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 上天台 作者:離人橫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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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小孩 2012-10-5 04:46:4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3 497836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1 15:38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0-21 16:59 編輯

二一零 逆流

   程鈞趕回九雁山的時候,氣息已經調整了過來---其實他傷的並不重,他身上保命的底牌多了,雖然被行尸地龍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也沒傷筋動骨。之所以表現的嚴重,倒也不是不信任秦越他們,只是他多年的習慣。
  
  習慣把優勢縮小,習慣把傷勢擴大。
  
  這是他獨行已久,身邊一向缺乏可信之人所帶來的表現,一直到今世,他也沒改過來。
  
  老魔從他衣袋裡鑽出一個腦袋來,道:「我看這一回他們幾個要全滅了。倒也可惜啊。」
  
  程鈞道:「能讓你說出可惜的話來,看來他們幾個確實不錯。」
  
  老魔道:「性情中人麼,自然討人喜歡。」突然道,「只有一個小子,就是姓秦的那個忒不地道,明明自身難保,居然在最後還逼你去死。我說,你不可能被九雁山的氣氛沖昏了頭,跟他說的那樣抹脖子吧?」
  
  程鈞道:「秦越麼?他心思自然重,但對我也不算有惡意。你自然知道,以我的心性斷不可能就此自盡。他雖然跟我相處時間不長,看不透我品性十之八九,但三四分總是看得出來的。你不相信我會以死殉山,他就會相信麼?那他也太蠢了。他只是把我支開而已。用一個別的閣守都不會反感的理由。倘若不是他,我如何能名正言順的從戰場上抽身?至少明面上要陪他們死戰到底了。」
  
  老唐道:「照你這麼說,他讓你回來,是為了保全你?」
  
  程鈞哈哈一笑,道:「他不是我親爹,也不是我親兒子,為什麼偏要保全我?」
  
  老魔道:「我就說麼?他們同門關係好,你畢竟是新來的,在他眼裡哪裡及得上其他同門?那你說他為什麼放你回來?」
  
  程鈞道:「因為他瘋了。」
  
  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老魔道:「我明白了—他瘋你也瘋,因此你們兩個瘋子王八看綠豆,格外順眼。」
  
  程鈞道:「那你就說錯了。他哪有我瘋?他只不過走投無路,被眼前的局勢逼得瘋癲了而已。像他那樣以智謀吃飯的人,就算到了絕境也不可能不垂死掙扎。就算是亂出牌,也必須出牌。所以他胡亂走了一步,把我扔出去,想必為了破局吧。」
  
  老魔道:「就算是他走入了死局,為什麼挑你?他有把握你能破局?」
  
  程鈞道:「他當然沒把握,絕對的力量差距,他有什麼把握?只不過死馬當活馬醫罷了。正如下棋一樣,局面已經走死,我是唯一能動的那枚棋子。所有其他人,他都太瞭解了,知道他們一來無論如何不可能不戰而退,二來就算活動出來也沒用。而他自己……,這傢伙雖然冷靜,但還是被責任纏身,不可能自己先走,因此能用的活棋只有我一個。留下一隻眼,還有一線生機,若是連最後一眼都不留下,那就真的只剩下滿盤皆輸了。所以他只能讓我出來。至於之後的事,我是死也好,逃也好,帶來一線生機也好,他也無力控制。」
  
  老魔道:「你既然說得這般輕描淡寫,可是有了主意?」
  
  程鈞頓了一頓,道:「沒有。」
  
  老魔道:「沒主意你這麼美幹什麼?」
  
  程鈞道:「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你管他破不破局,至少我安全了,我美一下怎麼了?」
  
  老魔愣了半天,道:「嗯,那小子一肚子詭計,活該他倒霉催的,臨了犯在你手裡。要是他聽了你這幾句話,死了一定閉不上眼。」
  
  程鈞哈哈一笑,突然道:「只有一個變數,或許值得掙扎一下——你看那瀑布眼熟嗎?記不記得那是什麼東西?」

********************
  
  戰場,殺氣四溢。
  
  行尸地龍往前一撲,巨大的尾巴一掃,只聽噗嗤一聲,身前那數道甲符就已經嘩啦啦的碎裂成一片。
  
  緊接著,那行尸地龍張開口,一團黑霧混沌散開。緊接著身子一竄,向前飛去。
  
  傅之玉喝道:「打——」一夾雷光豹,向前衝去。血色灌滿了瞳仁,罡風四溢。
  
  秦越臉色一變,身後數道光線在一瞬間鋪開,十九橫,十九縱如棋盤一般,向前延伸,速度竟然快過了傅之玉的雷光豹,一瞬間整個平面都被他的光線鋪滿,叫道:「下降,在天機面上進攻。」說著沿著光線滑了出去。
  
  嘎吱
  
  行尸地龍結結實實的一口,已經咬住了傅之玉的長槍,只聽嗤的一聲脆響,那堪比人道巔峰法器的長槍,硬生生的被咬斷了。
  
  行尸地龍甚至沒有再抬頭,一仰脖子,順著傅之玉的長槍咬了下去。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一起出手救援。
  
  白少卿輕輕一拍萬法書,黃光四射,代絳扔出符籙,管離狠狠的一按琴絃,尹生雲更是亂丟法器,但這些來得再快,也比不上行尸地龍一張口咬合的瞬間。
  
  嗤
  
  血光四濺。
  
  尹生雲眼睛一閉,就聽得雷公豹慘叫了一聲,再無聲息。
  
  等她再睜開眼時,就見眼前血肉模糊,雷公豹的身子消失了大半個,那行尸地龍兀自咀嚼不休,不由得眼前一黑。
  
  就聽管離道:「秦師弟,做得好!」
  
  尹生雲再看,卻見秦越抱著傅之玉沿著天機縱橫的光線滑了出去,身後留下一片血線。
  
  誰受傷了?
  
  尹生雲喜極,就聽代絳大吼一聲,手中萬符齊發,光芒四耀。
  
  秦越放開傅之玉,大喝道:「行了,不許冒進,穩住陣腳,全力防守!」一句話沒說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白少卿臉色一變,黃光四起,一道道土牆往上生長,隔絕在那行尸地龍周圍。將其他人的攻擊也強行隔絕。
  
  從配合上說,雖然白少卿性子最傲,但他和秦越配合確實最默契,比旁人的反應都更加迅速。
  
  秦越擦了擦血跡,道:「我有話說—」
  
  管離一撥琴絃,一陣溫柔平緩的琴音瀰漫開來,彷彿從戰場直接入了恬靜美麗的桃花源,連行尸地龍的動作都是一緩,戰場的氣氛微妙的放鬆了一下。管離淡淡道:「我儘量穩住它,有話你說。」
  
  秦越喘了口氣,伸出手指,道:「多謝師兄。聽我說,暫時不要進攻,或許咱們還有機會——我發現它兩個弱點。」
  
  一言出口,九雁山眾人眼睛都亮了起來,秦越的話向來無人懷疑,他既然說有弱點,便如黑暗中點亮了一盞燈火,不管是不是真正明亮,至少有了希望。
  
  秦越飛快的道:「第一、這傢伙本身實力雖然強橫,但我發現它在借用天地元氣的方面,似乎頗有窒礙。說不定是因為不習慣山這邊靈氣變動的緣故。我想,若是不那麼靠近它,拉開距離,它的爪牙雖利,卻也給了咱們自保的空間。」
  
  說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頭,道:「還有一節,這傢伙的實力並非不下降的。九方谷的壓制作用還在,雖然它取巧過境,實力沒有快速下降。但是我剛才感覺出來了,它確實是受到制約的。」他伸出手指,道:「四個時辰,我算了一下,最多四個時辰,九方谷就會把他壓回築基期。所以我們只要拖過四個時辰...」
  
  眾人心中一亮,同時又是苦笑,與一個精魂天地的妖獸對戰中拖過四個時辰,那又談何容易。
  
  管離微笑道:「就是說,只要四個時辰,即使我們都死了,他終究還是會死在九雁山的。」
  
  秦越低聲道:「是,麒麟老大出山在即,我測算了一下靈氣流動,大概也就是三四個時辰的事。四個時辰之後,它修為下降,一個築基期妖獸,朱老大一個人就能解決。即使朱老大到時候不能出山,山上還有丹閣和劍閣在,他們都實力不差,也不會讓這孽畜離開九雁山的。到時候,即使我們都死了,九雁山麒麟閣,劍閣,丹閣還在,只不過是少了六個看守而已。風骨既在,終究是不會消失的。」
  
  白少卿眉毛一挑,道:「既然如此,那就試試吧。為了九雁山。」
  
  管離微笑道:「為了九雁山。」
  
  四個時辰,生死戰。

********************
  
  老魔聽他提到瀑布,道:「你的腦子給地龍嚇傻了?那東西雖然少有,但也不是那麼難認,我不信你認不出來。那不是血亂逆流嗎?們剛才我就眼饞來著,那可是足以逆天的寶貝,竟在這小地方出現,簡直暴殄天物。嗯,是了,你們這裡不產這個,以至於明珠蒙塵。當年,我們焉支山山頂就有一個亂血池,幾個帝君為它搶破了腦袋。老子當年都沒福氣用上一用。」
  
  程鈞喃喃道:「血亂逆流……果然如此!」突然他一合掌,道:「這個倒是不錯,若真如此,倒不是不能偷一線生機。」
  
  老魔一怔,突然道:「啊—我想到了。那九方谷的壓制作用雖強,但其實時效緩慢。那血亂逆流是偷取時間,擾亂時光的寶貝。這一掛是可以加快時間的流動的。這也是為什麼一旦妖獸越境,很快就會被壓制到築基期,那是血亂逆流的幫助。但無論如何,最終起到壓制作用的還是那九方谷。所以九方谷在,既然不加快時間,那行尸地龍的修為終究也會壓下來的。所以你打算利用等那時再去佔便宜?」
  
  程鈞道:「是這個道理—但是我想的不是這件事。」
  
  老魔一噎,惱羞成怒道:「你不是說血亂逆流麼?不是這件事,還能是哪件事?」
  
  程鈞道:「我是想到了利用血亂逆流的原理……,嗯,先去找陸丹閣吧。」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1 15:40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0-21 17:02 編輯

二一一 擔憂

  回到九雁山,站在鬱鬱蔥蔥的林木之間的時候,程鈞才發現自己不認得丹閣在哪裡。
  
  沒辦法,他一路上山,路過丹閣的時候,是被陸令萱直接引上山的,因此不知道丹閣在什麼地方。他其實在九雁山只呆過一日,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他本來對道路辨認也不怎麼敏感,這時獨自一人去找,有些轉向也不足為奇。
  
  好在,程鈞是個頭腦靈活的人。他很快找到了方法,一躍上樹,站在高處,放聲叫道:「喂——陸師姐——陸師姐在嗎?」
  
  作為一個築基修士,特別加持過的聲音還是很驚人的,一句吼出,滿山皆知。
  
  他喊了幾聲,只聽樹林後面「嗤」的一聲輕笑,轉過頭去,只見一個少女盈盈立在花叢之間,正掩口而笑。
  
  看到陸令萱的時候,見她笑得輕鬆,程鈞只覺得心情莫名的一鬆,原本的緊張感驟然鬆弛下來。並非是有她在此,事情會有什麼轉機,只是覺得她溫和恬靜的樣子,讓人感覺似乎能夠觸摸到另一個世界。
  
  那一定是個溫暖和煦,沒有爭鬥,沒有爾虞我詐的世界。
  
  程鈞走上前去,深深一禮道:「陸師姐。」
  
  陸令萱含笑道:「程師弟怎麼在此?九雁山妖獸來襲,師弟身為劍閣,不該在青天崖上鎮守麼?嗯,你剛擔任劍閣,不知道其中的職責是不是?沒關係,有什麼不明白的只管來問我,我若能回答一定告訴你。若不能回答,等秦師弟回來再問他好了。」
  
  程鈞沉沉道:「多謝師姐美意。」彷彿猶豫了一下,抬起頭,急聲道:「求師姐救我。」說著往下拜去。
  
  陸令萱一驚,連忙伸手扶住他,道:「這是怎麼說的?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啊,我是你師姐,我能不幫你嗎?」
  
  程鈞慘聲道:「若師姐不救我,師弟必死無疑。」
  
  陸令萱見他一味的求懇,心中越發焦急,道:「你快說呀,到底怎麼了,你要什麼?我能幫你什麼?」
  
  程鈞飛快的取出一枚玉簡,放在陸令萱手中,道:「事情緊急,詳情曲折,小弟不能一一告知師姐,將來必然直言相告。求師姐幫我找到這些東西,它們能救小弟的性命。」
  
  對於陸令萱這樣純淨的人來說,天下沒人對她說過一句謊言,她也從不曾懷疑旁人什麼,既然程鈞開口相求,她絕沒有不答允的道理,當下用神識掃過玉簡,登時吃了一驚,道:「這其中的材料……很雜吧?」
  
  程鈞道:「是,我知道為難了,但事關重大,求師姐幫我找到。」
  
  陸令萱遲疑了一下,道:「這些東西,數量雖然不少,九雁山終究還是有的,只是許多東西在百煉閣,鎮山閣,還有我丹閣分別收藏。我這裡是沒問題,但是其他人那裡,他們也不在,」。」
  
