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世小民 作者:樣樣稀鬆(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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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0-10 21:20: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2 15216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15
第七十章 踏青


    紫鵑感覺有一道淫邪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弄得渾身不舒服,厭惡地瞟了一眼,胡青那廝忙擠出笑臉,紫鵑已經轉過頭去,扶著爹向前走去。

    瞎老元的獨眼有些冷森,胡青那副醜態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的心中暗自警惕。

    胡青討了個沒趣,跟著轎車走了段路,旁敲側擊地打聽道:“東家,沒想到十里村還有這麼俊俏的姑娘,可是這裡的金鳳凰了吧?”

    李大懷坐在車裡,咧嘴笑了兩聲,說道:“還真讓你說對了,這還真是俺們村的金鳳凰。誰要是娶了她,不只是艷福不淺,她家那幾十畝地,一套大院子,等她爹一蹬腿兒,也就到了手。”

    “嘿嘿,是,還真是一隻金鳳凰。”胡青淫邪的神情​​中又加上了一絲貪婪,不禁回頭看了看那遠去的背影。

    …………

    “高柳豈堪供過客,好花留待蹋青人。”宋先生走在這春意盎然的鄉野之間,賞景散心,一冬的沉悶一下子煙消冰釋。

    “山花押鬢踏青行,兒女相逢各問名。”紫鵑不時張望著孟有田的身影,有感而發地吟誦道。

    宋先生含笑點頭,閨女被他培養成了才女,他自有幾分得意和欣慰。

    北方民俗歷來有踏青的講究,每當青草依依、清水漣漣之時,人們便脫下長佈衫和厚衣服,走出屋子,三五成群到鄉野山間賞景散心,消解冬天的沉悶。

    “通!”的一聲槍響,在詩情畫意中大煞風景,自然是孟有田幹的,宋先生微皺眉頭,紫鵑卻喜上眉梢。

    好半晌,孟有田拎著一隻野兔從小樹林裡走了出來,遠遠地​​揮手打著招呼。

    “焚琴煮鶴,焚琴煮鶴。”被打擾了興致的宋先生連連搖頭。

    紫鵑卻趕忙為孟有田辯解道:“人家為衣食奔波,哪有吟詩踏青的閒情。爹,您剛才也看到了,村上的那些孩子都在挖野菜呢,春荒哩,可都在想法子填飽肚皮。”

    宋先生輕輕捋著鬍子,對紫鵑的話也頗有同感,進則入朝為官,匡扶社稷;退則澤被桑梓,造福一方。這曾經是自己年輕時的理想,只是世事消磨,見慣不驚,再加上有李大懷這樣的壞蛋當道,隨著年歲的增長,自己慢慢也就變得麻木起來。村上百姓過得艱難,他倒是有過減租子的想法,後來因為擔心周圍地主豪紳的反感攻擊,而不了了之了嗎!

    “槍法倒是不賴。”瞎老元在旁淡淡地說道:“有個雞毛草寇的,還真能抵擋兩下。”

    宋先生輕輕點了點頭,這世道亂哪,不說那大盜黑豹,大綹子九龍堂,就是劫道的,砸明火的,也時常有所耳聞。村上成立了巡村隊,他不是也放心不少。

    “咦,他在幹嘛,俺去瞅瞅。”紫鵑不待允許,便邁步小跑了過去。

    “這孩子——”宋先生伸了伸手,無奈地搖了搖頭,慢慢跟了上去。

    孟有田拎著兔子正走著,一隻老鼠突然從草棵裡竄出,他上前連踩了兩腳也沒踩著,老鼠“吱”地一聲逃回了洞。

    嘿,孟有田童心大起,眼見老鼠洞不遠便是一個雪化成的小水窪,他拾了根木棍,將鬆軟的地皮掘開一道小溝,想將水引進老鼠洞。

    “幹啥呢?”紫鵑來到近前,好奇地問道。

    “抓老鼠。”孟有田呵呵笑著,手上不停,“看它還敢不敢再害人。”

    “嘻嘻,這倒挺好玩兒的,來,俺也來幫你。”紫鵑笑得開心,找了根木棍,掘土劃溝。

    等到宋先生和瞎老元走過來,引水灌洞工程已經完工,水流緩緩流入了老鼠洞。

    “這倆人,多大了,還玩這個。”宋先生又好氣又好笑,但眼睛還是注意著老鼠洞的動靜。

    老鼠在裡面終於憋不住了,於是就爭先恐後地往外竄。先前孟有田沒踩到的那隻老鼠大約是父親或母親,經驗老到,它是竄出來就跑。孟有田措手不及,讓它給跑掉了。可它的兒女們遊出洞口,它們爬不快也跑不遠,都被孟有田和瞎老元一一生擒。

    幾隻幼老鼠在兩人的手上可憐巴巴地掙扎著、呻吟著,紫鵑心軟了,微皺著眉頭說道:“把它們放了吧,怪可憐的。”

