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世小民 作者:樣樣稀鬆(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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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0-10 21:20: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2 15217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8 11:40
第一百二十章 側面了解


    “不急。”楊荊雲站了起來,說道:“剛才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對孟小哥連聲謝都沒有,實在是失禮,我現在就去補上。”

    幾個人又來到正房,正式向孟有田表示感謝,並且謝絕了孟有田安排飯菜的好意,孟有田也不勉強,切了塊肉給他們拿去做飯,算是主人的一點盛情。楊荊雲、老古決定和男學生們暫時擠住​​在一起,李佩玲只能是和三個女生住在孟有田家裡。三個女生不停地邀請相讓,楊荊雲等人也只好去見識一下她們做飯的手藝。

    李佩玲走了滿腳的燎泡,進了孟有田的家,一骨碌身歪上了炕,躺不是躺,坐不是坐,渾身覺得乏困難過。

    三個女生嘰嘰喳喳地去外間屋做飯,楊荊雲則坐在炕沿,手裡端著一碗白開水晃著燈影。

    “同志啊,現在對你來說,走一步路也是鍛煉。”楊荊雲看著妻子疲倦已極的樣子,語重心長地說道:“這才是開始,要不趁早煉好兩條腿,往後打起游擊來,可就只好當俘虜了。”

    李佩玲半倚在被褥上,雙手扳住腳,呲牙咧嘴地說道:“以後誰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今兒可實在支不住了,飯做好,我也不吃了。”

    “腿腳是慢慢練出來的,可不是一天兩天的工夫。”老古坐在牆根的小板凳上,慢騰騰地說道:“寧叫累了腿,不叫累了嘴。腳上起泡,是身上帶火,好歹吃上點飯,泡也就合貼下去了。”

    “老古有經驗,你就听他的。”楊荊雲勸解了一句,然後望著古慶山說道:“老古,你是良崗莊人,多少年沒回去了,想不想家?”

    “咋個不想。”老古眨了眨眼睛,說道:“我有個想法,想把良崗莊的百姓也發動起來,可這還有些困難。如果孟有田能幫下忙就好了,老楊,你和他熟,能不能說動他?”

    楊荊雲點了點頭,說道:“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良崗莊的土匪被打散了,正是我們取而代之的好時機。借槍,借人,是我們能否在良崗莊立足並開展工作的關鍵。孟有田在護村團裡說了算,只要說動了他,事情便成功了十之八九。”

    “十里村呢,我看這裡的情形很好啊,如果加以正確引導,開展工作應該會非常順利。”李佩玲插話道。

    “這裡當然不能放棄。”楊荊雲說道:“可也不能操之過急,這局面是人家自己踢騰出來的,咱們既不燒柴,又不下米,人家做熟了飯,端碗就盛,恐怕會有人不同意哩!”

    “咱也不是為了個人,是為了大家的將來,就憑這些槍,能擋住鬼子?”李佩玲不服氣地辯解道。

    “那這道理也得跟人家講透說明,還要看人家聽不聽啊!吃過飯,我就回村公所,找孟有田好好談一談。”楊荊雲笑著扶了扶眼鏡,他的眼鏡在東跑西顛時摔壞了一條腿,臨時用一根線拴在耳朵上,看起來有些不雅觀。

    正說著話,飯菜已經做好了,三個女生的手藝也就那麼回事,能做熟,能吃,已經是很不簡單的事情了。

    吃著飯,楊荊雲又詢問了一些事情,想多了解一些十里村現在的情況。

    “怎麼說呢,村裡人雖然樸實,但還是脫不了那種各掃門前雪,生怕事臨頭的小農意識。”白俊婷說道:“就說上次去良崗莊搭救同學吧,孟大哥可沒敢說實話,他對護村團的人說土匪要來報復,他們得先下手為強,這才把隊伍拉出去的。這要是說打仗救外人,恐怕會有很多阻力。”

    “這虧了打土匪只傷了兩個人,孟大哥又是肉,又是糧地給安撫下去了。要是真有陣亡的,那家屬還不知道怎麼鬧呢!”秦憐芳補充道:“就為了能避免大的傷亡,孟大哥那樣的腿腳還主動在前頭開路,第一個打上砲台呢!”

    “是嗎,我還真沒好好謝謝他呢!”李月華張大了嘴巴,轉頭看著秦憐芳,似笑非笑地說道:“呵呵,你不是還扮成新嫁娘,和孟大哥那個… …”

    “你還說,還不都是為了救你。”秦憐芳臉一紅,瞪起了貓眼。

    “咋回事兒?仔細說說。”李佩玲女人的八卦性子爆發,好奇地追問起來。

    秦憐芳紅著臉,吭吭哧哧地把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幾個女人都笑了起來。

    “這小子,腦子是咋長的?”楊​​荊雲看了看老古,兩人卻不只是覺得好玩兒,而是佩服孟有田的奇思妙策。

    “土匪敗得不冤枉。”老古望著楊荊雲說道:“雖然護村團都是剛拿起槍的莊稼漢,但有孟有田在組織策劃,可比那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雜碎強多了。 ”

    楊荊雲輕輕點了點頭,愈發急切地想與孟有田交談一番,從十里村開始,向良崗莊拓展,一舉打開工作的局面。他和老古匆匆吃過晚飯,便急著又回到了村公所。

    村公所正房裡的燈亮著,孟有田和小全、二虎子正在鼓搗著王明義打造出來的獨一撅。這把獨一撅比繳獲自土匪手中的有所改進,重量減輕了一些,個頭縮小了一些。

    “少裝點火藥,小心崩著自己。”孟有田伸手搶過二虎子手裡的空彈殼,將重新裝填的發射藥倒出來一些,又將削好的硬木彈頭安好,用鉗子夾緊,在手裡擺弄了幾下。

    “這玩藝兒行嗎?”小全撓了撓頭,對這粗製濫造的子彈表示懷疑。

    “哎,行不行的總得試試吧!”孟有田倒是不急不慌,說道:“獨一撅是個什麼武器,讓它用好子彈,那不是浪費嘛!”說著,他將這顆子彈裝進槍裡,東瞅西望想找個試槍的地方。

    “俺來吧!”二虎子一把搶過去,說道:“俺到地窖裡試試,省得驚動旁人。小全,你拿盞燈籠幫俺照亮。”

    孟有田趕忙囑咐道:“你倆小心點哈,別傷著。算了,明兒白天再試吧!”

    “傷著啥,你在屋等著,俺倆一會兒就回來。”二虎子拉了一把小全,兩人轉身出了屋子。

    也不知道能成不能成?孟有田坐在桌前,輕撫著額頭,他不為這**和復裝子彈能否成功而擔心,這次不成,下次再來唄!可他卻為村裡百姓的各懷心思而發愁,為護村團裡那幾個膽小鬼而生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8 11:47
第一百二十一章 哪棵大樹是依靠


    看人家那些穿越者,虎軀一震,那是名將軍隊望風來投;王八氣一冒,周圍人都中了邪似的緊緊跟隨,還都赤膽忠心,毫無怨言。自己咋就那麼矬,一個小村子,幾十個人的護村團,都他娘的擺不平。

    唉,有些人難道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見血腥不死心。自己那命,就那麼金貴,寧肯像狗似的活著,也要混一天算一天。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就是老百姓不能改變的人生信條。

    “他娘的,俺才不受這些閒氣呢,願咋的咋的,想咋活咋活,沒那剛勁兒,救也是救了個行屍走肉,白浪費糧食。”孟有田想著想著,直覺得心中鬱悶,不由得重重​​捶了下桌子,將心裡話說出了口。

    “呵呵,這是咋啦,跟誰生這麼大的氣呢?”楊荊雲和老古走了進來,笑著說道。

    “哦,楊先生,古大哥,快請坐吧!”孟有田有些不好意思,起身相讓。

    楊荊雲和老古含笑落座,楊荊雲先開口說道:“孟兄弟,我走過不少村鎮,還頂數這裡光景好呢,你們踢騰得不錯,咋還不滿意呢?”