  程鈞道:「人命關天,求師姐救我,等到幾位師兄師姐回來,小弟不知還有沒有性命。這一回唐突了幾位師兄師姐,小弟明日必然登門叩頭賠罪。」
  
  程鈞把話咬的很死,語氣急迫,語句卻又很模糊。這種含糊其辭,若放在一般人,只怕早就惱了,好在陸令萱實在心軟,只要程鈞豁出去可憐的求她,她一定會答應的。
  
  之所以不告訴陸令萱真相,是程鈞怕以陸令萱對九雁山同門的感情,若知道所有人危在旦夕,怕會做出什麼不測的事情來。現在時間很寶貴,他希望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就算一切順利,能不能成功還在兩可之間,更何況橫生枝節。
  
  只有直接求她,才是最快捷的方法。
  
  陸令萱果然被程鈞央磨不過,一咬牙道:「好吧,拿點東西而已。就讓他們怪我好了。程師弟,你跟我來。」
  
  陸令萱雖然性格溫和,但行動力還是很強的,既然答應了程鈞,立刻帶著他從鎮山閣開始蒐集材料。雖然她沒有秦越那樣無處不可進的特權,但是憑藉對諸閣的熟悉,還是一路暢通無阻。再加上程鈞有意無意的催促,找齊這些東西只用了不到一刻鐘時間。
  
  陸令萱將一個乾坤袋遞給程鈞,道:「程師弟,這是你要的材料,我還多拿了一些。一式兩份,反正都拿了,還是保險點好。只是你其他要的丹藥數量太大,我一時也準備不出來。」
  
  程鈞道:「丹藥不著急,我還要去一個地方,有這些材料就好。請師姐多準備些丹藥。尤其那些療傷的,恢復元氣,活血生肌的丹藥,請儘量多多準備一些。一會兒我下來拿。」
  
  陸令萱聽了,目光中露出驚疑和憂慮的神色,她並非傻子,自然從程鈞的話中聽出了些什麼,剛要詢問,程鈞又道:「我這樣直接飛上麒麟閣,有什麼阻礙嗎?」
  
  陸合萱道:「應該沒有,我帶你上去。」
  
  程鈞搖頭,道:「我還是希望陸師姐能在下面準備丹藥,我一個人上去。畢竟我們的時間並不多。分頭行事,總是速度快些。」
  
  陸令萱沉默了一會兒,問道:「真的沒事嗎?」
  
  程鈞一怔,回頭看見陸令萱混合著憂慮和多思的眸子,終於把一直偽裝的弱勢一收,鄭重道:「沒事,師姐,有我在。」
  
  陸令萱輕輕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和釋然,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程師弟這樣鎮定,我看著也很安心。」伸出手來,陸令萱將一枚玉符扣在程鈞手中,道:「這是丹閣的明證,有這個你可以直接飛上麒麟閣。只是朱師兄還在閉關,你找他怕是不得相見的。倘若不能見他,回來見我,我雖然沒有主意,但也在丹閣之位,同門之事,我希望能夠盡一份力。」
  
  程鈞鄭重道:「多謝師姐。」長揖一禮,轉身御劍飛上。留下陸丹閣擔憂的望著他的背影。
  
  如果不到了最頂端,程鈞也很難相信,這瑰麗秀奇的山峰,最上面竟然是火山。
  
  第一眼看見那兀自裊裊冒煙的火山口的時候,程鈞大吃一驚。因為火山上雖然也有植被,終究是有其特殊形態的,更何況是一座活火山。那九雁山上的山峰數石,分明是雪山的樣子,誰料上面就如此錯亂。不過他隨即想到,這本來不是人間應有的高山,乃是道祖泊夜製造出來的,怎麼胡來也是隨他的意了。
  
  麒麟閣坐落在火山口上,腳下都是火紅的火山岩。
  
  以程鈞的眼光來看,此山下必有優良火脈和火精礦,別說西陲,就是燕云也難尋。他主練符籙和陣道,對於火脈沒什麼要求,那老魔卻是大喜過望,道:「有這樣好的火脈,比你聚火陣聚出來的還好,這下煉器有著落了。」
  
  程鈞道:「你先別高興了,若是今天九雁山滅了,火脈再好也沒用。」
  
  那老魔道:「人滅了,火山也不會跑。火脈還在不就行了。依我說,你也別管什麼地龍不地龍的,就讓他們都死在一起,你一個人佔了九雁山,這一切還不都是你的?下面那個妞兒性格那麼軟,誰還能阻攔你?拚死拚活救他們有什麼好處?你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連帳都不會算?」
  
  程鈞淡淡道:「這麼一個時刻,暴露在雙方鐵蹄衝鋒範圍之下,隨時成為戰場的破地方,就是白給我,我都不要。你要稱量其中輕重,我倒覺得他們幾個人更重一些。是我需要的,我就要盡力爭取。這些身外之物、小利小惠,何足道哉?」
  
  那老魔嘿嘿一笑,道:「倘若你救人失敗了,那還要不要這山中的東西?」
  
  程鈞道:「退而求其次,那也沒辦法。難道浪費嗎?」
  
  那老魔嗤笑道:「假道學,真小人,披著人皮的混球。」正說著,麒麟閣已經近在眼前。
  
  最先看見的,是一座火焰一般的石碑,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字跡。程鈞記得,麒麟閣面前的麒麟碑,雕刻著所有九雁諸閣的職責,雖然他也有意前去看看,但現在時間緊迫,不得不越過,直接到了麒麟閣面前。
  
  出乎意料的是,麒麟閣不似其他諸閣一般,是形式各異的樓閣,而是一個正經的洞府,就與一般真人的山中洞府頗有相似。道宮下的道士沒有建立洞府的習慣,只有崑崙修士才會在築基之後就覓地修建洞府,因此崑崙修士才自稱為「山人」。
  
  那麒麟閣洞府大門緊閉,看來已有數年不曾開過。
  
  程鈞感覺了一下他的氣息,道:「最多三四個時辰,就可以成功了。」
  
  那老魔搖頭道:「人和人果真不能比,當初張清麓那小子化氣為精也不過幾日的功夫,這小子築基後期開闢氣海居然拖了好幾年,可見資質比人家差太遠了。雖然說化氣為精首重機緣,開闢氣海難在水磨工夫,本來就慢些,但這其中的差距也太大了。我看他們幾個小子把這位老大吹得神乎其神,現在看了也不過如此。這小子一輩子最多是個化氣為精的命了。還不如姓秦的和姓白的兩個小子。」
  
  程鈞道:「誰佩服誰,跟修為資質不一定相關。人間帝王能駕馭王佐之才、冠軍之將,也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物罷了。何況這位如此資質,能到現在這一步,年紀一定不小。秦越他們即使聰明,也都太年輕,計謀有餘,經驗不足。是需要一個穩得住的前輩壓場面。我雖不知道朱麒麟是什麼樣的人,但他既然能被眾人一直推崇,那他一定有過人之處。」
  
  那老魔道:「你果然不考慮我的建議?現在他正到了關鍵時刻,防範最弱,你趁機攻殺進門,將那麒麟小子宰了,把九雁山一圈,佔地為王,豈不美哉?」
  
  程鈞淡淡道:「一邊玩兒去。」
  
  那老魔和程鈞互相罵慣了,也不生氣,道:「你到底上來幹什麼?我還是不知道,我本來以為你上山來,是為了趁人不備,把裡面閉關的小子斬殺,沒想到你竟然不想,那你跑上來做什麼?」
  
  程鈞道:「說穿了也沒有什麼,我不過想到了,可以利用血亂逆流的原理,讓麒麟閣提前出關。」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1 15:43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0-21 17:07 編輯

二一二 傳送

  那老魔怔了怔,道:「提前出關——怎麼提前出關?」他搖頭晃腦了一陣,道:「是了,血亂逆流能加快時間的流動。你打算把麒麟閣放到水裡——不對,那做不到。難道是直接將水潑到他身上,加快他體內的靈氣流動…。」
  
  程鈞有氣無力的道:「你覺得我可能踹門進去,端一盆水潑到他腦袋上嗎?」
  
  那老魔道:「是了,別說你一沒有帶著水,二不能踹門。倘若貿然進去,把他嚇得走火入魔,那就只能按我的想法,佔地為王了。」
  
  程鈞道:「你別被我說的懵了。我問你,倘若你還在全盛時期,要你助一個築基修士提前出關,難不難?」
  
  那老魔嘿了一聲,道:「別說是我,隨便來一個精魂天地的修士,指點一個築基小子還不是易如反掌?只是你現在能嗎?要想讓他提前出關,非得有真人的修為,用元氣直接催生提煉他的真元,你是什麼修為,敢這麼玩兒?」
  
  程鈞突然笑道:「不要小看了天道陣法大師——在關鍵時刻,比煉器大師有用的多了。」
  
  那老魔大怒,就要跳腳反駁,就見程鈞已經開始佈置陣圖,只得暫時先閉嘴,睜著兩隻幽幽的眼睛,盯著忙碌的程鈞,似乎在找他「根本就是胡鬧」的證據。
  
  雖然有些難堪,但他也得承認,同是天道大師,程鈞的陣道修為確在他器道修為之上。他確實也想知道程鈞要如何才能以築基之身凝出天地元氣來。
  
  能夠凝結天地元氣的陣法並非沒有,甚至到了修為高時,只是一種尋常輔助修煉,類似於聚靈陣的尋常陣法。但是不管怎麼普及,無一例外,要用高級的材料和天地元氣催動。程鈞即使在九雁山刮了一筆,畢竟他手中沒有高級的資源,終究還是很難成功的。
  
  程鈞的速度極快,一盞茶不到的時間一個陣法就搭建而成。出乎意料的是,這陣法佔地相當小,不過三尺方圓,用料精簡,佈局更未見如何出色,看起來竟是簡易版的。
  
  那老魔看了一眼,以他淺薄的陣道修為也看出些門道,道:「你確定你搭的是凝聚元氣的陣法?」
  
  程鈞道:「自然不是。現在凝聚元氣如何來得及?」伸手一彈,一枚珠子從天而降「由低進高難,由高落低易,難得造化珠在此,拼的一絲造化之氣分解,也能分解出天地元氣來了。」
  
  那老魔道:「暴殄天物,你一定遭天打雷劈。」
  
  那造化珠浮在陣法中間,滴溜溜亂轉。一絲濃稠的青氣,慢慢的延伸出來。
  
  造化之氣!
  
  程鈞的造化之氣來得容易,但也不是隨意糟蹋的,他能給出的也就這細如毛髮的一絲。
  
  一絲就足夠凝成一把天道法寶,也足夠一群真人爭奪的頭破血流。
  
  除了程鈞,天下沒人敢說有這樣大的手筆,就是前世的程鈞也未必做得到。倘若程鈞沒有造化珠在手,他陣道修為再高,終究也是一籌莫展。今日天時地利湊齊,也算是九雁山命數該著。
  
  那青郁的造化之氣如同粘稠的實質在陣法上空盤旋,在層層陣法運轉之下一絲絲的分解出來,如青煙一般,裊裊徘徊。緩緩地,緩緩地發生著質變。
  
  漸漸地,陣法上空的宴間,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青色。如朦脆的輕紗,不可碰觸。
  
  那老魔看了一會兒,嘲笑道:「嗯,以這個速度,等那傢伙出關,你說不定能凝聚到最後的天地元氣。」
  
  程鈞目光一凝,道:「這個速度確實慢,吾需逆時光之洪流。」
  
  那老魔一怔,恍然大悟叫道:「血亂逆流?在哪裡?」四處觀看,卻無半點影子。
  
  程鈞冷笑一聲,道:「你看好了,在這裡。給我出來!」伸手一擲,一把長劍狠狠地釘在陣中央。
  
  劍光搖曳,似乎蘊含著什麼能量。
  
  轟——
  
  山洪暴發!
  
  血色的水流從劍尖瘋狂的噴出,如同泉水,瞬間侵佔了整個陣圖。
  
  幾乎在一瞬間,整個陣圖瘋狂的旋轉了起來,原本慢悠悠的造化之氣突然如一個漩渦一般揮灑著清氣,天地元氣如實質一般膨脹了起來,瞬間鋪滿了整個陣圖,甚至開始凝成液體,比剛才的速度,快了不止十倍!
  
  血之逆流!
  
