯駁的話了。但是這時候惠世揚卻開口了:「唐縣令,看來這事情可沒有你所說的那麼簡單啊。對方雖然劫的是你的新娘,你也不能枉顧我大明律而用刑讓他們隨意攀扯。」
唐楓此時已經猜到這是汪家的這些人在背後設計好的,為的就是將自己放在有話無處說的地步,心中暗恨。但是解惑當日下手時也太重了些,使得這些人拿來利用了。在微一定神之後,他才說道:「大人,他們所言並不屬實。不錯,他們劫的是我未過門的娘子,但是無論他們對付的是什麼人,只要他們犯了我大明的王法,下官就要將他們捉拿,並將幕後的主使之人給挖出來。而且他們的傷卻並不是下官在堂上問案時所施,而是在捉拿這些人時所造成的傷害,這一點當日在堂外聽審的百姓皆可為證。」然後他又一頓道;「而他們适才所說的與汪德道無關話卻是下官用計給逼出來的,只是他們卻隱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事雖然不是汪德道所指使,卻是汪德功下的令,當時在縣衙裡的一干書吏以及衙役可以為證。」
「唐大人,你不覺得自己所說的話前後矛盾嗎?」惠世揚一聲哼道,「你剛開始時只說此事乃汪德道、汪德豪所為,但現在卻又這麼說了,這叫本官如何還能信你?而且你所說的對此事知之甚詳的無論是百姓還是縣衙之人都不在京城之中,你叫本官現在找何人去問呢?我看你分明是在狡辯!」
唐楓還想要分辯,惠世揚已經一拍驚堂木道:「既然此事一時之間無法斷得清楚,雙方又各執一辭,本官就先與人商議之後,再行定奪。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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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魏忠賢

出了大理寺,唐楓便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解惑,以及錦衣衛中人,見到唐楓出來了,所有人便都圍了上來詢問他此次審案的經過。心情不愉的唐楓便將今天在堂上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然後歎了口氣道:「這問案的大人擺明瞭是在袒護汪家的那些人,如今還以雙方各執一辭為理由將案子拖後了,真是……」說到這裡,他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一邊的解惑也很是懊悔,他懊悔當日自己怎麼就出手如此之重,傷了這些人等,從而讓他們有了一個藉口,早知如此,那天自己就只將他們擊倒便是了。唐楓很快也發現了他的異樣,並立刻知道了他的心思,便小聲對他道:「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你,即便沒有那傷,他們想要維護那幾個人也還是有其他法子的。說白了他們根本就不想定這些人的罪。」
正當唐楓想要返回客棧的時候,那邊又過來了幾個錦衣衛,他們先與護送唐楓的那幾個錦衣衛說了幾聲,那幾人立刻恭敬地一點頭,然後便走開了。然後他們又來到唐楓身前說道:「唐縣令,有大人想要與你一見,你這就隨著我們過去吧。」說著伸手向前一引。
唐楓看了一眼離開的前一批人,心下大為不解,不知道這些人間說了些什麼,同時也摸不准對方的用意,既然自己是由錦衣衛送來的,他們直接命這些人將自己帶去便是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地派兩批人來呢?可是唐楓也明白自己的身份還不能過問此事,便忙點頭道:「如此就麻煩幾位了。」說著便跟著那幾個人上了他們帶來的一輛馬車之中。而解惑當然無法隨他一同前往了,便讓他先行回去客棧等候自己。
這輛馬車除了內部的空間比一般的馬車要大上幾號,內中的設施要更豪華一些之外,與一般的馬車最大的區別便是它的兩邊車廂之上並沒有視窗。但是唐楓一進去後卻並不覺得氣悶,顯然它是有著通氣之處的,而且裡面也點著燈燭,並不昏暗。看到這麼奇怪的一輛馬車,唐楓就知道想見自己的人一定不是當日的那個許顯純了,他甚至可以猜到了那個人的身份。
馬車向前轔轔而行,唐楓剛開始的時候還能聽到路上叫賣的商販和行人的聲音,但是之後這些城市裡最平常的聲音便漸漸稀少了,最後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安靜得可怕了。「不會是把我接到皇宮裡來了吧?」唐楓想不通北京城裡怎麼會出現這麼安靜的地方,在他想來只有皇宮才有可能出現這景況。
但是當唐楓在他們挑起門簾請自己下車,向四周看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還是忘記了一個所在,那就是明朝百姓談之色變的,和錦衣衛齊名,甚至更上層樓的特務機構——東廠。因為在他的面前的一面雪白的牆上便鏤空雕著它的標誌,一隻昂首向天的龍,下邊寫著四個字——東緝事廠。那龍當然代表的是當今的大明天子,而東廠位於其下的意思便是指只遵於他的號令了。看到這個標誌的時候,唐楓的心裡就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同時也已經可以肯定要見自己的那位大人是誰了。
