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世小民 作者:樣樣稀鬆(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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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0-10 21:20: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2 152177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6:39
第一百章 義倉規矩的漏洞


    突破口是義倉,這是李大懷的把柄,這是孟有田早就琢磨明白的事情,現在對著眾人講述起來也有板有眼,有根有據。

    孟有田臉上帶著淡淡地笑意,繼續說道:“俺的想法是應該先算義倉的帳,看看李家這十幾年來到底從義倉收走多少穀子。這樣鄉親們看得明白,也就鬧得理直氣壯。”

    “嗯,你的想法好。”老趙頭又叨起煙袋,說道:“先讓大傢伙看到事情的根底究竟,一算帳,全村人都看見了,李大懷前後白白刮走多少糧食,要不炸了鍋才怪。”

    “你們哪,多跟有田學學。”王明義對著強子說道:“動不動就要砸石碑,你不說清楚,大傢伙覺得是要闖禍,可就被嚇住了。”

    強子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是俺抄下來的碑文,仔細研究了好幾天,終於發現了其中的漏洞。”孟有田從掏出張紙,鋪在了桌面上,念了起來:“丁酉年吾村不幸,嚴遭霜凌,翌年復罹荒旱,赤地四野,餓殍載道。李公急公好義,解囊賑輸,立倉濟貧,實乃德被桑梓者也。村人為感戴李公之深惠,延義倉於萬年,爾後凡取糧於倉者,咸以四六交息。立碑存證,以昭來茲。”

    眾人都聽不太懂,皺著眉頭大眼瞪小眼,最後都把目光移到孟有田臉上。

    “這是石碑前面的字,後面刻的是當時全村戶主的名字。”孟有田解釋道:“那次鬧義倉,李大懷一說有石碑為證,​​又說當初那四十石穀子是他拿出來,老百姓就辯不過他了,這還是沒琢磨明白,所以說不出其中的道理。”說著,他指點著紙上的文字說道:“其實他有石碑為證,​​咱也要用石碑作證,全村人借穀都是四六交息,為甚他李家年年取穀不交息,當場就問他,看他是不是十里村的人。”

    “而且這應該算是全村人的義倉,不是他李家的。”小全也是眼前一亮,“或者說這義倉是李家立的,可規矩是全村人定。”

    “他拿出一個四十石,拿回多少個四十石?”老趙頭也明白過來,生氣的說道:“窮人四六交息,戶戶年年窮,義倉糧不增,現在李大懷要是把義倉說成是他家的,那還有人性嗎?”

    “好,咱們就先鬥倒這個義倉的臭規矩。”王明義一拍桌子,興奮的說道:“明天咱們就下去,凡是借過義倉糧食的人,都和他們串連,把道理講清楚,然後逼著李大懷寫出字據,再砸石碑,呵呵,到時候,恐怕還輪不上咱們砸呢!對了,還有那義倉的帳本,有田,你說怎麼能弄出來?”

    “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孟有田笑道:“李家現在不是有好幾個長工嗎,是偷是搶,你們拿主意好了,俺可是聽說那些舊賬都在李家後窯院裡放著呢!”

    “臭小子,支完招儿又撂挑子。”老趙頭作勢要用煙袋鍋敲打孟有田,心裡可著實喜歡這小子的機靈勁兒,李家的長工有張廣和家的小子,還有馮義的兄弟,那可都是靠得住的人。

    “嘿嘿,不是俺撂挑子,俺還得和這幫哥們好好佈置,防備著土匪來報復呢!”孟有田笑著說道:“萬一土匪沒被黑豹的名頭嚇住,那還真得再幹一場呢!”

    “說得在理兒。”王明義笑著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說道:“好了,這件事兒就著落在俺和老趙哥身上,你們這些後生就忙著對付土匪吧!”

    “對了,還有件事情。”孟有田撓了撓頭,衝著小全招了招手,“把那把傢伙拿過來,讓王叔看看,能不能在鐵匠鋪造出來。”

    小全答應一聲,將繳獲土匪的撅槍放在了桌上。這把撅槍的外形有點像駁殼槍,但實際上卻是一把土造的傢伙,採用的是類似於獵槍的兩段式鉸鏈結構,從打開的彈膛尾部直接裝填槍彈,發射後要將握把向下撅開以便退殼,而且一次只能發射一發槍彈。

    中國自近代以來一直戰亂頻繁、動盪不安,對槍械的需求量很大,以致於在很多地方都產生了民間造槍匠這一行當。他們用簡陋的設備,以手工或半手工方式來製造槍支。其中造得最多的,就是這種被稱為“撅槍”、“單打一”、“獨角牛”、“震天雷”的土製手槍。

    這種槍製造要求低,外形方面主要是模仿駁殼槍,裝彈方式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槍管後部打開後裝彈,合上槍管,再射擊!它適用的彈藥種類繁雜,步槍彈,手槍彈,機槍彈,沒有口徑限制,反正有什麼用什麼,甚至有用拆開的砲彈裡的火藥加鋼珠的。雖然它沒有膛線,但要是使用步槍彈的話,在近距離內威力仍很大。而且手腳夠麻利的話,一分鐘也能打它五六發子彈。

    王明義擺弄了幾下,說道:“這槍管應該能打製出來,不知道用鐵條盤的行不行,俺拿回去試試吧!”

    這種土造武器雖然簡陋,但在地道等狹窄環境中卻正合適,近距離的射擊威力也應該能滿足巷戰的要求。孟有田試過這把槍,還算可以,作為普及型的自衛武器,他希望全村人凡是能打仗的男男女女都有一把才好呢!這不光是打仗的需要,身上有了傢伙,這老百姓的精神面貌可就不一樣了。

    商量完了收拾李大懷的事情,老趙頭和王明義先走了,孟有田和強子便把護村自衛隊的幾個骨幹,也就是那幾個親近信得過的人都叫了進來,開始佈置放哨站崗,修築堡壘的事情。

    “又有十幾個人參加了咱們的護村團,現在一共是二十三個人,有十四桿大槍,四支短槍,剩下的手裡也有大刀、櫻槍。”二虎子興奮地匯報著,“這下,何家班餘下的土匪全來,咱也不怕他們了。”

    “咱們既然敢幹一傢伙,當然不怕他們。”孟有田說道:“可打仗要是按人數來算,那還簡單了呢!咱們得打贏,還得少傷亡,這就要仔細籌劃一番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6:43
第一百零一章 麻杆打狼


    “首先,咱要遠遠的放上崗哨,土匪來了,咱能提前知道,提前準備;然後呢,在村口堆上土坯和木頭,阻擋土匪衝進來;還得趕緊教會新人打槍,這事可多著呢!”孟有田一條一條地說道。

    “那有田你就定下章程,咱們趕緊準備吧!”強子催促道。

    孟有田拿出紙來邊想邊畫,把後世老電影裡的一些東西照葫蘆畫瓢地弄了出來,指點著說道:“不能光靠咱們,找個人敲鑼喊喊,打土匪是全村人的事兒,誰都得出來幫忙。”

    “這事兒俺來。”小全當仁不讓地接過這個任務。

    “把破窯推倒一半,用拆下來的磚先救救急。”孟有田說道:“俺這也是紙上談兵,合不合用也不保準兒,咱們邊幹邊看,大家有什麼主意儘管說。”

    “行,那咱們現在就開始幹吧!”強子招呼一聲,一幫人呼呼啦啦地出了村公所,來到村口開始大幹起來。

    …………

    良崗莊,孫家大院裡,何家班的頭頭兒何世雄緊皺著眉頭聽著被放回來的土匪的講述。

    “胡頭領被一槍打下了馬,馬驚了,拖著他跑得是一溜煙。然後就又是槍,又是炮,一下子就把俺們給打了個稀哩嘩啦!”小土匪帶著哭腔說道。

    “看清有多少人了嗎?”何世雄陰沉著臉問道。

    “只出來四五個,圍著黑豹。”小土匪眨著眼睛,驚魂未定地說道:“可聽槍聲,足有幾十條槍,那子彈嗖嗖地飛,鐵板也要打成篩子了。”

    “看清楚了?真是黑豹。”何世雄追問道:“他不是獨行大盜嘛,哪又冒出這麼多的人槍?”

