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重振大明 作者:路人家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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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2012-9-16 12:35:0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3 339951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15
第512章    威脅
自嚴伯達那裡達成所想之後,張思遠當即就回了自己的布政司衙門,一進到內堂他就吩咐道:「來人,趕快去城西丁老爺的家中說上一聲,就說我有事情要與他商量。」
「大人,丁老爺已經在客堂等候多時了。」張思遠身邊的親信師爺耿師爺聽到他的吩咐之後,忙上來稟報道。
「他已經等在這裡了?」張思遠為之一愣,隨即便想到了:「想必是建德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這是急著來讓本官兌現之前的諾言啊。好,本官這就去見他。」說著也不換身上的官服,張思遠抬腳就來到了客堂之上。
這布政司衙門前面是衙門,後面則是張思遠的住處,這客堂則位於兩者之間,是一個很是寬闊的所在。那丁伴程正坐在那裡喝著已經半溫的茶水,看上去並不急切,可一見到張大人出現,他還是一下就站起了身來:「草民見過張大人。」
「你怎麼不請自來了?若是被有心人察覺到什麼的話,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打發了外面的家人離開後,張思遠很是不滿地說道:「事情已經成了,你就不能再忍上一下嗎?」
「大人,我已經忍了好幾個月了,我忍得,那些糧食和銀子可忍不得啊。」丁伴程苦笑著道:「不過大人但請放心,我此來很是低調,不是刻意盯著您這裡,是不會有人注意的。而在這杭州城裡又有什麼人這麼大膽子來盯著布政使大人的府邸呢。」
「好啦,恭維的話就不要多說了。」張思遠哼了一聲:「你的那些糧食和種子都準備好了?那就好,适才我已經在巡撫大人那裡討來了這份差事,這建德的災民今後的需要就由你們商人來負責,我們官府會從中做保,到時候你就能賺上一大筆了。」
「大人,這糧食我早就準備妥當了,可這來年的糧種卻出了些岔子……」丁伴程突然為難地說道:「您也知道因為某個人我們的行動一拖再拖,那糧種受了黴都抽了出來,現在小的手上可沒有那麼多的糧種了。」
「什麼?你怎麼辦事的,這麼點事情都做不好!」張思遠瞪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就讓些利出來讓其他人賺吧,反正這好處也不是你一人全能吃得下的。」
丁伴程並沒有象以前那樣恭敬地答應下來,而是在那喝了一口茶,然後靜靜地看著張思遠。見他這副樣子,張思遠心裡有些不安了起來:「你怎麼這副表情,又不是本官不讓你將糧種賣與那些人,是你沒有糧種,怪得誰來?成不成你說一句話啊。」
「張大人,真是看不出您這河都還沒有過呢,就想著要拆橋了啊。」丁伴程的臉上滿是譏誚的笑容:「將事情一拖再拖的是你,現在讓我將利益讓給其他人的也是你,你真當我丁某人好欺不成?」
「你!」張思遠見他突然如此放肆,臉色陡然一沉,但同時他的心裡已經感覺到這其中有些不對了,這個丁伴程哪來的這麼大膽子和自己這麼說話,他一定是有什麼憑恃才敢這樣的。這念頭一生,使得張思遠將怒氣壓了一壓,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想如何?」
「有一件事情大人您是不知道吧,我那裡糧種雖然不足,可那桑苗卻有不少……」
「你想讓百姓明年改種桑苗?那可不行,這些百姓也是不會答應的,那裡可是他們賴以為生的田地,向來只種稻米,豈會種那桑苗?」張思遠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一口回絕。
「大人,這可由不得他們了。」丁伴程呵呵一笑道:「您不是說了嗎,由官府出面我將今年度日的糧食借給他們,我卻想變上一變,這糧食我還是給他們,但不是借,而是換!用我手中的糧食,換取他們的土地。當然,他們也不會失去賴以為生的土地,那些地還是由他們來侍弄,但這種的作物卻由我來定。大人,不知這辦法您意下如何?」
「你想要脅那些百姓?」張思遠的眼睛一眯,盯向了正笑得很是燦爛的丁伴程。
「不是威脅,而是商量。他們也可以選擇留著自己的地,不要我的糧食嘛。」丁伴程全不退縮地迎向了張思遠。
張思遠愣了愣,隨即道:「這恐怕就連巡撫大人那裡都過不去,他不會批准你的想法的。而且我要告訴你一點,這杭州城裡可不是只有你一個富商,只要我們官府肯在中間做保,他們又能有所得的話,有的是人肯將糧食賣與建德的百姓。到時候你可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丁伴程微微一笑:「我就說大人你已經早在打算著如何過河拆橋了吧,看,連代替我的人都想好了。不過這一次可能會讓您失望了。不錯,若論財力,我丁某雖然號稱半城,但還是無法以一人之力抵過滿城的富商,但是論手裡的糧食,可就不同了。現在滿杭州的人家,將他們手裡的糧食挪到一起,也不過幾千石,可我手上卻有三十萬石的糧食。我可以說上一句,整個浙江,除了官府的糧倉,沒有人能比我手裡的糧食多,區區幾個富商,是根本無法滿足那些災民的所需的!」
「你……你早有準備……早就囤積了大量的糧食在自己家裡?」張思遠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商人,簡直不敢相信他會有這麼大的手筆。
「不錯。大人,在您將事情一拖再拖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怎麼能將我的損失減到最低,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最是合適了。你也知道,我現在最大的買賣是絲綢行業,這養蠶產絲可需要大量的桑葉,那就只有讓人給我種這個了。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了他們,今後他們的生活就由我來保證了……」說著,丁伴程發出了一聲得意的輕笑。
「你……巡撫大人只是批准你借出糧食,到了明年再取一定的利息收回,這樣到了明年你也能大賺了一筆。可你卻如此貪心,想將整個建德變成自己絲綢供應的一環,這恕本官實在無法答應!你走吧!」張思遠強自按捺下了怒氣道。
「既然談不攏,那就只好一拍兩散了。不過我要奉勸大人一句,我可是掌握著你的所有事情的……」見他似是要威脅自己,張思遠立刻怒道:「怎麼?難道你想要將事情說出來嗎?到時候你丁伴程也活不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提醒大人一句,不要妄想坑害我來取得糧食,到時候我可是會把什麼都說出來的。」丁伴程半是威脅地一笑道:「對了,買賣不成仁義在,我還可以給大人你透個底,你當我哪來的這麼多糧食,除了浙江的一些大的糧商,周邊幾省的糧商那的糧食也被我買得所剩無幾了,所以大人就不用花心思在其他地方了。」丁伴程慢悠悠地站了起來,隨口又說道。
這話讓張思遠更是吃驚,他怎麼也看不出這個向來和善的商人會做得這麼絕,不過看他篤定的樣子,這事十有八九是確有其事的了。這使得張思遠心裡更是慌亂。見他面露慌亂之色,丁伴程又加了幾句:「所以若沒有我的糧食,建德的災民很快就會沒有吃的。到時候就會有人餓死,即便江南的百姓生性柔弱,不會造反,死了這麼多人,各位大人也是要擔上全責的。至於我這個商人,雖然花重金買下了這麼多的糧食,但總能賣出去一些,最多就虧個十多萬兩銀子……大人,您好好地考慮一下吧。」扔下這句話後,丁伴程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而張思遠則滿頭冷汗地坐在那裡動彈不得。
「什麼?他丁伴程居然提出如此出格的要求?那可不行!本官萬萬不能批准!」果如張思遠所想的那樣,當聽他將對方的心思一說之後,嚴伯達當場就拒絕了。
「可是大人……」張思遠剛想說什麼,卻被嚴伯達揮手打斷了:「這樣一來,建德的百姓就成了他丁伴程的私產,這是萬萬行不通的。本官就不信了,我偌大一個浙江,會沒有人能救濟得了建德的百姓們。」
「大人,那丁伴程告訴下官,他已經連我浙江周邊幾個省的存糧都買回家去了,恐怕我浙江當地的富戶有銀子也買不到足夠的糧食。為此我還特意請見了幾個杭州當地的米商,他們說的與那丁伴程所言一般無二,只怕事情真已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什麼?這個丁伴程真是好大的膽子,連百姓的活路都敢斷,就不怕本官派人捉了他問罪沒?」嚴伯達勃然怒道。見他果然起了這個心思,張思遠急忙勸道:「大人,您要拿他也要個罪名啊,這囤積居奇雖然不是正當行為,卻也不曾犯法啊。而且他若是捨命不舍財,將那糧食給燒了,我們也是得不到什麼,所以萬不能把他逼急了。」
「那難道就任由他的奸計得逞嗎?」
「現在只有以大局為重,先滿足他的意思才能保住建德的百姓了。」張思遠無奈地說道。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16
第513章    欲出手
紹興山陰,唐家宅院之中。那些前段時日裡被唐楓准了假後在各處遊玩的錦衣衛侍衛們都已經趕了回來。雖然因為天降大雨導致了許多道路很是難行,但在他們一接到唐楓的命令之後,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紹興,此時離著建德水災已經過去了十天。
在他們回來的同時,被唐楓派去建德和杭州的人也將消息傳了回來,此時唐楓正看著那一份從杭州送來的密信。半晌之後,他才將信放在了桌上,歎了一聲:「各人自掃門前雪,哪顧他人瓦上霜啊。這話用在這官場是再合適不過了!」
「大人何出此言?」見唐大人一臉的不快,張泰忙問道。
「建德遭了水災,整縣百姓的口糧都成了問題,那浙江巡撫衙門也頒下的命令讓其他各府州縣衙門將官倉裡的糧食送去杭州,可直到現在送到杭州的糧食也不過千石而已,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啊。紹興更是連一粒糧食都沒有照命送去,真是令人心寒哪。」唐楓苦笑道。