從邊門走進了東廠,又隨著那幾個人在其中曲曲折折地走了不少路之後,唐楓便連方向都分不清了。好一會工夫,唐楓才來到了一間還算雅致的廳前,那幾名錦衣衛向他示意一下讓他進去之後,便駐足在那不動了。唐楓深吸了一口氣,一推門邁進了廳中。
外面還在刮著北風,所以唐楓的身體覺得很冷,但一進入這裡卻覺得很是溫暖,想來是其中的供暖設施很是不錯。這個廳堂並不大,除了上面一張又大又舒適的椅子之外,就只剩下下面的一排小木椅了。此時裡面並沒有人,唐楓當然知道上面的大椅子並不是自己能上去坐的,便隨便挑了一把木椅坐了下來。今天從早上開始他就沒有好好的休息過,所以他可不會傻愣愣地站在廳中等著那人來到。
半晌之後,只聽門外傳來了一聲道:「見過公公。」
「唔,人帶來了?」一把有些尖細的聲音傳了進來。隨後剛才已經被唐楓順手關上的廳門便被人用力推了開來,兩個人分站在門的兩邊,然後一個略微肥胖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前。到這人進來了,唐楓便從椅上站了起來,向那人仔細看去。
這是一個看上去又白又胖的五十多歲的人,和那些在商鋪之中做著買賣的商人都沒有什麼不同,如果非要找出一點不同的話那就是他的唇上和下巴都很是光滑,並沒有一根鬍鬚。這個人自然便是現在東廠的提督,明朝歷史上最為厲害的太監魏忠賢了。
想不到這個歷史上有名的權閹居然長得如此和善,唐楓也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便彎腰行了個禮道:「下官歙縣縣令唐楓見過魏公公。」
當唐楓在觀察魏忠賢的時候,他也在觀察著唐楓,直到唐楓出聲行禮,他才回過神來,臉上堆起了笑容道:「好,唐縣令果然不是凡人,一眼就看出了咱家的身份。不必多禮,你坐吧。」說著便走到了最上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雖然他的面上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但心裡卻覺得這個縣令很不簡單,至少膽子很大,不然換了一般人在東廠之中可是不敢隨意落座的,而且他還敢和自己對視。這讓魏忠賢對唐楓有了幾分欣賞之情。
在唐楓坐下之後,魏忠賢才笑著問道:「唐縣令何以一見到咱家便能猜出咱家的身份哪?」唐楓忙道:「這裡乃是東廠,而接我來此的馬車又非凡品,下官以為有此手段的人除了魏公公之外便無他人了。」這話是在拐了彎拍魏忠賢的馬屁了。也是唐楓無奈之舉。只因為現在他已經算是和東林黨站在了完全對立的方向了,可不能再得罪閹黨,不然他可就真的會被兩方面的人給除去了。
魏忠賢點了點頭,對他的馬屁並沒有表現出唐楓預料的欣喜,其實唐楓忘了一事,那就是以魏忠賢今日的身份,多的是人拍他的馬屁,那他又怎麼會對這話上心呢?就當唐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時候,一個小太監便托著茶盤走了進來,為魏忠賢和唐楓端上了一杯香茶。魏忠賢拿起茶來喝了口,然後才問唐楓:「你應該能猜到咱家今天將你叫來的原因吧,說說你的看法吧。」
唐楓心中暗道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叫了我來,但隨即便猜到了:「回公公的話,今日在大理寺的大堂之上那位主審的惠大人明顯是在包庇那汪家之人,若沒有其他人的介入,恐怕此案根本無法有一個公正的審理。」
「這個早在咱家的預料之中了,他們想盡辦法地將人從錦衣衛的手上搶走,送到了三法司那裡就是為了找他們的人來審案了。今天不過是個開始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魏忠賢說著,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他對唐楓的應對能力很是滿意。
「可是……」唐楓卻是面有難色,「如今那一干人犯咬定是下官大刑之下才作的供詞,情勢對下官很是不利,若再由這些人審下去的話,不但汪家那兩個主謀會平安出來,而且下官還會被他們反咬一口。」說著唐楓又想將堂上的情形轉述給魏忠賢知道。
不想魏忠賢卻一擺手道:「堂上的情況咱家都清楚了,此案無論是人證還是物證都有,可他惠世揚卻受人之托要將案子往別處引。但是咱家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他惠世揚越是如此行事,情況對我們就越是有利!」說著從他的眼中露出了一點精光,這與他有些癡胖的樣子完全不搭調。
唐楓對魏忠賢能夠清楚地知道堂上的事情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的手上畢竟有著無孔不入的兩個特務機構啊。但是唐楓對他的應變卻很是感興趣,為了能夠從對方的口中得到一點消息,他便大著膽子道:「公公,以下官之見,若想將那汪德道幾人定罪,就得派人前往歙縣,將一些經歷過那兩件事的人都叫到京城來,如此便比下官一人的證詞更為有力了。」
魏忠賢卻又搖頭道:「不,咱家想在今年就將此案給定下來,若是現在再去歙縣,一來一往便須半月,再要審定此案便沒有時間了。而且咱家的目標也並不是什麼汪德道,而是他們的那個叔叔汪文言。」
想不到魏忠賢居然會在自己的面前毫不隱諱地說出了這話來,唐楓的神情便有些尷尬了。雖然他現在是站在閹黨這邊,可畢竟不是他們的人,這個魏忠賢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呢?