    “那俺就不知道了,可那人的的確確和聽說的黑豹一個樣兒。”小土匪哭喪著臉說道:“他還說了,明的來不怕,暗的來,昨晚死的幾個就是榜樣,他還說在良崗莊是如走平地,想捅誰就捅誰,想摘誰腦袋就摘誰腦袋。”

    何世雄暗暗倒吸了口冷氣,昨晚摸進來的原來是黑豹,怪不得連殺個四個弟兄,還能全身而退。這個傢伙,啥時跟十里村扯上了關係,看來留在村裡的那五個人也是兇多​​吉少啊!

    “黑豹說了,他欠了十里村一個人的大恩,肯定要罩著十里村。”小土匪見何世雄沒說話,便繼續說道:“誰欺負十里村,就是跟他過不去,那裡是他的地盤,誰也別想去佔。想佔,就拿命去換……”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何世雄煩躁地擺了擺手。

    屋子裡安靜下來,何世雄這才恨恨地一拍桌子,起身在屋內來回走著。自己手下的人槍本就不多,原想著佔了十里村,一來勒索財物,二來也有擴充人馬的想法。可現在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一下子損失過半,元氣大傷。且不說黑豹有多少人槍,光自己丟的那些槍也夠組織起一支與何家班差不多的人馬了。

    何世雄不是不想去報復,可心裡實在沒底,孤注一擲?那可不行。亂世之中,有槍便是草頭王,自己的這支人馬那就是籌碼,是升官發財的保障。即便日後不能自立,有這些人槍作底,自己投奔哪裡,也得給個一官半職吧!若是拼光了或者被人家給滅了,只剩自己這個光桿司令,那到哪裡也不受待見。

    而且,何世雄也確實有些害怕“黑豹”來暗的,這不知不覺的挨宰,確實在他心裡投下了陰影。連睡覺都得睜著眼睛,這他娘的是人過的日子嗎?思來想去,何世雄決定暫不發難,等摸清形勢,或者實力大漲之後再作計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兒這仇老子記下了,咱們走著瞧!何世雄咬牙切齒地發狠,黑豹,你讓老子吃癟,改天老子扒了你的皮。

    ……………

    麻杆打狼兩頭兒害怕,孟有田這幫人和何世雄的何家班就正應了這句話。誰都心裡沒底兒,誰都互相防著對方,誰也不敢掉以輕心,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緊張兮兮的三天就這樣過去了。白天孟有田指揮著修築村口工事,指導新手射擊的要領,晚上不放心還要親自帶人值一班崗。他一天只睡幾個小時,仗著年輕、身體壯,倒也沒覺得如何疲累。

    眼見著十里村的街頭巷尾都筑上了圍寨,用粗韌的紅荊條子和樹枝結成的寨門攔截著幾條通路,重要的防禦點上都安排好了人手,打起仗來各人都有各人的去處,不至於到處亂跑,孟有田才多少放下心來。

    土匪們沒來報復,村子裡的氣氛也漸漸安定下來,參加抗日護村團的人又多了十幾個。孟有田從後世帶來的習慣不好改,他除了用言語鼓動外,還喜歡用發放實物的方式來作獎勵。護村團的人已經吃了兩回驢肉餡餃子,參加修築工事的鄉親們也多少給些報酬。李大懷送來的幾石麥子可就成了孟有田收買人心,鼓動幹勁的獎金。

    但不和諧的聲音還是出現了,李大懷見孟有田和強子這伙子踢騰得有模有樣,有些沉不住氣,他不出頭,卻抓住“抗日護村團“這個名號,授意李懷忠傳些風言風語來給人添堵。

    “哪個朝廷來了不納糧,說人家日本人一到,就要亡國滅種,眼見是實,耳聽是虛不,誰看見來?你們就不想想,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日本人佔地面,還不一樣也是為得個財帛。”李懷忠見了平常的老百姓便是這套說辭。

    等遇到家裡有人在護村團的,李懷忠又是另一派話:“日本人還沒來,就把人家說得不像個人樣,還要抗人家,打人家。洋槍快炮還頂不住火眼呢,拿著幾條破槍是能夠著人家的飛機,還是能砍動人家的大砲?俺看趕人家真是有一天來了,天天說抗日的人,可就怕要受連累了。”

    這些言語傳來傳去,孟有田等人都知道了,強子和二虎子幾個脾氣不好的便要找李懷忠算賬,卻被孟有田攔住了。李懷忠不過是個跑腿學舌的,真正的主使是李大懷,而收拾李大懷的時機已經越來越成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6:45
第一百零二章 鬧義倉


    這天,李大懷偶然出門,便發現氣氛與往日不同,村裡人看他的目光都是恨恨的,更偶爾看見身背大刀片,或手持大槍的年輕後生在街上行走,對著他是怒目相對,有的還啐上一口,這可是以前沒有過的事情啊!

    等他回到家裡,李懷忠在廳堂裡正急得亂蹦,聽說李大懷回來了,趕忙上前說道:“老爺,出事了,俺這正要找您呢!”

    李大懷嚇了一跳,急著問道:“快說,出了什麼事?我在村里就覺得不大對勁。”

    “那個您的仇家強子,還有那個瘸子領著幫窮小子鬧得可歡了。”李懷忠苦著臉說道:“一群愣頭青扛槍的扛槍,背刀的背刀,看起來滿瘆人哩!硬是從俺手裡把村公所的鑰匙搶了去,您看,這衣裳都給扯破了。今天上午,村公所大照壁上掛起了一橫條大清單,寫的全是義倉的帳目。誰家借過多少糧,上過多少利,合計又是多少。一些識字的人,不住氣兒的念,不識字的人都圍著追問。清單末尾還寫了兩行大字'天塌下來有人頂,免不掉四六交息不行!',我看這幫窮鬼是要造反了。”

    李大懷搖了搖腦袋,說道:“義倉就只有一本帳,歷年就是咱經手,旁人怎麼還能貼出清單來?定是幾個出頭鬼生編硬造下的。”

    李懷忠舔了舔嘴唇,不太確定的說道:“可上面說得有鼻子有眼,大傢伙都說是這麼回事,莫不是……”

    一句話提醒了李大懷,他跳下椅子,拉開抽屜,拿了鑰匙就往後窯院走。進得窯門一看,賬捆灰塵上,留了滿面指頭印,還少了一捆。李大懷一著氣,咣當就坐在窯門口,渾身直打哆嗦,嘴裡不住氣的嘟噥:“完啦,完拉,叫人捉住把柄了,什麼都完蛋啦!”

    李懷忠扯著李大懷的胳膊,說道:“老爺,快,快起來,回屋好好商議一下,怎麼才能過了這個坎。”

    這時,老趙頭、王明義、孟有田、強子已經召集起義憤填膺的鄉親們,湧到了李家大院,背槍拿刀的護村團隊員打頭,聲勢挺浩大。

    李大懷硬著頭皮在護院安猛的保護下走了出來,壯著膽子說道:“你們這是要咋?大明白天就敢闖進李家搶東西啊?俺惹不起你們,可還有王法呢!”他要來還想說幾句嚇唬大家的話,可是話到嘴邊,他沒敢說出來。

    安猛面無表情,將手放在腰間的盒子槍上,冷冷的說道:“若是明搶,別怪俺這槍走火傷人。”

    “明搶你也擋不住。”孟有田瞇著眼睛,冷笑道:“你還真是個忠心的奴才,可惜今兒俺們是來和李村長講理的,你這個外村人還真插不上腿。”

    二虎子從人縫裡向前擠了擠,對著李大懷說道:“義倉裡,四六交息這臭規矩,要立刻免掉,這是全村人的主意。”

    李大懷瞅瞅這個,又盯盯那個,說道:“這規矩又不是我李家定的,你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那石碑,碑後刻的是不是你們的祖宗三代,是不是十里村的全村人。”接著,他把口氣放緩了點,說道:“人不能拔了刀就忘了痛嘛,人吃人年景,俺們拿出糧食來救死救活,事到如今,反倒好心成了驢肝肺。”

    “你李家是拔刀還是向全村人身上紮刀?這十幾年,你仗憑義倉,從全村人身上割了多少肉?”鎖柱鼻翅往起一炸,氣急火燎的說道。

    李大懷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怎麼能說俺是往全村人身上紮刀,這是血口噴人,這這這,這簡直是平地起風……”

    老趙頭哼了一聲,上前說道:“俺先問你,承認不承認這義倉是十里村全村的義倉?”