  那老魔雖然變成貓形,也掩飾不住滿臉悄愕,盯著源源不斷噴出的猩紅色液體,道:「你怎麼做到的?」
  
  程鈞盤膝坐下,體內的靈氣瘋狂旋轉,正在做著另外的準備,道:「別打擾我,自己想去吧。」
  
  那老魔不可思議的看著陣中越聚越快的天地元氣,道:「你引了血亂逆流來加速時間,催化天地元氣的凝聚,那倒也不是不可理解。可是你怎麼引進來的?這裡離著瀑布隔著好幾里地呢。你就是陣道大師,絕沒有憑空製造傳送的道理……」
  
  程鈞指尖光芒大亮,心神沉浸在指尖煉魂陣當中,緩緩地凝練著自己所需要的魂魄,道:「誰說我是憑空傳送的?雖無傳送大陣憑依,但區區水流,有一傳送符籙足以。我在瀑布里打進早就刻畫好的傳送符石。我對符籙研究不在陣法之下,雖然不是永久的傳送陣,但只要有符石在,我這邊有相應的符石接應,心血相連,想要傳送些水流過來,總是無妨的。」
  
  那老魔兀自道:「你啥時打進去符石了?我怎麼沒看見?當時記得你話也沒說兩句,拔腿就……呃……哦!」
  
  他想起來了。
  
  程鈞往瀑布里扔東西,好像只有一次!就是他最後分別前,往那瀑布里的空吼屍首扔了一劍,那一劍,秦越以為程鈞是在提醒他,要他把空吼的屍身處理掉,以免遺禍後人,那老魔也是這麼以為的。
  
  難道不是?
  
  那是為了他給扔空間符石做掩飾?
  
  倘若那時候程鈞就有計劃,或者說不算是計劃,但至少是個靈感,便做出了相應的準備,步步鋪墊,那程鈞……
  
  也忒厲害了……
  
  那老魔嘬著牙花子,突然又問道:「那不對啊,空間符石又不是什麼爛大街的東西,你哪裡就那麼湊巧隨身帶著呢?」
  
  程鈞沒好氣道:「我管張清麓要的。當初說好的,我一人身兼兩職,必須要在兩地來回。因此我會在劍閣建造傳送陣法,他要特批給我材料。他向來大方,我就多拿了一點。除了兩端中規中矩的傳送大陣的材料,我還有不少剩餘。傳送符石佔地最小,又最好隱藏,雖然效果不算很好,容易廢掉,但可以用數量彌補。因此特意在路上多製作了幾份兒。今日正好用上,算是九雁山命不該絕吧。」
  
  那老魔道:「雖則如此,這些材料是用一點少一點,你在九方谷沉了一枚,倒是浪費了一份兒材料了。」
  
  程鈞道:「有什麼關係,羊毛出在羊身上——剛才我管陸丹閣要東西的時候,早就加倍補上了。」
  
  那老魔讚道:「你真是好一條惡棍。」
  
  程鈞不答,突然睜開眼,道:「行了——」
  
  陣法還在瘋狂的運轉,但上方那一縷濃郁的造化之氣已經消弭無形。在陣法上,只有一大團似霧非霧的氣息,在陣法的漩渦中流動,散發著淡淡的微光。
  
  程鈞輕輕道:「一刻鐘比我想的還要快。這些元氣雖然不多,卻也足夠他用了。」伸手一招,陣法驟然停止,一大團近手液態的元氣緩緩落在他手中。
  
  程鈞閉目凝神,神識緩緩分出一絲,同時從指尖煉魂陣中也分出一團銀白色的魂魄。
  
  這也是他剛才的成果,在指尖陣中,選擇精煉好的魂魄凝為半實體,用來作為元氣的載體。
  
  他不過築基修為,紫府尚未開闢完全,神識雖能離體,但終究是受到魂魄拘束,最多只能用了查探情況或者硬碰硬的攻擊,根本就不能多有動作,更不必說如同精魂天地一般,魂魄離位乃至御劍周遊了。要想有所作為,非有魂魄憑依不可。
  
  好在他還有煉魂陣。這個陣法最大的用處本是精魂天地琢磨魂魄用,但很多時候卻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譬如今日。他收集的魂魄雖然不多,這其中魂魄,都是在他煉魂陣裡洗練千百遍的,他不是魔修,煉魂陣並非怨氣凶厲為主,而是將其中靈性和雜質洗練乾淨。洗出來的魂魄與他可算心血相連,指揮起來不敢說得心應手,至少也是頗為靈活。自然,這魂魄離開煉魂陣,沒了陣法滋養,不過片刻時間就會消散,但在這之前,足夠他用神識將這團天地元氣遞進去。
  
  神識——元氣——魂魄,合而為一!
  
  一團複雜到了極點,前所未有的氣息,出現在程鈞身前。輕輕一彈指,一道劍光驟然出現。那是不通過飛劍,直接以劍意凝成的劍氣,近乎無色,但鋒寒之意,絲毫不減。劍光非劍,鋒利無形。
  
  只有劍光的速度和形態,可以穿過麒麟閣的大門屏障。
  
  那團氣息包裹住劍光,往麒麟閣的洞府飛去。
  
  御劍術!
  
  帶著一抹極致的璀璨,無聲無息,穿門而過。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1 15:48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0-21 17:13 編輯

二一三 麒麟閣朱瑜
  
    劍光一閃而沒,程鈞通過神識感應著洞內的情況。

    麒麟閣之內,就像一般的洞府,格局與一般崑崙築基修士建的沒什麼區別,雖然不至於像道門下的道觀格局一般死板,但大差不差,也不會迷路。

    一般修士洞府,是不可能讓別人隨便進去的。這麒麟閣內,雖不敢說步步機關,但也不是尋常人能進的,程鈞敢以神魂進入,一來仗著不是他自己的魂魄,損失了也沒有什麼,一縷神識他還損失的起。二來御劍術的劍光太快,又無形無質,足夠他在一瞬間避過所有的機關。

    劍光飛逝,一閃而沒。

    穿過層層的洞府,已經到了最裡面,也是最核心閉關室的外面。

    程鈞的神識,能夠感覺到一人盤膝而坐,團團真元正在他體內轉動。

    濃濃的真元氣團,在那人身邊環繞,這分明是府田三定最後一步,定氣海已經大成,只需要最後的真元收入心腹氣海,就能順利進入築基巔峰。

    但是麒麟閣收攏真元的速度卻不盡如人意。真元游移不定,似乎毫無頭緒,若按照他的速度,這一關要運行完畢,只怕還要數個時辰。

    劍光已到!

    元氣——爆!

    大團的元氣從天灑下,從各個方向滲入了團團真元之中。那些鬆散的真元在元氣的催動下,陡然變得緊實,被四面八方的壓力往中心壓去。

    盤坐在中央的人影陡然一動,似乎想要起身。程鈞不給他這個機會,元氣催動到了極致,元氣化為一個漩渦,裹挾著大團的真元。狠狠地往他氣海壓去。

    若是旁人這麼蠻幹,把人壓的走火入魔的概率遠勝於成功出關的概率。但是程鈞何等經驗。在如此暴虐的情況下,依舊準確的找到了對方靈竅的線路,以水銀瀉地的方式將所有的真元一起填充到氣海之內。

    真元,歸位!

    程鈞的神識發出了如暮鼓晨鐘的一聲轟鳴——

    「氣歸塵海,重樓收藏!」

    嗡——

    聲音飄渺,一觸即收,神識消散,魂魄俱消。

    如今麒麟閣已然清醒,程鈞的那一縷神識。是絕對不可能在進去之後,還無聲無息的全身而退的。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在原地消散,反而更高深莫測些。

    提點也到了。元氣也到了。倘若那麒麟閣還不能進階,那只能是命數了。

    九雁山命裡該絕。

    好在,不過片刻功夫。洞中靈氣波動一停,緊接著,一股強大的氣息沖上雲霄。

    雲開霧散,氣海充盈,築基巔峰!

    只聽一人朗聲道:「何方高人駕臨九雁山?朱瑜多謝閣下指點之恩。」

    程鈞鬆了一口氣——第一步就算成了。

    只見一人昂首闊步走了出來,腳步迅捷。衣襟帶風,來到門口。一眼看到程鈞,奇道:「這位小道友是何人?」

    程鈞也在打量這位九雁山首領,麒麟閣朱瑜——是叫這個名字吧。

    來到麒麟閣之前,程鈞對於這位能令眾人信服的麒麟閣,也多有猜測,這時一見,心中暗生評價。

    那麒麟閣出乎意料,生的個頭不算高,比身材偏高程鈞矮了幾寸。相貌算是中人之姿,五官端正,卻未見得有什麼出奇之處,比之程鈞自然不如,甚至也不如其他幾位閣主,其餘地方,也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但程鈞的目光還是被他吸引過去,總覺得他有什麼不一樣。

    什麼地方特殊呢?

    雖然麒麟閣看起來面目尚在青年,但是氣質沉穩老練,顯然比秦越他們多經歷風霜。這樣的人物本來應該深沉內斂,但是朱瑜卻是目光熠熠,精神煥發,加上一身朱紅色的長袍,從頭到腳好像要燃燒起來一般。

    他給人一種……

    提氣的感覺。

    腦中閃過這個有些怪異的評價,程鈞恭恭敬敬的行禮道:「新任劍閣程鈞,拜見麒麟閣師兄。」

    朱瑜一怔,隨即驚喜交集,上前蹬蹬蹬幾步扶住他,道:「新劍閣師弟?」目光炯炯,打量著程鈞。

    程鈞一怔,道:「是我。」

    朱瑜看了又看,露出了滿意甚至得意的的神色,道:「好個新劍閣,真是個人物。」,說著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歡迎你。」

    程鈞只覺得雖然朱瑜的話不算多麼有禮,但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讓人十分振奮,朱瑜的手握在他手中,如火焰一般滾燙,遠超出了一般人的溫度,但也不難受,欠身道:「多謝師兄。」

    朱瑜突然一皺眉,道:「不對了,你來了,別人不陪著,秦天機一定要陪得。他為何不在,難道是出了什麼事麼?」

    程鈞見他如此敏銳,也省了自己一番口舌,當下恭敬的行禮道:「師兄,幾位師兄師姐在九方谷大戰,還請師兄主持大局。」

    朱瑜臉色微微一沉,道:「你跟我來。」當下拉住他的手,一起下山。

    來到麒麟閣前,只見巍峨的麒麟碑靜靜矗立。朱瑜將手放在麒麟碑上,神色平靜中帶著笑容,道:「程師弟有什麼話,儘管跟我說。九方谷情況如何,慢慢說來。朱瑜在此,料也無妨。」

    程鈞目光在麒麟碑上一轉,看清上面的紋路,心中暗自點頭——這恐怕是一件特殊法器,道:「九方谷情況不好。有厲害之極的妖獸越境,九閣除了我劍閣、陸丹閣還有麒麟閣之外,個個都在九方谷……危在旦夕。」說著儘量用簡潔的語言混合著有選擇的春秋筆法,將那邊的情況說了說。

    朱瑜點頭,手從麒麟碑拿下來,道:「原來如此,我閉關的時候,發生了許多大事。可惜,錯過了很多精彩大事。」他見程鈞看麒麟碑。道:「程師弟,這是我麒麟閣的鎮閣之寶。九雁山一舉一動,只要將手放在上面,自然可以探知——九方谷也能知道個大概,不過不如九雁山的詳細。九方谷的事你來說說。」

    程鈞點頭,麒麟閣既然為九雁山首腦,理當有如此掌握全局的法寶。接近著,他又說自己回到九雁山的目的,但對於朱瑜提前出關的事。卻是一筆帶過,並不多言。

    朱瑜目光熠熠,並沒有詢問剛才那一場變故,道:「很好。程師弟處置的很是得當。如今這個關頭。確實凶險萬分。但有程師弟和眾位師弟師妹在,我九雁山氣數就還在。」一拍麒麟碑,道:「來。程師弟把手放上來,我傳你再次封印九雁山之道。」

    程鈞一怔,道:「如今時間緊迫,師兄趕去九雁山……」

    朱瑜斷然道:「那也不缺這麼點時間。秦越這小子——回頭我揍他——辦的都不是人事。什麼死不死的。我九雁山存在數千年,兄弟姐妹都是一時人物,就該為了一個化氣為精的妖獸陪葬麼?他呀。總是鑽牛角尖。你把手放上來,就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了。」

    程鈞挺喜歡朱瑜說話的口氣。將手放在麒麟碑上,只覺一陣暖流環繞,天地為之一暗,彷彿在劍閣接受劍祖考驗時候的感覺。

    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瞬間,暖流停止,登時數道信息飛入腦海之中。

    九雁山……劍閣……封印之道……

    程鈞驟然清醒,已經將信息整理出一個頭緒來,道:「原來如此。」

    原來這九雁山,是可以封印數次的。

    眨了眨眼睛,程鈞就見朱瑜在面前,笑吟吟問道:「這麼快就弄清楚了?好資質,好悟性。」

    程鈞竟被他誇得有些汗顏,道:「知道是知道了。只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成功。」

    朱瑜道:「好,那你回劍閣,我去九方谷。劍閣從來不上前線,到時候果然有事,我發信息叫你封印,你就豁出去,把九雁山封起來。成不成都是一錘子買賣,盡力就好。沒事兒。陸師妹在下面準備丹藥麼?好極了,正是咱們急需的。我拿丹藥先走,你下去哄著點她,別叫她擔心——她可吃你這套了。」說著拍了拍程鈞。

    程鈞又是一陣汗顏,道:「老大你去九方谷,有把握救下他們麼?」

    朱瑜道:「把握這種事,沒見到真傢伙,我也不能亂說。不過——那也不能不去吧?一個化氣為精的妖獸,為了他葬送我九雁山同門,不值得。程師弟,如今這情勢,我不如你重要。我們在前線不過出死力而已,有你和丹閣在後面撐著,我們在前面才能無所顧忌。你要支持得住……多安慰陸師妹,她年紀大過你,可沒你沉穩。」

    程鈞點頭,突然抽出幾把飛劍,道:「師兄,這幾把劍您帶著。我雖不能去,但希望這幾把劍代替我去。不然好像這場大戰缺了我劍閣一般。」

    說著,他將幾把封印了空間符石的飛劍奉上。

    朱瑜爽快道:「好。」伸手一提那幾把劍,說了一聲,「走了——」說著也不御劍,身上升起一團火焰,往遠處飛走。

    程鈞看著他的背影,道:「麒麟閣的性子,我還真喜歡。」

    那老魔噌的一聲,蹦了出來,道:「你看這件事他能解決麼?」

    程鈞道:「我怎麼知道?我跟麒麟閣又不熟。不過我已經把封印著符石的劍交給他,要是能用那些劍來抽取血亂逆流的水,加快那行尸地龍被壓制的速度,他們幾個難道還幹不過一個築基期的妖獸?料也無妨。」

    那老魔道:「我記得你沒告訴他那劍的用法,他拿著跟帶著幾把菜刀一般,那有什麼屁用?」

    程鈞道:「這麼長時間了,秦越也該發現谷裡的秘密了。就算他認不得血亂逆流,也該看出其中時間差的關係。只要他在,那幾把長劍總是能有用的。」

    那老魔道:「這麼說,你看這姓朱的小子憑自己是沒什麼用的?