    孟有田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只看到表面,其實這內部呀,嘿嘿,可不是那麼簡單。”

    “哦,你們能打敗土匪,損失甚小,怎麼內部還有問題?”楊荊雲有些疑惑地問道:“我看他們都挺服貼你的呀!”

    “什麼服貼不服貼的,現在跟俺一條心,刀裡火裡都跟著俺的,也不過是十幾個好哥們。”孟有田有些自嘲地說道:“其餘那些人,俺看是衝著一個月兩斗穀子來的。這要真打起硬仗來,可就是七零八落,各自逃命去了。”

    “有這麼嚴重?”老古皺著眉頭問道。

    “這護村團看著是不斷壯大,可很多人是看見別人得了好處,也想來沾點光。”孟有田有些鄙視地冷笑著,“還好,這跟土匪幾次交鋒是打勝了,也沒有大的死傷,若是打敗了,或者死了人,嘿嘿,俺可就早成了惹禍的根苗,被村上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就算現在,村裡還有人議論著要把這抗日護村團的名字改一改,免得日本人來了,給殺個風毛五散呢!”

    楊荊雲沉吟了一下,說道:“幾百年的封建壓迫,確實磨滅了很多國人的血性和反抗精神,養成了膽小怕事,得過且過的思維習慣,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但我們也不能灰心喪氣,只有將抗日救國的道理宣傳到位,相信情況總會有很大的改觀。”

    孟有田垂下了眼瞼,宣傳鼓動他不陌生,但那些大道理他說不出口。雖然他很反感村上那些百姓的膽小懦弱,光顧小家,但他也未嘗沒有那種心理。

    抗戰,八年抗戰,屍山血海般的全民抗戰哪!誰都怕死,誰都不去抗日打鬼子,那就得當亡國奴,孟有田當然知道這個理兒。但想到一個個熟悉而親近的人將要永遠分別,一個個孤兒寡母將孤苦伶仃地哭泣,也正因為知道這段歷史的殘酷,他心里便沉重得像壓上了千斤巨石。

    真的,他寧肯自己去拼命,也不想看到那樣的慘景。剛才的斥罵,也不過是他的發洩,矛盾的心情才是他在現實中始終無法排解的困難。

    楊荊雲和老古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孟有田怎麼突然沉默了,心裡都感到奇怪。

    好半晌,孟有田才自失地一笑,抬起頭來,說道:“楊先生,古大哥,你們給俺交個底兒吧,這國共合作了,哪頭兒的也沒啥好隱瞞的吧?”

    楊荊雲微微一笑,說道:“我們gcd行事光明正大,也沒想隱瞞,是你沒問嗎!”

    果然如此,孟有田輕輕點了點頭,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既沒有能力獨霸一方,也就非左即右,敵後戰場將是誰的天下,能依靠的大樹是哪棵,他的腦袋沒被驢踢過,自然早就考慮過,也不會做出錯誤的選擇。

    在整個時代大潮中,孟有田改變不了歷史的走向,也就只能順勢而為,使自己不被洶湧的浪濤所吞沒。

    “抗日宣傳的事情,就麻煩楊先生和古大哥了。”孟有田做出了決定,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這是上天的安排,也是歷史的選擇。一群理想主義者認為自己掌握了真理,為捍衛自己的真理而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甚至這些理想主義者還擁有著在常人看來無法企及的優秀品德和才華。扳著手指頭數一數那些耳孰能詳的名字,都是人中龍鳳,孟有田或許有些小聰明,但他並不認為自己有著那種經天緯地的大智慧,有著政治家的鐵石心腸。

    “成了,成了。”二虎子歡蹦亂跳地跑進來,舉起一個大蘿蔔讓孟有田看。

    大蘿蔔上有一個穿透的窟窿,前小後大,嘿嘿,孟有田不由得笑了,這復裝子彈倒還有達姆彈的威力呢,可惜這準頭兒令人無奈。

    “孟兄弟,我們再好好談談這抗日宣傳工作的事情?”楊荊雲還想與孟有田多談談。

    “楊先生,古大哥,你們走了遠道,還是先休息,明天再談不遲。”孟有田淡淡地笑著,“俺們挖了一天的路,也實在是有些累了。”

    “那好,咱們明天再談。”楊荊雲笑著點了點頭,和老古告辭而出,回東屋去了。

    孟有田打了個呵欠,懶懶地說道:“你們倆誰辛苦一下,替俺出去查查崗。俺這腿有點酸疼,看來是要變天了。”

    ………………

    天晴了。雨後的天氣分外爽快。大地散發出潮潤清涼的氣息。太陽出來了,照耀著一片新生氣象。

    這他娘的,自己想干點事情咋這麼難呢?孟有田等人順著梯子從地洞裡爬出來,弄得跟泥猴似的。挖個地洞而已,咋還有滲水的問題呢?估計還是挖得有缺陷,真正的地道那可是三防齊備的。

    “又要通風,又要排水,怕是不好弄。”二虎子打水洗臉,有些犯難的說道。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本來就不是一天兩日的工夫,別著急,咱琢磨著來,慢慢完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8 11:49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地道的野望


    二虎子是不太同意挖地洞的,想了想說道:“敵人要來了,咱們一定能打敗他們,俺看用不著再費力氣鼓搗這玩藝兒。”

    “凡事不能都往好裡想,萬一擋不住呢?”孟有田翻了翻眼睛說道:“那村裡的糧食呢,鄉親們的財產呢,就都要被敵人糟蹋光了,那樣就算沒被敵人殺了,大家也要去喝西北風了。”

    “擋不住?那就讓鄉親們跑唄,跑反又不是沒有過。”二虎子有些不太在乎,“再說這地洞也就比各家的紅薯窖深一些、長一些,也沒啥花樣嗎!”

    “跑反,你當大家都像你腿腳這麼靈便哪?”孟有田生氣的說道:“俺再說一遍,這叫地道,不叫地洞。你說紅薯窖,那是什麼玩藝,糊弄敵人是睜眼瞎嗎?藏在那裡,扔顆手榴彈就給你連窩端了。”

    “好了,不要爭了。”小全趕忙勸解道:“有田的眼光準,咱們就听他的。現在費些力氣,總比將來挨殺挨搶好吧!”

    孟有田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你們說俺膽小也好,貪生怕死也罷,可有些話俺還得講說明白。抗日打鬼子,哪有那麼容易,那可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而且將會是很艱苦、很殘酷的鬥爭。會出乎你們的意料,會死很多人。”

    二虎子和小全互相交換了下眼色,有些將信將疑。

    “這挖地道不光能保護大傢伙的生命,也包括大傢伙的財產。俺一直認為凡事要從最壞的可能考慮,做最完備的預防。開挖地道,一來可以做藏身之地;二來可以將糧食財產都堅壁起來,這樣即便敵人殺過來,大傢伙的損失也會減少很多,敵人退了,還可以繼續生活下去。”孟有田繼續說道:“咱別幹那痛定思痛,亡羊補牢的事情,等出了事情,說啥做啥可都晚了。”

    “你看,解說得詳細俺們不就明白了。”小全悄悄給了二虎子一個眼色,二虎子也嘿嘿地笑道:“明白了,俺明白了,咱繼續挖,讓日本人來了毛都撈不著。”

    “咱先從護村團開始,每個隊員家裡都要挖地道,先把義倉的糧食分散儲存起來。”孟有田說道:“然後再在全村推廣,把各家各戶的連接起來,這樣也就差不多了,敵人來了就打,打不過就鑽地道。”

    “俺們這幾家都沒歇著,都在挖哩。”小全再次表示了對孟有田的支持,又偷偷捅了下二虎子。

    “俺家也在挖哩,正好俺爹腿腳不好,有個地道能躲藏,俺也放心。”二虎子撓著腦袋說道。

    “甭糊弄俺,俺可是要監督的。”孟有田說道:“各家挖出來的土都運到破土窯去,開窯燒磚瓦,一是給大傢伙修補房屋,二是把沿街的房子都修成夾壁牆,這樣才最保險。”

    “你說咋的就咋的。”二虎子很有些無可奈何的點著頭,“誰讓俺就服你呢!”