    李大懷上下一打量老趙頭,趕緊又把頭低下,心裡說:清楚了,原來是你搞的鬼,俺是真沒想到啊!

    王明義上前緊跟著又追問了一遍,這可將住了李大懷,要說是全村的吧,這不就掉進眾人口裡了。既然是全村的,那就得是全村人說什麼是什麼。要說成是李家的,可剛才又說是全村人定的規矩。

    李大懷低頭尋思了一會兒,說道:“這是古舊多年的事情,也不在俺說什麼就是什麼,碑文上寫的挺清楚。”

    老蔡追問道:“你說說碑文上怎麼寫的?”

    李大懷回答道:“義倉是俺李家立,規矩是全村人定。”

    “那你李家算不算十里村人?”二虎子搶著問道。

    李大懷打了個哈哈,說道:“誰不知道俺李家,幾朝幾輩就是十里村的在地戶,這還用細講。”

    “你李家是全村的一戶,全村人定下的規矩,你李家該不該按規矩辦事?”孟有田毫不放鬆,追問讓李大懷感到疲於應付。

    李大懷眨巴眨巴眼睛,說道:“修廟蓋堂,迎神唱戲,哪一樁哪一件俺李家落過人後。這不在俺嘴上說,眾人是聖人嘛,誰能說俺李家祖輩不是按規矩辦事。”他邊說邊往人群裡掃視,想要找個能出來替他撐腰墊話的人,可他失望了。

    老趙頭轉身,臉朝著大家張口說道:“按規矩辦事這就好說,你李家歷年從義倉裡取穀,現在已經把帳給你結算出來,前後合計,一共是二百四十三石五斗六,按四六交租老規矩辦事,就以一年算帳,連本帶息,你李家淨欠義倉是……”

    “淨欠義倉三百四十石零九斗八升四。”孟有田在旁補充道:“全村人都是春借六斗,秋還一石,你李家年年從義倉裡取糧,只算一年利息,還便宜你了呢!”

    老趙頭掉過頭問李大懷:“你李家取糧一不寫莊產抵押,二連年拖累利息不交,這又該咋說?”

    “別人欠帳,變賣了家產也得還,你李家欠帳不還,是窮得揭不起鍋,還是比別人多長個腦袋,你說!”二虎子橫眉瞪眼,手指頭都快戳到李大懷臉上了。

    滿院人們罩天蓋地一片喊聲,“叫他親口講,為什麼欠義倉這麼多糧食不交?”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6:47
第一百零三章 鬧義倉(二)


    這些年來,總也不出門的二虎子他爹,拄著根拐棍,七拐八倒,來到了跟前,用拐棍子捅捅李大懷的大褂,氣憤的說道:“你李大懷比俺們多長幾個腦袋,為什麼不按規矩辦事?這規矩到底是全村人的,還是光制俺們這些窮光蛋的?”

    李大懷覺得頭大如斗,讓大家一聲趕一聲,問的啞口無言,也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裡說起。李懷忠兩手捧著下巴頦,蹲在李大懷身後,眨巴著小眼睛,唧唧咕咕在背後提著詞兒,說道:“自己辦義倉,自己還交息,哪有這號事?”

    李大懷立刻像鸚鵡學舌般照直重複了一句。

    孟有田大聲問道:“你立義倉拿了多少穀子?”

    李大懷答道:“碑上刻的一清二楚,四十大石,誰能空口無憑。”

    “你拿出一個四十石,拿回幾個四十石?”老趙頭追問道。

    李大懷理直氣壯的說道:“話不能這麼說,俺李家拿出四十石穀子作底墊,大家怎麼還能恩將仇報。”

    “全村人在義倉裡是取少還多,你是出少拿多,到底是誰恩將仇報?”小全緊緊跟上,一點空兒也不留給李大懷。

    滿院的人們藉勢一口氣追問著李大懷,“誰恩將仇報,你說,是誰?是誰?”

    李大懷被問得直翻白眼,無力的耷拉下頭來,半天才從牙縫裡哼哼著,“是俺,是俺李大懷。”

    讓李大懷認這個賬,可是非同小可。其實,他心裡早已打定了主意,人常說:光棍不吃眼前虧。真的要是沒世道了,身家性命都難保,幾顆糧食又算什麼。要說世道依舊不亂,就是說上句把莊產一齊交給眾人,量他也不敢往李家糧食囤裡伸個指頭。事到如今,他只好走眼前這條路。要不,你就是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肯承認李家大院是恩將仇報。

    二虎子他爹氣的拿拐棍“啪啪啪”敲著青石台階,罵道:“虧你李大懷還張得開嘴,那年時冬臘月,俺就是因為交不上義倉的糧食,你生生把俺們一家趕出了屋,二虎子他娘又氣又凍,得了傷寒咽了氣。俺咽不下窩囊氣,鬧扯鬧扯,又被抓進大牢打折了腿。要不是鄉親們照應,我們一家子都得去見閻王爺。今要報你李家的是四海冤仇,不是來領你的深情大義,今天就是俺這條老命,非跟你拚了不成!”說著掄起拐棍就打,李大懷一閃,一拐棍正好打在李懷忠腦袋上。

    二虎子火氣更大,抽空從爹手裡奪下拐棍,沒頭沒腦的一陣亂打,“你這個吃人狼,你這個殺人不見血的霸道鬼……”

    院子裡的人們火氣早壓不住了,這些天的串連,講的道理可不是白費的。而且今天人多勢眾,膽子也壯,一哄而上,擄胳膊挽袖子上去就要打。

    安猛趕緊把兩個胳膊往起一架,李大懷鑽在安猛襠下死也不離,“有話說話,有理說理,李村長既然認了錯,改正便是,沒有要人命的道理。”

    孟有田張開了雙臂,今天出口惡氣,把義倉搶過來就行了,像安猛所說,打死李大懷確實不合適,留著以後再接著收拾他。

    老趙頭和王明義也在一旁勸說,這才算將人們安撫下來,否則不把李大懷捶個稀巴爛,也得打他個半死不活。趁著這股氣勢,人們逼著李大懷就地寫字據畫押,把歷年來拖欠義倉的糧食,如數全部吐出來。

    一袋袋糧食從李家後窯院裡往外扛,人們歡聲笑語,甭提多高興了。

    李大懷的小老婆七里香搬了把太師椅,坐在窗戶邊,撩開遮玻璃的綢子,“一、二、三、四……”,在記扛出去了多少袋糧食。

    李大懷直挺挺的躺在炕上,高高抬起一條腿,呼噔一下,腳後跟把炕一搗,咬咬牙根,揉著腦袋說道:“窮棒子這麼欺負老子,有朝一日跌在俺手裡,不敲碎你們的骨頭,也要活剝你狗兒們幾張皮!”