    程鈞突然嘆道:「太有用了。有他在,至少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拖著所有人為九雁山玉石俱焚。你沒聽他說話麼,關鍵時刻,他肯定是不會領著其他人死戰不退的。就憑這一點,請他出山就是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那老魔道:「我看他也就這點順眼。按理說九雁山裡面天資最高的是秦越,可他有點不開竅。還不如這小子看得透徹。」

    程鈞笑了笑,道:「年紀大了,即使激情還在,有些東西總是會看透的。咱們走吧,回劍閣。」

    那老魔愕然道:「你甩手不管了?」

    程鈞道:「那倒未必,好容易引來血亂逆流,怎麼能浪費?回去先自己享用一番才是正經。」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1 17:17
二一四命懸一線

    轟——

    土牆倒塌,巨大地妖獸一爪子抓向牆後的修士。旁邊飛來的甲術符籙再次補位,將一道巨大的爪印擋下。

    爪子和甲符相交,如同尖刀插入了薄紙,嘶啦一聲,層層碎裂,剎那間已經再次突破而出。所幸,藏在土牆後面的人還算無礙,再次退後,這邊使用甲符的修士也隨即移開位置,戰場又進行了微妙的轉移。

    戰場上,悠遠的琴聲如水一般流過,舒緩了戰場的氣氛,微妙的安撫著妖獸的情緒。琴聲叮咚,彷彿這是一場如夢幻般的遊戲,但地下斑駁的血跡,又明明白白著戰鬥的兇狠與殘酷。

    白少卿退了一步,擦了一把臉,道:「秦天機,我這邊萬法書到了極限了。再往下我就算強行使用,也不能再用土卷。非要更改為其他卷不可。」

    秦越目光掃視著整個戰場,面色平靜,點頭道:「師弟做得很好。比我想的已經多拖了將近盞茶功夫。看來你的修為最近又有精進。」

    白少卿見他無喜無憂,說出話來也是不急不緩,道:「我看你胸有成竹。接下來——計將安出?」

    秦越悠悠道:「接著拖。」

    白少卿怒道:「合著你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秦越壓低了嗓子,喝道:「嚷個屁——擾亂軍心,我先弄死你。」

    白少卿苦笑,秦越突然道:「你的水卷還能用麼?」

    白少卿一怔。道:「我如今消耗很大。若換水書,最多能支持一刻鐘。若論防守,水命法術也是僅次於土命的門類,但於我先天仙骨不合,發揮出來的效用有限。我寧願用木卷,還能助大家療傷。」

    秦越道:「管不了那麼多,事到如今,需要行險一搏。你試試用水卷溝通一下那邊的瀑布——」他伸手一指,正指向那掛猩紅如血的瀑布,瀑布里還有殘餘的空吼屍首。在濛濛晨光下,顯得分外詭異,「倘若你能操縱那瀑布,哪怕只有一點。咱們就有了取勝的希望。」

    白少卿看著猩紅色的液體,道:「要溝通它麼?怕是……很難。」伸手一拍,原本黃濛濛的萬法書突然光芒一收,緊接著光芒大放——這一會已經是青光。

    秦越道:「說不定離著近些,就能溝通的順暢些,你往那邊去吧。我在前面掩護你。」

    白少卿猶豫一下,道:「好。」

    九雁山與行尸地龍的這場戰鬥,已經持續了半個時辰。

    按照秦越的意思,整個半個時辰的戰鬥,以防守為主。就像秦越說的。那妖獸借用這邊的靈氣頗有障礙,因此只要拉開距離,傷害還在許可的範圍之內。眾人既以防守為主,主力就是代絳和白少卿。代絳近乎無盡的甲符和白少卿厚重的土命法術,才是他們能支持這麼長時間的保障。

    秦越一面主持大局,一面負責整個天際縱橫的平台。天機光線所過之處,秦越可以移形換位,其他人速度也可以上升,這是他們減少傷亡的保證。

    管離的琴聲,是用來安撫和拖慢妖獸的行動。妖獸畢竟是妖獸,即使是人類,也會為管離的琴聲所惑,何況終究不能在神智上與人類匹敵的妖獸。九雁山同門受琴聲影響遠小於行尸地龍,反而能收到琴聲的振奮。一進一退,也得益良多。

    至於尹生雲和失了豹子的傅之玉,目前也派不上什麼大用場,在旁邊襲擊騷擾,行防守反擊之責。正因為九雁山眾人職責分明,雖然半個時辰之內,或多或少受了些傷害,卻沒有大的傷亡。

    但是這樣還是不行。

    不僅是秦越心中有數,九雁山弟子都算身經百戰,所有人心中都有衡量。即使是防守,也有其極限。若論長力,自己這方不是對手,那行尸地龍熟悉環境之後,只會越戰越勇。這一場,越到後面越危險。

    只怕不到一個時辰,就要開始有傷亡了。過了兩個時辰,傷亡恐怕要過半,等到第三個時辰……

    全軍覆沒,只在眼前。四個時辰,很明顯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秦越才必須行險一搏,總好過束手待斃。

    白少卿退出去,專心使用水書時,他的位子只好由秦越補上。

    這真是勉為其難,秦越長於戰場佈局,速度轉移,要他實打實的與妖獸對抗,絕對是強人所難。饒是他盡力掩飾,那狡猾如狐的妖獸行尸地龍,終於還是看出了破綻。

    「呼——呼——」

    又一波攻擊被阻擋,幾聲喘息聲過後,地龍凶光四射的眼睛中,露出了一絲狡獪的神情。

    捧——

    長尾一掃,一道旋風從鋼鞭一樣的尾巴上拖行而出,飛快的沖了向了代絳的甲符——

    鋼尾旋風!

    代絳叫道:「來得好!」甲符飛出,一道移動的符籙不進反退,迎著旋風撞上。

    碰——茲茲——

    一陣驚天動地的碰撞之後,那地龍壓根也不看結果,整個身子騰起,狠狠地往秦越這邊撞來。

    秦越臉色陡變,天機光線猛的出手,整個人就要按照習慣換位出去。天機縱橫,只要一瞬間,他就能換到安全的位置。

    然而——

    不能退!

    他現在是卡在眾人之前,在最前方頂著地龍的壓力。若是退了,整個陣型都要出現缺口。到時候必將是一潰千里。

    秦越心念一動,天機層層光線在面前支了一張巨網,彷彿天羅地網一般,等候著敵人的到來。

    噗嗤——

    撞上了。

    天際縱橫的光線,並非尋常。光線灼熱鋒利。就是金玉也能切開。但那行尸地龍迎面撞上,只有一聲悶響。

    也不破,也不傷,也不阻撓。

    那光線織成的巨網,真的像漁網一樣掛在地龍身上,隨著它一起衝向了秦越這角落。

    秦越大驚,伸手嘩啦啦一陣急響,無數黑白二色的光點飛出,打向對方,那光點如暴雨一般。將對面的妖獸籠罩在光雨之下,來勢為之一緩。

    也僅僅是一緩而已。

    那妖獸的龐大身影,已經到了眼前。那是鋪天蓋地,如小山一般的陰影。彷彿壓下來就是滅頂之災。

    正在這時,傅之玉猛的踏上一步,手中長槍一橫,原本如烈火一般血色長槍,橫在她胸前,做出了招架的姿勢。

    碰——

    長槍沒有直接和妖獸撞上,但槍上的血色鋒芒已經死死地壓住了那妖獸前進的路線,再加上秦越手中黑白兩色的光芒,勉勉強強維持了僵持的局面。

    尹生雲見此情景,也不得不上前。她雖然修為不高,但多得是法器,防禦類的法器連連拋出,雖然她操縱有些吃緊,但是勝在量大,幾方協助之下,將那地龍的身體,往外又推了數丈。

    局面稍微穩定,傅之玉轉頭罵道:「秦越你瘋了?這當口換什麼人?你是那塊料嗎?」

    雖然話說的難聽,秦越卻沒有絲毫惱意。道:「抱歉。」目光向後一瞥,那裡是瀑布的方向、

    傅之玉轉頭看去,不由吃了一驚,只見瀑布上光芒四射,一人遙遙浮在猩紅色瀑布間。衣衫盡是血色。

    她驚道:「那是白萬象?」

    秦越緊張的看著白少卿,只見他神色凝重的近乎猙獰。手中那書本青光越來越盛,已經到了奪目的程度。

    轟——

    奔騰的瀑布向上爆發,一道道噴泉從地下的水潭圍繞在白少卿周圍,彷彿一道道血色光芒。

    成功了——嗎?

    白少卿雙目盡赤,手指抬起,向這邊一指。

    一道噴泉扭扭捏捏向前動了一步,顯然受到了白少卿的指揮。

    成功了!

    秦越心頭一鬆,剛剛露出一絲笑容,就見白少卿一晃,噗的一口血噴出,身子再也漂浮不住,直挺挺落入水潭之中。

    天色未明,一人落水,猶如石子投入海中,濺起一絲水花,就再也找不到了。

    秦越心頭一陣冰涼,手一抖,原本如雨的攻勢竟然出現了一瞬間的停頓。

    傅之玉大驚失色,無奈壓力陡增,手中長槍拿捏不住,就要脫手飛出。她也算果斷,知道拿不住,索性狠狠地將長槍往地龍頭上砸去。

    那地龍腦袋一搖,長槍擦著頭飛出,這個動作又讓它停止了一瞬。

    緊接著——再也沒有可以阻擋它的東西了。

    那地龍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態,再次撲了上來。

    這一次,是真正的泰山壓頂!

    秦越再次凝聚光線,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巨大地爪子抓向了自己的頭臉。面臨著如此絕境,在最後時刻,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本能的上前一步,將傅之玉擋在身後。

    身為天機,本該是用智謀化解所有的危局,為九雁山抵擋風雨的人。

    抱歉——他也做不到了。

    呼!

    火——

    滔天的火焰陡然升起數尺,在秦越面前形成了一道火牆一樣的火海。

    幾道火舌捲住秦越幾人,飛快的向後拖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人道雷電之快,天下無雙,殊不知火焰也有這樣的速度。

    噗——

    地龍的身子砸了下來,原本僵住的獵物竟然憑空消失。讓它又是疑惑,又是惱怒。

    醜陋的大腦袋抬起,地龍的目光向上看去——

    在天空,一渾身火焰的男子靜靜漂浮著,如火神降世。

    秦越回過神來,看向那男子,目光中儘是不可思議,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還是旁邊傅之玉驚喜叫道:「老大!」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1 17:21
二一五麒麟降世

    秦越怔怔的看著朱瑜。露出了驚喜與迷惑交集的神色,道:「老……老……師兄?」

    朱瑜好笑的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三年沒見,難道我老了許多,讓你改口叫我老師兄?」

    秦越搖了搖頭,道:「我說錯了。」神色迷惑漸漸退卻,驚喜和放鬆形於神色,彷彿驟然卸下了千斤重擔,全身都輕飄飄的。

    隨著朱瑜的到來,所有人都看見了他的身影。除了斷後的代絳之外,眾人都且戰且退,回到了朱瑜身邊,圍成一個圈,面上個個喜色浮動,也如秦越一般,流露出放心的神色。

    麒麟既在,九雁無憂!