似乎是看穿了唐楓的心思,魏忠賢繼續笑著道:「唐縣令,今日咱家讓你來相見,除了安你之心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想對你說一件事情。」說到這裡,魏忠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表情很是嚴肅地道:「咱家看你也是一個可造之材,你可願舍了那七品縣令之職,在咱家的手下當差?咱家可以保證你的前途必將不可限量!」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18
第57章    唐楓的抉擇

除了依著自己所設想的一般去將歙縣的一些百姓或是縣衙中人找來作證之外,唐楓實在是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能夠在大堂之上將汪文道等人定罪了,畢竟連主審的惠世揚都是在明裡暗裡幫著他們的。但是魏忠賢卻並沒有採納唐楓的建議,難道他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對此唐楓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可是在聽了魏忠賢之後的話的一瞬間,唐楓便將與汪家的這場官司給拋到了腦後,滿是疑惑地看著面前的這個權監。
唐楓實在想不到魏忠賢會想讓自己也加入到他的麾下,畢竟自己只不過是個七品縣令罷了,以魏忠賢今時今日的地位,想要追隨於他的人是不勝枚舉,他怎麼還會親口請自己歸順於他呢?當然這個疑惑唐楓也只是在腦海中微微一閃而已,之後他便將心思放到了自己該如何抉擇上去了。「我是答應他,還是不答應他?若是答應了他,那就是與賊共舞了,即便將來因為身份低微不會在魏忠賢倒臺後收到牽連,恐怕我也逃不脫閹黨的駡名。但是若不答應他,我就在短時間裡得罪了當朝的兩大權力集團,那我的仕途就真的完了。什麼想改變歷史,什麼報國為民的想法都不可能實現了。我該怎麼辦?」唐楓的耳邊似乎聽到了兩個聲音在對自己說,一個說:「不能答應,如此一來你就變成了奸臣了,這與你為民請命的想法是完全不符的!」而另一個則說:「答應他吧,只有這樣你才能在京城裡留下來,才能更進一步,才能完成你一直以來的願望!」一時間,唐楓猶豫不決,愣在了那裡。
魏忠賢在說了這話之後便看向了唐楓,等著他給自己一個答案,但是卻發現對方只是愣在那裡。他可不會想到唐楓在作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只當他聽到這個好消息之後歡喜得忘了回答了,所以他便清咳了一聲又問了一句道:「唐縣令,你可願追隨在咱家身邊哪?」
這時,唐楓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定論,那就是答應魏忠賢的邀請,加入到閹黨的陣營之中。因為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退路,要想將汪家徹底除去就必須借助閹黨的力量。若不除去汪家,不單是他自己,就連身在歙縣的柳家以及其他的縣衙人員也不能倖免,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了。而且唐楓也堅信自己一定能夠堅守正義,即便身在汙濁的閹黨陣營之中,他也不會隨波逐流,也可以為大明盡自己的心力。同時這樣一來,自己便能在北京城中一展自己的抱負了,利遠大於弊,唐楓自然懂得選擇了:「魏公公你如此看得起下官,下官自當為公公效力。只是下官如今尚是歙縣縣令,而且吏部還……」
魏忠賢滿意地笑了,然後又不以為意地一擺手道:「吏部的事情咱家早就知道了,他們可是幫了你一個忙啊,也幫了咱家一個忙。」見唐楓不解的模樣,他便解釋道:「他們既然革去了你的官職,你自然便不須再回歙縣,而可以留在京城為咱家辦事了。而且他們如此行為,那是明顯的偏幫那汪家的人,等到案子有了個結論之後,咱家自會向皇上參上他們一本,到時候他們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嘿嘿嘿嘿……」說到這裡魏忠賢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卻讓唐楓更是覺得奇怪了。因為他完全想不到魏忠賢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使汪德道二人被定罪。
但是魏忠賢顯然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就將底全部漏了給唐楓知曉,所以他在嘿嘿笑了之後,便站起了身來道:「唐縣令,你現在雖然是我們的人了,但咱家卻還不能給你安排職務,你便先在京城之中住上幾日,等到汪家一案有個了結之後,咱家再為你尋一個職司。」說著就搖晃著他那肥胖的身軀走了出去。