    “呵呵,有田,你和紫鵑啥時辦事哩?”小全笑道:“咱兩家先挖通吧,然後俺天天晚上鑽過來聽動靜。”

    “什麼人哪?”孟有田被氣樂了。

    地道戰中國自古便有,宋、明、清都有記載,但近代抗日戰爭中被我們的先輩發揮到了及至,也是被逼得實在沒招儿的無奈之舉。地道戰的前身是河北平原抗日根據地的道溝地道戰,但當時還不普遍,也不完善。

    直到一九四二年鬼子大掃蕩以後,鬥爭環境異常殘酷。為了便於我軍民堅持平原對敵鬥爭,根據幾年來開展道溝地道戰的經驗,在廣大平原地區領導軍民進一步開展了地道戰。

    初期的地道主要是為了我地方幹部隱蔽鬥爭,在一些黨員或“堡壘戶”的住宅院內,挖掘能容納一、二人的小地洞。雖然這種地道在反“掃蕩”中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很不靈活,一旦被敵人發覺,沒法躲避。為了使敵人不易發現洞口,就逐漸把洞口加以改善或挖兩層,或修兩個洞口,或把兩個洞連接挖通。這樣,雖有了一定的靈活性,但它只能作為臨時藏身躲險的處所。

    到了一九四三年,地道戰才進入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在一些地方,逐漸形成了房連房、街連街、村連村的地道網,形成了內外聯防,互相配合,打擊敵人的陣地。在殘酷的戰鬥中,地道不斷完善,洞口偽裝巧妙,還修築有陷阱、埋設地雷、插上尖刀,或者在洞內挖掘縱橫交錯的棋盤路;為了防止敵人用水、火、毒破壞地道,還在洞內設有卡口、翻板和防毒、防水門,或者將地道挖得忽高忽低、忽粗忽細、並且設有直通村外的突圍口。這樣,地道便成了進可攻、防可守、退可走的地下堡壘。

    關於是否要在這個時候提出開挖地道的主張,孟有田是沒有猶豫的。雖然大傢伙此時心氣很高,但他們並不了解抗日戰爭的艱難和殘酷,工作推進還有困難。但他也知道要想挖成地下堡壘,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現上轎現扎耳朵眼是不趕趟的。難道非得被逼無奈,難道非得付出慘痛的代價才會想到地道的好處嗎?

    三個人收拾完身上,走上了大街,便聽到一陣奇怪的敲擊聲,轉過街角,迎面走來了兩個人,一個是黑瘦少年,手裡拿著兩個牛胯骨,邊敲邊唱,“改了朝換了代,清朝過了是民國,富人還穿綢和緞,窮人光腳當鞋穿,各位老少聽我唱……”

    少年腋下還挾了根竹桿,後面跟著個中年瞎子,亂蓬蓬的頭髮,亂糟糟的鬍子,肩上一邊背著褡子,一邊是個二胡,左手握著竹桿,還提著面小銅鑼。少年唱完,他就鐺鐺的敲上幾下,朗聲說道:“列位,我們來到寶地,今晚在村頭廟門口唱兩段,大夥賞耳啦。請父老鄉親們賞點吃喝,幫點盤費。”

    兩個人邊唱邊說,在村裡街上走了一圈。

    “咱吃完飯去看熱鬧,好長時間沒有說書唱曲兒的來了。”小全是年輕人,就難免好新奇,好熱鬧。

    “嗯!”孟有田很隨便地點了點頭,望著遠去的兩個賣藝人的背影有些狐疑,但又說不出哪裡有不對的地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8 15:39
第一百二十三章 說書人


    聽書長智,看戲亂心。在缺少娛樂的年月,百姓們可能並沒有這樣的認識,所以,哪怕是很爛的表演,也會吸引很多閒下來的村民。

    吃過晚飯,孟有田便和小全等人來到了關帝廟。這裡已經點起火堆,青煙縷縷上升,人們已經圍了一圈,裡面是孩子,後一層是或蹲或坐或站的大人。 .

    和熟人打了招呼,孟有田隨便找了塊破磚頭一坐。楊荊雲夫婦和幾個青年學生也來了,秦憐芳等女生和幾個在村裡剛相熟的姐妹聚在一起說笑,幾個小孩則像個猴子似的東竄西竄,嘻嘻哈哈的打鬧著。

    那個瞎子已經安排就緒,那個少年敲起小鼓,人們頓時安靜下來,幾個小孩不懂事,馬上遭到了大人的喝斥。

    瞎子先沖人們作了個揖,說道:“承情大夥幫助,俺們一定多唱幾曲,答謝諸位的恩情,俺先唱個十二月,然後開唱小尼姑下山。”

    咚隆一聲弦響,瞎子坐在一個破木頭墩子上開口唱了起來:“正月裡來鑼鼓敲,敲的窮人好心焦,人家開心看熱鬧,咱要上工誰照料,窮呀,窮人,窮心焦。二月裡來龍抬頭,咱粘在土裡把苦受,馱土揚糞風沙灌,地主吃餅裹大肉,咱呀,帶的是窩窩頭。”

    “三月裡來是清明,大家小戶通上墳,爹的墳頭在沙崗,不死也是當長工,點著紙來叫一聲。四月裡來四月八,娘娘廟里送娃娃,人家有錢為兒女,咱給人趕著毛驢緊蹦達,送咱娃娃誰養呀!”

    “五月裡來是端陽,地主吃粽還蘸糖,咱曬暴頭皮去鋤地,肚裡咕嚕餓斷腸,送來的餑餑摻粗糠。六月裡來麥秋忙,雪花白面東家嘗,摸摸頭皮賽火鍋,地主拿扇歇涼涼,咱務工半年也吃不上。”

    “七月裡來是過半年,麥子打得堆成山,大囤滿來小囤流,粒粒麥子是人油,窮人可有個啥落頭。八月裡來月正明,窮人受苦誰心疼,財主團圓吃瓜果,長工分了角月餅,月亮照窗守牛棚。”

    “九月裡來刮北風,霜降一過就立冬,財主是皮襖套坎肩,咱穿汗衫沒人縫,沒錢的人兒受苦窮。十月裡來十月一,家家戶戶送寒衣,活著的窮漢挨著凍,死去的人兒管他哩,凍得俺渾身起雞皮。”

    “十一月裡大雪飄,四個忙季過去了,地主沒活不用了,窮漢回家把炕燒,工錢沒支倒欠不少。十二月裡整一年,一年到頭多可憐,媒婆前來打門環,俺隔著門縫看了看,俺呀,今年是沒賺一文錢。”

    曲子唱完,人們有嘆氣的,有哄笑的。老趙頭兒站了起來,對瞎子說道:“咱這窮鄉小村,盤費是沒有,吃喝也得將就,實在是有些對不住了。”

    “不敢,不敢。”瞎子拱了拱手,“有口吃喝就足感盛情,天下窮人都一樣,哪來的餘錢呀!俺眼瞎心不瞎,什麼事情可都看得明白。俺再給大家唱個小尼姑下山,請各位賞耳。”

    孟有田微微瞇起了眼睛,輕撫著額頭,剛才瞎子一拱手的時候,他看到了瞎子手腕上的一點刺青,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禁摸著下巴思索起來,連瞎子唱的什麼也沒聽清楚。

    有人端來了燒開的熱水,瞎子的褡褳裡你一塊餅我一塊糕的塞得挺滿,還有好心人從家裡端來了熱乎乎的稀飯和下飯的鹹菜。瞎子和少年連連稱謝,眼見天色已晚,兩個人決定在關帝廟裡休息一夜,明天再趕路。

    孟有田抬起頭,似笑非笑地望著那個瞎子,他已經想起了在什麼地方見過此人,但卻佩服此人的化裝技巧,只是心裡有些不安,不知道他們來到十里村幹什麼?

    人群慢慢的散去,孟有田轉了一圈,拿了瓶土酒,自己一個人又來到了關帝廟。廟裡地上的火堆只剩下了一些餘燼,瞎子坐在耳房的門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拔動著琴弦,發出錚、咚的響聲。

    孟有田默默地走過去,在瞎子旁邊坐下,微笑著說道:“故人相見,豈能無酒,四爺,俺先乾為敬。”說著,他拔開塞子,喝了一口,將酒瓶伸到瞎子面前。

    九龍堂四爺肖廣和拔弦的手停了一下,隨即又回復了淡然的神情,眼珠子翻了翻,射出了光采。他也不說話,接過孟有田手中的酒瓶,喝了一大口。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四爺,您屈尊來到俺們這小村子,不知有何見教?這裡的水淺,怕是養不活九龍堂的各位好漢哪!”