    這是所有人的信任,也是朱瑜多年的威望。他是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

    在他來之前,秦越雖然能夠指揮全局,但感染力差的太遠,包括他本人都在看到朱瑜的一瞬間,才找回了自己的信心。

    不過,比起其他人盲目的信任,秦越馬上重新開始計算眼前局面的形勢一把朱瑜也計算進去,分析眼前的勝敗。

    麒麟壓定陣腳,天機出謀劃策,這才是正常的模式。麒麟閉關三年,秦越代替首領三年,不能說他幹得不好,但是確實太累,他自己也感到力不從心。他還是喜歡退後半步,退到謀主的位子上去,這是性格使然。

    朱瑜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同門,目光熠熠,精神煥發。他是什麼時候都神采飛揚的人,如一團火焰燃燒不已,道:「辛苦了。我看見你們每一個都在……」目光在所有人面上一一轉過,突然道:「白萬象呢?」

    秦越道:「我去找他。」說著身形一聲,順著光線劃沒。

    朱瑜盯著底下的地龍,那地龍見他到來,昂起頭顱,露出幾絲挑釁神色。但出其不意的,並沒有馬上進攻。朱瑜微微一笑,對管離道:「大夥兒有什麼損失?」

    按照九雁山決定大事的順序,天機、劍閣、萬象、丹閣都不在,下面應當輪到羅剎閣,朱瑜要詢問事宜,應當向傅之玉詢問。不過傅之玉向來沉默寡言,不如管離周全,因此朱瑜先向管離打聽。

    管離道:「傅師妹槍斷了,靈獸也死了。代師弟一直在前線,元氣損耗的很厲害,好在沒受傷。我和尹師妹還好。白師弟本來沒什麼事,不過現在等秦師弟把他從水裡救出來之後再看。秦師弟……他面上看不出來,不過當時救援傅師妹時,只怕受了不輕的傷。」

    朱瑜點點頭,道:「總算運道不錯,我來的不算太晚。那妖獸看樣子靈智不俗,不愧是越界而來的崑崙妖獸。」

    雖然朱瑜年長,比其他人更勝一籌,但顯然他也不認識這行尸地龍。

    管離三句兩句解說了一下行尸地龍的來歷以及秦越對場面的半斷,最後補充道:「這些都是程師弟和秦師弟的判斷,若無他們兩人解說,我們早就死了。」

    朱瑜道:「程師弟確實見識不俗,還有許多神奇手段。秦師弟將他引上山來,那是我九雁山的運氣。」

    說到此處,光芒閃過,秦越從水潭裡破水而出,眨眼間就移形換位,到了朱瑜面前,猩紅色的水流兀自沾在他的頭髮上,順著脖子和身上衣褶留下,彷彿浴血。

    在他背後,是人事不省的白少卿。

    朱瑜接過白少卿,真元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發現他只是失去意識,並非有什麼大礙,心中安定,問秦越道:「你怎麼樣?」

    秦越臉上猩紅的水流褪盡,只剩下一片蒼白,道:「沒什麼一一白師弟在水潭底下暈倒了,元氣消耗過甚。幸好倒覺得沒什麼壞處。他如今體內真元反而增長,醒來之後,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說完,他低頭道:「今日之事,幾位師弟師妹受傷,都是我的疏忽,請師兄責罰。」

    朱瑜搖頭道:「人力有窮盡,終究不能違逆天意,你該當比我知道這個道理。既然如此,何必愧疚?」

    秦越道:「大敵當前,不敢愧疚。等此事了結,當向所有同門請罪。」

    朱瑜道:「你知道如今不是時候就好了。合日之事,對你對咱們九雁山,既是壞事,未嘗不是好事。」

    秦越聞言,神色略有些振奮,道,「是好事,我覺得只要大家都不死,那冒一次險也值得。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血潭果然是奇物。九雁山挨過這一劫,只怕將來還有大造化。」

    血亂逆流是加快時間流動的神物,既非人為,也非天生。其實是時間與空間紊亂之後產生的異象。雖是異象,但神效驚人,足以令合道帝君都心嚮往之。這樣的神物,其實是不該浪費的。

    九雁山這掛瀑布,還承擔了兩界屏障的作用,其實也誤打誤撞,保護了九雁山千餘年——試想,倘若無這血亂逆流,像今天這樣精魂妖獸越界的情況,只怕數不勝數,九雁九閣都是築基修士,哪能一直戰鬥下去?

    不過,九雁山眾人一直相信,能夠壓服妖獸是九方谷的作用,又不敢靠近那瀑布,再加上那血亂逆流實在罕見,眾人皆不能識,因此浪費了神物多年,如今秦越身入其中,切實體會了其中奧妙,又見到了一件東西,剎那間豁然開朗,再加上先前的猜測,對這血亂逆流已經有了大概的把握。至此,九雁山的發展或許會出現一個拐點。

    朱瑜笑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如今白師弟和你都沒事,這就很好。這妖獸麼…?他暗自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道:「我先試試。大家趁著機會休整一下。」順手將數個玉瓶扔給了每一個人,這是陸令萱交給他的,裡面是大量恢復體力和治療傷勢的丹藥。雖然一般修士身上都會帶著這些,但是剛才眾人消耗都不小,療傷的丹藥還罷了,恢復靈氣的丹藥早就消耗一空。

    秦越見他要直言要單獨上,擔憂一閃而過,卻也沒有阻止。他對於朱瑜的信心是極其充足的,所以相信他至少會全身而退。其他人也一樣,絕對相信朱瑜,甚至連擔憂都很少見。

    秦越突然道:「師兄,程師弟有什麼東西交待麼?」

    朱瑜一怔,取出幾把飛劍,道:「這是程師弟交給我的。那你先拿著保管吧。」將飛劍交給秦越,身上火焰騰起,走上幾步,與那地龍正面相對。

    那地龍不知是不是智慧太高了,徘徊在一層薄薄的甲術後面,居然伏在地上,做出睡覺的姿態,似乎全沒將眼前這一群人放在眼中。

    朱瑜見到這般情形,笑道:「好畜生!」再次踏上一步,頭上火焰騰起,一道火焰虛影在他頭頂凝結。

    法相一火麒麟!

    火麒麟出現,空氣登時為止一熱,氣溫陡然升高,焦灼之意,瀰漫在空氣中。

    那地龍原本懶散的神態為之一變,昂起頭顱,第一次張開嘴,發出了一聲嘶叫。

    那聲音嘶啞之極,還帶著明顯的震顫之音,眾人除了麒麟閣之外,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那地龍張大的口中,帶著白沫和腥臭混合的墨綠色唾液刷的湧出,落在地上,焦臭難當,連周圍的草木都枯死一大片。

    唾液之毒,竟至於此。

    然而仔細辨認,綠色的唾液之中,還是夾雜著絲絲新鮮的血跡,這血跡不來自於被地龍吞噬的獵物,而來自於它的口腔。

    這地龍,果然已經受傷了。

    原本那地龍的毒液、獠牙、長舌都是它的利器,在天地靈氣使用不通暢的靈山界,更是重要無比。只是程鈞一出手,就斬傷了那地龍的舌頭,它傷痛難忍,這才一直閉口。而這時感到了威脅,竟然不顧傷勢,張口迎敵。

    朱瑜盯著那地龍,道:「化氣為精的妖獸,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既然如此,消磨時間是沒意義的事情—來吧。麒麟舞!」

    麒麟的法相由虛迅速的凝實,彷彿一頭渾身燃火的麒麟靈獸,它無聲的咆哮了一聲,化作一團火焰,猛的衝了過去。

    那地龍見了,雙爪拔地,似乎要抬頭,張口去咬那麒麟,但在火光及體的前一刻,突然改變了主意,猛的一閃,以極快的速度往地下鑽去。它既叫地龍,入地是拿手好戲,只聽轟的一聲,塵土飛揚,地下已經鑽出一個大洞。

    然而那麒麟比地龍更快,那地龍身子入地,半截尾巴還在空氣中,麒麟已經飛撲上去,沿著它的尾巴一口叼住,緊接著,兩獸一起滾入地穴之後。

    呼——明亮的火舌從地洞中鑽出,騰空而起。地底下,正在燃燒!

    朱瑜大吼一聲,火焰再次騰起數丈,將濛濛天光染得如晚霞一般燦爛。

    戰鬥,在地下!

    持續的火焰,一直劇烈的燃燒了一盞茶時分,火焰由金紅轉為金黃,最後燦爛如陽光。良久,火勢稍息。地坑還在原地,土地上遍佈著焦痕,縷縷青煙,從坑口冒出,煙霧繚繞。

    有結果了嗎?

    一聲嘶吼,從地底傳來,仿若龍吟!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1 17:29
二一六 崩陷

  嘶鳴,並非真的龍吟,但其中憤怒咆哮之意,已經明明白白。
  
  巨大的腦袋從地洞中伸了出來,猙獰更勝從前。比起剛才,地龍的腦袋明顯被火烤過,顯得焦黑,口中甚至冒出縷縷煙霧,顯然吃了些苦頭。
  
  但是這不算什麼,它龐大的身軀碰的跳出來,在地面立住,行動絲毫不見緩慢,氣勢反而比剛才更加兇猛。縷縷青煙拖在身後,彷彿是它放出來增加威勢的一般。
  
  而墜在後面的火麒麟,卻已經煙消雲散,留下的不過是地龍一身煙熏火燎的痕跡和一條焦黑的尾巴。
  
  孰強孰弱,一目瞭然。
  
  朱瑜眉頭微微一皺,接著哈哈笑道:「好畜生,果然有些本領。」
  
  那地龍抬起頭,突然一大口唾液啐出,如黃綠色的煙花在空中散開,速度卻不遜於雷霆閃電。
  
  朱瑜不避不躲,手中一合,頭頂凝成大朵的火焰,大團的火光猛的向前撲去,淡淡的麒麟法相影子一閃而沒。
  
  硬碰硬!
  
  綠色的唾液與火光一相交,立刻產生了劇烈的反應,熊熊燃燒起來,在空中微一停頓。然後倒飛向朱瑜。
  
  朱瑜不動不搖,盯著那團火光。只見火焰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劇烈,中心的綠色也越來越少—
  
  離著朱瑜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這是火焰與唾液的較量,也是朱瑜和地龍的較量。朱瑜不動,就是在等待,看看這一場較量的結果。
  
  突然——
  
  火光猛的明亮了一下,緊接著泯滅!綠色的膿液噗的穿過火光,以更快的速度撲過來。
  
  朱瑜身子一動,輕輕一斜,身法快如清風,與一道綠影擦肩而過。他已經輕輕鬆鬆的躲避過了膿液的襲擊。
  
  但他的神色一點都不輕鬆。
  
  這一次,他再輸一籌!
  
  第一次他出其不意的攻擊,對方中招,卻並沒什麼損失。第二次對方攻擊,他同樣花了大力氣去燃燒,反而被對方攻破防線。
  
  這其中的差距,明眼可見。
  
  九雁山的弟子雖然信任朱瑜,但他們也自有自己的半斷,都在觀察場中局勢,雖然第一輪交鋒,朱瑜並未落下風,但是眾人心中都下了結論——這妖獸還是太強了,老大並沒把握取勝。
  
  如此,只好再一起上!
  
  眾人不約而同的往前飛了一點,但是還沒有在攻擊範圍之內,這是尊重朱瑜並沒有叫大家出手。分工攻防的陣型是早就實戰過百次,無所謂嚴陣以待,只要麒麟閣一聲令下,這短短的距離,並不能成為陣型的阻礙。
  
  只有一個人沒動。
  
  秦越始終在擺弄程鈞的幾把飛劍,並沒有跟著上前,眼見這一次攻擊徒勞無功,突然傳音道:「老大你用了幾分實力?」
  
  麒麟和天機之間有特殊的溝通方式,專門用來溝通一些不便外傳的機密言語,朱瑜在腦中直言道:「剛才的麒麟法相,已經用了八分力。」
  
  秦越目光一沉,道:「我看那畜生還沒用五分力。」
  
  朱瑜笑意冷然,道:「三分,最多三分。」雖然這話只能讓秦越一個人聽見,他還是神色凝重,「你們離得遠,可能沒發覺,我卻發現了,這畜生的潛力只怕還遠遠沒發掘出來。它看來似乎動了氣,但其實內裡只怕根本沒將我們放在眼中。我總覺得這畜生還有古怪——它也太悠閒了,就想跟我們玩遊戲一般。這他媽是什麼道理?」
  
  秦越聽了,也覺得難以索解,拋開這個話題,道:「老大的上限,是十分力麼?」
  
  朱瑜道:「這次閉關我有所得,習得一新神通,能發揮十二分威力。倘若果然需要,破釜沉舟一次,未必不能拚個同歸於盡。」
  
  秦越點頭,道:「既然如此,不如先試試我的計策,倘若得計,或許不必犧牲更多人了。」
  
  朱瑜和秦越商量已畢,放出一道火牆抵擋住地龍,暫時退出戰場,轉頭召集同門,道:「大家先回來。一會兒我還要與這畜生再殺一盤。」
  
  眾人都是一怔,雖然朱瑜的話他們都是聽從的,但從剛才的情況看,朱瑜上去單挑,只怕難以取勝,還是大家一起上合理些。朱瑜接著道:「還請師弟師妹給我掠陣。代師弟守住東面,尹師妹在西面。管師弟換一首歡快點的曲子,給咱們助興。」
  
  傅之玉一怔,道:「那我呢?」
  
  朱瑜道:「你來看護白師弟吧。」說著讓秦越將白少卿交給傅之玉,叮囑道:「白師弟只是暫時脫力,我給他梳理過真元,你再幫他調理一番,一會兒就能清醒。在這之前,你要護好他不要有損傷。」本來看護白少卿的職貴,除了不在場的陸令萱之外,交給任何人都沒什麼區別,一般這種時候,都是交給尹生雲。但傅之玉剛剛失了豹子和長槍,戰力下降,性格又衝動,朱瑜怕她有所損傷,這才將白少卿交給他。
  
  傅之玉雖然想上前廝殺,但畢竟不好直接違令,道:「好吧。」抱著白少卿後退,將戰場讓回給其他人。
  
  眾人按照朱瑜的佈置站好,只見那抵擋的火牆早已熄滅,地龍又慢悠悠的在戰場中央散步,尾巴一甩一甩,嘴巴一癟一癟,似乎帶著幾分嘲諷。
  
  朱瑜哈哈一笑,道:「這麼通人性的妖畜,也少見的緊—」身子一直,體外燃燒的火焰,陡然衝起丈餘。
  
  麒麟再現!
  