「什麼?竟有這等事情?大人,這也太過分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去質問一下那殷知府,看他有什麼話說。」張泰聞言也是大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必了,其實他們的難處我也能想到。今年浙江全境都受了災,雖然沒有如建德一般完全被洪水吞沒,但糧食肯定是要減產一半了,那些官員們為了自己治下的百姓不至於受餓做出如此決定也無可厚非。我只是覺著這樣做對建德的百姓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些。」唐楓不忍地搖了搖頭:「現在這情況,便是那些地方官員肯將糧食拿出來,恐怕當地的百姓也不會答應他們這麼做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難道就看著那些百姓因饑餓而死嗎?」張泰緊張地道。
「那倒不至於,建德方面也傳了消息回來,說是杭州府已經說動了當地的富商,由他們先墊錢買下了糧食,再將糧食借與建德的百姓。待到來年收穫之後,再將這欠下的糧食以現銀還上。當然,這也是要算利息的。雖然有些不公,卻也是沒有辦法裡的辦法了。」
「原來如此。既然官家無法拿出充足的糧食,由商人來做事倒也是一件好事。大人,這其中可有很大的利潤嗎?不然那些商人怎麼肯這麼做呢?」
「是有很大的利潤,借與百姓的糧食就很多,那利息就不少了,何況這利潤是不收任何稅的,對商人來說這既是賺了銀子,又賣了面子給官府,可以說是雙贏了。」唐楓隨即又道:「還有建德的百姓也能夠活下來,這應該算是三贏才是。」
張泰點了點頭,隨即一呆道:「大人,我們不是在查這次建德水患的真正原因嗎,卑職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既然這麼做的利潤很是豐厚,會不會是某些商人暗中與某個手握大權的官員勾結在了一起,為了賺這一筆才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唐楓聞言一怔,他倒確是沒有往這裡去想。在他的意識觀念裡,這人的性命比之錢財可要重要的多了,但在張泰這麼一說之後,他覺著這的確是很有可能的。現在畢竟是明朝,有人為了發財將人命視為草芥也是很可能的,即便是二十一世紀,那發災難財的人也有的是,比如那個什麼十字會,不就是將別人捐給災區的錢拿來包二奶了嗎?想到這裡,他猛地抬起了頭來:「張泰你的所言很對,這的確是一條線索。之前我們總是將目光鎖定在熊燦這個縣令的身上顯然是有些太片面了,看來我們要多考慮下其他原因。你這一次還真是立了大功。」
「呵呵,大人太誇獎卑職了。」張泰忙謙讓地笑道,「卑職也就隨口一說而已。」
「隨口一說有時候比深思熟慮的效果更大。」唐楓贊許地沖他一笑,然後吩咐道:「讓在建德的人看緊了那裡的情況,看看將糧食送去那裡的究竟是些什麼人。什麼人占了大頭,那就是最有可能是這次建德水災的推手之一。」他知道以商人的膽子和手段還做不出這麼大的事情來,更不可能調動得了官兵,所以才會說他們是之一。
「是,卑職這就給那裡的兄弟下令去。」張泰忙應道,既然這個主意是他提出來的,他自然要全力去沿著這條線索去查了。
有了調查的方向,而且這時候的建德的地界上也沒什麼秘密可言,所以在兩日之後,消息便傳了回來。當看完這張紙上的消息後,唐楓的臉色便沉了下去:「張泰,看來真讓你說中了,這次的事情很有可能是這個叫丁伴程在後面做了手腳。」
「真是這樣?」張泰有些興奮地拿過了紙看了幾行,臉色也有些陰沉了下來。
「真是好大的手筆啊,三十萬石糧食,他居然以一人之力就給辦了下來,這擺明瞭就是一筆暴利啊。不過這不是最關鍵的,關鍵的是他給糧的方式,居然不是借而是換,居然要百姓們拿手裡的地從他那裡換糧食,這明顯是在趁火打劫了!」唐楓寒聲道。
「大人,此人十有八九和這次建德的水患脫不了干係了。」張泰在看完之後也說道:「只不過十多日工夫,他一個綢緞商就能拿出三十萬石的糧食,若說他不是早有預謀,誰都無法相信。只是他要那麼些地做什麼呢?為了這些地,他居然害得這麼多人家破人亡,他難道心裡不會有愧嗎?」
「商人只是求利,手段對他們來說根本無分對錯。」唐楓想到了馬克思說過的一段話:「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潤,它就保證被到處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雖然這裡說的是資本家,但也同樣可以適用於這個時代的商人。這一次這個丁伴程只怕能賺上十倍的利潤吧,那害死幾百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張泰想了半晌才有些明白了唐楓的話,他的眼中滿是憤怒:「大人,我們斷不能讓這人的奸計得逞,不能讓這些百姓成為他賺銀子的犧牲品!」雖然他作為錦衣衛看慣了生死,但對如此冷酷無情的手段還是無法忍受的,因為他心裡還保留著一些良知,這也是唐楓將他們帶在身邊,委以種種重任的原因所在了。
聽他這麼一說,唐楓也從自己的思緒裡走了出來:「不錯,我絕不能讓此人的奸計得逞!不但不能讓他的奸計得逞,我還要讓他將手裡的糧食都拿出來給受災的百姓,我還要讓他將其他的同夥都供出來,為那些死難的無辜百姓填命!」說到最後,唐楓的話裡已經透出了凜凜的殺機,他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丁伴程和這次的建德水災有關了。
張泰深深地點了下頭:「大人,您說吧,我們該怎麼做?」
「叫杭州的兄弟們給我查,查出這丁伴程這幾個月裡和哪些人的往來最是頻繁,若是沒有我們錦衣衛兄弟參與其中,再讓譚叔節去建德見我。若是與他們也有瓜葛,說不得就得清理一下門戶了。」
「大人您打算親自去建德?」張泰有些吃驚地道:「這恐怕會有危險吧,誰知道那裡有沒有人會為了保住這個秘密而做出什麼事來!」
「我若不去建德,如何能將事情給查個清楚呢?至於危險,連白蓮教和金人都傷不了我,一些商人和貪官根本無法把我怎麼樣。只有在知道當地的具體情況之下,我才能制定出一個最為合適的方針出來對付他們。」唐楓堅持道。、
「可是大人,若是此事真有人在背後搞鬼,那熊輝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了,他們手上就有兵馬,我們只得一百來人,恐怕難以是他們的對手啊。」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自有辦法應付。我手裡有著一張最大的牌還沒有拿出來,如果他們真有那麼大的膽子來對我不利,我就能動用它了。」唐楓自信滿滿地道。
在讓張泰出去安排一切之後,唐楓便命人將熊輝叫到了跟前。熊輝這幾日來飽受煎熬,人已經憔悴了許多,一見大人就忙問道:「大人,可是找到什麼證據了嗎?」
「現在事情還不好說,我今日讓你來是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交由你去辦。」
「大人就請吩咐吧,為了我的兄長,為了建德枉死的百姓,我什麼危險都不怕。」
「倒不是什麼危險,只是讓你去幾個地方而已。你拿著這個,去一趟南京和蘇州,將那裡的衛所官兵給調了來,到時候我或許要用他們。」唐楓說著將一卷黃色綢緞包裹的東西交到了熊輝的手上。熊輝見了此物,心裡一陣激動:「大人,熊輝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17
第514章    問根由
杭州,一處偏僻的宅院之中,幾個布衣的中年男子正圍坐在一張半舊的桌子邊上。若是杭州官場上的人來到這裡,一定會感到很奇怪,因為這幾人都是浙江一省巡撫以下的高官,但現在他們卻很是低調地圍坐在一座如此不起眼的院落之中,甚至連一個僕從都沒有。
「這個姓丁的實在是欺人太甚,我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到頭來卻讓他一人得了好處,這讓我們如何能忍下了這口氣!」樊指揮率先忍不住說道。
「就是,他連提前招呼一聲都不曾有,就擅自改變了我們的計畫,他一個低賤的商人,憑什麼利用我們!」杭州知府蒙海剛也是一臉的氣憤,作為杭州當地的行政官長,他當然不能眼看著這麼一個商人騎到自己的頭上來了。
這兩人這麼一說,其他幾名官員也都紛紛怒駡那丁伴程,有人便提出道:「樊指揮,你手下不是有肯聽令的人嗎?何不把這個傢伙給除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樊指揮眼中閃過幾分殺機,但還是看向了張思遠,對這位深謀遠慮的上官他還是很尊重的。張思遠聽了眾人的話,臉上也是陰沉沉的,但當聽說他們想要除去丁伴程的時候,他還是搖頭道:「你們就不要想這個了,他丁伴程既然敢這麼做了,就不怕我們會打擊報復。他已經有了準備,我們這麼做根本傷不了他,反而會使得我們自己陷於不利的境地。」
「那張大人你說我們該怎麼辦?難道我們這麼多朝廷命官就這樣被一個商人給欺侮了嗎?」有人很不舒服地說道。
「現在他和我們同在一條船上,自然是有恃無恐,我們也的確難以奈他何,只有讓他賺這一次了。好在我們也沒有虧,至少建德的事情我們是做成了,現在一切也都在我們的控制之下,很快的朝廷便會有所舉措,我們便能借著這次的事情將以前的事情都推個乾淨了。但是,這個姓丁敢這麼做,我們決不能饒過了他,待到這次事了,他自然會有求到我們頭上的時候,到那時候……」說著張思遠嘿嘿一笑:「我想,這一點蒙知府一定最有辦法了,還有封大人更是刑罰方面的老手,想要找點差錯,不是伸手就有嗎?」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張大人的意思我們曉得了。」幾名官員都意會地點頭笑道。但是那封大人卻並沒有笑,而是皺眉道:「張大人,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能釋懷。那姓丁的為了銀子敢這麼做,會不會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呢?要是到時候被人看出了什麼,只怕我們就有麻煩了。」
「你是指唐楓?」剛剛才出現在臉上的笑容隨著這個名字的出現,立刻就不見了:「這一點我也曾想過。不過那唐楓最近一直不理外事,直到現在都還只是在自己的家裡,我想他不會對此事太過關心吧。畢竟這是我浙江的內政,他錦衣衛沒有得到朝廷的指令,手再長也不可能管到我們的頭上來。再說了,我們上面還有巡撫大人呢。」
「話是如此說不假,可是那唐楓也不得不防哪。另外我剛剛才得來的消息,原來那建德縣令熊燦有個弟弟是錦衣衛的,不知道這會不會成為他插手此事的一個藉口。」
「若真是如此,他就更沒有道理插手這次的事情了,只要他敢插手,我們就可以說他是想袒護自己的人才這麼做的。到那個時候,都不用我們說話,浙江道的禦史就能彈劾了他!」張思遠說道:「不過小心些總是好的,看來該派幾個人在紹興看著他了。」
當這些官員還在討論著唐楓會不會對自己有所威脅的時候,唐楓已經帶了手下的人手分批往建德而去了。既然已經做下了決定,他就不會耽擱一點時間,因為他知道多耽擱一日,那建德的百姓們就會多受一天的苦。