    七里香本想說一句“現在準是氣數不到”,可她又怕把記的數倒亂,愣了一下沒有出聲。

    李家是明朝起來的富戶,千朝萬代誰敢動人家一根汗毛,這次大鬧義倉,把李大懷鬧了個王八蛋大瞪眼。交出義倉不說,還掐住他脖子,吐出三百多石穀子。都說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全村人想前想後,覺得老趙頭和王明義講的那些話倒也入情入理,聽得心裡舒展。對護村團也是刮目相看,沒有他們,土匪還不知道怎麼禍害人,李大懷也不會低頭認錯。

    鬧完義倉,老趙頭、王明義和孟有田把李大懷吐出的糧食按往年賬上的數目分發下去一部分,作為鄉親們被剋扣的補償,以及鬧義倉的獎勵。剩下的一百石依舊放在義倉作為救急之用。從此,義倉的規矩便是對村裡人一視同仁,不管你窮還是富,借多少還多少,超過一年只加一成的利息。

    作為孤立和打壓李大懷的手段,當然不是只鬧了義倉便完事兒,孟有田又拿出五十塊大洋作為底金,讓老趙頭和王明義張羅成立互助會的事情。

    這個互助會並不是孟有田的首創,老年人可能都記得在文革中,以及前後不遠的時期,大多數職工工資低,勉強度日,每遇臨時困難需要用錢時,可由互助會幫助解決。

    那時的互助會就是由工會領導的一種群眾性自發組織,參加者每月交幾元錢,就可以享受到臨時困難需要的幫助,但要約定在幾個月的工資裡扣除。每年年底,上交的錢要如數退還。互助會很得人心,職工幾乎人人參加。

    如果再向前推到民國時期,個別村莊農民自發組織的“簽字會”也是互助會的一種雛形。簽字會團結了貧苦農民,貧苦戶有困難時通過組織發動全體會員給予幫助,堅持不向地主老財借高利貸。同樣,孟有田也想藉這種形式,斬斷李大懷控制窮人的一個渠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6:49
第一百零四章 觀念不同


    “這個章程好,李大懷可要抓瞎了。”王明義笑著連連點頭,轉頭對老趙頭說道:“老趙哥,你就多辛苦辛苦,俺還得把造槍的事情忙活忙活。”

    “行,這好事就著落在俺頭上吧!”老趙頭磕了磕煙袋,起身說道:“俺先去找幾個老傢伙商議商議,有了帶頭的,再幫幾個日子過得真難的,這互助會的招牌也就算立起來了。”

    “俺看就從孫二哥家和寶泰家幫起好了。”孟有田說道:“讓村裡人都看著,咱不是挑肥揀瘦的勢利眼,人在不在,咱都要幫襯。有護村團隊員的那些人家心裡也能托點底兒,他們不就是擔心日後打仗有個死傷,要沒人管,家裡會塌嘛!俺再拿幾塊錢,算是給他們兩家報名入會了。”

    “行,有田想得周到。”老趙頭表示贊同,一眼看見二虎子走進屋來,便說道:“你再受點累,讓有田從義倉裡拿兩袋糧食,給孫二家和寶泰家送去。”

    二虎子眨巴眨巴眼睛,皺眉道:“孫二哥家的俺送去,寶泰家的俺不管,俺可怕背上敲破鞋家門的惡名。”

    “胡說,嘴也沒個遮攔。”老趙頭伸手就拍在他腦袋上,生氣的說道:“你這麼說,不是連寶泰一塊兒牽連上了。”

    原來村上有兩個大家瞧不起的女人,一個叫小金牙,一個叫素珍。那個時候老百姓對男女作風問題還是很看重的,女的要不正經就叫破鞋,在背後戳戳點點,能用唾沫星子淹死個人。

    小金牙是李懷忠家的姑娘,長的也還平常,卻是風流成性,招蜂引蝶。成天和一些個遊手好閒的浪蕩漢子勾勾搭搭,別人背後都叫她“大炕”。

    素珍倒和小金牙不一樣,她是外村人,因為家貧被抵債賣到縣城的窯子裡的。後來得了一場大病,老鴇眼見她只剩了一口氣,便把她賤價賣給了在縣城打工的本村叫寶泰的窮漢子。

    這個寶泰老哥一個,是個實在人,打了半輩子光棍,也沒嫌乎素珍,背到家裡請醫用藥,不知怎麼的,倒把素珍的病給治好了。兩個人也就過起了日子,前年素珍還給寶泰生了個小姑娘。可好景不長,寶泰前不久被潰兵抓走了,這素珍守著個不到兩歲的女孩可是天天抹眼淚兒。雖然她想安心和女兒過日子,可由於她有在窯子裡的那段歷史,村子裡的人都瞧不起她,不三不四的浪蕩子也時不時的去騷擾她,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不是,俺不是說寶泰——”二虎子急忙辯解道:“可,可你看她那眼睛,那不招人哪!”

    “那還是你有歪心思。”孟有田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看俺,心正就啥都不怕,在老衲眼裡,一切美色都是美女骷髏,外邪不能入侵俺的心靈。”

    二虎子撇了撇嘴,很鄙視地瞅了孟有田一眼,說道:“給孫二哥家多少糧食,俺這就送去。俺的事兒可多著呢,多工夫扯嘴皮子。你說得那麼厲害,咋不自己送去,怕紫鵑不樂意吧?”

    “嘿,你倒成了大忙人了。好,就讓你看看俺的定力,一會兒俺去送。”孟有田取笑了一句,低頭寫了個條子,隨手遞給他,“先送三十斤吧,你去小全那領。”

    對於素珍,孟有田倒並不像村裡人那樣的態度,她進窯子,那是生活所迫,而不是她自甘墮落,頂多說她沒有反抗精神,逆來順受罷了。看素珍跟寶泰這幾年的表現,她還是想做個良家婦女,好好過日子的。全村人跟躲瘟疫似的,這不又活生生把人推上絕路嗎?

    不過呢,孟有田也不能自己去,嫌話還是要避著點。他想了想,光是大男人去,不光別人看著彆扭,素珍也會覺得不方便​​。於是,他回家叫上了阿秀,讓魏青山背著糧食,徑直去了素珍家。

    寶泰一被抓走,家裡可塌了頂樑柱,素珍抱著個吃奶的孩子,天天掉眼淚。村民們又用白眼看她,還有不三不四的傢伙來嘻皮笑臉地說怪話,弄得她連死的心都有了,只是捨不得懷裡的孩子。

    孟有田等人一來,完全出乎素珍的意料,屋裡亂得也沒收拾,還一股孩子的屎尿味,讓也沒法讓,只好站在當院裡。

    “寶泰也是俺們的好哥們,人被抓走了,這家裡俺們也應該照顧照顧。”孟有田用和緩的語氣說道:“有什麼撐扶不開的,你就去村公所找趙伯。這些糧食呢,你先吃著,俺們再想辦法,給你找個活兒幹,沒準哪天寶泰就回來了,所以這日子還得過,別有什麼想不開的。”

    “謝謝你,有田兄弟。”素珍抹了下眼淚,抬頭感激地看了孟有田一眼。

    素珍沒有什麼模樣,可是眉眼都還端正,不難看。十四歲就開始接客,影響到了她身體的發育,所以身量不太高,只是兩隻眼,讓人感覺有些媚。嗯,這不是她的本質,而是在窯子裡養成的或練出來的職業習慣。在那裡,她須向任何人都微笑,都飛眼,為的是賺三頓飯吃。

    跟了寶泰的時候,她才十九,卻已明白了一切都是空虛,她切盼遇到個老實的男人,給她一點生活的真實。假如她遇上一個好男人——她願立刻改掉身上的一切惡習,除了她的媚眼無法一時改正,而且她似乎沒意識到這是個毛病,也沒人跟她講過。

    怪不得二虎子說她的眼神不像正經女人呢,孟有田皺了皺眉,說道:“俺有話就說,得提醒一下。這個,你的眼神,你瞅人的眼神,得改呀!大概沒人和你說過,你這很像,很像飛眼兒,讓人有不好的印象。”

    素珍眨著有些紅腫的眼睛,有些迷惑地望著孟有田。

    咳,又來,又飛眼兒了。孟有田苦笑著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俺改,俺一定改。”素珍低下了頭,臉紅得像新娘子身上的喜服,囁嚅著說道:“俺真的,真的不知道是這樣的,真的。”

    “現在知道也不晚。”孟有田說道:“讓阿秀找幾個姐妹,你們年歲相差也不大,多走動走動,村裡人對你的態度會慢慢變的。好了,俺們今兒來就是這些事,這就走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6:51
第一百零五章 惱人的老婆舌


    出了寶泰家,走在路上,阿秀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孟有田不明所以,上家叫她的時候,出來也挺痛快的呀,怎麼好像受了氣,又好像是自己強迫她​​來不開心似的。

    “阿秀,你咋啦?是不是不俺領你去寶泰家,你不樂意呀?”孟有田疑惑地偏頭問道:“你甭聽村裡那幫老婆舌在瞎傳,素珍雖然有毛病,可還是真心跟寶泰過日子的。到了咱村也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有些無賴漢胡說八道,那是佔不到便宜生氣呢!”