  火麒麟再次浮現,這一次,比那麒麟法相更加凝實,幾乎實質,連那俾睨眾生的神態,都栩栩如生,只是個頭要小了一圈。麒麟出場,並沒有奔出,猛然張大了口,一口將朱瑜整個身體吞了進去。
  
  呼!
  
  火焰大起!大團的火焰在空中如小太陽一般的璀璨,刺人眼球。天上地下,無敢直視者。連一直態度戲謔的行尸地龍也不由得抖擻精神,低低的咆哮起來。
  
  少頃,光芒稍息,火焰之中,一個挺拔的身影傲然矗立!
  
  那是朱瑜,也不是朱瑜。雖然五官相貌明明白白是朱瑜的樣子,但形態卻已大變。身材偉岸無比,頭上張角,身上披鱗,遍體火焰四射,如一頭人形的麒麟!
  
  麒麟法相——麒麟變!
  
  朱瑜的雙目變得如血一般赤紅,嘶吼一聲,火光大亮,向那地龍衝去。

  碰——
  
  帶著火焰的狠狠一拳,將那地龍打得身子一歪,那畜生莫名其妙的嘶叫一聲,緊接著回過神來,巨爪反而扣上,跟朱瑜狠狠地對了一擊。兩人你一拳,我一抓,如妖獸肉搏一般,廝打在一起,一時翻翻滾滾,灰塵與火焰齊飛。
  
  眾人都是修士,哪想到過這樣的陣勢,都不由得愣住,忍不住都再上前一步,縮小了包圍圈。生怕其中打出個好歹來。然而雙方廝打糾纏,早已混作一團,旁觀的眾人誰也不敢釋放法術助陣,生怕一不小心傷了朱瑜。只有管離按照朱瑜的要求,彈奏昂揚jī越的曲調,將戰場中的戰鬥帶向新的沸點。
  
  朱瑜雖然用了麒麟變之後,身體力量大增,不遜於妖獸,但那行尸地龍又豈是尋常妖獸可比。兩相廝打,還是那地龍更佔上風。只是一來朱瑜體型更小,身體靈活敏捷,又有許多招數變化,二來他身上有一層火焰保護,地龍不敢過去靠近,因此暫時不露敗象。但這種局面大家心中有數,時間一長,終究是要勝負分明的。
  
  突然,那地龍鋼尾一掃,朱瑜一個踉蹌,跌出幾步,險些被爪子拍個正著。
  
  眾人大驚,傅之玉本來正給白少卿輸送真元,這時一心急,手中真元一亂,白少卿哇的一口鮮血噴出,醒了過來。傅之玉一驚,道:「抱歉。」
  
  眾人剛要再尋機上前協助,突然耳邊傳來秦越的傳音。
  
  稍安勿躁,照計行事!
  
  朱瑜吃了一次虧,不再冒進,慢慢的且戰且退,往開闊處退去。那地龍也步步跟隨,並沒有絲毫放鬆。
  
  到了九方谷谷口一處開放地,朱瑜突然一躍,縱身上跳,喝道:「來!」
  
  那邊是代絳突然出手,數百張符籙一起砸下,那地龍一呆,眼前已是光芒四起,水火紛飛。
  
  那地龍何等厲害,區區符咒連毫毛都傷不得一根,眼睛一眨,突然張口一吹,登時狂風大作,數百法術被它吹得搖搖欲墜,一起向外飛開。
  
  正吹得得意,只聽咄咄咄咄四聲,四把飛劍從天而降,定住四角,那地龍被目不暇接的變故驚得一怔,就聽有人吼道:「陷——」
  
  大地驟然開裂,一個巨大的天坑突兀的出現。地龍三丈長短的笨重身子,一下子沒有憑依,直直的往下墜落。四把釘在旁邊的飛劍隨著他的身體一起落下,依舊落在它身旁。
  
  秦越在空中吼道:「引——」
  
  噗...猩紅色的液體從四週四把飛劍上同時狂噴而出,如噴泉一般噴了那尚未反應過來的地龍一身。
  
  白少卿面色凝重,雙手放在萬法書上,再次吼道:「埋——」
  
  嘩啦啦,土石崩陷。
  
  地坑周圍的泥土驟然崩塌,如泥石流一般傾瀉而下,剎那間將土坑填平,把那行尸地龍生生的埋在了裡面。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1 17:35
二一七 天外飛仙

  「轟——」
  
  血流四溢!
  
  土地之中滲出汩汩的鮮紅色液體,眨眼間已經匯聚成一片血色沼澤。沼澤下的土地劇烈波動,顯然底下的地龍掙扎的很厲害,彷彿隨時就有東西破土而出。
  
  秦越從天而降,伸手一揮,密密麻麻的天極網掛在土地上,喝道:「鎮壓!」
  
  他早就通知了所有人之後的佈置,不必他多說,九雁山眾人各出手段,法術紛紛,符籙陣陣,漫天異色光彩,通通往土坑中壓去。
  
  雖然法術齊飛的場景壯觀非常,但所有人都清楚——想要靠這些法術來壓制地龍,只怕根本不行。那地龍勁力何等了得,眾人和他鏖戰半個時辰,自然深有體會。只怕這些法術能阻擋一波就不錯,幾個呼吸之間,那妖畜就要破土而出。
  
  然而——
  
  一陣硝煙瀰漫,汩汩的水流還在往外冒出,底下的咆哮聲也不絕於耳,但是眾人都感到,底下傳來的反彈,並沒有想像中的激烈。
  
  難道這一下,還傷到了那行尸地龍不成?
  
  秦越臉色鄭重,站在坑邊上,盯著靈氣的走向,若論探查和判斷,所有人中,還是數他第一,過了一會兒,他道:「那地龍的實力——似乎已經受到阻礙了!」
  
  聞言,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鬆,白少卿「噗」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來
  
  剛才他醒來就是被震醒的況且剛剛醒來,就強行催動萬法書,主持地坑的崩陷,受到震盪非小,這時心中稍微放鬆,竟堅持不住。
  
  傅之玉離他最近,連忙扶住他,道:「抱歉。」這是為剛才沒有盡到看護他的責任道歉。
  
  白少卿搖頭道:「沒事。這一次真險——誰能想到,咱們九雁山的安全不在九方谷,而在那瀑布身上?」
  
  朱瑜道:「似乎這九方谷和瀑布要配合,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缺一不可。虧了秦師弟如此妙計,不然這番力戰,損失只怕慘重。」
  
  秦越道:「小弟不敢居功,是程師弟……程師弟……。」說到這裡,他停住聲音,沒有再說下去。
  
  秦越雖然聰明,但見識閱歷其實是不足的。他年紀並不大,比張清麓還小上幾歲,在修道界只能算晚輩,雖然在天機閣也算博覽群書,比尋常同輩修士視野廣些,但九雁山本身的收藏在程鈞那種層次看來也不過如此。因此程鈞可以利用經驗,隨意的判斷地龍的習性,血亂逆流的作用,明確所有的線索之後,直接佈局,秦越卻不行。他要靠觀察、靠猜測、靠判斷小心翼翼的得出結論,最後才能制定策略,因此他是慢了程鈞不止一步的。
  
  不過秦越就是秦越,他只需要一個契機,把眼前迷霧撕開一線,就能推出全局。
  
  這個契機就是他衝入水潭去救白少卿的時候。
  
  救白少卿不算機會,但秦越在落入水中之後看到了程鈞遺留在池底的空間符石。
  
  空間符石雖然也算稀有,但比之血亂逆流的罕見差遠了,秦越一怔之下,登時認了出來…
  
  這必定是程鈞的東西!
  
  不怪他如此確定無疑—程鈞的飛劍還在池底下插著呢。
  
  程鈞把這個空間符石留在這裡,他要幹什麼?
  
  這個也不需要他解答,空間符石還在不停的運轉,把池下的逆流不住的倒吸過去,很明顯的,程鈞還在那頭抽取逆流。
  
  秦越愣了一瞬,以至於差點被亂流吸到空間符石裡。穩住身子之後,他立刻想通了其中關鍵。麒麟閣提前出關的疑惑,以及他半日觀察的種種跡象瞬間契合在一起。倘若這還不能推斷出血亂逆流的作用,他也妄稱天機了。
  
  明白血亂逆流的功用,他出了水流,立刻向朱瑜詢問程鈞的安排,有沒有給這邊留下後手?果然不出他所料,程鈞還算厚道,留下了四把足以引來逆流的飛劍。他這才能順勢而為,設下這一次埋伏。
  
  效果比預想的還好。這一下似乎把那地龍打懵了,久久不曾露面。
  
  等了一會兒,白少卿問道:「秦天機,你說這一次出來能壓到築基期麼?」
  
  秦越眉頭微皺,道:「出不來。」
  
  眾人一怔,秦越單膝跪在土坑邊上,神色凝重,道:「這畜生大概是知道其中利害,直接從地下遁地跑了。」
  
  眾人都是心頭一沉,白少卿道:「它敢鑽地底,那是它找死。」說著一拍萬法書,黃光一閃,突然戛然而止,白少卿臉色一白,差點又一口血噴出來。秦越大怒,喝道:「胡鬧什麼?」
  
  朱瑜拍了拍白少卿的肩膀,道:「那倒也罷了。九雁山與外界不連通,就是土遁也跑不出去,只要這畜生還在地下,它就做不得什麼害。」
  
  秦越道:「是了,它在地下越久,修為只有越發降低,對咱們也越有利。」
  
  朱瑜點頭,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眾人面上都不輕鬆。雖然如今情勢比之剛才生死一線巳經好了很多,但是那畜生如今行蹤不定,鬼神莫測,如何叫人放心的下?
  
  朱瑜沉聲道:「所有人都到天上來。升高些,不要被那畜生從地底偷襲。傅師妹看護好白師弟。」
  
  傅之玉點頭,攔在白少卿之前,道:「他若有差錯,我就死。」
  
  眾人紛紛飛高,只剩下秦越在下面,朱瑜見他不動,怒道:「你磨磨蹭蹭做什麼?」
  
  秦越抬頭道:「老大,我在下面再看看。那畜生太過狡猾,有幾次我抓到他的痕跡,都給它一閃念溜了。我怕離得太遠,更加無法抓住它。」
  
  朱瑜道:「哪有那麼多廢話……給我上來。」最後一句已經聲色俱厲。眾人少見他如此惱怒,不由都是色變。
  
  秦越不敢違逆,只得起身,道:「老大其實不必擔心,我速度也算——」
  
  一句話沒說完,突然,身後的泥土驟然無聲無息的裂開一條大縫,一個醜陋的頭顱猛地頂了出來。
  
  兔起鶻落!
  
  那三丈長短的身體,竟然在一瞬間冒出土外鋼尾一甩,狠狠地向天空衝去。
  
  秦越背對著它,連轉身的機會都沒有,被那尾巴迎面抽中,倒飛出去。
  
  無聲無息,只有骨骼碎裂之聲,連慘叫聲都沒有。
  
  九雁山眾人也算是反應快的,但是面對這種情況,竟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所有人都是一臉呆滯,彷彿眼前的世界都停止了。
  
  碰——
  
  行尸地龍狠狠地撞在朱瑜身上。
  
  朱瑜的麒麟法身並沒有消失,身體依舊強橫之極,這一下撞得雖然不輕,倒退了幾步,口角溢出一絲鮮血,卻是並無大礙。這一下倒把他撞醒了,大吼一聲,痛罵道:「你這畜生——」
  
  說著,他身上的火焰騰起數丈高,明焰璀璨令人不敢直視。
  
  狠狠一拳打在那地龍頭上。
  
  這是他用盡全身力量的一拳也是他帶著無邊怒火和恨意的一拳!力量之大,令他的拳頭與遍體燃燒的火焰產生反應,迸發出了一溜火花。
  
  即使讓他在最巔峰的時候,閉目運氣數刻,然後全力出拳,有沒有這般強勁還在兩可。但如今他在倉促之間,消耗巨大之後竟然揮出了從所未有的力量。
  
  這是麒麟之怒!
  