因為道路上滿是積水,更有山上的泥石被雨水給沖了下來,這一路趕去建德很是辛苦。往日只需要三日的路程,這一次卻花了他們六天的時間。當趕到建德地界的時候,已經是七月二十七的夜間了。借著下弦月,唐楓第一次看到了災後的建德縣,那是一副怎麼樣的場面哪。只見在那一片白洋洋的水面的四周,胡亂睡倒著許多的災民,他們一個個都有氣無力,衣衫不整,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自己家鄉,而是象逢了荒年在逃難的人。
幾口缺著口的大鍋正放在火上,那鍋裡除了一些稀薄的米湯之外,只漂了幾片黃綠不明的物體,想來應該是野菜了。饒是這樣的食物,周圍的所有人還都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眼巴巴地等著它熟了好吃下肚去。
「這……」唐楓看到這一幕,幾乎都說不出話來了,好半晌之後才來到了其中一些人跟前,問道:「老鄉啊,跟你們打聽下,這裡可是建德縣啊?」
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幾口鍋上,對突然而來的外人連看都不看一眼,現在聽人詢問,才有人麻木地一點頭:「你說的不錯,這裡便是建德了。不過這裡已經不是原來的建德了。」言語裡滿是辛酸。
唐楓給身後的侍衛打了個眼色,他們立刻就從馬上的褡褳裡取出了一些路上用的乾糧,交到了這些人的手上。顯然這些人十多天來已經因為總吃這種稀得能洗臉的粥已經受不了了,一見有人拿出了乾糧,一個個眼都綠了,當即就有人上前搶了起來。
「大家不要搶,我們這裡還有一些吃的,這裡的人一定是夠的。」見這情形,張泰一邊將唐楓護在了身後,一邊大聲說道:「我們大人正是來幫各位的。」
一聽大人二字,那些百姓們才算是收斂了一些,但搶著了食物的人還是不管不顧地往口裡塞去。唐楓歎了一口氣:「各位鄉親,本官名叫唐楓,不知各位可曾聽說過我?」
「您就是錦衣衛的唐大人?那個將閹黨都給殺了的人?」其中一個看上去有著幾分威嚴的老人聽了他的話後突然開口道。
「我正是唐楓,敢問老人家是?」唐楓取過了一張餅遞到了老人手裡問道。老人接過了餅,也顧不得回答唐楓了,先吭哧咬了一口,幾下把一張大餅吃了之後,他還意猶未盡,但總算是想到了眼前的人的話了,便說道:「老朽乃是這建德縣劉姓族人的族長,叫劉三根。大人,你們來我們建德可是來救我們的嗎?」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裡滿是希冀之色。
「原來是劉大爺啊,我們來此就是為了這建德的水患。」唐楓似是而非地回答道。
「太好了,我們總算是將青天大老爺給盼來了,求您為我們做主啊!」劉三根說著,已經跪在了地上。一見他跪了下來,其他的人也都紛紛跪了下來:「求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各位快快請起。」唐楓忙一把將劉老漢給攙了起來,然後大聲道:「你們放心,既然本官來了,就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不過在此之前還請各位能給我說一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子事。」唐楓想先從這些百姓的身上問出點眉目來,然後再深入調查。
「提起這事來,真是作孽啊。」想起那日的大水,劉老漢的眼中就流下了淚來:「老漢我活了有六十八了,可還從不曾遇到過這樣的大水呢,那一夜,縣城裡突然就湧進了水,說是那邊的大堤決了口子,堤壩全部潰了……」他將當日的情形一說,所有人的臉上就是一陣慘然,有的女人和孩子更是哭了起來。
聽完了他們的講述之後,唐楓便又問道:「劉大爺,我且問你一個問題,這次的水災究竟是不是因為你們的縣令及衙門裡的人監察不力而引起的。」
「這個……老漢可就不好說了。照道理,縣尊大人應該是在堤上帶著村子裡的勞力盯著的,可等那大水來的時候,縣尊大人卻是在縣衙門裡。事後聽他解釋,說是有什麼官兵來幫忙,他才和其他人回的縣衙門,但這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縣裡的許多人都不信他的話,都說是因為縣令他不顧而去,才使得河堤潰決的。」
唐楓微一點頭,這與當日熊輝所言相似,看來確有那什麼官兵一說了。這時,一人突然道:「族長,這是真的。當日我便在堤壩之上,還親眼見了那些官兵呢。」唐楓聞聲看去,發現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臉上還有著幾分的稚氣,但說這話時卻很是認真。
「什麼?既然如此當日你怎麼不說?」劉老漢忙大聲問道。
「這個……當日各位叔爺都氣衝衝地說是大人的錯,我怎麼敢說你們的不是呢?」那少年很是膽怯地回答道。
「你……」劉老漢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只是恨恨地歎了一口氣:「也怪我們太心急了,一出了事情就將過錯推在了縣尊的身上,他說什麼我們都不信了。」
唐楓此時已經拉住了那少年的手,急急問道:「當日的事情你都看在了眼裡?你且把當天的情況詳細地給我說一遍!」他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信的人證了。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18
第515章    問根由(2)
那少年見唐楓如此焦急地詢問自己,心裡也是一陣緊張,好半晌之後才支吾地說起了那天的事情:「那日水勢突然大了起來,熊縣令就和黑子哥一起帶了我們守在堤上……後來就來了一隊官兵,幫著我們守住了大堤。再後來,他們就和縣尊大人說了一番話,縣尊大人推辭不過,就帶了縣衙裡的人先回了衙門了……」
聽他說到這裡,唐楓微一點頭:「原來如此,這麼看來當日並非熊縣令擅離職守才導致的這次災難了。對了,你們這些人也是在那時跟著熊縣令一起離開的大堤嗎?」
「沒有,我們是後面才離開的堤壩。當縣尊走後,那名好象是姓王的將軍就安排了他手下的軍爺們在堤上各處看守,後來見我們沒有離開的意思,便也來勸我們離開那裡。當時黑子哥他們還不肯離開,後來卻經不住他們的勸說,才答應夜間由官兵守在堤上,而我們則在天亮之後再去替換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天夜裡就出了這麼大的禍事……」說到最後,少年的眼中一片黯然。
唐楓皺起了眉來:「看來這些人是早有預謀了,為了想將大堤毀去,他們故意將你們這些人都騙離了堤上,真是好狠的手段哪。對了,此事除了你,應該還有不少人知道吧,怎麼當日他們也不替熊縣令分辯幾句呢?」
「當日夜間我們都死裡逃生,人人都在職責縣尊大人,我們這些人因為擔心其他人也將罪名歸咎到我們身上,所以都不敢說什麼。」少年很是慚愧地低下了頭,然後又道:「而且族裡的都這麼說,我也不敢和族長他們唱反調啊。要是黑子哥在就不會這樣了,他為人正直,有什麼說什麼,一定會幫縣尊說清楚的。只可惜自那天之後,他就不見了蹤影……」
「嗯?」唐楓微微一呆,他已經幾次聽少年說起黑子這個名字了,便起了興趣問道:「小哥,你說的黑子卻是個什麼人?看來他好象在你心裡很有地位啊?」
劉老漢幫著那少年道:「大人,那黑子是我們縣裡力氣最大的人,而且為人仗義,周圍的年輕人都服他。這一次我們建德遭了如此之災,除了縣尊大人,就他立的功勞最大了。可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日之後,他就沒有再露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遭了難。按說也不應該啊,他有著一身了得的水上本事,就是被水給卷走了也能很快回來的。」
唐楓在心裡記下了這個叫黑子的人,已經決定到時候要在這裡找上一找了。以此人在縣裡的威信,以及在堤上和那些官兵照過面來看,他在這次的事情上應該能多知道一些。唐楓看了看四周那些人,自己手裡的乾糧已經都發完了,可這裡的人依舊有著許多沒有吃的,心裡也不是滋味,突然他想到了一點,便問道:「我記得杭州前幾日不是派來了人到建德給你們糧食嗎?怎麼你們卻還是要如此挨餓?」
聽他這麼一說,周圍的人一個個都露出了怒容,就連那劉老漢也是呸了一口:「什麼借我們糧食,那都是騙人。這些個趁火打劫的傢伙,拿來了糧食不假,卻是想要我們拿地去換。我們這些以種地為生的人,怎麼能沒了地呢?我們不肯將地給他們換取糧食,他們也就不肯將糧食給我們了。」他的話引來了身邊一眾人的一致謾駡。
唐楓聽了這話,臉色就是一沉:「你說什麼?這運了糧食來的傢伙不但不肯將糧食先借與你們保命,還想從你們手裡奪了土地?」
「是啊,前幾日他們來時我們也只當是官府派來救我們的呢。可誰知道,他們卻提出要我們簽下文書,用每畝地五十斤糧食的價格換取糧食。當時我們這些人就都愣了,大家都知道那土地就是我們的命,自然不肯換了。為這,我們還與他們發生了爭執。奈何這些人有官府的人護著,而且一個個都身強力壯,我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那少年也在旁說道。顯然他們這些年輕人想過用強,卻因為本是不濟,所以沒能成功。
劉老漢在旁又補充道:「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幾日下來,已經有不少人向他們妥協了,在他們那裡簽下了文書,用自己的地換了一些糧食。可那點糧食怎麼都不夠換那一畝地的,那些人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我們想要告官,可一個個都已經餓得沒了力氣不說,那官府還和他們有著勾結,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有在這裡硬挺著。不過這幾日過去,能和我們一樣堅持下來的人是越來越少了,我劉家的人還好,有老漢這個族長做主還能再撐幾天,其他人可就……」
「豈有此理!大人,他們這分明是在草菅人命啊,這還是不是我大明的天下了,還有沒有王法了?」唐楓身邊的幾名侍衛忍不住罵道。
「王法?現在他們上有官府護著,手裡又有著糧食,根本就不怕王法。而且我們建德縣的官員們都已經被抓了去,想找個人來為我們主持公道都不能夠……」劉老漢又歎息了一聲,隨即想到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他再次跪到了唐楓面前:「唐大人,我們聽說了您的許多的傳說,現在您來了我們這裡,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一言驚醒夢中人,其他人也紛紛跪了下來,有的還磕起了頭來:「求大人幫幫我們吧。」
「大家快些起來!」唐楓把劉三根攙了起來,大聲地說道:「我來建德就是為了來幫你們度過眼下的難關的,你們放心吧,有我在你們很快就能有飯吃了!」