    “嗯!”阿秀悶悶地應了一聲,抬頭看了孟有田一眼,又低下頭,停頓了一下,才訥訥地說道:“素珍帶著個吃奶的孩子,也挺可憐的,俺沒瞧不起她。你說的老婆舌,想不理,可還真有點難呢!有人還說俺的閒話呢!”

    “說啥?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孟有田皺起了眉頭,盯著阿秀。

    “嗯。”阿秀的臉有點紅,避開了孟有田的目光,手指不停地捻著辮梢。

    “別聽那些閒話,有些人就是吃飽了撐的,淨在背後議論別人。”孟有田挺生氣,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起來,“議論點正事兒也行,可東家長,西家短的,沒有他們不說的,看著自己比誰都乾淨,其實他娘的狗屁都不是。有了大事,一個個都傻逼怔愣眼兒了,有那能耐,咋不用唾沫把土匪淹死。”

    “有田,你生那閒氣幹啥?”魏青山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事情,也從話中聽出了個大概,勸解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要聽閒話,人還不活了呢?”

    孟有田還有些餘氣未消,對阿秀說道:“聽見誰再胡說八道,你就大耳刮子抽她,有俺給你撐腰,諒她們也不敢乍刺。俺們就是太和善了,要是換成土匪,她們連正眼都不敢瞧。他娘的,俺們護村保民,保的是一群長舌頭呀!”

    阿秀見孟有田真的生了氣,也不敢再多講,連連點頭,魏青山也苦笑著不再吭聲。

    回了村公所,孟有田還氣鼓鼓的,瞅啥都不順眼,東西礙了他的路,上去便是一腳踢翻。院子裡強子和小全正在教幾個新人對著牆上的圈圈練瞄準,一時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見孟有田陰沉著臉旁若無人地走過去,進了正房,恰好屋內沒人,他咣噹一聲摔上房門,嘩啦一聲上了門閂。

    “這是咋啦?”強子撓了撓頭,伸手拉住魏青山,小聲問道:“有田在哪惹了一肚子氣,看臉色像要吃人似的。”

    魏青山苦笑著把事情講述了一遍,強子和小全互相對視,都把嘴咧了起來。別的事兒還好說,這不讓那些老婆兒傳閒話,真的有點難。

    小全心眼多,想了想,低聲和強子等人說了幾句。這杜絕肯定是做不到,孟有田正在氣頭上,安慰安慰,讓他冷靜下來,倒還是可以的。

    “集合,別練了,都他娘的給俺站好了。”強子大聲招呼著隊員們,故意讓屋內的孟有田能聽見。

    幾個隊員呼呼啦啦站成了一排,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當頭兒的氣不順,要如何整治他們。

    “你們這些傢伙,把今天俺說的話都記住,見一個人就跟一個人說,全村都得傳遍嘍!”強子在隊前來回走了兩趟,板著臉說道:“回家更得管好那些婆娘丫頭的嘴,別沒事就東家長西家短的瞎議論。這都什麼年月了,還不知道個消停。咋的,咱護村團又奪義倉,又分糧食的,還佔不住她們那些個臭嘴呀!”

    原來是這事兒呀,隊員們臉上表情各異,有的苦著臉,有的想笑還得憋著。

    “瞧你們的樣子,連家裡人都管不住,倒跑這兒來吃公糧了。”強子繼續訓道:“以後誰家裡的再傳閒話,就滾回家去,咱護村團不要這號人。都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隊員們稀稀拉拉地答應著。

    “都大點聲,像個男人樣兒。”強子罵道:“瞧你們這些傢伙,有氣無力的,咋的,俺說的不在理兒呀?都去牆根蹲著,好好琢磨琢磨。這都什麼年月了,還耍老婆舌,咱村就這些人,非說得雞毛滿天,不得安生,啊……”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孟有田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衝著強子說道:“你別打罵別人來哄俺了,俺又不是小孩子。讓他們接著練吧,俺的氣兒消了。”

    呵呵,強子擺了擺手,示意隊員們繼續練習,他和小全走了過來,又安慰了孟有田幾句。

    孟有田苦笑了兩聲,說道:“強子哥,你回來的時候,俺們就說幫你蓋房,到現在忙來忙去的也沒弄成。趁著這陣兒消停,咱們準備準備就動工吧,天冷了,也得讓你和嫂子睡在一個熱炕上啊!”

    “嘿嘿,這事兒你還記得。”強子有些感激地看著孟有田,試探著說道:“要不再等幾天,先把這護村團弄得像個模樣。”

    “咱們就缺個懂行兒的,再練也就那麼回事。”孟有田有些遺憾地說道:“還有魏哥家的房子,那個破窩棚怕是過不了冬。咱先準備材料,要真動手幹哪,也就一兩天的事兒,耽誤不了什麼。”

    “行,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強子當然很高興,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屬於自己的家,這可是件大事。

    “還有哇!”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挖地洞的事兒,得佈置下去,先從咱們這幾個親近人開始,每家趕在上凍前最差也得打出個三米多深的直洞來。這樣的話,既使冰天雪地,咱也能在凍土層下面繼續挖掘。”

    “這事兒俺去張羅。”小全主動說道:“咱這些人最服貼的就是你,你讓幹,那肯定有用處。這馬上就冬閑了,人手啥的不吃緊。”

    孟有田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再掃聽掃聽,村裡人誰認識做煙花爆竹的,要手藝好一點,為人實在的,咱們花錢請他來做事。”

    強子和小全不太明白孟有田的意思,但也沒細問,答應完便各忙各的去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6:53
第一百零六章 熱血青年


    孟有田本來想得挺好,既然答應過紫鵑今年把親事定下來,而且胡青也被收拾了,宋先生應該會有態度上的轉變。但人算不如天算,還沒等他去提親,一件意外的事情把兩人的事情給推遲了下去。

    紫鵑她娘老大歲數生的她,本來就落了一身的毛病,平常也是很少出門,又被胡青那個畜生一鬧,連驚帶嚇,一下子便病倒了。這個時候自然不好再提什麼親事,紫鵑也忙著侍候母親,孟有田便把心思全部用在了護村保民的事情上。

    鬧了義倉,不僅得了糧食,護村團還以抗日保民為名,取了李家大院的四桿老抬桿。這種老古董全長有兩米多,構造也極其簡單,由槍管和槍托兩部分組成。兩道鐵箍把槍管與槍托結合在一起。槍舌的尾端處有一個火門,射擊時用火繩點火引發。

    如果說是在正面戰場上使用,那絕對是腦袋秀逗了,清朝時都淘汰的兵器,按理說也只能進博物館,讓人們參觀而已。但現在是什麼時候,大刀長矛都不能扔掉,何況這種熱兵器呢!雖然有裝藥慢、太笨重、射程近等缺點,但抬桿也有殺傷面積大,一轟一大片的優點。把它架在村口,或放置在街壘內,也能發揮相當大的作用呢!