  碰——
  
  一個巨大的陰影飛了出去,在空中發出一陣嘶嚎。
  
  這強大無比的一拳,竟把這三丈長的妖獸打飛了出去!
  
  那妖獸在空中猶自張牙舞爪,嘶鳴不已,身上猩紅色的液體尚未褪盡,猶如沐浴在鮮血之中。
  
  眼見它就要撞到了身後的峭壁,突然—
  
  驚鴻一現!
  
  耀眼的劍光,彷彿從另一個世界,跨過了時間和空間,穿越而來。
  
  那如夢幻一般的一劍,同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因為速度太快,連空氣都來不及震動,更來不及發出聲音。
  
  這是純粹視覺的一劍。
  
  所有人只見白光閃耀,照亮天際。世界再次陷入了無聲無息的寂靜,只有那一道耀眼的光。
  
  緊接著,沉默被打破。
  
  噗——
  
  那是鮮血噴出來的聲音,大量的鮮血從那地龍被切斷的頭顱上狂噴而出,灑遍了山林。斑斑點點的血跡與猩紅色的亂流混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碰——碰——
  
  兩聲落地聲,都來自地龍。一聲是它的腦袋,一聲是它的身體。
  
  它已經身首異處。
  
  這兇猛無比的妖獸,戰鬥時速度驚人,死亡時同樣迅速無比。
  
  一拳,一劍,足矣。
  
  行尸地龍死亡的速度顯然超過了它自己的預計,它睜大的眼睛明確的顯示了這一點,即使頭顱滾落,它的雙眼依舊人性化的表現了它的驚恐。這也是它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個表情。
  
  一代凶獸,就此隕落!
  
  在場中吃驚的顯然不止死去的行尸地龍,九雁山眾人,甚至連身上火焰燃燒,正準備撲過去補上一拳的朱瑜也驚呆了,一起看向那天外飛仙一樣的劍光來處。
  
  一個一身白衣,俊美難言的少年站在飛劍上,手中的長劍光芒四射。因為劍光的速度太快,無論是他還是他手中的劍,甚至都沒有沾到一滴血。
  
  眾人盯著他的臉,明明在場的每一個人靜認識他,但一時都腦子發木,都沒把他的臉和名字對上號。
  
  良久,還是朱瑜道:「程師弟——」
  
  程鈞笑著點頭,道:「見過諸位師兄師姐。」伸手一提,道:「小弟孟浪了,還請師兄見諒。」
  
  眾人這才發現,他手中還提著一伴東西,再仔細一看,卻是一個人,白少卿失聲道:「秦天機?」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3 06:58
二一八 築基後期

  程鈞手中提著人,正是秦越。
  
  見眾人關心的神色,程鈞含笑道:「秦師兄,還活著。」說著伸手招出鴻雁,將秦越放在它背上。
  
  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朱瑜大喜,道:「如此,今天就圓滿了。」飛過來檢查了秦越,發現他身上全是鮮血,氣若游絲,身上籠罩了一層濛濛的光芒,似乎是靈氣流動。
  
  程鈞道:「秦師兄傷勢太重,我怕他性命有差,用真元護住了他的心脈和魂魄。不過我懂得不多,最好還是交給陸師姐。」
  
  朱瑜再仔細檢查一遍,發覺秦越身上的靈氣甚是奇怪,整個連為一體,連自己試探的靈氣都插不進手去,心中暗自奇怪,但他也不多問,道:「說的正是。只有陸師妹能救她,咱們快送……不,師弟的劍光最快,勞煩送他去丹閣。」
  
  程鈞道:「遵命。」將秦越從鴻雁上放下,拉著他御劍飛回,劍光一閃而逝。
  
  傅之玉看著程鈞離去的背影,道:「真夠神出鬼沒的。」
  
  朱瑜收回了麒麟法相,身體恢復正常,道:「程師弟不錯,修為又有增加。」
  
  眾人都是一怔,白少卿道:「嗯,他進了築基後期了。邪門了。」所有人裡,除了朱瑜只有他是築基後期,能看出程鈞的進步。不過比起朱瑜,他更覺得不可思議,他第一次見程鈞的時候是在紫霄宮,離著現在沒幾日,那時程鈞可才剛剛築基中期,現在居然直接到了築基後期,簡直是——「見了鬼了。」他小聲嘀咕一句。
  
  朱瑜卻沒想那麼多,師弟師妹誰更進一步他都只有高興,笑道:「好了好了。否極泰來,一場大戰之後,咱們說不定還要交好運。打掃戰場,咱們回家去。」說到這裡,他一拍腦袋,道:「尹師妹,村子那邊還有些妖獸,你去打發了吧。」之所以叫尹生云,是因為她剛才那場消耗最小。
  
  尹生云答應一聲,道:「那我先去了。一會兒我就不回來了,直接回去睡覺。」
  
  尹生云一走,眾人也分頭忙著打掃戰場,在戰場上搜尋了一下,確定沒有其他妖獸的痕跡,又將那瀑布中卡著的空吼屍體起出,連著地龍的屍體一起起運,這才一起回到九雁山。
  
  丹閣。
  
  陸令萱有些不滿的看著程鈞,道:「這就是你說的沒事麼?——差一點就連大羅神仙都救不活他了。你還跟我說是你的事,推三阻四的不說實話。你告訴我那邊發生的事,還怕我吃了你麼?你——你也跟我這樣!」總算她從不口出惡言,話也只說到這樣而已。
  
  程鈞苦著臉道:「所以我才跟師姐說『人命關天』麼。好在有師姐相助,這才有驚無險。對於咱們修士來說,只要活著就還算好。」
  
  陸令萱沒法再追究,嘆了一口氣,道:「是了,只要活著……」
  
  說到這裡,陸令萱心中也是奇怪——秦越怎麼還能活著?秦越的身體骨頭基本都碎了,臟腑也亂的不成樣子,更不必說經脈和真元了。
  
  修士沒化氣為精之前,也是身魂分離,壽命有盡。若是身體受傷太嚴重,肉體不能要了,魂魄自然會離體。這時候是進入輪迴也好,轉身成鬼也罷,總之就應該已經死了。而秦越傷重如此,居然還不死,那也是奇事一件了。
  
  不過,陸令萱自然希望秦越還活著,何況她自認煉丹和醫術九雁山無人出其右,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就算問出來了,大概也沒人回答,因此也就不問了。只道:「秦師弟總是太衝動了,天機閣本該謀定而後動,自保之力也最強,其實是不容易受傷的。當年於師兄身經百戰,從未負過傷。他可倒好,別人都沒受傷,救他傷得如此……」
  
  旁邊伸過一隻手來,白少卿有氣無力的道:「陸師姐,雖然我傷得不算重,但你也不能無視我吧?」
  
  陸令萱笑著道:「你也是,傷好了還賴著我這裡不走。怎麼不回去閉關?」
  
  白少卿笑眯眯道:「陸師姐這丹閣最飄渺,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尋常我哪能進門,難得這次可以接納我,若這麼走了,多咱才能回來?我還是不走的好。」
  
  陸令萱笑著搖搖頭,她雖然和藹,但是很少說打趣的話,因此只是微笑,道:「白師弟這番雖然受了傷,但修為也有突破,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如今你已經是後期頂峰,怕不幾日就能築基巔峰了。你還不回去閉關,回頭錯過了機緣,可別怪我。」
  
  白少卿道:「這機緣又不是扔骰子,有一次沒一次的,等幾日也無妨。唉,若是再重來一次,我寧可別有這份機緣。倒是程師弟——」他看著程鈞,道:「你怎麼進步的這麼快,活活嚇死人。」
  
  陸令萱也看著程鈞,道:「你不說,我還忘了。程師弟如今也是築基後期了——只怕不在白師弟之下了。這才半日的功夫,就進了一步,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劍祖hòu賜你了?」
  
  程鈞笑著點頭道:「正是劍祖它老人家的恩澤。我按照老大的吩咐回到劍閣,將此事報告劍祖,求他老人家指點迷津。蒙它又惠賜劍意,一舉突破了築基後期。我想劍祖這般指示,我再呆在劍閣之中,不是白白浪費了劍祖的hòu愛?還不如去前方出一份力。倒是打亂了老大的部署,要不要跟老大請罪?」
  
  程鈞現在已經是正經的築基後期頂峰,離著築基巔峰不過一步之遙。他能進步的如此快,固然是因為融合了劍意,更重要的是血亂逆流的功效。
  
  當初他回到劍閣,是打算利用血亂逆流加快速度,晉級到築基後期的。反正當時他已經在築基中期頂峰,只差臨門一腳。按照程鈞自己的規劃,他的功法特殊,只需要擴大丹田,不需要再定府田,不過衝破一層障礙,加上扭曲時空的作用,最多半個時辰便可成功。這樣他就算再去戰場,也能多一份保障。
  
  當然,如果到了現場已經全軍覆沒,他逃跑起來也更快捷。
  
  不過在他進入劍閣修行的時候,那劍閣的劍祖也隨即驚動了,就如同他剛進劍閣一樣,分出劍意和力量融入他的真元之中。
  
  程鈞自然是無法拒絕這樣的好意的,雖然他也擔心這樣時間會拖得太長,但有血亂逆流的幫助,再加上那劍意霸道迅速,長驅直入,他竟然還提前了一點時間出關。而且修為直接升到了築基後期頂峰。要不是他為了穩固修為,特意壓制了一些,或許他就能直接到了築基巔峰了。不過有劍祖在,程鈞相信他的修為提升絕不會慢。
  
  出關之後,他跟陸令萱打了聲招呼,就直奔九方谷,趕上了戰鬥的尾巴。還順手救下了秦越,最後斬殺了那隻地龍。
  
  反正不管其他人如何驚險,程鈞倒覺得這一次收穫不小,十分圓滿。
  
  最後這句話,程鈞是突然想起來的,朱瑜給他的印象是氣量寬大,和底下的師弟師妹相處的也極好,但並不代表他不嚴格。至少程鈞發覺秦越似乎有點怕他。
  
  聽了程鈞的話,陸令萱和白少卿對視一眼,陸令萱掩口笑道:「是不是秦師弟跟你說了老大的壞話了?」
  
  程鈞搖搖頭,白少卿道:「我作證——暫時沒有,他還沒來得及說。不過我們所有人中,就是秦天機收老大教訓最多,也難怪他害怕。老大律己最嚴,要求秦天機也嚴。其他人就沒什麼講究了。別說沒什麼,就是真有什麼錯處,最多被說兩句,也不會怎樣。不過劍閣……」
  
  說到這裡,白少卿看了一眼陸令萱,道:「劍閣好像還有點不同。上任劍閣師兄性子穩重,從沒有半點毛病,我們也看不出什麼來。好像聽說朱老大對劍閣的要求和天機閣是一樣的。畢竟你們是九雁山的『上三閣』嘛。」
  
  陸令萱道:「是的。不過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程師弟立下這樣大的功勞,老大只怕還要嘉獎你呢。」
  
  白少卿道:「倘若有什麼錯處,大不了秦天機替你背了。他性命都是你救得,欠你這麼大的人情,這點罪過總是要背的。」他說著笑了一聲,道:「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背黑鍋。天機嗎,一切行動都是他策劃的,勝也在他,敗也在他,有什麼責任他是第一個承擔的。」
  
  程鈞一怔,道:「平時勞心勞力,最後吃力不討好,這天機做的有什麼意思?」
  
  只聽一人幽幽道:「程師弟說的很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程劍閣也……」
  
  三人一起回頭,只見秦越伸手撐著身子,慢慢從榻上起身,臉色雖然依舊慘白,但多少看出點血色來,只是神情有些木然,與平時玩世不恭的樣子判若兩人。
  
  陸令萱連忙扶住他,道:「你起來做什麼?還不快躺下,仔細骨頭又碎了。」
  
  秦越道:「多謝師姐照看——那,那妖畜如何了?」他既然清醒,發覺自己在丹閣之中,又見程鈞他們三人安然無恙的聊天,談笑無憂,以他的心思,自然知道這一場大戰是勝了。只是這件事畢竟事關重大,不由得多問一句。
  
  白少卿道:「沒事了。你都沒事了,咱們還能有事嗎?那妖畜被老大一拳打飛之後,又被程師弟一劍兩斷。你也被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了。如今你只要安心養傷就行了。」說完,只見秦越眉頭蹙起,似乎有極大的困擾和為難,不由得暗暗稱奇。秦越嬉皮笑臉,不代表他城府不深,無論什麼為難事,鮮少有掛在臉上的,這幅萎靡不振的樣子可算是少有。不由奇道,「我說了,什麼事都沒有了。你還在憂慮什麼?難道怕老大責罰你麼?你都成這個樣子了,老大絕不會深怪的。「
  
  陸令萱道:「病人切忌耗費心神,你要放寬心,如今你養傷第一要緊。」
  
  秦越搖頭道:「不是擔心老大那邊……程師弟……」他與程鈞對視了一眼,目光中百味雜陳,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程鈞慢慢伸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地噓了一聲。
  