好生地安慰了一陣之後,這些人才都起身,所有人的臉上也顯出了一點希望,這與之前那死氣沉沉的模樣全不相同了。唐楓心裡歎了一口氣:「其實我大明的百姓真的很好說話,只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不遭災禍,他們就很是滿足了。可就是這麼幾個基本的要求,那些為官的也不肯滿足了他們,這樣的人留著只會害人!」
「大人,我們手裡雖然還有一些銀兩,可這糧食已經用完了,我們該怎麼幫他們呢?」張泰來到了唐楓的身邊,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問道。
「我們手裡的確沒有糧食,可這建德縣裡現在不是有糧嗎?我們把那些糧食拿到了手,不就能解眼下的難題了嗎?」唐楓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精光道。
「大人是說那個丁伴程運來的糧食?可他不是不肯借嗎?而這裡的人又不肯用自己祖祖輩輩耕種的地與他換……」話說到這裡,張泰似乎已經猜到了唐楓的心思,臉上有些驚訝地看著唐楓。唐楓一拍他的肩膀道:「既然他們不肯借,我們就不借了,直接用拿的。我們的兄弟都到了嗎?」
「都已經到了,大人請吩咐吧!」張泰登時就來了精神說道。
「好,我們這就去找那姓丁的,看這情況他與此次建德的水災是大有聯繫的,不然也輪不到他運這麼多的糧食來了,這次我就先讓他付些利息吧。」
「可是大人,他們身後可是有著浙江的官府的,我們這麼做會不會……」張泰還是有些擔心地說道。唐楓冷冷地說道:「現在已經顧不了這許多了,這裡都是等著糧食救命的無辜百姓,他既然敢見死不救,我就能定了他的罪!到時候你只管看我的眼色行事。」
吩咐了張泰他們幾句之後,唐楓便來到了劉老漢他們跟前,道:「老人家,我現在想去找那運糧來的人,為你們把糧食給討了來,只是不知道他們在哪,老人家能否給我指一下路?」
劉老漢忙推了自己身邊的那少年一把:「就讓九兒跟著你們去吧,他幾次想去那裡偷些糧食,可惜都沒成事,不過這路是已經認得熟了。」
那叫劉九的少年呵呵一笑,站起身來道:「那大人,我們這就走吧。」顯然他也很想能早點拿到了糧食使自己的親朋不再挨餓。
告辭了這些人,在劉九的帶領下,唐楓這三十多人便沿著那泥濘的小路往前而去。雖然洪水並沒有完全退去,但總算是露出了一些地方了,這使得整個縣城看上去更顯淒涼。但是就在這一片淒涼的場景,遠處水面上的一艘花船卻顯得很是格格不入,那裡還不斷地傳出了陣陣的絲竹之音和歡笑聲,這讓唐楓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
劉九勉強一笑道:「大人,其實都不用我帶路,只要聽著那聲音,您就應該知道他們是誰了。」
「該殺,居然在如此地方還不忘尋歡作樂!」唐楓口中吐出了幾個字,他還看到了在花船的後面並排停著好些個木船,上面堆著一個個的麻包,顯然是糧食了。
「走,我們便過去和他們商量一下取糧的事情!」唐楓心裡滿是殺機,手一揮就帶了人往花船走去。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19
第516章    奪糧
七月以來,暴雨不斷,浙江境內的道路多有阻斷,想將三十萬石的糧食以旱路從杭州運到建德基本是不可能的,這樣一來丁伴程就只得走水路了。因為建德堤壩潰決,這水路倒很是順暢,只一日工夫,他們便來到了建德地界,然後便放出了話去,以地換糧。
這次為了將事情順利做成,丁伴程親自來到了建德在幕後操縱著這次的交易。不過他向來是喜歡享受的人,便是在這等淒慘的所在,也不忘享樂,隨身帶著十多名歌舞伎,每晚都由自己的愛妾陪伴在身旁,倒也可以說是很逍遙了。
今天夜裡,與往常一般,在天色黑下來之後,丁伴程就把自己的一些親信以及杭州官府隨來幫他確認文書的官吏叫到了自己的花船之上,聽著小曲,看著面前的美女跳舞而飲酒。一曲既罷,丁伴程拍手笑道:「好,這一舞舞得好,老爺我自有重賞。」眾人見老爺高興,自然也都湊趣地誇獎了幾句。
這時丁伴程的一名心腹帳房卻湊到了他的跟前道:「老爺,建德尚有許多人不肯用地換糧,這都已經好幾日過去了,他們還是在那硬挺著,我們該如何是好?」這話他早就想說了,但卻怕老爺生氣,直到現在見丁伴程很是開懷,才大起了膽子說道。
「哼,都是一些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賤骨頭,到了這步田地居然還不肯妥協。既然這樣,明天一早你就放出話去,今後這糧食的價格變了,變成一畝地換四十斤糧食,我看他們還能怎麼辦!等到真有人餓死了,他們便是一畝地換十斤也肯換了。」丁伴程冷笑了一聲。
「老爺真是好魄力啊。」立刻就有人在旁吹捧道:「現在只有老爺手中有這麼多的糧食,諒這些人也沒有其他的選擇,我們這一次一定能將建德的地都拿了過來。」
「說得好,來,大家滿飲此杯,繼續奏樂,起舞。」丁伴程哈哈一笑,揮手吩咐道。
正當船艙裡音樂聲起的時候,唐楓等人已經來到了花船的跟前,還沒等他們靠近,那邊就有人喝問道:「什麼人?要是想換糧食就明天再來吧,現在老爺們不伺候了。」
唐楓聞言心頭一陣怒起,給身邊的兩名侍衛打了個眼色,那兩人便上前一步道:「我們乃是杭州府的人,叫丁伴程出來相迎!」
「杭州府的?是哪位大人派了你們來的,可有憑證嗎?」一人問話間打起了燈籠走了過來。就當他身子一探到船外的時候,一名侍衛已經一個箭步竄了過去,揮手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胸前。那人連哼都沒有哼上一下,就軟倒在地。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另一人見狀大驚,剛想要放聲示警,已經被另一名侍衛上前打中了後頸,也倒地不起了。唐楓這才帶了其他人慢慢地走上了花船,到了那船艙跟前,就聽那裡正有那嬌滴滴的聲音唱著小曲。微一示意,就有人上前一把推開了半閉的艙門,然後唐楓雙手負在了背後,悠然地走了進去。
船艙之中,大家正都在欣賞著這美妙的樂曲和動人的舞姿,突然門就被人推了開來。丁伴程心頭一怒正想呵斥,卻發現進來的並不是自己手下的人,而是一名身材中等,模樣英挺的青年,隨後又跟進了好些個大漢,一個個都目露凶光,很是駭人。
「閣下是……」被唐楓的氣勢所攝,丁伴程臉上勉強一笑,問道。
唐楓打量了他一眼,然後便道:「這裡誰叫丁伴程,讓他和我說話!」神情很是驕矜。
「鄙人便是丁伴程。」強忍著怒氣,丁伴程說道:「如此深夜閣下突然來此所為何事啊?」一面說著,他一面已經給身邊的人打了個眼色,讓他們去外面尋幫手。這條花船乃是丁伴程的住處,除了他請上來的人以及幾名親信的護衛,是沒有其他人能上的。現在見唐楓一行有二三十人,丁伴程知道自己這裡的人手不足以應付,便只有去叫外面的人了。外面除了他花錢雇下的數十名勞工之外,還有著從杭州衙門裡借來的衙役。
見他的模樣,唐楓便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了,便譏誚地一笑:「丁老爺,人就不必叫了,你現在人在我們手上,來多少人都不敢動手的。」
「你……你究竟想怎麼樣?我可是奉官府的命令來此賑濟災民的。」丁伴程不無恐懼地道。隨著他的話,那些在座上的人也一個個站起了身來。雖然這裡人數不多,但是卻也有幾名好手的,其中一人更是順著丁伴程的話道:「不錯,看閣下儀表不凡,當不是那作奸犯科的人,聽我一句莫要做出什麼違法的事情來。」
「你是官府的吧?」唐楓看向了那人,那人點了下頭之後,唐楓才冷笑道:「既然你是我浙江的官員,看到這丁伴程如此壓榨我浙江的百姓,怎麼就不仗義執言呢?丁伴程,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來賑災的,可我怎麼聽說你卻是在敲詐百姓呢?竟然想到以自己手中的糧食換取百姓賴以為生的土地,你是何居心?」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這是浙江巡撫嚴大人都點頭同意的,哪用你一個無名之輩來多管閒事!」當即又有人大聲喝問道。
「連嚴巡撫都同意的?」唐楓一聲冷笑:「難道官府默許了,你們就能趁火打劫嗎?你們這樣的行徑與強盜有什麼區別?不,你們這行為連強盜都不如!你們想知道我的身份,說我不配管此事?好,我就告訴你們,我叫唐楓,乃是錦衣衛的同知,不知道這身份可夠分量對此事管上一管呢?」
「你就是唐楓?」眾人都是一驚,這個名字他們已經聽說了許多次了,卻沒想到他居然只是個不到而立之年的青年人。這時,丁伴程已經冷靜了下來,嘿嘿一笑道:「原來是唐大人,真是失敬了。聽說你這次來浙江是省親的,怎麼接到朝廷的指令讓你管這裡的事務了嗎?這可是浙江自己的事務,即便是錦衣衛恐怕也沒理由插手吧?」
「不錯,若是事情按著規矩來,我唐楓不會理會此事,可你這一次的行為卻不是。居然想著借這個機會竊取土地,這我就要管上一管了。」唐楓全不為所動地冷聲道。
「我是個商人,做事情就喜歡計較利潤。我手裡有糧,他們手上有地,以物換物很是公平,我可沒有強迫他們把土地給我,這一點大人應該知道吧,那何來不按規矩之說呢?」丁伴程繼續強辯道。這話一入耳,直讓唐楓心裡的火氣刷地就沖了上來:「好一張巧嘴啊,我卻也不和你爭辯。來人,把人都給我拿下了!」
「唐大人,你憑的什麼拿我們?」見唐楓突然下令,那些侍衛們躍躍欲試,丁伴程也有些慌了,趕忙大聲問道:「我們可沒有犯什麼王法!」
「我錦衣衛拿人,什麼時候要有確鑿的證據了?給我拿下,但有反抗,格殺勿論!」唐楓根本就不與他們分辯,到了這個時候,唐楓早就沒有讓他們心服的打算了。這些人當他們掌握著權力的時候,就可以踐踏一切規則,可當自己處於劣勢的時候又想用規則來保護自己。唐楓明白對付這些人只有比他們更凶更惡,這樣他們才會就範。
「我看誰敢!」兩個大漢一晃身擋在了丁伴程等人跟前:「我們奉了巡撫大人之命保護丁老爺,你們休想在我們面前放肆。」
唐楓一眼就看出這兩人是受了丁伴程不少好處的,現在跳出來還想用官府的威風來壓自己,這讓他心裡驀地生出了厭惡之感。「張泰,給我殺!」唐楓冷冷地下令道。他知道,對這些人,不讓他們見點血是不能了了。
幾名侍衛不等張泰招呼,已經一步沖了上去,手中的鋼刀一下就往那兩人的要害處砍去。那兩人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在浙江地面上,提起了巡撫大人誰不退讓幾分,這可好,這些人不但不買帳,而且還殺了上來。這就讓這二人有些措手不及了,只來得及拿起佩劍抵擋了幾下,便被那幾名侍衛砍翻在了地上。
地上頓時就流滿了鮮血,這使得船艙裡的其他人都傻了眼,半晌之後,那幾名歌舞伎更是嚇得大叫了起來。
看著對方全沒有留情的意思,丁伴程等人才感覺到了畏懼,知道這些人是來真的了。「你……你想怎麼樣?」丁伴程用顫抖的聲音吃力地問道。
他們的反應早就在唐楓的預料之中,這些人看著凶,其實真到了要命的時候反而會比常人更是不濟。唐楓一笑道:「很簡單,你的糧食我都要了!」
「你出多少銀子?」話一出口,丁伴程就想打自己一個嘴巴子,這情況人家還會給銀子嗎?