    “放了?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要是等它們長大了,又該偷糧食吃了。”孟有田有些猶豫。

    “瞧它們的眼睛,好像在責問咱們為什麼要殺牠們呢!”紫鵑小聲說,用手指了指小老鼠。

    孟有田低頭看​​了看老鼠,小傢伙的眼睛盯著他,並且無力地“吱吱”叫著,似乎在訴說著什麼。這也是生命啊,孟有田沒想到動物的眼睛也這麼富有人情味!他不由自主地手一鬆,瞎老元輕輕搖了搖頭,也將小老鼠們扔在了地上,這些小東西擠擠撞撞、蹣跚著腳步追它們的父親或者母親去了。

    “君子遠皰廚,古人誠不欺我。”宋先生看了一眼孟有田扔在地上的死兔子,搖頭發著感慨。

    孟有田撓了撓頭,這話有道理,他看過人殺牛的場景,被拴在樹上的牛很有靈性,可能知道要被宰了,一滴滴的淌著淚水···多少年過去了,現在想起,那眼淚依然剌痛著他的心。可人哪,就是這麼虛偽,這麼假惺惺。孟有田也是一樣,他不是佛教徒也不是素食主義者,是那種一邊不忍看,但吃的一點也不少的類型!

    是呀,什麼事情都不能聯想得太多、太偏,以致鑽了牛角尖。難道吃兔肉的時候,還要去想它的兔爹兔媽,兔大姐兔小弟的感受。

    “嘿嘿,人為刀俎,我為兔肉,蒼天本就不公。”孟有田很快便想通了,笑著說道:“既不能剃了光頭當和尚,咱們就只能發發感慨。難道以後就不吃肉了?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嗯,嗯,有田的學問大有長進啊!”宋先生簡直是刮目相看,雖然也知道孟有田識字,能看書,還通過紫鵑借過幾本書,但連說出幾句經典的古話,又豈能不讓老爺子驚訝。在老爺子看來,孟有田簡直可以稱之為天才了。

    紫鵑很高興,衝著孟有田偷偷擠了下眼睛,說道:“爹,咱們生火烤兔肉吃哇?”

    這個變化有點快,剛才還不忍心,放走了小老鼠,現在馬上就要吃兔子肉了,孟有田不禁想笑,又忍住了,轉而正色對紫鵑說道:“兔肉可以回家吃,但有一件正經事要告訴你。剛才那個李家的什麼人,騎在馬上的瘦子,看你的樣子不懷好意,以後你獨個兒可不要出來。”

    “有田說得在理兒。”瞎老元瞇起獨眼,低沉地說道:“李家會找來什麼驢馬爛,那個瘦子賊眉鼠眼,不是個好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17
第七十一章 簡師遠足


    宋先生輕輕點了點頭,說道:“相書有云:眸正則心正焉。你元叔見多識廣,鵑兒,你以後要多加小心。”

    “爹,俺知道了。”紫鵑挺痛快地答應著,心裡卻有些不願,帶著尾巴出來,還怎麼和有田哥拉拉手,說說知心話,讓他逗弄得自己臉紅心跳,又羞又嗔。

    自從坦露心扉後,雖然不是那麼方便,但孟有田和紫鵑還是在背靜地方約會會幾回。孟有田也讓小全從鎮上或是買兩個燒餅裹肉一起吃,或是買雙襪子送給紫鵑。雖說是少女的純潔,雖說是廉價的愛情,但這裡面也有傾心相與,也有浪漫之情,也有風花雪月,也有海誓山盟。而且孟有田認為這樣的愛情比後世用寶馬、別墅換來的更牢靠,更堅貞。

    當然,孟有田並不是大男子主義,認為娶來的妻便是買來的馬,任打任騎。但後​​世那種被銅臭污染的愛情,和現在這種純真、樸實的愛相比,是自由還是墮落,並不是那麼難以分辨。如果婦女解放運動幾十年後只是造就出寶馬里的哭泣女,造就出千里送逼的放蕩女,那還能稱得上是進步嗎?

    ……………

    杜煙春雨,沙岸梨花,陳村晚照,長河颯葉,高閣臨秋,禪林通幽,柳浪聞鶯,清洋印月,這是高皇縣的八大景觀。因為西湖有八景,各地便也紛紛硬湊八景,文人騷客吃飽喝足無事可做,吃柳條屙笊籬,也給高皇縣生生弄出了八景。

    其實西湖八景就夠沒意思的了,這高皇縣的八景就更不用說了,西湖有三潭印月,高皇縣的清洋江,這個水泡子也印月;柳浪聞鶯,嗯,柳樹倒是有幾棵,鳥呢,見到人早飛了,可聽不見悅耳的叫聲。