唐楓起身送了他離開,然後由剛才那幾個錦衣衛的帶領下按著原路出了東廠,然後在那馬車的載送下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客棧之中。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唐楓的心情也如這滿是陰雲的天空一般不知自己的前路該怎麼走下去。
看到唐楓滿臉陰雲地走進房中,解惑忙上前替他除去了罩在外面的斗篷,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你是怎麼了?可是因為我的緣故使那案子無法定汪家眾人的罪而……」
唐楓看著解惑陪著小心的樣子,知道他心裡還在埋怨著自己的鹵莽,又看到自己的面色不好才會自承其錯,反而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了,便忙打斷他的話頭道:「沒有,我心情不好與你無關,與汪家的這個案子也沒有什麼關係。剛才我就說了,即便沒有你傷了那些人,那個主審的官員只要想包庇他們也會想出其他的法子來的。而且你那日也是為了救人,又看他們傷了許多人才出手過重的,當時我就沒有責怪你,現在當然不會了。」
「那公子你為何如此悶悶不樂呢?剛才將你帶去的錦衣衛是奉了什麼人命令?」
唐楓此時只是想不通那魏忠賢的應對之策而耿耿於懷,再加上對自己做的決定還不能認為完全正確才心事重重,聽瞭解惑帶著關心的問話,他便覺得這是一個傾訴的好物件了。於是在微一猶豫之後,唐楓就把适才去了東廠,和魏忠賢相見的事情全都告訴了自己這個書童,然後看著他道:「解惑,你認為我答應加入到閹黨的陣營之中是對是錯?」
解惑有些迷惑地看著唐楓,完全不知道他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半晌才道:「只要是公子你決定的事情,我認為早年感是有你的看法的。而且我也相信公子你不會做錯事的,你這麼選擇必然是為了歙縣的百姓。」
聽瞭解惑的回答,唐楓無奈地苦笑了起來。他忽略瞭解惑對自己的忠心和情誼,就算自己真的為虎作倀,他也不會說自己的不是的,何況只是與閹黨同謀呢?而且解惑也不是自己或是朝中的某些重臣,完全不知道閹黨今後會對這個國家造成的損害。所以最終唐楓只得先將這事放在了一邊,等著案情有進一步的發展。
此時在趙(南星的府上,汪文言以及東林黨的一干人等都在場了,他們中有的人面上滿是喜色,也有的人卻很是凝重。在葉向高走進來後,眾人才停止了相互間的交頭接耳看向了趙(南星和葉向高二人,等著這兩位大人開口說話。
葉向高看了看到場的眾人,卻發現少了那個自己最為信任的楊漣,便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身邊的趙(南星。趙(南星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然後低聲對葉向高道:「大洪他讓家人帶話給我道,他不想再插手這有違公義的事情,所以便不來見我們了。」
葉向高暗自歎了一口氣,知道楊漣的為人就是如此,剛直不曲,同時也覺得自己來此有些比不上他了。所以在忖度了半晌之後,便對趙(南星道:「今日的事情就由你來說吧。」
趙(南星的心裡有些怒意,覺得這是葉向高瞧不起自己的體現,但卻也不好表現出來,所以便只是一點頭,然後道:「各位同僚應該已經知道了今日在大理寺中的事情了吧?今日惠大人在堂上將那縣令問得啞口無言,使得此案得以拖了下去,實在是立了大功啊,本官在此甚是感激!」說著向坐在下麵的惠世揚略一頷首以為鼓勵。
其他的一些官員都向惠世揚連連誇讚,認為他為東林黨盡了心力,這讓他很是得意,忙謙虛了幾句。這時那汪文言也站起身來到了惠世揚的跟前:「惠大人,承你在堂上為我那兩個不肖的侄兒說話,才不至於讓他們立刻定罪,老夫在這裡代我逝去的兄長多謝你了。」說著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禮。惠世揚忙起身還禮,口中連道不敢,並說道:「其實我也不過是據實而言,汪家的一干人等確都身上有傷,的確不無唐楓用刑屈打成招的可能。」
「雖然如此,但若沒有惠大人的仗義執言,只怕事情也不會如此順利了。」汪文言繼續道。如果不是真正明白真相的人,恐怕在聽了他們的話後,會真的以為這起案子是冤案了。
之後眾官員不是誇惠世揚的公正,就是對汪文言表示慶賀,好象這次的案子經今天這麼一審之後便有了一個定論了。趙(南星在上面也聽得連連皺眉,終於他有些忍不住了,道:「諸位,今日將你們請來並不是聽你們來說這些的。」接著他的面色一肅,「這次之所以能如此順利是因為人在大理寺中審理,但魏閹之人是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的,他們一定會另想他法。所以今日我想來問問你們,經今日的挫敗之後,他們還會有什麼手段來對付我們?」