「一兩。」唐楓從袖裡取出一個小銀錠丟在了地上:「現在你這裡的糧食都是我的了!」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20
第517章    分糧
唐楓的如此言行,擺明瞭是在侮辱丁伴程,這讓他既驚且怒,但現在身家性命都在唐楓等人的手上,他自然不敢翻臉了,只是黑著臉看向了唐楓:「唐大人,沒想到你身為朝廷的命官,居然還會那強盜的行徑!」
唐楓面上譏諷的笑容不改,回道:「比起閣下來,我這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丁老闆,不知道你這糧食是賣啊,還是不賣啊?」隨著他的這一句問話,張泰等幾人已經抽出了腰刀,拿眼緊盯著眼前的這些人。看到這架勢,丁伴程發出了一聲苦笑:「賣!既然大人這麼做是為了救民于危,我這個做百姓的當然得要鼎力相助了,就請大人將這銀子也收了去吧,那三十萬石的糧食我全部奉送!」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才將這話說出來。
正當艙房裡的氣氛因為此話而微微一松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幾聲打鬥,一人更是高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丁老爺的船上放肆!」卻是那些留在其他船上看著糧食的人聽到了适才歌舞伎的慘叫趕了過來,從而與唐楓留在外面的人交上了手。
在一陣兵器相交之聲後,便是幾聲悶響,隨即只聽得「撲通」連響,卻是人掉進了河水之中。丁伴程原來已經放棄的心思再次活絡了起來,若是那些人真能將唐楓的人打敗的話,自己倒還不至於會被唐楓要脅。看到他的模樣,唐楓面帶著笑容,很是鎮定地道:「看來丁兄你很想去外面看上一看,那就隨我出來一觀吧。將這些人給我看住了!」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張泰等人說的,說完這話,他便一把拉著丁伴程往艙外而去。
花船的甲板之上,幾名唐楓的侍衛正端著弩機瞄著下面幾艘小船上面的人,那些人被弩對著,全都不敢擅動。而在那幾艘小船的外面則有幾個人在那裡載沉載浮,顯然是剛剛被打下船去的那幾人了。一見他們的打扮,丁伴程就知道是自己手下的人被人壓制住了,心裡一陣怒歎:「往日裡一個個都是耀武揚威的,可真到了關鍵時刻卻如此不濟,枉我還如此的信任於他們,真是所脫非人!」
看到丁伴程走了出來,那船上的幾人急忙叫道:「老爺,這裡有人……」隨即他們才發現在丁伴程的身邊也有著幾個陌生人,看來連他也落入人手了,這使得他們後面的話便說不下去了。丁伴程見他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恨恨地哼了一聲。
「丁兄也不能怪他們,若是他們都在這花船之上,我們的人便是再厲害也抓不了你,誰叫他們分散在其他船上呢?好了,我想現在你應該能安下心來與我們談談這些糧食的事情了吧?」唐楓滿意地朝幾名侍衛點頭之後,對丁伴程說道。
「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剛才我已經答應了大人,將這三十萬石糧食都交給了大人你處置,只求大人能留我一條活路。」丁伴程歎了口氣道,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自信了。
「好,丁兄倒也算是個痛快之人。來人,將他先給我帶到下面看押起來,等到糧食分與了建德縣的百姓之後,我再與之深談。你們,都給我放下兵器趴在船上不要動,不然就休怪箭矢不長眼睛!」唐楓也不再調侃對方,下了令道。
下面小船裡的那些人聽唐楓這麼說,又看了看那在月光下還閃著寒光的箭矢,很是明智地選擇了聽令行事,紛紛趴了下去。唐楓對身邊的人道:「看著他們。」然後又轉頭對一直等在外面的劉九道:「劉小兄,你這就去那邊傳話吧,就說我唐楓在此放糧,每人都可以領到足夠自己吃飽的糧食。」
劉九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一轉眼間,這些糧食就可以給自己等人所用了,這使得他大為興奮。現在聽到了唐楓的吩咐,他更是喜得差點蹦起來,在大聲地答應之後,便急急往船外而去,他要去跟自己族裡的人宣佈這個好消息。
劉九才去了不過頓飯工夫,遠遠的就傳來了喧嘩之聲,無數的人相互攙扶著奔了過來,當先的正是那劉家一族的人。因為有那劉三根的保證,其他的人也便信了劉九這個少年郎的話,不一會工夫,整個縣裡的災民都跑了過來。
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唐楓也有些心驚,沒想到他們的動作居然如此之快。人們爭先恐後地想要擠上船來,唐楓見狀急忙大聲道:「大家不要亂,這裡的糧食管夠,一定能讓大家填飽了肚子。現在請大家都排好了隊,前往那處等待,等下本官的人便會將那船上的糧食都取下來分與大家的!」
劉家一族的人也都幫著唐大人喊了起來,這些百姓雖然心急拿到糧食,但是對官府卻還是有著敬畏,既然現在已經能拿到糧食了,自然不敢再生事端,老老實實地依著唐楓所指的方向排起了幾列隊伍。而這時候,那邊唐楓的侍衛們,已經命剛才被擒下的丁家的人將糧食運到岸邊,然後背到那裡準備分派糧食了。
前面的人果然拿到了糧食,後面的人心裡也就放寬了下來,他們可是看到過那河上有著多少糧食的,自己只是遲上一會拿到糧食,比起之前可是好得多了。人人都在打聽那個發話的大人是誰,不一會,他們就知道了原來是自己早有耳聞的唐楓唐大人來了建德,這才使得自己等人有了吃的,這讓他們對唐楓大為感激。
唐楓看著這裡的百姓如此規矩,心裡也算是徹底安了下來,隨即他又想到了一事,便在吩咐幾人在這裡看著,自己則帶了張泰和另外一人下到了船的下面去看丁伴程了。
丁伴程被關在黑咕隆咚的艙房之中,聽著外面那些百姓興奮的聲音,只覺著自己的心裡在滴血。自己花了近十萬兩的白銀,從各處購來的糧食就這樣被人給分了,這可是自己想著能再上層樓的途徑啊。為了能得到土地使自己的絲綢產業能再次得到擴張,丁伴程不惜和那些官員合作,做出毀堤的事來,最後更是得罪了布政使張大人。他原來是打定了主意,一旦土地到手,桑苗下種,自己便成為了整個浙江,甚至是全國最有實力的絲綢商人,到那時就不會怕一個張思遠了。可現在呢?現在一切都不可能實現了,就連自己的性命都操在了其他人的手裡。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為了買這些糧食,我花費了所有能動用的現銀,現在卻……只怕我的生意將會因此一落千丈……」正當丁伴程在那緬懷著自己的銀子的時候,艙門突然打了開了,唐楓帶著張泰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盞燈。見到唐楓面上所帶的那一絲笑容,丁伴程的心裡就是一緊,顫抖地問道:「我……已經將糧食都給了你了,你還想……想怎樣?」
「沒什麼,我聽說你在前幾日已經做成了幾筆生意,所以特來問你討要那幾戶人家給你的地契。」唐楓淡淡一笑:「你既然做了好人,總不會還捏著那幾份地契不放吧。」
「你……」唐楓居然連這麼一點都不放過,這讓丁伴程更是心驚,無奈之下只得取出了隨身所帶的幾份地契,遞了過去。
唐楓收下了地契,並沒有這就離開,而是打量起了眼前的這個商人來,直到丁伴程被他看得有些心裡發慌之後,他才開口道:「你究竟是為什麼要如此歹毒呢?只為了能使自己的生意做得更大嗎?」
「我……我只是個商人,不懂得什麼仁義之說,我只知道凡事都有其代價,我手裡有糧食,而他們想要糧食救命,就得拿出相應的代價出來。」丁伴程知道這時候說什麼好聽的都沒有用了,便索性實話實說。
唐楓略一點頭,但隨即卻又搖頭道:「你只是在避重就輕,你所做的事情只是這麼一點嗎?你對建德百姓犯下的罪可不止這麼一點啊。」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丁伴程瑟縮了一下,眼裡閃過了一絲驚慌。他的這個表情和動作沒有逃過唐楓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是說中了,便繼續不冷不熱地道:「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知道。這建德遭災不過是半個月工夫,你就能籌集到三十萬石的糧食,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綢緞商人,又不是米商,何來這麼多的糧食?我聽說你早就已經開始籌集這些糧食了,你怎麼知道自己就能用到他們呢?難道你早知道會有這災難?」
「我……」丁伴程一時間語塞,他最擔心的事情被人給揭了開來,而且他還沒有半分的準備,這讓他大為緊張。
唐楓看了他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做下的孽,自然有償還的一天。你該考慮一下是不是應該恕罪才是正經。」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22
第518章   關鍵人物
「大人,您救了我們建德縣上下,老朽在這裡代表闔縣上下的人叩謝大人的活命之恩了!」在岸邊的一處泥地上,一名滿頭銀髮,老態龍鍾的老漢跪倒在了唐楓面前。他便是這建德縣中最有名望的教喻吳海山,許多從這裡走出去的士子都是他的弟子。老人家穿著一身的麻布衣服,也不顧地上的爛泥就要往下磕頭。
唐楓在一呆之後忙把他攔住了,然後又硬是將老人攙了起來:「老人家,這可使不得,快快請起,我身為朝廷命官,受了朝廷的俸祿,自然要替百姓們做事的。這一次換了是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坐看著那奸商為禍建德的。」
眾人聽唐楓並沒有因為此事而洋洋自得,頤指氣使,對他的尊敬就更甚了。這已經是七月二十八日的下午了,經過這大半天加半夜的忙碌,所有建德縣的災民們都得到了一段時間的口糧,而這為吳海山便是在這個時候趕了來的。
唐楓看著四周依然是一片浩蕩的水域,便又發話道:「各位,請聽我一言。雖然本官這一次能碰巧幫了你們,但是這建德受了此災難,卻不是這麼一點糧食就能恢復過來的。整個縣十有七八被水所淹沒,你們想要重建家園,還得靠的自己,不知道大家以為然否?」
「大人的意思咱們都明白,以前咱們是腹中饑餓,再加上無人領頭,這才讓洪水肆虐,現在我等吃飽了飯,又有大人帶頭,我們一定能將這水趕出我們縣城去的。」有人立刻就大聲說道。這話引來了更多人的贊同之聲,這一次青壯年並沒有多少遭難的,所以他們都對重建家園充滿了信心。
「如此甚好!」唐楓呵呵笑道:「只是有一點你們卻說錯了,此事不是以我為首,而是應該由你們縣裡得人心的人為首。我將這裡的糧食都交由吳老先生打理,大家同吃同作,一同來度過這次的艱難,大家以為如何?」
「好!」眾人紛紛應道,但隨即便有人發起了愁來:「不過我們該找什麼人帶頭呢?」
看大家一片迷惑,唐楓便提醒了一聲:「我聽說你們縣裡有一個叫黑子的漢子,深得年輕人的尊敬,而且他本人也是有名的力士,你們何不推舉他來帶這個頭呢?」他一直都還記得這個叫黑子的人,因為有一種直覺在告訴他,這個叫黑子的人和這次大堤的決口有著一些聯繫,現在正好借這個機會和他見上一見。
聽了他的話,便有人滿是喪氣地道:「大人您是有所不知,自從當日洪水之後,我們便沒有再見過黑子哥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是啊,這些日子我們都不曾見過他,以他的水性和本事,斷不會因為這次的水災而遇了難啊。」另外的一些人也都紛紛地說道,其中一些人甚至起了疑心,認為黑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已經逃出建德縣去了。