    有總比沒有強,如果沒有槍,孟有田可是會連弓箭棍棒也會讓人使用的,多件武器便多份力量,多份保障,這個時候可不允許挑肥揀瘦。手裡有什麼就用什麼,關鍵是使用的場合,以及使用的技巧。

    時代的車輪在隆隆前進,世道亂,人心慌,日本鬼子還沒見著影子,國人中的一些社會渣滓卻趁機而起,禍害著同胞。

    魯迅先生曾在1931年10月寫過一篇雜文——《沉渣的泛起》,揭露了在日寇入侵的“國難聲中”,社會上猶如攪動了停滯的池塘,各色醜惡的沉渣從池底浮起,在陽光照射下,不免五光十色的表現一番自己的存在。

    沉渣泛起,也必將沉底,而在這個時候,沉渣們正在四處亂竄,鼓起如簧之舌,舞動手中之槍,為自己撈取著更多的利益。這個時候,也正是人們思想、行為最混亂的時候,潰亂的隊伍、公開的土匪、武裝的地主……,像一個個毒瘡,盤踞在百姓世代經營的家園裡,吞噬著破壞著一切固有的和新生的可以抵禦外侮的物質力量。

    人們被腐朽殘暴的權力統治著,表面上震懾於死亡的威脅,而聽從著命令,實際上每個人都在生與死的絕望中盲目地掙扎著。一種完全出於自私的慾望而形成的野蠻的殘忍的氣氛,像瘟疫似的感染看人們的靈魂,喚醒了人類意識中所有的原始式的破壞本能。憑仗手裡的一杆槍,只要一有機會,就把搶劫、強姦、殺人當成機不可失的樂事。當眼前的一切財貨、女人都沒有了的時候,只好用賭錢、抽大煙來填補靈魂上的空虛。

    鬼子忙於向南方推進,只佔領著主要交通線,地方上土匪、盜賊、潰兵、地痞流氓便猖獗起來,大股的佔村鎮,要糧要錢,小股的便攔路搶劫,禍害婦女。也有漢奸、特務在四處活動,為日本乾老子搖旗吶喊,招兵買馬。總之,社會上亂糟糟的,水急浪湍,連泥帶沙,滾滾而下,魚龍混雜。

    而關於戰爭,則有各種各樣的傳說:有的說中央軍不行了,日本鬼子就要佔領全中國,很快就要建立新朝廷了;有的說日本鬼子來了,殺人放火,* *婦女到處殺得雞犬不留;也有人說日本的炸彈像水甕一樣大,扔下來能炸光一座城。

    這些消息百姓已經聽過不止一次了,但每一聽到,還是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扔進了心裡,越來越感到恐慌。十里村又來了一些逃難躲災的人,都是和村民們沾親帶故而來暫時投靠的,尋思著十里村偏僻,或許不像別的地方那麼混亂。當然,十里村的情形沒有讓他們失望,而且他們帶來的令人恐慌的消息,反倒有助於孟有田等人團結村民,推行他們的計劃。

    ………………

    “開口叫吧,高聲叫吧

    這裡是全國皆兵

    歷來強盜要侵入

    最終必送命

    萬里長城永不倒

    千里黃河水滔滔

    江山秀麗疊彩峰嶺

    問我國家哪像染病

    沖開血路,揮手上吧

    要致力國家中興

    豈讓國土再遭踐踏

    個個負起使命……”

    一行七八個青年迎著陽光,唱著歌走在大路上,情緒很高漲。

    “聽說楊先生在十里村一帶活動,我們找到他,就能投身於轟轟烈烈抗戰事業當中,為國家,為民族而戰。”王維光慷慨激昂的說道。

    “終於從家庭的牢籠裡解放出來,這自由的空氣是多麼新鮮。”一個女生仰起臉,一臉的陶醉。

    “咱們就這麼去,我總有些擔心。”秦憐芳小心翼翼的說道:“聽人說,外面土匪、強盜多得很。”

    “害怕了。”一個青年斜了秦憐芳一眼,大聲說道:“就算成功遠在天邊,道路崎嶇多變,我們也要勇往直前,不畏艱難;即使失敗就在眼前,我們也要堅守信念,矢志不移。”

    “對,我們就要像高爾基所寫的海燕一樣勇敢。”王維光附和著,大聲朗誦起來:“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捲集著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海燕象黑色的閃電,在高傲地飛翔……就在這鳥兒勇敢的叫喊聲裡,烏雲聽出了快樂……”

    這是一批熱情的革命青年,具有崇高的理想,敏銳的觀點和嫉恨一切不平的剛直性格。但也正像一般的青年一樣,缺乏堅韌的耐心和必要的涵養,遇事浮燥,好衝動,更重要的是他們缺乏社會經驗和閱歷,沒在錯綜複雜的環境中鍛煉過,不知道外面的險惡。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3 10:50
第一百零七章 被劫


    田野被溫暖的陽光照耀著,沒有炊煙,沒有雲朵,一切都像剛洗過一樣的清新明朗。一望無際的黃色田壟,還沒脫盡葉子的樹叢,一切都十分清晰地呈現在眼前。多麼美好的景色,然而這片景色現在卻像寂靜無聲地在等待著一個恐怖的、痛苦的命運。

    “憐芳,等我一會兒。”圓臉女生低聲招呼著秦憐芳,伸手指了指路邊,臉上的表情是個女人都能明白。

    秦憐芳點了點頭,放慢腳步,和同伴落在了後面,兩人躲進路旁的草叢裡,釋放了體內的壓力。

    “好累呀,我覺得腳應該都磨出泡了。”圓臉女生有些抱怨,也像是在尋找著自我安慰。

    “再堅持一下。”秦憐芳也很累,但還鼓勵著同伴,“前面過了岔路口,應該很快就能到了。”

    “哪有那麼近,俺又不是沒走過。唉,也不知道王維光的消息準不準,要是楊老師不在那裡呢?”圓臉女生的頭腦好像冷靜了許多,剛出來時的狂熱和興奮在逐漸降溫。

    “他——應該準吧?”秦憐芳也不太確定,但也不想加重緊張情緒,便開解道:“十里村還有孟先生呢,咱們肯定有著落。”

    “孟先生,嘿嘿,俺只叫他孟小哥。”圓臉女生臉上的表情稍微輕鬆了一些,取笑道:“你做他的好學生吧,這邊扶著他,那邊說著悄悄話。”

    “別瞎說,人家有相好的。”秦憐芳皺起了眉頭,說道:“你也看見了,那姑娘家境不錯,長得又俊,倆人在一起,多般配。”

    圓臉女生笑了笑,沒吭聲,和秦憐芳剛要從草叢裡出來,便聽見遠處的驚叫、怒罵和吆喝聲傳來。

    走在前面的熱血青年突然被從一片小樹林裡衝出的一大群端槍的兵不兵、民不民的雜色武裝包圍了起來。開始的驚叫反抗是出於本能,等看到隊伍裡還落了兩個人,王維光靈機一動,一邊用力掙扎,一邊放開嗓子叫喚,為的是給她們報警,別傻乎乎的往槍口上撞,跑一個算一個吧!

    土匪人多勢眾,手裡又有傢伙,雖然費了點事兒,但還是把這幾個青年給捆綁起來,斥罵著,踢打著,叫喚得最厲害的王維光臉都被打腫了。

    “剛才影影綽綽的,好像後面還有人影。”一個土匪站在大道上,舉目望著,有些狐疑地向那邊搜索而去。

    秦憐芳和圓臉女生倒是沒傻到家,聽到動靜,互相驚慌的對視一眼,象受驚的兔子似的鑽進了草叢,趴在地上,身體還瑟瑟發抖。

    土匪向前走著,一邊看著,風一吹,雜草搖晃,不走近了還真看不清楚。可沒等他走近,身後的叫聲讓他停下了腳步。

    “張老三,你他娘的拿錢就揣懷裡,想要獨吞哪!”

    “誰看見的歸誰,誰讓你光盯著那個小妞看,還捏了人家一下,光行你佔便宜,就不行俺拿點小錢?”