這是趙(南星與汪文言一同商討之後得出的疑問,所以聽他一說之後,汪文言也屏神細聽,想看看這些老於官場的人能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一眾官員在下麵不斷地猜測著魏忠賢等人會想出的應對之法,但是良久都沒有討論出個頭緒來。而那葉向高雖然剛才已經表態了自己不會參與其中,但卻也忍不住從閹黨的角度進行考慮,突然他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看來魏忠賢他們唯一可做的就是向皇上訴苦了!」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19
第58章    酒樓巧遇

「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天啟皇帝訴苦,讓這個皇帝來對付東林黨人!」在思索了近半夜之後,唐楓突然想到了這一點,猛地從床上坐起了身來,這讓睡在另一張床上的解惑也受驚翻身而起,待看到唐楓不過是坐起身來時,他才放下心來。「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不過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罷了。」唐楓一邊說著,一邊又倒回了床上。他知道這個猜測即使不中也不會差得太遠,若要在短時間裡將案子重新顛倒過來,那就只能借助皇帝的無上權力了。「我想魏忠賢一定會這麼做的,畢竟他與皇帝是走得最近的,沒有人能比他更適合做這事情了。」心中的疑問解開之後,唐楓終於進入了睡夢之中,夢裡他再次回到了歙縣,與柳慧一起在看著書……
此後幾日,因為魏忠賢等人沒有再給大理寺的人施加壓力,所以汪家一案也就這樣拖了下去。東林黨人原來的目的就是將案子不斷地拖下去,現在閹黨眾人不開口,那他們也就樂得如此了。如此一來,唐楓在京城中也變得無事可幹了。
前面幾日,唐楓還能留在客棧之中不出去,但是過了三日之後,他終於還是憋不住了。畢竟算上初審之前的那幾日,唐楓憋在客棧中的日子也不少了,終於在臘月的初十這天,唐楓便走出了客棧,又一次在京城中逛了起來。
還有二十天就到了除夕,年關將近,京城裡的年味也就很是濃厚了。許多的人從家中走上街來採買著年貨,空氣中飄散著各種食物誘人的香氣,行人的臉上也露著喜色,他們辛勤勞作了一年,為的就是在這個年節可以過得好一些。時不時地,還有幾個穿著大紅襖的小孩在街上追逐而過,他們的手上或拿著糖葫蘆,或點著鞭炮,歡笑著,打鬧著。旁邊的大人們也都是微笑著看著他們的打鬧,並不象平常那樣去管束他們。這一切都在宣告著一件事情,年就要到來了。
唐楓走在人群中,感受著年節的氣氛,心頭也是一陣喜悅,當然也有些微的遺憾,那就是自己的妻子柳慧不在身邊,正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唐楓知道年前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回不了歙縣了,所以他索性就放開懷抱,好好地在這裡過這個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後的第一個年。
唐楓在經過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跟前的時候,心頭一動便買了兩支紅色的糖葫蘆,在遞給解惑一根之後,他便將這兒時常吃的零食放進了嘴裡小小地咬了一口。解惑畢竟還是一個少年,雖然有一身不俗的武藝但對零食的抗拒力卻也不可能因內力修為而高起來,所以在接過糖葫蘆的時候也很是興奮。一主一僕就這樣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走在了京城的街道之上,感受著這裡的喜慶氣氛。
唐楓在吃了兩個山查果之後,就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小時候纏著自己的父親在街上買這糖葫蘆的過去,那時候父親總是笑著滿足自己的要求。但是現在,自己卻已經來到了這個時代,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年代去和漸漸老去的父親見上一面了。快到除夕這個最為傳統的節日了,唐楓對親人的思念也就重了起來。「唐楓,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你也有了新的親人,你不能再想著過去,而應該向前看,為了這裡的親人和朋友而堅持下去!」唐楓在深吸了一口氣後,將心頭的那一點傷感驅除掉。