正當大家眾說紛紜的時候,一個溫柔的聲音突然傳了出來:「大家不要再猜了,我知道黑子哥在哪裡……」在一批大老爺們的聲音裡突然傳出了女聲,倒很是醒目,所有人都拿眼看向了那說話的人,隨後大家的眼中都滿是愕然。唐楓隨著大家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這說話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身段和樣貌都很是不俗,有著江南女子所特有的那一絲溫婉。
「你……你不是翠紅樓的頭牌小蝶嗎?怎麼黑子哥一直和你在一起嗎?」有那性急的在愣了一下之後便張嘴問道。其他人這時才醒悟過來,一個個都看向了那叫小蝶的女子,臉上有著各樣的表情,有不信的,有奇怪的,有暗笑的,也有不屑的。顯然當他們認出這女子的身份之後,就很難給她以尊重了。
小蝶雖然是個賣身的娼妓,但被人如此看著卻也有些招架不住,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了。看到她慌張失措的模樣,唐楓歎了一口氣,給身邊的人打了個眼色:「去將她叫到我這裡來,我要親自問問黑子的下落。」
不一會,小蝶就來到了唐楓的跟前,她顯然還很是緊張,看著唐楓卻不說話。唐楓一笑道:「小蝶姑娘,你說那黑子在何處你知道?那麼敢問他現在哪裡呢?你又是如何知道他的所在的?」聽到唐楓的問話,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看向了小蝶。
小蝶鼓起了勇氣道:「大人,黑子哥就在我所住的翠紅樓的小閣之中……他身上有傷,又被水泡了好久,所以完全動彈不得……在那天發了水之後,我和姐妹們都逃了出來,可因為水大的緣故我和姐妹們失散了,後來更是因為不小心掉進了水裡……」在她吞吞吐吐的說了一番之後,唐楓才算是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子事情。
原來當夜洪水沖進城來,那小蝶也遭了難,這時候是正巧在她身邊泅水的黑子見到了,便救了她一命。可是因為他也有傷在身,而且在水了泡得時間太長,又要照顧小蝶,導致身體承受不住,終於在兩人安全之後他便昏迷了過去。
那小蝶倒也是知恩圖報之人,見黑子昏迷了過去,她便以一介女子的力量將他給攙扶著到了他處躲避。但因為怕人說黑子的閒話,知道自己身份不好聽的小蝶便沒有說與其他人知道。直到這個時候,大家都在找黑子的下落,甚至有人開始對他起了疑心,小蝶才大起了膽子將實情說了出來。
唐楓聽了這話,又看了小蝶一眼,發現她在提到黑子的時候眼裡滿是溫柔,頓時就知道這是出了什麼事情了。不過這事情卻不是他能夠管的,便按下了心裡的好奇,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小蝶姑娘帶路,去將黑子給帶來吧。他身上有傷,又受了寒,可是拖不得的。」
在分發糧食的時候,唐楓已經找出了縣裡的一些大夫,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對此他可不能不防。小蝶也知道唐楓說的在理,而且她也在擔心著黑子的身體,便答應了一聲,帶了人去將人給帶回來了。
見這個黑子也被自己找到了,唐楓心裡的把握便又大了幾分。他看向了那艘花船,心裡猜測著那丁伴程在聽了自己的一番話後會有什麼樣的想法,會不會真的肯將一切都供訴了出來。在今天淩晨和他說了那一席話後,唐楓便沒有再去見他,唐楓想要通過外面的事情再給他以更多的壓力,這樣丁伴程一旦支撐不住,便會說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
看看天色,唐楓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去給丁伴程增加一點壓力的時候,一騎快馬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來人一見到唐楓,便立刻下馬行禮:「卑職見過大人。」
唐楓一看是自己派去杭州做事的人,心裡一動問道:「怎麼可是查出了什麼嗎?」
「大人吩咐我們做的事情,已經查出了眉目了。那姓丁的商人在今年這幾個月裡,幾次在杭州的望湖樓包下了全場,聽說是用來宴請幾名大人物的。」
「可查出那些人都是誰了嗎?」唐楓一聽這話,便眯起了眼來,知道自己已經越發地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這個卻還不得而知,大人,我們畢竟不是杭州的本地人,所能調查的東西畢竟有限。不過接下來應該不會這麼難了,因為我們已經查清楚了,我們在杭州的兄弟與此事並無瓜葛,這樣有他們相助,我們調查事情就容易多了。」
「好,那就讓他們繼續給我查。現在建德這裡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我會在再留幾日,把善後之事做完之後便去杭州。到時候,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全面的消息。」唐楓滿意地點頭道:「還有,蘇州等地可有什麼動靜嗎?」
「蘇州?」那人愣了一下,最後還是搖頭道:「沒有啊,沒有任何的動靜啊。」
「看來熊輝還沒有把事情辦成啊。」唐楓在心裡說道,他知道想要從蘇州和南京調動人馬來浙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倒也不是太過心急。只是一揮手道:「好了,你就回去杭州跟他們說我的意思吧。」
那人離開之後,唐楓便再次來到了花船下面的船艙,只見那丁伴程已經憔悴了許多,顯然他的心裡也在做著劇烈的掙扎。「丁兄可想好了嗎?是告訴我實情呢,還是繼續隱瞞?」唐楓輕鬆地說道。
「大人,小人不過是個普通的商人,對您所說的事情真的是一無所知。您說的那糧食的事情,其實是我的一個猜測,我們做生意的人總要有些眼光的,這一次雨下的如此大,我便想到或許會出現糧荒,所以便買下了這麼多的糧食。」丁伴程辯解道。
「是嗎?你對自己還真是信心十足啊,一個判斷就敢花上近十萬兩的銀子,真是讓人佩服。」唐楓滿是譏誚地笑道:「即便這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望湖樓又是怎麼一回事?」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23
第519章    罪魁禍首
唐楓的這一句話不啻於炸響在丁伴程耳邊的一記驚雷,直讓他頓時就失了神,只知道呆看向前方。好半晌之後,他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怎麼連望湖樓的事情都知道了?莫非他真的已經掌握了一切?那他還來問我做什麼?」心裡轉過了無數的念頭,丁伴程終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雖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沒有崩潰,他強自壓抑了心情之後才道:「不知道唐大人您提起望湖樓是什麼意思,小人倒是經常去望湖樓,卻不知你說的事情又是什麼?」
「怎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不見棺材不落淚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了吧?」唐楓心裡也有些佩服此人的膽氣,雖然只是一個商人,但就膽識上來說,他不在一些帶兵的將領之下。不過唐楓卻並沒有打算這樣放過了他,便繼續道:「你和你身後的那些人在望湖樓裡做了什麼,我想我很快就會知道了。原來我還想看在這三十萬石糧食的份上給你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的,可現在看來,你是想與其他人一起受死了。」
看到唐楓說完這話便要離開,丁伴程心裡又是一陣猶豫,雖然被自己猜著了,唐楓還沒有掌握這事情的真相,但是連望湖樓都被他查了出來,其他的事情還能瞞得住嗎?自己是應該選擇相信唐楓的話說實話呢,還是應該繼續隱瞞呢?
見他那猶豫難決的神情,唐楓知道自己必須再給他一些壓力,便淡笑了一聲道:「既然丁兄你如此為他人著想,我就不再逼迫你了。不過你的家人,將會因為你的這次選擇而被牽連,到時候是生是死就要看其他人的臉色了。要知道當我們查出其他人的時候,他們可未必會如丁兄一般講義氣的,說不定到時候反而會將一切都推到了你的身上。」說完這最後一句,唐楓便推開了門往外走去。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丁伴程,雖然他沒有被人出賣過,但以他對官場上的那些人的瞭解,他們的卑鄙和無恥只會勝過了自己,而這一次因為糧食的事情,自己更是得罪了張思遠等人,到時候他們一定會把自己定為主犯的,那自己可就真的太冤枉了。所以在唐楓的腳跨出門去的刹那,他突然張口道:「等等!大人,您是怎麼知道望湖樓的?」
「哈,這個世上的事情,還有能瞞得了我們錦衣衛的嗎?只要我想查,別說是望湖樓,便是與你同謀的那些浙江官員也無所遁跡。只是要查出這一切還需要一些時間,所以我才會想到從你這裡問出些東西來。不過看情況,你是不打算說了,沒關係,過上幾日之後,我自然能掌握這一切。」唐楓回頭沖著丁伴程冷淡地一笑道,從他的話裡,唐楓已經有五分把握這人將會妥協,但他的臉上卻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笑容。
感覺到了唐楓笑容裡威脅的味道,丁伴程沒來由地打了個顫,最後才道:「不知道我若是將一切都如實說出來,大人會保我嗎?」
「那就要視忽你所說的是否可信了,還有你在其中犯下了多大的罪過。只要你說的能助我將那些害得建德變成如今模樣的人繩之以法,你在罪責上便會輕上許多。至少,有了你這檢舉揭發,讓朝廷少費了一番工夫,到時候你的家人應該能得到保全了。至於你,在一切有了定論之前,也是安全的。」唐楓回到了艙中笑著道:「怎麼樣,你是打算說實話了嗎?」
「我說!」丁伴程最後咬牙道:「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但是那幾個人我卻是清楚地知道的。那就是浙江布政使張思遠,浙江衛所指揮使樊芝清,杭州知府蒙海剛,浙江按察使封可言……」他一氣報出了一連串的名字,個個都是浙江官場上拿得出名號來的人,前幾人更是浙江一地幾處衙門的最高官員了。
這幾個名字一入耳,唐楓心裡就是一陣詫異,他以為這次的事情再怎麼樣也只是幾個膽大妄為的官員私下裡做出的,可現在看來卻是整個浙江官場都被包括了進去。這讓唐楓反而有些難以相信了:「這怎麼可能?整個浙江官場都是此次禍事的兇手,他們圖的是什麼?」
見唐楓的神情,善於察言觀色的丁伴程便知道了他心裡的猜想,說道:「大人可是認為我為了自保而在胡亂攀咬嗎?」
唐楓也不掩飾自己的懷疑,點頭道:「你所提到的這些人,基本已經覆蓋了浙江一省所有重要衙門的官員,我不能不慎。你說這一切都和他們有關,可有憑據嗎?」
「沒有憑據。」丁伴程搖頭道:「不過他們都是與我在望湖樓裡相會的人……」
唐楓開始有些相信他的話了,只要真如他所說的,那自己只要著人細細一查,就能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幕後的主使了。不過唐楓還有著疑惑,為官之人最看重的乃是自己的政紀,這刻意使得自己的治地出現災難卻似乎太也不正常了,他們是為的什麼?