    這個土匪趕緊轉身跑了回去,邊跑邊罵道:“都他娘的按規矩來,誰黑了錢告訴何司令剁了誰的爪子。”

    ……………

    大地上看不見—個活動的影子,連飛鳥都不知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只有一隻兇惡的鷹隼在迫捕著弱小的生物,在遠處樹叢間忽而衝下來,忽而翻上去,反复地飛翔著。

    孟有田躲在樹後,槍頂在肩上,瞄準那隻在天空翱翔的老鷹。這些日子,雖然事務挺多,但他還是每天抽出時間練習槍法,即便不能每次都進行實彈射擊,也要仔細認真地瞄準,空扣板機,感覺槍枝的震動,掌握射擊的要領和技巧。

    老鷹似乎發現了獵物,突然俯衝下來,在枯黃的田野裡追逐,雙爪一伸一抓,帶著一隻野兔重新飛了起來。

    呯!孟有田的槍響了,老鷹晃了下身子,幾根羽毛飄落下來,它扔下了獵物,頑強地向遠處飛去。

    “米卡多”不待孟有田發出指令,已經從他腳下飛竄出去,向著掉落的獵物飛奔而去。

    孟有田輕輕點了點頭,雖然沒將老鷹擊落,但也擦著了邊,對移動物體的射擊他還需要繼續練習,增長經驗,這一槍也讓他獲益不少。而對於固定物體的射擊,他的自信心卻是越來越強。繳獲土匪的槍枝中還有一枝水連珠,但子彈基本上都讓他划拉來練習了,只留下了五發子彈,呵呵,那枝槍跟燒火棍也差不了多少。

    “米卡多”肯定找到了獵物,但它沒有馬上回來,孟有田知道它正在大快朵頤,吃光嚼淨才會回來。上次對三個兵痞的血腥攻擊,似乎激起了它身上隱藏的狼的本性,它的眼光變得更陰沉,更嗜血,更凶悍。前幾天它還失踪了,半夜裡南山背傳來了狼嚎,孟有田知道那肯定是它進山找吃食去了。

    光餵肉,孟有田還沒那個能力,有那個能力也沒那個環境。對於“米卡多”的私自外出,夜不歸宿,孟有田也只能暫時忍耐。如果“米卡多”哪天再不回來了,孟有田也不感到意外。

    “有田,有田——”遠處的呼喚讓孟有田回過神來,他將槍背好,走出了樹林。

    來的是二虎子,這小子最近挺歡實,一個是性格使然,另外也是心情舒暢。奪了義倉,鬥敗了李大懷,他家的老房子要回來了,家裡也有了糧食,那辦起事來,風雨不擋,腳下生風。

    而且這小子有個虎實勁兒,還特服孟有田,按照護村團訂下的口徑,他比誰都積極,見人就說:“日本鬼是人,咱也是人,他要來砍殺咱們,誰肯伸出脖子讓他割,咱又不是活死人。大家齊心合力,組織起來跟他幹。光死躺一跌,成天起來念叨害怕,頂什麼用。”

    當然,不僅是他這麼說,護村團裡的年輕人也是差不多的一套說詞,時間長了,心眼活泛的一些年輕人就不用說了,連上年紀的一些人,也給說的有些心動了。覺得是這麼個理兒,等死也不像話。而且護村團扛著槍,背著大刀片,每天喊著口號圍著村子跑步,“立正、稍息”的出操,還是滿有股子氣勢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4 01:24
第一百零八章 求救


    “喊俺啥事呀?”孟有田迎到二虎子,問完話,又看了一眼遠處,“米卡多”還沒過來。

    “有人找你哩,兩個女叫花子。”二虎子嘻笑著說道:“你說你啊,連要飯的都招惹。咋樣,找上門了吧!”

    “女叫花子?俺不認識呀!”孟有田撓了撓頭,使勁想也想不起來自己啥時和要飯的有過聯繫。

    “唉,那你也得去照個面兒呀,沒準她們找錯人了呢?”二虎子拉起孟有田就走,“人在村公所呢,去看看,咱們也好打發了她們。”

    “行,俺去,別拉呀!”孟有田無奈地說道:“咱這村子的東面還得加強警戒,別光顧著東面的何家班,再被什麼人打個冷不防。”

    “回去商量完再說。”二虎子說道:“咱們就那些人,那幾條槍,要處處防著,還真是有點吃不住勁。東面,可快出縣界了,應該沒事兒吧?”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孟有田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俺想了想,沒那麼多人槍守衛,那就趕在上凍前把路刨了。”

    “刨路?那以後咱咋走哇?”二虎子瞪大了眼睛。

    “你想差了,俺不是要把路刨得走不了,那個,唉,俺回去再琢磨琢磨,這個尺寸哪,還是挺有說道的。”孟有田只是有這麼個想法,具體怎麼挖,他還得仔細研究研究。

    村公所裡,秦憐芳和圓臉女生坐在屋子裡,看樣子還真是活脫脫兩個叫花子。頭髮散亂了,上面沾著草棍樹葉,衣服也刮破了,特別是褲子,膝蓋處都露肉了,臉上左一道右一道連汗帶泥都成了花臉猴,也看不出個本來模樣。

    進進出出的人都驚奇地掃上兩眼,這兩人已經腰酸腿軟,連胳膊也快抬不起來。心裡還在打鼓,這扛槍背刀的,是不是自己又跳進土匪窩了。要說這兩人也不容易,同伴被土匪綁走了,她們在草叢裡趴了半天才稍微醒過神兒。可是不敢走大道了,是用小狗爬的姿勢在野地裡爬出地很遠很遠,才敢立起身體走一會兒,跑一會兒來十里村求救來著。

    孟有田一進屋,秦憐芳便看見了,可算見著個熟人,眼淚差點沒下來。

    “貓眼兒——那個,是秦小姐吧?”秦憐芳的特徵很明顯,不在臉上,孟有田幾乎是脫口而出。

    “是我,你,你可來了。”秦憐芳帶著哭腔說道:“同學都被土匪綁走了,你快想辦法救救他們吧!”

    “別著急,慢慢說。”孟有田上下一打量,暗自咧了咧嘴,這倆人,咋弄成這副模樣了,可真是夠狼狽的。

    等秦憐芳和圓臉女生把事情的經過講述完,孟有田不禁皺起了眉頭,追問道:“你們聽清楚了,那個土匪說的是何司令?”

    “沒錯了,是說的何司令。”秦憐芳使勁點了點頭,肚子不爭氣地咕嚕直叫。

    孟有田點了​​點頭,起身說道:“你們先在這歇一歇,俺找人商議一下。嗯,一會兒就給你們送來飯吃,你倆先喝點水吧!”

    “得抓緊時間哪,可別讓李月華被土匪欺負了。”秦憐芳不放心地催促了一聲。

    早幹什麼去了?這幫人哪,熱血是沒得說,就是這腦子裡缺根弦。嗯,也不是,是他們的社會經驗太少了。孟有田敷衍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屋子。

    救,還是不救?這對孟有田來說,似乎用不著選擇。關鍵是怎麼救?而且,自己雖然能支使得動護村團,但最好找個別的理由。很多護村團隊員還有各掃門前雪的心理,本村的事兒應該不含糊,可為了外人讓他們去打仗拼命,嘴上不說,心裡也會不願意吧?他們的家屬就更不用說了,如果知道實情,會讓自己的親人去冒險?當然,土匪或者鬼子打上門兒來,可能就會是另一種想法了。

    但瞞歸瞞,對自己的親近人,還是要說實話的。孟有田找來強子和小全,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徵求他們的意見。

    “有田,你說咋幹,咱就咋幹。”強子倒是挺痛快,又把決定權推給了孟有田,“土匪是什麼好貨色,何家班又與咱們有仇,如果能打贏,那就打一仗。”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是這樣想的:那些個青年學生呢,肯拋家捨業去抗日,​​值得咱們救,這是其一;其二,這個何家班離咱們最近,和咱們走的又是兩股道兒,早早晚晚要見個高低。不是他何家班人多勢眾了,來打咱們,便是他們又找到了靠山,攛掇著人馬來收拾咱們。既然躲不過,那就先下手為強,咱們趁這個機會打他個冷不防,也除了咱們的禍患。”