兩人邊走邊看,不經間就走了半日,此時已近了午時,唐楓也覺得自己的肚子開始餓了,便和解惑攜手一起往路邊的一家看上去還很不錯的酒樓走了過去。
「食為天」三個字在陽光下閃著金光,唐楓一看之下就露出了笑容:「這酒樓的名字取得好,一看就讓人很有食欲。」說著便走進了其中。此時正是吃飯的時光,酒樓裡坐滿了食客,小二雙臂之上擺滿了菜肴,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和桌椅之間穿梭著,麻利地將一盤盤的菜放到了客人的面前,看得唐楓的眼睛都有些花了。「看不出來,這裡的跑堂也這麼厲害,看來光沖著這一點我就該試試這裡的手藝了。」想到這裡,唐楓便叫住了一個經過身邊的小二,讓他帶著自己去樓上尋一個座頭。
那小二忙答應了一聲,便帶著唐楓二人上了二樓,並為他們安排了一張桌子,然後在唐楓點了幾個菜後,便又下去了。看著這裡熱鬧的景況,唐楓都不禁暗自慶倖自己來得早了,若再遲上一會,就沒有樓上的座位了。
似乎是為了映證唐楓所想,不一會樓梯口處就傳來了一個聲音:「什麼?居然沒有雅座了?你們這做的是什麼生意,連我家老爺都不買帳,是不是今後不想在這裡開店了?」
唐楓聞此言就皺起了眉頭,看過去時發現是一個僕從打扮的人正在與小二說著話,而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穿著不俗的人,顯然是非富即貴,而他的旁邊還有幾個僕從。在北京城中,有著太多的官員,小二那是什麼人也不敢得罪,忙在那裡又是作揖又是好腰地求著情,但顯然對方沒有這麼容易放過他,依舊是在那裡高聲叫嚷著,這讓周圍的食客都皺起了眉來,紛紛向他們怒目而視。
這時,其中一個像是主人的中年人開口了:「小二,我們可是趙尚書的親戚,今天你若是不為我們尋一個雅座,那你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聽到「尚書」二字,那小二的面色就是一緊,但他也不敢將其他雅座裡的客人給趕出來啊。正在這個時候,那僕人已經忍不住了,大步走向了離著他們不遠的一間雅座,身手就扯開了門簾,沖裡面大喊道:「裡面的人給我出來,我家老爺要你們的座頭!」
唐楓見狀心中的怒意就上來了,給解惑打了個眼色,示意他等下出手教訓一下那個橫行霸道的傢夥。反正現在他們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了,也不怕得罪什麼尚書不尚書的。
解惑立刻點頭,從筷筒中取出了幾支筷子在手裡把玩著,準備到時候給他來那麼一下。不想那僕從剛叫了這麼一聲,解惑還沒出手,就聽得那邊發出了「啪!」地一聲,那個僕人便被人一個耳光給扇了出來。這讓樓上原本都在看熱鬧的食客們都是一怔,瞬間嘈雜的酒樓上便靜了下來。
「豈有此理!」兩句一模一樣的話同時響起,一個是剛才自稱是什麼尚書的親戚之人所發,還有一人卻是雅座裡的了。那僕人被人打得坐在了地上,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惱羞成怒的他一個尖步就沖了回去,同時,還有幾個隨在那個「尚書親戚」身後僕從打扮的人也搶了過去,自己的兄弟吃了虧,這些人當然要去找回場子了。
顯然雅座裡的人並不多,那幾個僕從很快就沖進了其中,裡面很快就劈啪地打了起來。唐楓立刻就生出了抱打不平的心思,和解惑站起身來就往那邊走去。其他的食客卻只是看著,而不敢上前相勸,畢竟,那個什麼尚書的親戚的威懾力還是很大的。
唐楓來到雅座之前,往裡看去時,卻發現裡面和那幾個僕從交手的只有一個大漢,顯然他的武藝很是精熟,雖然是以一敵眾也不落下風。但是他除了要和這幾個僕從交手之外,還要照顧著在他身後的一干人等,以防他們被傷到或是被揚起的菜肴湯汁濺到,所以一時也奈何不了這幾個人。
「上!」唐楓一拍解惑的肩膀,對他輕聲說了句。解惑應聲便也竄了進去。那裡面的大漢只當解惑也是和那些人一夥的,在他一進來的時候就也拿著拳頭向他招呼了過去。此時便可看出解惑的武藝在適合在窄小的所在施展了,雖然猝然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攻擊,他依然用鬼魅一般的身法躲了開去,然後一出手便將其中一個僕從給打倒在地。
這時那大漢已經知道對方是來助自己的,在歉意地一笑之後,便也一招打向了另外一個敵人。得到瞭解惑的幫助,大漢便可以全心保護那幾個人了,而那幾個僕從則不過眨眼的工夫就被他們統統踢了出來。
「你們……」那「尚書親戚」看到有人居然敢幫他們和自己作對,惱怒異常,用手指著唐楓,好半晌也說不出話來。此時他知道自己這邊是討不了好了,便在一頓足後往下走去,口中還忿忿道:「你們等著吧,我一定要讓你們這些人好看!」
這時,雅座裡的那個大漢和那幾個客人也都走了出來,一面是為了向唐楓道謝,另一面也是因為雅座裡現在已經和雅占不上邊了,桌子倒在了地上,牆上和地上滿是湯汁。