    “俺們也不想在此駐足,你倒是不用為此擔心。”肖廣和淡淡一笑,說道:“怎麼?你在這村裡還是個管事兒的,倒操心起這事兒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們九龍堂不欺負老百姓,你怕什麼?”

    “說管事兒倒也管那麼點。”孟有田沒弄明白九龍堂的意圖,便當仁不讓地抬高自己的身價,以便從肖廣和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四爺還是給俺透個底兒,免得俺村這幫剛拿起槍的愣頭青與九龍堂的好漢起了誤會。”

    肖廣和看了看孟有田,說道:“就憑那幾條破槍?你是不知道俺們九龍堂的實力吧,連杜魁、劉坤一、六離子都不敢跟俺們起什麼誤會。”

    孟有田笑了笑,毫不退讓地說道:“那日本人的實力如何?俺們不照樣掛著抗日護村團的牌子。就算是他們打來了,俺們也照樣和他們幹。”

    “嘿,倒是有那麼一股子勁兒呢!”肖廣和讚賞地點了點頭,說道:“這話呀,也就是跟俺說說,要是柳老大聽到了,可就有麻煩了。”

    “俺知道四爺是個講理的好人,九龍堂都是豪爽的好漢,才敢壯著膽子說的。”孟有田順理成章地給肖廣和與九龍堂扣了頂高帽。

    “你也別恭維我,恭維九龍堂。”肖廣和笑了,拿起酒瓶喝了一口,說道:“和日本人幹,現在還輪不到你們,俺們九龍堂倒是要去與他們見見刀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9 17:17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交個底兒


    “打鬼子?不愧是真男兒,真好漢。”孟有田一豎大拇指,又疑惑地問道:“縣城裡好像有,俺們這村,鬼子還沒瞧上眼呢!各位好漢可以先佔安平鎮,再……”

    肖廣和白了孟有田一眼,說道:“俺們在關東便與鬼子交過手,怎麼打還不比你小子有數?打縣城的鬼子,你當俺們的腦袋全是鐵打的,能把城牆撞個窟窿?”.

    “嘿嘿,俺不是那個意思。”孟有田撓了撓,訕訕一笑,說道:“那四爺給俺說叨說叨,這打鬼子有啥竅門呢?”

    肖廣和沈思了一下,開口說道:“看你小子腦子夠靈,俺就指點指點你,那可都是用血和命換來的經驗。首先,咱打鬼子,打的什麼,就打他們個人生地不熟,若是等他們佔住了腳,可就不好對付了;然後呢,最好還要是在靠近山林的地方,打不過可以躲藏,像安平鎮那樣的地方,進去了也守不住,鬼子的飛機大炮很厲害呢,你小子是沒見識過吧?”

    “沒見過,嘿嘿,說心裡話,俺也不想見識。”孟有田抿嘴一笑,說道:“俺大概聽出點門道來了,九龍堂的各位好漢是要向東去,那裡有山有林。聽說九龍堂的人馬雖不多,但以騎兵為主,你們是想藉助馬匹的機動能力,抽冷子打一下,瞅空子再來一下,鬼子要來追,你們就鑽山林。”

    “不錯,你小子的腦瓜兒還真是厲害,猜得八九不離十。”肖廣和讚賞地看著孟有田,將酒瓶遞給他,調侃道:“怪不得老天讓你瘸了腿,你要是啥毛病沒有,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四爺您這話說的。”孟有田翻了翻眼睛,用手指彈著酒瓶,若有所思地說道:“俺佩服你們敢跟鬼子幹的氣概,可光靠這些怕是不夠吧?九龍堂的人馬怎麼一直不大幅度增多,前些時候的亂勁不正是擴張勢力的好時候。”

    “濫竽充數?俺們九龍堂可不幹那傻事。”肖廣和瞇起了眼睛,低沉地說道:“人心哪,是最難測的,一顆老鼠屎能壞了一鍋湯,一個叛逆能毀了一隊人馬。在關東,如果不是鬍子打鬍子,日本人想消停,嘿嘿,哪有那麼容易。可惜啊,中國淨出那號人,為了官兒,為了錢,為了女人,連祖宗都能賣給日本人。所以,俺們九龍堂截潰兵,攔逃官,武器錢糧是得了不少,可招人,寧缺勿濫。”

    利用鬍子打鬍子,這是日本人穩定東北的有效策略之一,推行開來,就是以華制華,利用中國的民族敗類來穩定地方,消滅抗日力量。孟有田對此也感到悲哀和無奈,就像肖廣和說的,中國咋淨出那號人呢?

    “對幫著日本人的,殺無赦。”肖廣和的話語中帶出了殺氣,大概是想到了在關東的失敗,無數好兄弟埋骨他鄉,他的家人也陰陽兩隔,拳頭握得緊緊的,冷冷地說道:“再滅那些王八蛋的全家,不行此狠辣手段,難震懾數典忘祖之流。”

    孟有田咽了口唾沫,這還真是有點狠,但也正是吃過漢奸大虧,有過深痛體會的人才會如此忿恨,如此憤怒,如此心狠手辣。

    “咋樣,聽完了俺們的打算,你是個什麼章程?”肖廣和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似笑非笑地望著孟有田。

    “打鬼子的好漢,誰人不敬。”孟有田笑道:“九龍堂各位爺們從俺村過,是俺們的榮幸,俺們必定簞食壺漿,熱情款待。只是俺村錢少物薄,怕是要照顧不周。”

    “嘴上說得好聽,卻還要留個後路,免得俺們怪罪。”肖廣和笑著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說道:“你小子就是個滑頭,不過俺喜歡,哈哈。”

    “俺可不是光玩嘴​​皮子,到時候還有真心實意奉上,以助眾位好漢打擊倭寇。”孟有田的眼珠子轉了轉,壞笑著說道。

    “哦,還能幫助俺們?”肖廣和一愣之下,莞爾大笑。

    “您不信?”孟有田差點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但又搖了搖頭,說道:“不行,現在不能告訴您,俺還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呢!”

    “你小子對我脾氣。”肖廣和用力拍了拍孟有田的後背,笑道:“不早了,你也摸著底兒了,該去摟著媳婦兒滾炕頭了。哎,對了,那個是宋家的丫頭吧,搞沒搞到手啊?就憑你這嘴,騙那傻姑娘,應該沒啥問題吧?”

    切,這話說得,好像俺就是個坑蒙拐騙的壞銀是的。孟有田撇了撇嘴,邀請肖廣和去別處歇息,肖廣和搖頭拒絕,又囑咐孟有田要保密。孟有田陪著說了會兒話,才告辭而走,身後傳來了伊伊呀呀的胡琴聲,先是悲苦,轉而又激昂起來………

    孟有田和肖廣和的一番談話讓他知道了不少事情,在他猜想,九龍堂內部應該是有意見分歧的,柳無雙和肖廣和跟鬼子仇深似海,但別人未嘗沒有佔地稱王,逍遙享樂的想法。所以,肖廣和才要親自探路,尋找相對安全的基地,尋找相對安全的打鬼子的辦法,以便讓隊伍齊心,以免內部的隔閡。

    打鬼子呀,孟有田佩服這些草莽的勇氣和血性,也打定主意要幫九龍堂一把,最起碼人家路過的時候,給人家一些好的款待,溫暖一下人心,也能避免對村民不必要的騷擾。畢竟佩服是佩服,對於類似武裝的軍紀,孟有田還是不太敢完全放心的。

    至於怎麼幫九龍堂打鬼子,孟有田已經有了想法,並不是什麼高科技的東西,很簡單易造,王明義的鐵匠鋪就可以做。而且這種東西不光要給九龍堂,興許以後他們在跟鬼子戰鬥的時候也要用到。