丁伴程看出了唐楓在懷疑些什麼,便說道:「大人可是想不通他們為何要這麼做嗎?那是因為他們需要浙江境內出現一次大的災劫,這樣朝廷就會免除當地的一些稅賦,到時候他們便能從中漁利了。當然,這只是小人的一些猜想,真實如何他們並沒有跟我說起。我和這些大人們合作,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只是幫他們擺平一些需要花錢買通的人,比如軍中的士卒,還有就是這次來到這裡賑災了。他們還不想看到建德的百姓因水患而餓死,更不想因此發生了民變……」
唐楓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開口道:「這些話,待到來日上了公堂你還敢說嗎?」
「我既然已經決定坦白,自然不怕再說上一次了。」丁伴程苦笑了一聲道。
「好,若是這次的事情真如你所說的一般,本官可以保證沒人能難為你的家人,不過你嘛,因為也是犯下如此大罪的要犯之一,只有看朝廷的意思了!」唐楓最後站起身來說道。說完這話,便離開了艙房。
「多謝大人!」得知自己的家人不會有事情,丁伴程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出了艙房,張泰便迎了上來:「大人,那黑子已經被人抬了來,現在縣裡的大夫正在為他診治呢,您想去看一看嗎?咦,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怎的臉色如此難看?」說話間,張泰發現唐楓的臉有些陰沉,便關切地問道:「可是那丁伴程不肯合作嗎?」
唐楓搖頭道:「不,他已經說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了。這次的事情真的有些棘手啊,事情牽涉了太多的人了。我必須要好好地籌畫一下,看看該怎麼處理才最是妥當。」然後他又想起了張泰之前的話來:「走,我們先去看看這個黑子,看他能知道一些什麼。」
在離著花船不遠的岸邊,就是一個剛剛搭建而成的棚子,裡面乃是那些大夫們為有病的百姓看診的所在了。當唐楓帶了張泰進入其中的時候,這裡面的人都恭敬地沖他行禮和叫一聲大人,對此唐楓也是很和善地同他們打了招呼,然後問道:「哪個是黑子?」
「他就是黑子哥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劉九出現在了唐楓身邊,指著一個頭上紮了不少銀針,身上裹著絲綢的漢子道。這人全身黝黑,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外做事的,而他現在看上去有些無力的身體,按著塊頭推斷不受傷昏迷時也是一條壯漢。在他的身邊,除了一個眉頭深鎖的大夫之外,便是那小蝶了。
「看來這個女子是對黑子動了真心了。」唐楓心裡暗道,然後又小聲地問那大夫:「大夫,這黑子的傷勢和病情可嚴重嗎?」
大夫歎了口氣:「說不好啊,他身上受了數處刀傷,又在水裡泡了許久,失血過多。好在他的身子很是健壯,這才沒有因此而死去,不過他在這之後又受到了撞擊,腦袋被石頭一類的東西所傷,所以才會一直不能醒來。老夫已經用銀針刺激他頭部的數處要穴,希望他能靠著自己的意志醒來吧。」
「這都是為了我啊。」小蝶在旁嚶嚶地哭泣道:「當日若不是他為了幫我擋住那根被大水沖過來的房梁,黑子哥也不會……」
唐楓歎了口氣,安慰道:「姑娘放心吧,老天不會讓這麼一個善人就這麼冤屈而死的。」雖然是這麼說話,但唐楓的心裡也沒有半點把握。腦子可是最神秘的人體器官了,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紀,也有著太多不能理解的腦科的病症,更不要提現在了。現在黑子昏迷不醒,誰知道他會不會就此一直昏迷下去呢?
正當幾人都無言的時候,那躺在一塊布上的黑子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25
第520章    盡在掌握
小蝶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黑子的身上,所以黑子一張開眼,她便發現了,她驚喜地叫道:「黑……黑子哥,你醒過來了?」說著話間,她的眼裡已經再次流下了淚來。
唐楓也忙看了過去,然後正好看到黑子迷茫地看向了他們,只聽他用虛弱的聲音問道:「這裡是哪?你們是什麼人?」聽他這麼一說,唐楓心裡只覺一陣緊張:「不會吧,言情肥皂劇的劇情被我給遇上了,男主角居然失憶了?」他只覺得嘴裡一陣發苦。
這時,身邊的其他人也聽到了小蝶的叫聲,紛紛趕了過來,當先的一人便是劉九,一見到黑子果然醒了過來,他高興得咧嘴大笑了起來:「哈哈,我就知道黑子哥命硬,這麼一點小傷是不會難到你的!」說著想要伸手去拍黑子,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他有傷在身,訕訕地收了回去。其他趕過來的人也都一個個欣喜地看著醒來的黑子,全沒發現靠近他的那幾個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
就當唐楓要無奈放棄的時候,黑子突然說了一句話,便讓他重新恢復了信心:「九兒,鄭叔……你們怎麼一個個都這般模樣?我這是怎麼了?」
「黑子哥你忘了嗎?當日我們縣裡發了大水……」劉九等幾個少年便七嘴八舌地將這幾日來的事情說了一遍,隨後又一指唐楓道:「黑子哥,要不是唐大人及時趕來的話,只怕我們即便不餓死,今後也無以為生了。還有,你要多謝小蝶姑娘……」
小蝶此時被黑子看著,身邊又圍了這麼多的人,突然覺著一陣羞澀,這是她自從幹了這一行後就沒有過的感覺,這不一樣的感覺,使得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在那發呆。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這麼一說,黑子才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原來如此,我記起來了……」
唐楓在旁這算是徹底地舒了口氣,原來黑子並沒有狗血地失去記憶,他剛才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他的確不認識自己等人,自己就不用說了,那大夫以他健壯的身體想必也不會有什麼機會接觸到,至於小蝶,恐怕當日夜裡救她時,黑子也沒時間仔細看她的模樣吧。一旦想通了這一切,唐楓便在自己的心裡嘲笑起自己的判斷來。
現在黑子才剛剛醒來,身體依然很是虛弱,所以在和眾人說了一會話後,便又一次沉睡了過去。唐楓不想這麼急著就讓他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記起來,便在囑咐了大夫幾句,讓他好生照顧黑子之後,便走出了棚去。
來到棚子外面,唐楓便看到了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呆呆地站在那裡,正是小蝶。唐楓剛才只顧著自己高興了,全沒發現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見她這副樣子,便猜到了一些她的心思。「看來這個女子雖然對黑子動了真情,但因為自己身份的關係所以沒有勇氣說出來。我是不是應該上去幫幫她呢?她能在被救之後知恩圖報,也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幫我就幫一把吧。」打定了主意,唐楓便走向了小蝶。
「小蝶姑娘,你這是在為黑子的事情為難嗎?」唐楓突然的問話使得正自怨自艾的小蝶嚇了一跳,一見是唐楓,她急忙行禮道:「民女見過唐大人。我……」
「你的心思我都看在了眼裡。英雄救美女,美女愛英雄,這是總有流傳的故事,姑娘就不必不好意思了。」
小蝶的臉上一紅,隨即又搖頭道:「民女對黑子……哥確是有著愛慕之心,只是我的身份……他是不會看上我這樣的風塵女子的。」到底是歡場上的女子,雖然事情有些難以啟齒,她還是說了出來,只是說了之後,她臉上的紅雲卻更深了一些。
唐楓歎了口氣,他知道小蝶所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要是好人家的男子,誰會娶一個歡場裡的女子為妻呢?不過他還是鼓勵地道:「小蝶姑娘,世事無絕對,有些事情不試一試你怎麼就知道不行呢?即便是出身風塵,那也不是你自己想要的結果,怎麼能把一切都歸咎到你的身上?而且古時的紅拂女、梁紅玉,不也是出身風塵嗎,她們還不是都找到了一個好歸宿。希望你莫要因為自己的出身而心生自卑,真要是喜歡他的話,便去爭取吧。」
「大人……」聽得唐楓這一番鼓勵的言辭,小蝶的眼中再一次閃現出了淚花,她在沉思了一陣之後,便點頭道:「大人說的是,我雖然卑賤,但只要我是真心喜歡黑子哥的,就應該去試一試。不然我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說著她轉過身又往棚裡而去。
「希望黑子不是一個看重人身份的男人吧,希望你們二人真能共結連理。」唐楓的嘴邊現出了溫柔的笑意,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輕鬆的事情了。
在外面轉了幾圈,發現一切都按著自己所想的那樣,百姓們有了吃的,又有一些人的帶領,已經開始重建自己的家園了,而因為水勢逐漸小了下去,那灌進縣城的水也淺了下去,這一切都昭示著建德已經步入了正軌。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唐楓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他知道自己這一次來建德所做的一切都是成功的。
天又一次暗了下來,唐楓正想進棚子裡去看看黑子,看他能不能記起當夜的事情,就見遠處的官道上出現了幾騎人馬。待那幾人來到跟前,唐楓才發現當中一人正是自己一直在等的熊輝,其他幾人卻不認得了。熊輝一見到唐楓,就急忙下馬行禮,然後道:「大人,被職幸不辱命,這幾位便是蘇州和南京幾處衛所的千戶大人了。」說著向唐楓一一介紹了那幾人的姓名,唐楓便一一和他們見過了面。
「唐大人之名我等是久聞了,今日能得一見真是幸事啊。」那幾人也都行禮說道。
唐楓一把就將這四名千戶扶住了:「各位太客氣了,你們肯幫我唐楓,該是我覺得是幸運才是啊。來,先進船上再說。」唐楓引著幾人來到了丁家的那艘花船之上,現在這裡也只有這艘花船最是拿得出手了。
幾人在船艙裡談了良久,當時近二更的時候,他們才從裡面出來。幾名千戶個個面色凝重,唐楓最後又道:「幾位千戶大人,此事可不小啊,還請你們到時候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那幾人相互看了一眼,齊齊點頭:「大人既有聖旨在手,而且又掌握了確鑿的證據,我等自該全力助你。唐大人你就放心吧,我們的人馬已經調到了浙江邊上了,只要我們回去,就將他們帶到杭州周邊。」
「如此就有勞各位了!」唐楓又作了個揖,送幾人趁黑離開了建德。
「大人,這裡的事情……」熊輝看了看四周的情況,面有喜色地正想問什麼,卻被唐楓打斷了:「這裡的事情熊輝你什麼都不要理會,這才是救你兄長的正途,不然就有人會藉口你的身份來做文章了。」