「多謝這位兄弟出手相助。」那大漢朝著解惑一翹大拇指,「你的武藝果然厲害!」他說完這句話,突然發現氣氛有些不對,看去時發現唐楓和自己的其中一個保護物件正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著。
唐楓驚訝地發現自己所助的人居然是魏忠賢,以及其他三個人——兩個十多歲的少年以及一個三十多歲的美豔婦人。
b84120296 發表於 2012-9-16 15:19
本帖最後由 b84120296 於 2012-9-16 15:22 編輯

第59章    貴人

魏忠賢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與唐楓相見,也是怔在了那裡,過了好半晌後才回過神來。立刻地他就想到不讓唐楓點破自己與他是相識的,但隨即又有一個新的方法跳進了他的腦海之中,所以在唐楓還沒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時候,他就已經搶先說道:「唐縣令,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不過幾天而已,你我就又見面了。」
唐楓在見到魏忠賢後便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叫破,就當他還猶豫未決的時候,魏忠賢已經先一步說了話,他就知道對方並不怕自己認出他來了,所以忙也行禮道:「原來是魏……」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魏忠賢便制止了他:「此處人多眼雜還是不要叫破的好。」
這時,唐楓的目光就再次落到了剩下的那幾個人身上了。那個大漢顯然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但那兩個少年和豔婦可就不同了。唐楓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兩個少年的身份不簡單,因為他們身上有著常人所美豔的高貴之氣,而且那個年長的少年皮膚很白,是長期不見陽光的模樣,再加上有魏忠賢在旁作陪,那麼這兩人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而那兩個少年的眼光則是過多的落在解惑的身上,他們對解惑剛才在轉眼之間就將幾個人打倒在地的武藝很是感興趣,只是礙於自己的身份才沒有上前詢問。
正當幾人站在雅座的門前不知該說什麼是好的時候,樓下就衝上來了好幾個人。當先一人便是這「食為天」的老闆,他一臉惶恐地看著這幾個鬧事的人,連連拱手道:「幾位客倌,你們可是闖了大禍了。剛才離開的那人真的是吏部趙尚書的一個遠房親戚,這次我這小小的酒樓可就要遭殃了。」說著哭喪著臉看著面前的這群人。
唐楓的目光立刻就看向了魏忠賢,看他如何說話。果然在聽到那人的身份之後,魏忠賢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狂喜,忙說道:「老闆你只管放心,既然事情是我們做的,我們就不會讓你扛著。他們若是來尋事,我們頂著便是。還有,讓人把雅座打掃一下,我們還要再用飯呢。少爺,我們可不能因為這幾個奴才而壞了吃飯的興致吧?」最後的話卻是對年齡較長的那個少年所說的。
那少年看了眼身邊的豔婦,見她似乎也想繼續用飯,便輕輕地一點頭。「還愣著幹什麼,快派人把裡面弄乾淨了,再上一桌上好的酒席,打破的東西也都算我們的!」魏忠賢看那老闆居然呆在那裡也不做事,立刻就大聲斥道。
「啊?是是是是……」那老闆一看幾人居然大喇喇地留在了這裡,心裡便定了下來。既然有人肯負責,他也不怕那趙尚書的家人找上門來了,然後轉頭就吩咐那些跑堂的下去準備酒席。
等他離開之後,跟在他身後上來的幾個魁梧的大漢便來到了魏忠賢幾人面前:「皇……少爺,您沒受到什麼驚嚇吧?」幾個人很是緊張地看著他們。
「沒事,你們繼續在下面待著吧。」魏忠賢代著答道,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塊牌子道:「倘若那些人真的敢再來尋事,你們知道該怎麼辦吧?」
「是!」那領頭的人接過牌子後,便轉身下樓去了。
唐楓看看已經沒有自己的什麼事了,便對魏忠賢等人一拱手道:「幾位大人你們慢用。」說著便要回到自己的桌旁用飯。不想卻聽那個年長的少年突然說道:「适才多得你們相助,朕……我也沒什麼好報答的,就請你們在這裡用下飯吧。」說著伸手往雅座的方向一引。
唐楓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乃是當今的天啟皇帝朱由校,自然不好拒絕他,所以在道了謝後,便隨在了他的身後進了雅座,同時他看了魏忠賢一眼。魏忠賢此時卻是喜上心頭,雖然他剛才有了一個新的計畫,但皇帝要是不和唐楓二人說話,便也無法實施,現在卻不同了。