    第二天一大早,肖廣和便跟那個少年出村向西去了,孟有田起得稍晚了一些,沒見著面兒。不過他知道,他們很快又會回來,然後就是九龍堂的人馬過村了。在關帝廟撲了個空,孟有田便向王明義的鐵匠鋪走去,想把自己昨晚畫的圖樣讓王明義看看,琢磨一個快速而簡便的製造方法。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9 17:19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空氣新氣象


    “工農商學兵,一起來救亡……”隨著朗朗的歌聲,孟有田剛轉過街角,便與幾個女學生碰到了一起。

    有護村團保駕護航,有楊荊雲的指揮策劃,抗日救亡的宣傳工作很快便在村子裡開展起來。小學堂只兩天便開課教學,村民們拎著脖領子、揪著耳朵把原來滿村亂跑亂淘的男孩子們送到學校,而女孩子們就听話多了。

    其實,那時候的老百姓也知道讀書識字的重要性,但就因為貧窮只好一輩輩的成為文盲,如今有了這個機會,都是很積極。當然,他們的要求也不高,會寫個名字就好,要是能看懂字據和村上的佈告就更心滿意足了。

    當然,村民中也有對這些外人的議論,主要是對幾個女學生的,女人拋頭露面,和男人說說笑笑,平起平坐的混在一起,那可是不要臉,不害臊的事情。按照村裡老封建老頑固的說法,那就是陰人要當朝了。

    對此,孟有田不以為然,都什麼年代了,這些老封建老頑固的腦子早該換換了。他們不僅自己充當著全民抗日的絆腳石,還連帶著影響著他們的親戚兒女,影響著左鄰右舍的心理。那種消極作用平時可能還看不大出來,可到了關鍵時候,會害死很多人的性命。而且,這些老封建對外懦弱不堪,在家裡、族裡可橫得很,有的女人犯了“家規”“族法”被處死,有的寡婦得罪了長輩被賣掉,本村,本鄉,本縣,甚至在整個國家,這種事情可並不少見。

    “孟大哥。”幾個女生熱情地打著招呼。

    “大家好。”孟有田很隨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忙你們的吧,有啥需要儘管說。”

    “需要?”秦憐芳眨著貓眼,似笑非笑。

    孟有田撓了撓頭,這又說錯話了?客套你懂不懂啊,還來真的。

    “我們最需要你支持我們的工作。”秦憐芳笑道:“今晚是我們的第一場宣傳演出,你可要去捧場呀,我們保管比那瞎子強。”

    “好,好,俺一定參加。”孟有田連連點頭,說心裡話,他倒是更喜歡聽鄉間俚曲,而不是聽大道理的說教。

    “一言為定,到時別讓我們去請你啊!”李月華笑著說道。

    “不勞各位大駕,俺自己去。”孟有田呵呵笑著與幾個女生告別。

    有了這幾個青年學生,再有楊荊雲、李佩玲的組織,村上死悶的氣氛有所改觀,一股新鮮的空氣在逐漸瀰漫,煥發出一種蓬勃向上的精神,這是他希望看到的。如果讓他搞宣傳鼓動,他可能不會做得如此好。因為那些大道理,大口號,他聽起來有些肉麻,實在有些說不出口。

    還沒到鐵匠鋪,便聽到叮叮噹噹的敲擊聲。現在的王明義可是大忙人,一掃往日三天兩頭沒活幹等的境地。孟有田與楊荊雲等人最大的不同便是更加注重物質獎勵,而不是精神鼓舞。讓王明義打造“撅把子”可不是白幹,那是給錢的,就連動員村民去挖道溝,孟有田也是多少會給予些補償。既然條件允許,手頭有些餘錢,那就讓村民們多得些實惠,實在沒有條件了,那也就只能用空話來填乎人了。

    鐵匠舖裡多了兩個伙計,一個是本村的,一個是逃難來投靠親戚的,都是年輕力壯的後生。還有兩個護村團的隊員在幫忙,這是孟有田安排的,給隊員們排好班,一天兩個,以便使鐵匠舖的產量能夠有所提高。

    被火燒紅的鐵塊,叮噹的錘打聲,火星四下飛迸,風箱呼打呼打有節奏的響著,鐵匠舖裡一片紅火的景象。孟有田走進去,和眾人隨便打著招呼。王明義正在掌捶,見孟有田來了,交代了幾句,便扔下了錘子,和孟有田來到了裡間屋。

    “王叔,俺又給你找活兒幹了。”孟有田笑著掏出了紙,那是他連夜畫出來的四角釘圖樣。

    “嘿,俺看你小子來,便知道有事兒。”王明義拿過圖紙看了兩眼,微微皺起眉頭說道:“這東西看起來不太好弄呢,還需要打磨,很費工夫吧? ”

    “不需要做得那麼精細。”孟有田用手比劃著說道:“只要落地時有一個尖衝上,能把汽車輪胎扎破就成。比如說用兩根圓鐵棍扭在一起,弄出這麼個形狀,再趁熱斜切出尖來……”

    “嗯,嗯,你這麼一說便簡單了。”王明義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點頭道:“這是個法子,你這小子就是能琢磨,這路還沒挖利索,又想著去扎人家的車胎。”

    “嘿嘿,咱就點小聰明,造不出飛機大炮,弄點小玩藝,給鬼子添點堵唄!”孟有田壞笑著說道。

    “可俺這裡的人手不夠哇,還有這材料。”王明義有些為難地說道:“打造獨一撅都忙不開呢!”

    孟有田想了想說道:“那就緩一緩打造獨一撅的事情,這四角釘呢,先弄它百八十個,也就差不多夠用了。”

    “也好,反正這些事兒都是你作主。”王明義說著打開牆邊的一個破櫃子,拿出三個小煙斗,遞給了孟有田,說道:“喏,都給你鑽好眼兒,安上鐵片了。”

    孟有田笑著接過來,嗯,自己用木頭刻出來的小煙斗,有別於老百姓的煙袋鍋子,叼上應該是很有品味的樣子,不錯。

    “別麻痺大意呀,可要小心李大懷。”王明義眼中射出了慈祥的神情,緩緩說道:“這老小子可憋著勁兒呢,沒聽李壞種在四處嚼蛆呀?”

    孟有田淡淡一笑,說道:“俺還憋著勁兒呢,王叔您放心,他那點小心思敢跟俺鬥,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哩!不就是請了六離子的什麼天師和大師兄來開壇嘛,俺等著他蹦躂得最歡的時候,給他一下子,讓他這村長也當不成。”

    “行。”王明義讚賞地點了點頭,笑道:“你這臭小子,看著不聲不響的,就是有個蔫壞的心眼。要是鬥倒了李大懷,就讓你來當這個村長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9 17:20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事看大


    “俺不行。”孟有田搖了搖頭,說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村裡那些老頭兒老婆兒信得過俺哪?再說俺也不樂意東家長西家短地管那些破事兒,您和老趙伯商量一下,看誰當這個村長合適。”

    “這村長是你家封的?說給誰就給誰。”王明義笑著拍了拍孟有田的後背,說道:“沒事兒就滾蛋,幹不出啥好事來,把根保都給餵饞了,老向俺要肉吃哩!”