    “嗯,這個何家班確實是咱們的禍患。”小全贊同道:“可就憑咱們這些人槍,能打贏嗎?再說,村裡人也不一定會答應。哦,拿俺們的命去救外人,這話是好說不好聽。”

    “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孟有田皺著眉頭說道:“村裡人只顧眼前,這是個毛病,也只能慢慢改。我想了個理由,就說咱得到消息,何家班正準備來佔村子,搶錢搶糧搶女人,咱們先下手為強,堵到他們家門口去打。”

    “這個理由行。”小全點了點頭,說道:“可去良崗莊怎麼打,咱們沒有地利、人和,可得好好商議一下。”

    “商議這事兒得把元伯請來。”孟有田的思路逐漸清晰,說道:“他是去過那裡的,土匪們在哪住,地形怎樣,他比咱們清楚。”

    “行,咱們分頭行事,這下子也能看出護村團裡哪個是真漢子,哪個是草雞慫包。”強子起身說道:“見了好處,忽忽啦啦都想往裡進,這要打仗了,看誰往後縮,咱倒要看看這些傢伙都是個什麼人性?”

    孟有田又回到旁邊的小屋,秦憐芳和圓臉女生叫白俊婷已經洗了臉,正吃著飯,小米粥、饅頭、一盤小鹹菜,兩人卻吃得異常香甜。孟有田囑咐了幾句,讓她們不要對別人說什麼到良崗莊救人的事情,好好在這裡等著,便出門去請瞎老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4 02:14
第一百零九章 需要個新嫁娘


     瞎老元的槍傷並不是太重,子彈沒留在肉裡面,也沒傷著骨頭,按他的說法就是個皮外傷,孟有田卻知道那子彈削走了多大一塊肉。現在,瞎老元對孟有田的印象大好,胡青被幹掉了,土匪被收拾了,村子裡的年輕人也組織起來了,確實是個像幹大事兒的人。孟有田一來請,老頭子便痛痛快快地跟著來到了村公所,只是聽了孟有田的計劃,卻沉吟著沒馬上表態。

    “元伯,您覺得沒把握?”孟有田小心地問道。

    瞎老元眨了眨獨眼,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說起來,那伙子土匪也是稀鬆得緊,可就憑你們,怕是不容易。”

    “嘿嘿,咱是智取。”孟有田笑了兩聲,拿出紙筆說道:“元伯,您把那良崗莊土匪住的地方,在哪設的崗哨給畫下來,俺一定能想出個法子,可不是硬對硬地和土匪幹。”

    “你小子,鬼心眼多,怕是能琢磨出巧招來。”瞎老元難得地露出了微笑,拿起紙筆劃了起來,邊畫邊給孟有田解說。

    嗯,這畫技是夠爛的,如果沒解說,俺還真看不懂。孟有田一邊看,一邊聽,一邊在腦子裡打著轉。

    “這岔路口上的樹林裡有暗哨,上回俺進去時沒走大路,大意了,出來時倒被打了黑槍。”瞎老元指點著說道:“這村口有兩個崗,沒啥了不起的,關鍵是孫家大院的這座砲台有些棘手。按照常理兒,上面應該有好砲手,槍法也差不了。”

    好砲手,不知道比俺的槍法如何?孟有田輕輕點了點頭,按照瞎老元的描述,以及他在良崗莊的走馬觀花,那座高高的砲台確實是勝敗的關鍵。只要控制了這座砲台,居高臨下便能控制幾乎半個村子,整個孫家大院。

    嗯,人多智廣,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孟有田將強子、小全和鎖柱等人都叫了來,自己的親近人,也不用遮掩,把情況一說,讓大家都出主意。

    “樹林子裡的暗哨得給他打掉。”強子說道:“或者咱從野地樹林穿過去,不走大道。”

    “從野地裡走,恐怕有田有點困難。”小全看了孟有田一眼,說道:“要不,有田你就留在家裡?”

    孟有田搖了搖頭,這事兒呢,說起來也是衝著他的面子,他可沒有躲在後面的道理,“暗哨的事兒呢,俺有了點想法,咱們要是走著去的話,時間可能緊一些。而且,元伯鬧過一回良崗莊,土匪們在小路上也可能加強了戒備。如果把暗哨解決了,咱們從大路走,反倒會更安全快捷一些。”

    “那你有啥招儿?”鎖柱疑惑地問道。

    “嗯,能不能成,還得看那屋的兩個女子。”孟有田莫測高深地一笑,說道:“還得勞煩元伯帶傷幫俺們一把。”

    “只要用到俺,你只管說。”瞎老元很痛快地答應著。

    “咱們趕天黑時去,只要把暗哨解決了,還有村口的這兩個崗,趁土匪睡覺給他來個連鍋端。”二虎子興奮地揮著拳頭,很得意地說道:“咋樣?俺這法子不錯吧?”

    “確實不錯啊!”強子點了點頭,“咱們收拾村裡那五個雜碎的時候就是在夜裡,這回再用一回。”

    孟有田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這回可不能在黑天裡打。”

    “為啥?”二虎子不解地問道。

    “上回土匪人少,咱又熟悉這裡,還給他們下了套兒,所以才能成功。”孟有田緩緩解釋道:“可這良崗莊,咱們摸黑進去,連路都不一定能走對。再說,咱們沒練過夜戰,又都是新手,難免緊張。黑燈瞎火的,自己人打自己人都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有田說得在理兒,昨晚不是還有放哨的亂打槍嘛!”小全贊同道:“其實不過是風吹草叢亂晃。要到了生地方,這幫傢伙興許連問都不問,疑神疑鬼的,見了人影就開槍,可就亂了套了。”

    孟有田的擔心不無道理,別說這幫菜鳥,就是老兵,在夜戰的時候,誤打誤傷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那咱們白天幹。”二虎子有點洩氣,說道:“把大抬桿也弄上,嚇死這幫土匪。”

    “你這話倒是說對了。”孟有田淡淡地笑道:“咱們打是其次,主要是個聲勢,打起來就讓土匪摸不著頭腦,咱們還得借個響亮的名頭兒,俺看,就用九龍堂的名號。”

    說著談著,孟有田的思路已經清晰完整,他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令屋內的人都嘖嘖稱奇,各自分頭加緊佈置。瞎老元見眾人都走​​了,叫住了孟有田,從懷裡拿出了袖箭。

    “這個東西你帶上。”瞎老元用和緩的口氣說道:“咱倆一人一個,俺傷了肩膀,正好有隻胳膊不靈便。這不比槍枝,在近處發射,傷人無聲,正適合這次挑土匪的暗哨。”

    孟有田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傳說中的暗器,他也知道瞎老元這是擔心他,照顧他,才把這貼身的利器給他使用,心中十分感激。

    瞎老元教會了孟有田如何裝箭,如何使用,便笑著擺了擺手,調侃道:“沒事了,你快去找你那媳婦兒商量事兒吧!”

    孟有田笑著答應一聲,出了門,又來到了秦憐芳和白俊婷呆著的屋子。兩個女孩吃飽喝足,就只剩下了憂心忡忡,不知道孟有田他們肯不肯出手相救,行動能不能成功。

    “是這樣的,俺們決定去良崗莊救你們的同伴,可需要你們幫下忙。”孟有田撓了撓頭說道:“但這事兒呢,有點不大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的?”秦憐芳詫異地說道:“只要能救出我們的同學,讓我們做什麼都行。”

    “是呀,你快說吧,讓我們幫什麼忙?”白俊婷也急著說道。

    “那俺說出來,你們可別惱了。”

    “你說吧,我們不惱。”秦憐芳表態道:“我們還要感激你們仗義相救呢!”

    “那俺就說了。”孟有田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俺們想讓你們中的一個扮作新媳婦兒,把土匪的暗哨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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