雅座裡已經恢復了原樣,適才濺在牆上和地上的湯汁也被擦拭乾淨,不一會工夫,酒菜便也陸陸續續地送了上來。那個适才保護天啟的大漢不敢入座,而魏忠賢也是半坐在座頭上,倒是唐楓根本不管什麼皇帝不皇帝的,就端坐在那裡,隨手還夾一筷菜放進嘴裡。這完全不覺拘謹的舉動讓朱由校對他大為讚賞。
唐楓雖然有著現代人的思維,不以為皇帝有多麼了不起,但心裡的緊張還是難免的,他不過是強行讓自己裝作不在乎而已,倒是解惑才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才最是坦然。那另一個少年的目光就總是圍著解惑在轉,顯然相比于唐楓,解惑的吸引力更大了。
那豔婦則是不斷地將菜肴挑出來後放到朱由校的碟子裡,服侍的很周到。這情況看上去有些怪異,雖然這裡有七個人,但是卻並沒有什麼談話之聲。就當魏忠賢有些憋不住了想先開口的時候,朱由校便先開口了:「你們說,剛才那人說的什麼尚書指的是什麼人哪?」
「那還有誰?我北京城也就六部六個尚書,姓趙的就他一人,而且後來那老闆也點明瞭他是吏部,那還能是誰?」那豔婦顯然很得朱由校的寵愛,立刻便回答道。
魏忠賢也在一邊說道:「奴才也是這麼看的。想不到這趙大人看上去作風很正,卻也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面啊。」說著似是惋惜地歎了口氣。
那年幼的少年也點頭道:「看來這次我們出來看看也是好的,至少一些民生的疾苦我們是都看到了。皇……兄長,你以為可對?」
朱由校微一點頭,隨即又將這事拋到了一邊,開始吃起菜來。他只揀那些最為普通的蔬菜大口大口地吃進去,卻對那些珍饈視若無睹,顯然越是常見的菜式越對他的胃口。
在吃了一陣之後,那個年幼的少年便看向唐楓道:「適才他叫你做唐縣令,你是順天府下的哪個縣令啊?能有這麼年輕且急公好義的縣令,真是我大明之福啊。」
「回少爺的話,他不是順天府下的縣令,而是從南直隸來的。」魏忠賢搶先替唐楓報了家門,然後有意無意地看了朱由校一眼。
朱由校聽了這話也是一呆,隨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便是你曾跟我說過的那個來京城為某案作證的縣令?「說著好奇地看著唐楓,就連剛才對唐楓並沒有多大興趣的那個少年也開始上下打量起唐楓來。
唐楓只得一拱手道:「幾位大人說的是,下官正是南直隸徽州府下的歙縣縣令唐楓。」
「你能夠在這酒樓之上替從未見過面的人抱打不平,看來你的為人還算不錯啊,怎麼卻有人說你是假公濟私、將犯人屈打成招的昏官呢?」好半晌之後,朱由校才想起了之前所聽到的關於唐楓的評價,此時便一時口快地說了出來。
唐楓想不到在皇帝的心裡自己居然是這麼一個人,心裡便不禁一跳,然後不自覺地看向了魏忠賢。魏忠賢沖他一點頭,意思是確有其事,然後又示意他自我辯駁。唐楓立刻就知道了魏忠賢的用意,這的確是一個將汪家一案納入到自己所想的好機會,於是便說道:「那是有人想要包庇自己的親人而對下官的污蔑。」
「哦?竟有這等事情?」朱由校在喝了一口酒後便盯著唐楓,「你且說來聽聽,若你說的確是實情,我就會還你一個公道。」
「大人們不用還我什麼公道,只要還我歙縣百姓們一個公道便可以了。」唐楓說著便將汪家之人在歙縣的所作所為給說了出來。因為這些事情都是他所經歷的,所以他說得很是詳細,這讓朱由校等幾人聽得連連點頭,而那另一個少年的眼中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所以最後,下官便來到了京城之中,想要在天子腳下淘一個公道。但是前幾日,在大理寺中審案的時候,那惠大人卻一口咬定是下官屈打成招之下才使那些人畫下的押,如今下官只有等那歙縣的其他人趕來作證了。」唐楓說到這裡,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真真是豈有此理!」年幼的少年一頓酒杯就衝口罵道,「他們真當我大明的王法是無物了,居然仗著權勢行此不義之事!皇……兄長,我們一定不能饒了這些人哪!」
朱由校也是滿臉的怒意,他看了一眼魏忠賢道:「此事你怎的不向朕……我說明呢?難道你手下的那些人都是吃乾飯的嗎?」
魏忠賢立刻裝作一臉委屈地道:「少爺,奴才不過是一個下人,怎麼敢在您的面前說那些大人們的壞話啊?其實奴才早就知道了這事情,只是怕少爺你生氣,所以才……」
「這次的案子,我一定要親自過問!你給他們傳個話吧,別再妄想欺瞞我了!」朱由校說著站起了身來就往外走,顯然是氣得沒了胃口。其他幾人一見,忙也都站起了身來,跟在他的身後出去了。在離開的時候,那個少年卻是帶著疑惑地看了唐楓和魏忠賢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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