    孟有田訕訕地一笑,轉身走了出去。他心疼那個傻乎乎的哥們,有點好吃的總也落不下根保,倒讓傻小子吃饞了嘴巴。

    對於李大懷搞的小動作,孟有田確實有所防備。護村團一拉起來,又是槍又是刀的,他那個村長便成了有名無實的擺設,他豈能善罷甘休。孟有田要奪村長的位置,也不是隨口那麼一說,而是早就有這樣的心思。名分在手,才能抓住錢糧,才能讓村裡的百姓都服貼。

    只是李大懷這一陣子深居簡出,老實得很,孟有田想讓村裡人心服口服,差的便是個藉口。現在李大懷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孟有田是不憂反喜。六離子的大師兄,嘿嘿,不就是玩那套吞符念經,刀槍不入的把戲,俺一個現代人,正好來個揭秘打假,在全村人面前徹底掃除這種封建迷信。

    出了鐵匠鋪,孟有田便向村公所走去,路上與同村李正的媳婦兒走了個對面,他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繼續走自己的路。

    “有田兄弟…”李正家的叫了一聲,看孟有田轉過頭,又有些欲言又止。

    “有事啊?”孟有田對這個小媳婦兒倒沒什麼惡感,只是討厭李正的為人。

    這個小媳婦兒剛嫁過來時,年紀還不過十五歲,在各方面還是表現著孩子氣,如今已經十七八歲了。據孟有田看,這個女人很良善,也很能幹。有時看見她領著弟妹們,而當弟妹們不走時,她便默然地蹲下身去,等到孩子伏在她的背上,她便一閃斜身子走起來。

    至於孟有田為何討厭李正,其實也是由於這個小媳婦的關係。這個小媳婦的爹是個幹打鐵活計的,好像是良崗莊人,家裡很窮,給女兒早早找了婆家,大概也是不希望她受苦。因為幾乎沒有什麼陪送,所以李正的家人很瞧不起這門窮親家。

    記得有一次小媳婦的爹來看她,拿了一把鶴嘴鋤,送給了婆家。當這被煙熏黑了臉,衣服上帶著許多火燒的小洞的老人走了以後,李正和孟有田等人在一起閒聊。

    有人問他:“你丈人來了呢,叫人家吃的什麼?”

    “吃的不錯呀,蘿蔔條菜。”

    “人家給你們拿來了個鶴嘴鋤呢……”

    “誰稀罕他那個,麻煩的很,你知道嗎,他想要俺家的糧食呢!”

    李正**起來,他丈人給他們送來鶴嘴鋤,可是還肩上背了個背褡,這背褡是想換些糧食走的!

    “你們給了他糧食嗎?”

    “誰給他,我們還沒的吃哩!”

    當時孟有田便黑了臉,那老者,如果真的懷著這麼顆心走來,那該懷著顆什麼樣的心走回去呢?從那以後,孟有田便疏遠了李正,連帶著他的那些好哥們也不再答理這個自私鬼。

    “有,有點事。”小媳婦訥訥地垂下頭,低聲說道:“俺男人也想參加護村團,可他們不要。俺們知道,他們是聽你的,想求你給說兩句好話。”

    孟有田皺了皺眉,說道:“別光看見人家吃肉,看不到人家流血。參加護村團可不是白領錢糧,也不是扛槍背刀的夠威風。土匪來了,或者是日本人來了,那是要拼命打仗的。”

    “俺男人說他膽大,不怕死。”小媳婦繼續求道:“他說,滿倉那樣的都行,憑甚就不要他?”

    “滿倉是膽小,可膽子是能夠鍛煉出來的。”孟有田翻了翻眼睛,說道:“護村團招的人可不只是看膽量,你讓李正好好尋思尋思,像他那樣連自己的親人和長輩都不肯幫助的自私鬼,誰還指望他能在打仗時照顧旁人?”

    小媳婦抬起頭,有些疑惑地望著孟有田。

    “你讓李正好好想想,俺們是啥時候不樂意答理他的。”孟有田繼續說道:“鄉裡鄉親的,還講究個窮幫窮呢,可他連老丈人上門換糧都一毛不拔,算是個什麼人性?誰還會跟他深交相處?”

    小媳婦眨著眼睛,眼中似乎有些晶亮,想是孟有田的話觸到了她的傷心,她張了張嘴巴,沒有再說出什麼。

    “對了,你爹不是會打鐵嗎?”孟有田的語氣緩和了一些,在看到小媳婦點頭後,說道:“如果真有困難,你捎信兒讓他來咱村幹段時間,鐵匠鋪的王叔正缺幫手呢,多的可能沒有,這一日三餐還是管飽的。”

    “謝謝你,有田兄弟。”小媳婦的嗓子好像有些哽。

    “那俺先走了。”孟有田點了​​點頭,轉身向村公所走去。

    到了村公所,孟有田發現有兩三天不見的古慶山又回來了,正在與楊荊雲說著什麼,旁邊還有四個陌生的年輕人,屁股上吊著的像是盒子炮,用衣服半蓋著。

    “有田,正等你呢,別走哇!”楊荊雲發現了探了探頭便要開溜的孟有田,笑著招呼道。

    哦,孟有田走進了屋子,訕訕一笑,說道:“楊先生,古大哥,在商量要緊事兒呢?”

    “呵呵,正商量著怎麼感謝你呢!”楊荊雲拉過一張椅子,讓孟有田坐在自己身邊,指了指屋裡的人,笑道:“看看,這是老古從良崗莊拉來的,都是年輕力壯的後生。”

    “厲害,真厲害。”孟有田點頭道:“就憑這幾把盒子炮,也能在良崗莊站住腳了。”

    “盒子炮?哈哈哈哈。”古慶山和楊荊雲對視一眼,大笑起來,那四個年輕人臉上也露出了怪異的表情。

    “咋啦,你們笑啥呀?”孟有田迷惑地問道。

    “來,你們把盒子炮​​都亮出來,擺在桌上,讓孟兄弟見識見識。”老古衝著四個年輕人招了招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0 16:20
第一百二十七章 良崗莊的局面


     四個年輕人看起來有些不太好意思,但還是依著老古的話將衣服撩起,把腰裡的傢伙拿出來,打開包著的布,放在了桌子上。

    這玩藝兒?孟有田眨著眼睛,有些想笑,掃炕的小笤帚,在電影裡倒是聽說過,好像是小兵張嘎里羅金寶繳槍的神器,沒想到還真有人這麼幹呢!可見那時候的人並不傻,孟有田所仗的不過是先知先覺和知識上的寬泛。

    “別小瞧了這東西。”老古拍了拍腰裡的真傢伙,笑道:“加上俺這把真傢伙,可還真在良崗莊立住了腳。不過,這時間長了,可就要露餡兒了。”

    “所以,還是得求十里村幫一把。”楊荊雲接著話茬說道:“幾把獨一撅,一些子彈,良崗莊的局面便會打開了。”

    孟有田點了​​點頭,良崗莊和十里村離得近,如果老古在良崗莊發展起來,對十里村也是個照應。幫人就是幫己,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的道理,孟有田豈能不懂。

    “那沒問題,獨一撅和子彈現在就能給古大哥,只是這材料得良崗莊出一部分。”孟有田說道:“別的沒有,這廢銅爛鐵的總能湊個百八十斤吧?還有啊,俺想從良崗莊請幾個打鐵的幫手,王叔那裡實在是忙不開。最好是把莊裡的鐵匠鋪也搬來,兩家暫時並在一起,這樣效率更高。”

    “行,這個要求不過分。”老古點著頭滿口答應下來,又問孟有田,“你不是要找會做煙花爆竹的嗎,俺給你物色著了,良崗莊的孫起花,你知道不?”

    孟有田搖了搖頭,聽名字倒像是個女人,女人做煙花爆竹還真是少見哈。

    “呵呵,他的大名叫孫德強,因為起花做得好,升的直,飛的高,響的脆,還帶著炮打燈。五個火球兒在天空極高的地方飄下來,像分開下垂的花瓣兒,人們就管他叫孫起花了。”老古笑著解釋道:“只是他還有些不託底,不知道你們找他來做什麼,讓俺問個清楚。”

    孟有田笑道:“你讓他來吧,即便不成,也不會白讓他跑一趟。至於做什麼,俺暫時保密。”

    “保密就保密吧,俺的事情都解決了,呆會兒便趕回去。”老古笑道:“俺身上的這把好槍,可還要厚著臉皮再借用一段時間。要是手榴彈能給俺們幾顆,那就更好了。還有啊,俺听說宋家的老太太病得挺厲害,可帶人幫你請來了孫大拿呢!”