  有什麼話,以後再說——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秦越臉色一變,剛要說話,突然樓閣之中,一串鈴鐺叮噹作響。
  
  這回除了程鈞,三人一起變色,秦越身子一動,差點從床上摔了下去,白少卿伸手扶住他。
  
  陸令萱轉回頭去,看清楚鈴聲的來處,卻是頂上掛著的八個鈴鐺之一,不但鈴鐺聲大作,還有嗡嗡的震動,不由驚道:「鎮山閣遭襲,代師弟受傷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0-26 12:03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0-28 06:39 編輯

二一九 議事

  眾人一起變色,九方谷妖獸越界不算什麼,正面大戰有所傷亡也是難免。但敵人直接欺到九雁山九閣之內,還打傷了看守的,那是前所未有的事。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即使是程鈞,腦海中也飛快的閃過了「多事之秋」四個字。
  
  秦越反應過來,道:「既然鈴聲已響,鎮山閣有變。咱們快去支援。」
  
  陸令萱忙道:「慢來,我們自然要去,你最好在這裡好好養傷。你如今移動都難,也去湊什麼熱鬧?」
  
  程鈞跟著道:「陸師姐也請留下。代師兄遇襲,想必是來了敵人或者妖獸。如今還不知道敵人逃了還是怎樣。我們都走了,若那敵人進來,秦師兄沒有抵抗之力,豈不危險?煩請師姐照顧他。」
  
  陸令萱一怔,道:「正是。程師弟考慮很周到。白師弟,你……。」
  
  白少卿連忙道:「我現在早就好了。九雁山上人手不多,我的修為也算可以的,哪能躲懶裝病呢?」這時候他就忘了剛才在丹閣泡病號的事情了。
  
  秦越抿了抿嘴,沒有反對,道:「小心。」陸令萱將丹藥遞給白少卿,讓他帶給代絳。
  
  程鈞和白少卿兩人告辭而出,陸令萱幽幽道:「最近為什麼發生了這麼多事?九雁山也多災多難了。原來不是這樣的。」
  
  秦越的憂慮只有比陸令萱更甚但無法開口與她說,只道:「陸師姐不必擔心,九雁山得天獨hòu,氣運天成。就算小有災厄,終究是平安無事的。」
  
  陸令萱微笑道:「聽秦師弟這麼說,我倒是安心了許多。」
  
  兩人來到鎮山閣,情況不算很糟糕。至少沒出現想像中雙方大戰的情形。
  
  一進鎮山閣,就見門口鎮山碑下坐著代絳,臉色發白一手扶著額頭,衣上隱隱佔有血跡,似乎是受了傷,正和尹生云交談,看他言語利索,情緒穩定,想來並無大礙。朱瑜坐在他旁邊,神色端嚴。兩人算來得晚了,其他人都已經到來。畢竟除了他們,其他幾閣離得比較近。
  
  白少卿先低聲稟告了秦越在丹閣養傷的事朱瑜點點頭,道:「這裡暫時還罷了,倒是丹閣只留下他們兩個未免少了防護。還是先跟大家在一起安全。現在所有人都到了,咱們上麒麟閣去。程師弟,勞煩你把他們兩個接過來。去時全力御劍,千萬別做停留。把人接過來就行。」
  
  程鈞一聽,就知道敵人實力莫測,而且已經不知去向,隨時可能傷人,心頭掠過一絲陰影當下點頭答應。
  
  他迅速御劍返回丹閣幸喜一路無事。秦越雖然虛弱但畢竟是修仙的底子,不至於動彈不得,程鈞用一隻鴻雁將他馱上去...如果用擔架什麼的,未免太跌份兒了。
  
  到了麒麟閣,只見麒麟洞府的門大開,朱瑜坐在麒麟碑前目光炯炯,旁邊眾人都按照自己的閣位坐在兩邊。左一右一和右二空著。程鈞還是第一次參加九雁山全體的集會,只見場內氣氛凝肅,雖然在露天草野,但已經井然有序。
  
  三人見過禮,陸令萱先坐在右二,示意程鈞往前去。
  
  朱瑜見秦越雖然虛弱,但已經神志清醒,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剛要說話,卻見他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程鈞在旁邊扶了他一把。
  
  朱瑜起身問道:「怎麼樣了?」
  
  秦越搖頭笑道:「沒事。
  
  躺得久了,站起來有點不習慣。可能是被尹師妹傳染了。」
  
  眾人都忍不住一笑,尹生云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瞪視,又像是鄙視。
  
  秦越走過去坐在左一,程鈞見只剩下一個位置,也就坐在他對面。
  
  朱瑜憂慮之色卻是沒有消退,暫時強壓下去,轉過頭道:「既然都來了,事情想必也有耳聞,這是咱們九雁山從來沒有過的事。我找大家來,就是為了商議這件事。大家聽聽代師弟說情況。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未免欺我九雁山無人。」說著,在麒麟碑上拍了一下。
  
  代絳坐在右邊最後一個,這時氣色已經好得多了,幾乎沒有受傷的樣子,拱手道:「是。說來慚愧,我被人打了一悶棍,現在還不知道是誰打的。當時,我奉了老大的命,把那死沉的妖畜帶回了鎮山閣,放在大廳之中,要將它分解為材料。然後我就回去拿分解的傢伙,沒想到一看不得了,我鎮山閣裡居然丟了東西。」
  
  朱瑜道:「哦,丟了什麼?」
  
  代絳道:「東西少了不少呢。零零碎碎的,倒也沒什麼大件。丟了兩尺角狐皮,火砂粉,血琥珀石……。」
  
  程鈞聽到這裡,連忙起身,恭敬道:「師兄恕罪。那些東西是小弟拿的。」
  
  眾人一怔,陸令萱也想起來了,立刻起身,道:「各位師兄師弟恕罪,是我幫程師弟拿的。」
  
  代絳訝然道:「什麼時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程鈞道:「是前日小弟從戰場離開回到無雁山的時候。當時我想要佈置一個陣法,手邊卻沒有需要的東西,因此求陸師姐給我找到材料。陸師姐原本猶豫,是小弟軟磨硬泡,才央磨的陸師姐幫我找到了這些東西。不只是代師兄,還有尹師姐的東西。事後沒跟諸位師兄師姐稟報,是小弟的罪過。」說著恭敬地行下禮去。
  
  代絳吁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原來是程師弟借去的,那就沒問題了。奶奶的,真嚇了我一跳。」說到這裡,才想起朱瑜和幾個同門師姐妹面前,不該說粗口,拌了個鬼臉。
  
  朱瑜點頭道:「師弟起來。既是你拿的那就不算丟了。回頭跟師兄師姐報備一下。他們好整理東西。是了,我記得了,你在麒麟閣前佈置有法陣,那法陣……。」他想起了那時自己提前出關時,感到的元氣異動,當時以為是哪位高人指點,但後來只看見程鈞,心中是存了疑惑的。當時事情緊急,他也沒有多問。
  
  現在想起來莫非是程鈞促使自己早出關的?若是如此,那也太不可思議了。但若說不是程鈞,那又說不過去。
  
  想了想,朱瑜並沒有開口詢問,一來如今另有要事,二來程鈞是劍閣師弟,只要是為了九雁山盡力,就算真有什麼壓箱底的神奇本事,那必然是他的隱私底牌,旁人也不好多問。朱瑜的性子除了關係到九雁山的大事,其他的事都不會計較。
  
  因此他只道:「事急從權,這一次也不怪你,下次要什麼東西,記得事先跟各位師兄師姐說一聲。
  
  」見程鈞告罪回座,道,「代師弟接著說。」
  
  秦越在旁邊道:「且慢。代師弟,你把你丟失的東西都報一報,跟程師弟對上一對。程師弟雖然拿了些東西,但少的不是一樣兩樣焉知沒有其他人動過?若是還有那人拿了東西咱們說不定可以窺到一些線索。」
  
  代絳點頭一口氣報出十來樣,程鈞默默數著,道:「多了紅鼠角,甘藍末,百齡果仁,陰凌石和碳骨這幾樣。看來果然是有人二次光顧了。」
  
  朱瑜點頭心中尋思這幾樣材料其中的奧妙,但毫無頭緒。不只是他其他幾人都在搜腸刮肚,想找到其中聯繫。
  
  秦越想了半天,也是不知所謂,抬頭看向正對面的程鈞,見他神色淡淡,卻是胸有成竹,心中一動,張開口要說話。
  
  突然,他腦海中閃過程鈞用手指抵在唇上,那個「噓」的手勢,登時張口結舌,一句話說不出來,驚出了一身冷汗。
  
  過了一會兒,他垂下頭,把滿腹言語嚥了下去,只覺得一陣苦澀。再抬起頭時,就見程鈞對著自己一笑。
  
  果然...剛才是試探嗎?
  
  秦越露出了一個充滿苦澀的笑意,他竟忘了,今時不同往日,如今他落在程鈞這種人手裡,真有些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感覺。
  
  饒是他神情難看,但眾人都想著自己的事,誰也沒注意他。只有程鈞依舊笑吟吟的,毫無掛懷的樣子。
  
  朱瑜想不出結果,看旁邊也沒人說話,估計大家都沒有頭緒,道:「然後呢?」
  
  代絳道:「我一看東西不見了,當時著急了,就在鎮山閣裡上上下下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回到大廳,我一進門,就突然發現,原本放在大廳裡面那行尸地龍一頭沒了。」
  
  頓了頓,代絳道:「我當時看見那地龍成了空腔子,嚇了一跳,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在這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面打了一悶棍,再醒來就是兩個時辰之後了。這時候發現,眼見不但腦袋沒了,連那地龍的身子都沒了。我當時腦子亂作一團,幹了什麼已經忘了,只記得觸動了警鈴,請大家過來。」
  
  白少卿道:「是你觸動了警鈴嗎?那此人的身法厲害得很吶。手腳也快。」九雁山諸閣的警鈴是有外人入侵,自動觸發的,自然極其靈敏。但代絳居然被人打了之後,兩個時辰才自己觸發了警鈴,可見那敵人確實來無影,去無蹤。
  
  更何況,不管怎麼說,代絳也是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而且身經百戰,也絕非等閒。他就算看到什麼稀奇的東西,震驚一下,立刻就會反應過來,這個可利用的驚訝時間應當是極短的。能在這麼短時間將他打暈,可見不是常人。
  
  陸令萱道:「我看代師弟傷的並不重,那人或許並沒有什麼惡意。」
  
  眾人都一怔,接著都是無奈。以陸令萱的好性兒,說這句話也是當然。她說的也不錯,不過在座的,除了管離能聽進去幾分,其他人都忽略了這個...在九雁山闖閣,還打了鎮山閣看守,還說什麼沒有惡意,就這份敵意,就足夠同仇敵愾、不死不休的了。
  
  代絳苦笑道:「慚愧,我除了這麼點記憶,其他半分線索也沒有。不知道老大還有各位同門有什麼線索?」
  
  眾人都皺眉,代絳說的也太簡略了,按照他說的,根本不能知道敵人的人數、修為、手段,等於什麼都不知道。
  
  朱瑜道:「不管怎麼說,那人手段厲害,是絕無可疑的。最出奇的是,剛才我用麒麟碑探查過當時情況,能看到一點。據當時的影像顯示,襲擊代師弟的,是,一就是那地龍的腦袋。」
  
  眾人都咦了一聲,朱瑜接著解釋道:「當時代師弟進門時,那地龍的腦袋正在門後,代師弟一進門,那地龍腦袋飛起來砸中了他腦袋,然後連著身體一起沉入地底。」
  
  白少卿道:「是土遁術嗎?背後肯定有人操縱。就是那地龍生命再頑強,也沒有腦袋掉了還不死的道理。」
  
  朱瑜道:「對方是人不是妖獸,這是咱們唯一能夠肯定的。如今線索很少。只能說此人...或者這些人十分危險。而且很可能還在九雁山。」他口氣更加嚴肅,道,「按理說,若要萬無一失,大家應當合門自守,不在外面活動。但一來他會土遁,或許反而更難以防備。二來這樣豈不弱了我九雁山的氣勢?因此不但不能避,還要主動將那人找出來。是殺還是其他暫且不說,卻不能容他如此逍遙。從今日起,九雁山要加大巡山的力度。考慮到其中危險,除了我以外,其他人至少都要兩個人一組...秦師弟……」
  
  秦越的情況,肯定不適合巡山,但若讓他留在天機閣內獨自修養,也不安全。他現在修為未復,只怕連天機閣都守不住。
  
  程鈞道:「不如將秦師兄安排在劍閣修養,我那裡有劍祖鎮閣,最是安全。」
  
  眾人都點頭,九雁山九閣雖然各有鎮閣之寶,但都是需要看守發揮作用的死寶。只有劍閣的劍祖,是可以主動守護的靈性之寶,強大無比,確實沒有比那裡更安全的了。
  
  朱瑜道:「秦師弟的意思呢?」
  
  秦越嘴角一抽,不敢看程鈞,道:「我……我還是想跟著巡山……」
  
  朱瑜轉頭道:「那邊這麼說定了,就讓秦師弟現在劍閣修養。這樣,劍閣和天機留下,其他師弟師妹準備巡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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