「是,卑職這就回去紹興!」熊輝無奈地點頭道,他知道唐楓這是為了自己和兄長著想,所以便不再多問什麼,也上馬往紹興而去。送走了這些人,唐楓發現這裡已經是一片黑暗了,便去了船上休息,至於黑子的事情,只能留待明天了。
次日一早,唐楓剛一醒來,張泰便來報說:「大人,那黑子說有事情要與您說……」他的話還沒說完,唐楓已經立刻往那棚子而去:「走,看來他是完全記起當日的事情了。」
黑子的身體的確遠好過常人,在休息了一晚之後,整個人已經精神了不少。在他的身邊,小蝶紅著臉正坐著,看她的神色,似乎兩人之間的關係很是不錯。唐楓看在眼裡,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沖小蝶鼓勵地一點頭,然後才看向了黑子:「你可是有一些關於堤壩潰決當晚的事情要稟告我啊?」
「是的,當日草民離開堤壩之後,因為擔心那些軍士們沒有吃的晚上難熬,便和幾個要好的朋友一起為他們準備了有一些糕點,然後在兩更時分送到了堤上。可誰想那些人卻是在破壞堤壩,當我們發現這一事實之後,他們便突然發難,不但將我兩個兄弟砍倒在地,還傷了我……」
當日因為堤壩潰決,那些官兵為了自保而沒有真個殺了黑子,而他因為一身精熟的水性而逃過了一劫。只可惜那時已經遲了,當他奮力遊到縣城之中時,大水已經淹沒了一切,他只來得及救下小蝶,之後自己便受傷昏迷了過去……
聽完這一切之後,唐楓眼中精光再閃:「這下一切都能理出個頭緒了,這堤壩確是那些由杭州府派來的官兵所毀,與那熊縣令全不相干了。這些人不但害死了這麼多的百姓,還將一切罪責推到了無辜的熊縣令身上,真是死不足惜。黑子,過兩天你將傷勢養好了之後,可敢與我一道去杭州做證嗎?」
「當然敢了,這些狗(娘養的害得我們縣裡死了這麼多人,這麼多東西被淹,我一定要討回一個公道!」黑子沒有半點猶豫地說道。
kendo26 發表於 2012-10-27 07:26
第521章    滅口
時間已經進入到了八月,即便是南方,酷熱的夏季也已經過去,人們迎來了涼爽的秋天。雖然天上依然掛著太陽,但它所散發出來的熱量也沒有前段時間那麼讓人難受了。不過因為七月下了多日的暴雨,浙江上下各府州縣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些災,所以這個原來應該充滿了收穫喜悅的季節不能如往年一般。
杭州,布政使衙門。張思遠半靠在後堂的椅子上,閉著眼,嘴角微微上揚,正在回味著之前在巡撫大人那裡得來的消息。事情都在一步步地朝著自己所設想的那樣發生著,嚴伯達和自己等浙江當政官員集體上疏朝廷,將這裡受到的災情上呈之後,終於在昨天朝廷給出了回復。免除了浙江境內大部分地區三月的稅賦,而被洪水所淹沒的建德更是被免去了明年的所有稅賦。另外,朝廷不日也將派人送來賑災的銀兩。
「有了這麼些事情的遮掩,一些對我不利的事情就會被掩蓋起來,到時候我就能安穩地繼續坐在這布政使的位置上,說不定哪一日還能再升一升,成為手握一方軍政大權的巡撫。」事事順心的張思遠,再一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為自己這一次的計畫而感到高興。
這個時候,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突然由遠而近,只聽這聲音,張思遠就知道來的是自己親信的師爺耿江源了,在自己於內堂休息的時候,除了他有急事敢來打擾,其他人斷不敢這麼直接進來的。所以在當那腳步聲來到跟前的時候,張思遠便問道:「耿師爺,出了什麼事情把你急成了這副樣子啊?」
「大人,紹興那邊我們派去的人送來的消息,說是那唐楓早就離開了紹興,不知去往何處了。我琢磨著,他或許應該是前往建德了。」耿師爺神色凝重地說道。
「什麼?」張思遠臉上原來輕鬆寫意的神情頓時就不見了,猛地睜開了眼道:「那唐楓離開紹興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你可敢保證他真的去了建德?」
「時間上那些人也說不明白,不過經過他們幾番明查暗訪之後可以知道那唐楓的確是在他們到達紹興前就離開了那裡,所以我們的人才會如此後知後覺。至於他往建德則是老朽所猜測的。紹興當地他的家人並沒有離開,說明他不是突然回京,而在我浙江,除了杭州和建德之外,沒有一處是有可能讓他在這個時候秘密前往的了。既然他沒有來過杭州,那就只有去了建德了。為此我已經派了人趕去建德查探消息了。」
「廢物,一群無能的廢物!本官讓他們去紹興看著唐楓的舉動,他們卻是在隔了這麼久之後才給我帶來這樣的消息!要是真讓唐楓在那裡插上一腳的話,我們的事情可就有被揭穿的危險了!」張思遠忍不住破口罵道,直讓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耿江源也有些膽怯了,他還從來沒見過大人發如此大火呢。不過細想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建德的事情關係著大人的身家性命和今後的前程啊。
在好一陣後,張思遠才平息下了心中的憤怒,沉思著道:「若真是如你所想的那般,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我們必須快些想出應對之策才是。耿師爺,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這個……老朽也倒是想過,現在建德的情況已經這樣了,他唐楓去了也無補於事,我們要擔心的是他將毀堤的真相給查出來。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快些將此事做成定局,把那熊燦定了罪,這樣即便那唐楓再想做什麼也很難了。」
「唔,你說的也有一些道理。不過我以為這給他定了罪還不保險,錦衣衛的人大可藉口案情不清而重新再審,到時候我們可就沒法子了。如今要真將事情做成定局,只有一個辦法,那就立刻將那熊燦名正典刑,這樣就把翻案的可能也給徹底堵死了。」
「大人,這事只怕有些為難吧。這熊燦好歹也是朝廷的七品命官,想把他明正典刑可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得要有刑部的批准啊。倒是做個局,讓他在獄中‘畏罪自殺’還容易一些。」耿師爺有些為難地說道。
「若是真能如此簡單,我就不用頭疼了。那熊燦突然死在獄中,那唐楓正好有了理由以死因可疑為理由介入。只有光明正大地將他在人前定罪問斬,唐楓及其下面的人才沒有任何的理由來說這一切。至於你提到的為難之處,我也想過,以本官的身份的確不能將他問斬,但嚴巡撫卻不同。他乃是主管著我浙江一切軍政要務的大員,只要讓他感到了威脅,知道這個熊燦必須要死,他自然會如我所想般地殺了熊燦的。」張思遠說著陰陰一笑。
巡撫府中,嚴伯達滿面擔心地聽完了張思遠的話,說道:「這個丁伴程的所為的確太也貪心,建德百姓對其有所抱怨和仇恨也是應該的。可你怎麼卻說此事和本官也有著關係呢?雖然人是本官特准的,但現在浙江的情況如此,本官也是沒有辦法啊。」
「大人的苦處,下官知道,可那些受災的百姓卻不知道啊,他們一定會以為是大人您的包庇和縱容,才使得那丁伴程趁火打劫地來奪自己的土地的。再加上熊縣令的事情還不能給他們一個交代,只怕這些走投無路的百姓會做出什麼膽大妄為的事情來啊。」
「那依你看來,我們該怎麼做?難道強自下令讓丁伴程改變初衷嗎?」
「商人以利為先,如果真這麼做了,只怕那丁伴程只會將糧食運回來,到時候建德的百姓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當然我們也可以強制抄沒了丁伴程的家產,但那樣一來,我浙江境內的商人會怎麼看大人和官府,恐怕今後他們都不敢再聽官府之意行事了。我浙江之所以能在我大明十三省中首屈一指,便是靠的這些商人哪,沒了他們,我們拿什麼交稅與朝廷呢?」
在危言聳聽地說了這一番之後,張思遠暗自觀察起嚴伯達來,發現他果然變得很是擔心,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便又繼續說道:「所以這丁伴程我們不能動,那想要建德的百姓稍稍得到安慰只有動另一個人了。」
「你是說熊燦?他到現在還不肯認罪,我們能怎麼動他?」
「哪個犯了法的人肯主動認罪的?他知道這次的罪行是死罪,怎麼可能在不用刑的情況下招認一切呢?」
「你想對他用刑?他可是朝廷官員,在吏部沒有下文(革去他的官身和功名之前,可不能這麼做,不然那些風聞奏事的言官們可不會饒了我們。」嚴伯達搖頭道。
「對他當然不能動刑了,可其他人卻不一樣了。那些縣衙裡的其他小吏也應該是知道事情經過的,只要他們招供了,那熊燦自然也就無話可說了!」張思遠說道。
「這倒是個辦法……嚴伯達想了一下之後點頭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吧,只要能平息建德的民憤,用點手段算不得什麼了。」
「大人英明!在將他定了罪後,請大人以一省首憲的名義下令將那熊燦明正典刑,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使建德的百姓心服,使死去的人安息。」張思遠打鐵趁熱地又建議道。
「這個……」嚴伯達在猶豫了一番之後,終於點頭道:「也按你的意思辦,你去與封可言說了,這刑名之事都是他經手的,比你我都要熟悉。」
「是,下官一定不會讓大人失望的。」張思遠答應了一聲便急著去找封可言了。
提刑司的大牢之中,熊燦等被各自關在了牢房之中已經有好些日子了。正當大家開始有些習慣這陰暗潮濕的環境的時候,幾名面生橫肉的獄卒便把幾名縣衙裡的書吏給帶了出去。在兩個時辰之後,這幾人被人拖著回到了牢裡,此時的他們已經渾身是傷,奄奄一息了。
看到這一幕,熊燦心裡便是一痛,待獄卒離開之後,他便攀到了木欄之上沖對面及旁邊的人喊道:「你們怎麼樣?可受了很大的罪嗎?都是本官的錯,才使得你們遭受如此酷刑。」
「大人……對不起,我們……你可不要怪我們啊,我們實在是受不住了,才會害你的……」其中一人見熊燦到了這個時候還如此關切自己等人,終於忍受不了心裡的愧疚,艱難地說道。
「你說什麼?你為何要向我道歉?」熊燦很是奇怪地問道。但是卻沒有人再肯回答他這個問題了。
在這麼滿心疑惑地過了一夜之後,第二日一大早,又有許多的獄卒走了進來,這一次他們徑直來到了熊燦的牢房之前,將他給帶了出去。
「你們要做什麼?」待來到那血跡斑斑的刑房的時候,熊燦的心裡冒出了一絲絲的涼氣,大聲道:「我乃是朝廷命官,你們無權對我用刑!」
「熊燦,你的罪行其他人都已經招了,現在即便你不招供,我們也能定你之罪了,你還是省了這口氣吧。」封可言一聲冷笑,揮手道:「奉巡撫大人之命,建德知縣熊燦不但克扣朝廷護堤銀兩,而且還致使建德縣堤壩受損,使建德上下死傷無數,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故將之於八月初五,於杭州城中明正典刑!熊燦,在這裡畫個押吧!」說著,他將一份判決書擱在了熊燦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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