    這算是向俺示好?孟有田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這都不是問題,全民抗戰嘛,分什麼你我呢?對了,俺還有事情要找楊先生和古大哥商量商量。”

    “那俺先帶他們去旁的屋休息一下,馬上就回。”老古起身帶著幾個人走了出去。

    楊荊雲含笑望著孟有田,說道:“你好像在躲著我們,可各方面的工作都在支持,卻又不像。”

    “沒,沒躲著。”孟有田乾笑了兩聲,岔開話題道:“李大懷最近要搞事兒,俺想著藉這個機會收拾他,最好把他的村長給罷掉。您知道,在村裡沒個名義,有些百姓還是心存顧慮,這錢糧的事情也諸多麻煩。”

    “嗯,我也正要和你說說這方面的事情。”楊荊雲笑著點了點頭,示意返回來的老古坐下,開口說道:“雖然說在村裡抗日宣傳的工作已經開展起來了,但還遠遠不夠,這工農婦青抗日救國的團體要組織起來,百姓們才更團結,更有抗日的心氣,李大懷可不鬧騰不起來了。”

    “行,那就勞煩楊先生了。”孟有田言不由衷地表示贊成,再次提起了收拾李大懷的事情,把自己的想法簡略說了一遍。

    因為還不清楚李大懷具體如何出牌,只知道他與縣西的六離會勾結起來了,孟有田所說的也多是他的猜測以及大概的應對辦法。

    “六離會開壇吞符,宣傳封建迷信,為害不小。”楊荊雲思索著說道:“但六離會的成員多是本地的老百姓,多數人是受蒙蔽、裹脅,處理起來相當麻煩。你想藉機揭穿他們的真面目,對來十里村的頭頭兒進行懲誡,教育爭取百姓,我是讚成的。”

    “俺也贊成。”老古說道:“這幫傢伙鬼迷了心竅,其實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自認為吃過硃砂符,就可以刀槍不入。不僅害己,更加害人。要是讓他們在村裡興風作浪,那就是個大禍害。”

    “既然你們同意,那就看戲好了。”孟有田笑道:“先讓他們蹦躂起來,俺抓住漏洞,給他們致命一擊,也讓村裡人看清這夥雜碎的真面目。嗯,還有一件事,需要提前跟二位打個招呼……”

    楊荊雲和老古聽到九龍堂可能要藉路東去打鬼子,都有些驚訝,沉思了一會兒,楊荊雲開口說道:“凡是打鬼子的,我們都要團結,力所能及地給些幫助也沒有錯。”

    “九龍堂與其他土匪武裝還是有所不同的。”老古說道:“他們的劫掠對像多是富戶,對老百姓的危害較小。東去打鬼子,這是好事兒,咱們讓開道路歡送。但也要做些準備,土匪到底是土匪,不得不防啊!”

    “咱們禮數周到些,打發他們過去,若是真起衝突——”孟有田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恐怕咱們這些人槍還不是人家的對手。”

    “盡量避免衝突,有田,這就需要你多加周旋了。”楊荊雲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說道:“你與他們打過交道,人頭熟,說得上話,多加安撫,就算損失些錢糧,那也是有助於抗戰嘛!”

    “俺明白,你們忙你們的,俺先走,把孫大拿送到宋家去。“孟有田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起身離去。

    孫大拿正哭喪著臉坐在旁邊的屋裡,心中忐忑。見孟有田推門進來,立時老眼放光,抓著孟有田的胳膊,貴人、恩人的猛叫。

    “亂叫個屁。”孟有田有些哭笑不得地抽回胳膊,說道:“你這個老混蛋,上回害了俺,俺還沒來得及跟你算賬呢!這回給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去給宋家老太太看病。哼哼,你要是治不好,俺這拳頭——”

    “治病啊,宋家老太太,孟小哥的岳母大人。”孫大拿陪著笑說道:“沒問題,俺定使盡手段,把老太太治好。可那些人,對俺孫家可要高抬貴手啊,俺們被何家班可折騰得不輕,錢糧可沒剩多少——”

    “得了,他們不是土匪,不會搶你家的錢糧。”孟有田拉起孫大拿,“走,快跟俺去宋家,良崗莊的事情有俺給你說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0 16:22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九龍堂拜訪


     封建迷信,這是一顆生長在中國大地上的毒瘤,根深蒂固,禍害深遠。從庚子年間的義和團,再到抗日戰爭時期的會道門,不說全是負面作用吧,也是出力甚少,阻礙極大。

    適逢戰亂,這股風氣又開始蔓延開來,連普惠寺的香火也旺盛起來。燒香拜佛的人更加多了,占卜吉凶,求籤問卦,那時候不光是富人,連窮人也相信這個,掏出自己的血汗錢,求個卦,壞了便垂頭喪氣,好了也只不過是個心理安慰。

    也有些人家得了病症,到廟裡求神拜藥,弄點香灰、神水回家的,至於能不能治好,天才知道。反正治好了是神佛的功勞,治不好就是你不誠心,是前世的業報。

    李大懷隱忍多時,終於亮出了招數,那就是用封建迷信這一套攏絡人心,與護村團相抗衡。試想,誰家沒有老人、婦女,而恰恰是這些人,耳根子最軟,最相信這些個神神鬼鬼的東西。從這方面來看,李大懷也是煞費苦心,想來個側面迂迴,利用這些老人婦女來挖護村團的牆腳。為此,他也下了本錢,不知道從哪裡請來了六離會的人,據說是什麼天師,大師兄,二師兄,還有一個跟腿跟班的,這大戲就算是開鑼了。

    六離會的香壇就設在李家,李大懷特意隔出了東大院,又做了幾面彩旗,開始設壇打蘸,焚香扶乩,折騰得挺歡實。

    楊荊雲等人知道一些孟有田的計劃,都不作聲,護村團也不管。李大懷等人自以為得計,越發膽大起來,整天整宿的燒香磕頭,再加上敢招搖撞騙的哪能沒有一張利嘴,村裡人漸漸的由觀望到加入,六離會在十里村有了興起的跡象。

    “已經七八天了。”二虎子急吼吼地衝進屋子,對正在桌上細心做著小玩藝的孟有田叫道:“你咋還沉得住氣哩,搞得烏煙瘴氣的,咱們的人都快心動了。”

    孟有田瞟了二虎子一眼,沒吭聲,用燒化的蠟油子把沒有彈頭的子彈殼封住,吹著氣讓蠟油冷卻凝固。

    小全翻了翻眼睛,說道:“看你那火冒三丈的樣子,不是告訴過你嘛,爬得高才摔得重,讓他們蹦躂起來,咱才好下手啊!”

    “人家都快蹦到咱頭上了。”二虎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直吐悶氣,又有些納悶地直拍腦袋,“嘿,可俺就琢磨不透了,那槍子兒咋就打不著他呢?”

    “沒有槍子,打個屁呀!”孟有田似笑非笑地抬起了頭,將做好的子彈一顆顆放進梭子,咔的一聲推進了駁殼槍。

    “沒槍子?那槍咋響的?”二虎子愕然地看著孟有田。

    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千真萬確。雖然二虎子會打槍,知道槍是打子彈的,但要讓他明白這一系列的物理化學過程,卻是不可能的。不光是他,在那個年代,又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原理。

    “走,跟俺到地窖去,俺讓你看看刀槍不入的本事。”孟有田笑得很古怪,狗屁的刀槍不入,狗屁的子彈拐彎,改裝的空包彈而已。

    等到三個人從地窖裡爬出來,二虎子一掃剛才的焦急和憂慮,對孟有田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死心塌地。他屁顛屁顛地跟在孟有田身後,笑得合不攏嘴。

    “走哇,咱現在就去砸了那個狗屁神壇。”

    “別急,明天才是唱大戲的日子呢!”孟有田試過空包彈之後,信心滿滿,胸有成竹地搖了搖羽扇,不,是搖了搖頭。

    對付六離會,孟有田這些天可沒閒著,那幫神棍表演的過程都有人詳詳細細地告訴了他,每個細節他都再三詢問,仔細琢磨。演戲嘛,那就來個全套,演得逼真,演得達到自己的目的。

    “是不是把咱的人都叫來,咱們也,也那個——”小全有些想不起秦憐芳等人嘴中的新名詞。

    “排練排練。”孟有田笑得暢快,說道:“好,你去叫人吧!”

    小全剛走沒多長時間,孟有田正為明天的劇本打腹稿,護村團的人來報告,村外來了幾個騎士,為首的姓肖,是九龍堂的四當家,前來拜訪。

    這麼快便要過村了?肖廣和應該提前給自己來個信兒呀?孟有田心中納悶,趕忙起身向村外趕。

    “四叔,你幹嘛這麼客氣。”柳鳳騎在馬上,有些不耐煩地望著村口,“拜訪什麼?直來直去多好,就憑他們那幾桿破槍,還敢跟咱們耍橫?”

    “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怨家多堵牆。”肖廣和語重心長地說道:“咱們以後還要東去打鬼子,這萬一有個挫折,退路可不能斷哪!”

    哦,柳鳳想了想,壓了壓心頭的火氣,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身後的大車。

    “再說,這十里村有能人啊!”肖廣和意味深長地瞇起了眼睛,微笑著說道:“而且這人哪,你也認識。”

    “我認識?是誰呀?”柳鳳詫異地問道。

    “你的救命恩人,在良崗莊給你講故事的那個小伙子。”肖廣和想哈哈大笑,又忍住了。

    “他!”柳鳳瞪圓了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大概是想起了那故事中蛆蟲又拱又爬又鑽……。

    “鳳兒,你可別亂來啊,人家好歹是救了你一命,孫大拿當時都束手無策了。”肖廣和勸誡道:“你可以不理他,可千萬別動手,傳出去可會讓人說是忘恩負義。”

    柳鳳無奈地翻了翻眼睛,點了點頭,說道:“俺听四叔的,不與他一般計較,可他別再惹著俺。”

    “他是個靈醒人,咋會去惹你。”肖廣和揚鞭一指,笑道:“看,他來了。”

    孟有田騎著“一隻耳”奔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護村團的隊員。這“一隻耳”也是他的傑作,伏擊胡青時,一槍打掉了人家的耳朵,現在倒成了他的座騎。他的騎術經過了這一陣子的鍛煉,雖說離騎馬打仗的要求還有距離,但也敢直起身子,以中速進行馳騁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0 16:24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特邀出演


     “四爺,您大駕光臨,咋不提前送個信兒呢?”孟有田先下了馬,牽著馬迎了上去。

    “呵呵,跟我就別客氣了,別忘了咱倆還一起喝過酒呢!”肖廣和跳下馬,按照江湖規矩行拱手禮。

    “那是,那是。”孟有田也拱手還禮,笑道:“四爺是啥時候回去的,怎麼也不言語一聲,咱們好再暢飲一番。”

    “不想再叨擾孟兄弟。”肖廣和臉色一整,說道:“孫大拿可在你們村裡,我們這有個病人急需他出手施救。”

    原來是這樣,孟有田眼睛一掃,九龍堂來的人確實不多,顯是沒有敵意,那車裡的想必就是病人了。

    “沒錯,孫大拿就在村裡。”孟有田伸手相讓,“咱們快進村吧,救病如救火,俺這就讓人把孫大拿找來。”

    “孟兄弟果然痛快。”肖廣和想給孟有田介紹一下柳鳳等人,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暫時作罷。

    一行人在孟有田的引領下進了村子,直接來到村公所。由於那伙青年學生的到來,孟有田組織人在村公所又蓋了三間房,雖然沒有原來的好,但居住是不成問題的。在路上,孟有田只覺得那個女騎手有些面熟,可第一回見柳鳳時,柳鳳是女扮男裝,第二次又病得憔悴不堪,孟有田有些猜想,但肖廣和不說,他也不好隨便亂問。

    九龍堂生病的是柳鳳的侍女靈兒,雖然身份是丫環,但已經跟了柳鳳五六年,感情相當好。九龍堂都是男人,自然只有這個侍女能和柳鳳說些女兒家的貼心話。所以,柳鳳才急著求醫問藥,至於肖廣和,卻是半路遇上的,怕她性子急,跟十里村的人起了衝突,才跟著過來。

    孫大拿說是被老古等人請來,其實卻是身不由己,一群大漢,腰裡還都有“傢伙”,只能乖乖地來到十里村,被當作結好孟有田的禮物。這幾日,宋家老太太的病很有起色,他在宋家也受到了很好的款待。而且這十里村看起來,比良崗莊倒是安穩不少,孫大拿的惶恐之心也就漸漸消退了。被孟有田派人請來,孫大拿倒是認識九龍堂的人,哪敢不盡心盡力的施針下藥。

    “既然孫先生說還需行三天針方能痊癒,各位就請在此暫住幾日。”孟有田不待肖廣和提出要求,便主動相邀。這話說不說都是一樣的結果,倒不如主動作個順水人情,順便與九龍堂增進一下關係。

    肖廣和看了看柳鳳,點頭道:“那就叨攏了。”接著,他派人回去送信,又拿出一些錢,作為食宿的費用。

    ……………

    天黑下來,柳鳳看著侍女靈兒病勢好轉,也漸漸安下心來。奔波了很長時間,也覺得有些疲累,剛想招呼另一個侍女早早歇息,肖廣和卻笑瞇瞇地敲門進來。

    “四叔,啥事這麼高興?”柳鳳回答完肖廣和對靈兒病情的詢問,好奇地對肖廣和說道:“那個瘸子在屋子裡幹啥呢,人進人出的。”

    “呵呵,明天俺和孟兄弟要合作演一出好戲。”肖廣和笑著說道:“你知道四叔以前是幹啥的吧,這回可又操起老本行了。”

    “是他邀請的您?還真是有點眼力。”柳鳳笑著說道:“那俺明天可要去看看。”

    “要說眼力,孟兄弟可是厲害。”肖廣和頗有些自得地說道:“那些人哪,幫幫腔,敲敲邊鼓還可以,真要弄得跟真的似的,還就得你四叔出馬。你呀,明天一定要去瞅瞅,也見識一下孟兄弟的能耐。這招儿,太妙了,連我都想不到。六離子,這回可要完蛋了。”

    “不是演戲嗎,怎麼又扯上了六離子。”柳鳳被勾起了好奇心,說道:“他們村也有六離子?一群裝神弄鬼的傢伙,打跑他們不就得了。”

    “沒有那麼簡單。”肖廣和笑道:“孟兄弟這一石二鳥的計策可是厲害,你明天跟著去,啥話也別說,啥事也別做,只用眼看著,用耳聽著,保管你受益匪淺。好了,我先走了,再坐一會兒,可把這戲瓤子都漏出來了。”

    柳鳳看著肖廣和出門而去,就像被貓撓了心似的,這要不說吧,她也就不惦記。這說得沒頭沒尾的,可就吊起了她的胃口。躺在炕上,她是久久難以入睡。

    同樣難以入睡的還有李大懷,今天下午護村團送來了書信,明天要來拜壇。李大懷知道,這是早早晚晚的事情,這也說明他的行動有效果了,護村團的人坐不住了。交鋒是不可避免的,這在他請六離會的人時,便已經預料到的事情。所以,他早就與什麼天師,大師兄,二師兄進行過溝通,幾個神棍都拍著胸脯向他保證,定要施展神通,讓護村團的人心服口服,乖乖地入會,聽李村長,哦,現在應該叫李護法的支使。

    事情會按自己想的那樣發展嘛,儘管幾個神棍信誓旦旦,他也見過他們的表演,但總覺得心裡有些忐忑。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著頭皮幹下去了,大不了讓護村團去得罪六離會,他不過損失些錢財,沒什麼大不了的。

    ……………

    六離會興起於“七七事變”後的冀中,其名稱源於八卦的卦名“乾、坤、震、巽、坎、離、艮、兌”,“離”居第六位,故稱“六離會”。建會之初,它主要是利用群眾的愚​​昧,大肆宣傳入會不當丁,家庭、村莊可保不受土匪侵擾劫掠,即使打仗,吞符念咒後也可刀槍不入。六離會發展起來之後,又採用不入會抄家、罰款的恐嚇手段,強迫入會,每戶至少一人。由於它適應了群眾亂世防匪自衛,保家護村的願望,又由於群眾的愚昧迷信。因此,勢力發展很快。

    對這樣封建迷信的團體,孟有田深惡痛絕,儘管這些神棍不是直接殺人,但受其欺騙、蠱惑的平民百姓又有多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打起仗來,成百上千的六離會眾,一色紅肚兜,拿著紅纓槍、大刀片兒,如痴如狂地向上沖,這又白白犧牲了多少人的生命。有時候,間接殺人比直接殺人更可恨,更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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