    當然,孟有田現在可沒心思關注這景那景,而為此頭痛和爭論的是縣上簡師的學生會幹部和老師。

    “咱們還是照著往年春遊的老路線吧,長河颯葉和高閣臨秋還沒到,就去看杜煙春雨和沙岸梨花吧!”一個學生幹部建議道。

    “杜煙春雨,現在又沒有雨;沙岸梨花,幾棵稀稀拉拉的梨樹有什麼看頭。”秦憐芳反對道:“再說,現在都快五月了,說是踏青春遊,多少有點勉強。我看,就別在這春字上面瞎繞了。”

    “那咱們去大廟。”韓南靜看著秦憐芳的臉色,試探著說道:“要是趕上廟會,有唱戲的,有耍猴兒的,一定很熱鬧。”

    秦憐芳不客氣地說道:“春遊是為了賞玩春光,到風景優美的地方去才對。趕集買東西?亂哄哄的把人都吵死了。”

    “呵呵,我前些日子倒是去了次大廟。”楊荊雲老師笑著說道:“可是聽見了高論,幾句話便把大殿神佛的本說透。你們若是聽了,定然也懶得去逛廟燒香。”

    “楊老師,那您快給我們說說,是什麼樣的高論,能得您這樣的讚賞。”王維光急著問道。

    楊荊雲將逛廟時孟有田的一番言論說了出來,幾個學生會幹部都若有所思。

    “我就是自己的佛,掌宰自己的命運。不需像其他蒼生般為求來世一個圓滿,潛心靜氣在佛前修行打坐,苦熬千年。求佛不如求自己,求自己勇敢一點,堅強一點,再大的風雨也將是成就最美彩虹的前奏……”秦憐芳輕輕嘆了口氣,但隨之又挺起了腰桿,說得真好,我的命運我作主,可不讓父母給找個土雞瓦偶般的男人,可憐巴巴地過一生。

    “英雄多草莽,名士盡山林,民間果然有奇人異士。”王維光感嘆道:“楊老師,那人真的是個跛子,還是農民打扮?”

    “沒錯的,我看得很清楚。”楊荊雲點了點頭,說道:“他身邊倒有一位大家閨秀相陪,聽說話的語氣,關係親密的很。嘿,跑題了,咱們還是商量春遊的事情吧!”

    “楊老師,您給提個建議吧,我們去過的地方太少,除了那湊數的八景,實在想不出其他地方了。”秦憐芳說道。

    “讓我想想。”楊荊雲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思索了一會兒,輕輕一拍大腿,說道:“十里村,你們肯定沒去過。南北背,小溪水,有山有水,有樹有花,深幽清靜,還有山雞野兔,很適合野餐。小時候的事情那麼難忘,想起來已經離開家鄉二十多年了。正好順道去拜望家父的好友,我的世伯宋先生,他家就在十里村。我提前打個前站,要是缺東少西,便能從他家暫借使用。只是——”

    “只是什麼?”王維光正聽得入神,趕忙問道。

    楊荊雲微微皺起了眉頭,說道:“只是聽說南北背是十里村李家大戶的,李家為人刻薄,恐怕——”

    “這算什麼,有憐芳呢!”韓南靜藉機拍著秦憐芳的馬屁,說道:“什麼李家大戶,趙家豪紳的,在這縣裡,恐怕還沒人不賣副縣長的面子吧?”

    秦憐芳似乎並不喜歡提及自己的父親,微微皺了皺眉,但見幾個同學都盯著自己,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這事兒我來辦,到李家的南山背遊玩,又不是搶他家的,若是打了山雞野兔的,按價給他也就是了。”

    “那就這麼定下來了?”楊荊雲環視著周圍的學生,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又開口說道:“三十多里的路呢,咱們走著去是不成的。坐馬車,蹬自行車,騎牲口,我看可以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一路上說說笑笑,邊看風景邊趕路,倒也別有風味啊!”

    “呵呵,想想就覺得有趣。那咱們就把通知發下去,誰家有車,多捎上幾個,谁愿意鍛煉身體,就蹬自行車,谁愿意獨出心裁,騎頭小毛驢倒也不錯。”王維光笑著說道:“還有野餐的工具和食物,地上舖的,頭頂遮的,大家都想想,最好都帶全了。”

    “你是要大搬家還是去郊遊哇?”秦憐芳取笑道:“鍋碗瓢盆都帶上,人家還當是逃難的呢!”

    “先把想帶的東西列出來,咱們再商量著精簡精簡。”楊荊雲笑道:“有我世伯在,應該能省不少事。好了,大家定出章程,分頭準備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19
第七十二章 拜訪宋家


    第三天便是星​​期天,楊荊雲一路呼吸著鄉野的氣息,乘坐拉腳的馬車重新回到兒時的村莊,望著那依舊破敗的農家房屋時,不禁輕輕搖了搖頭,但眼中卻透出了神采。

    執行組織的號召,到農村去,到農村去,從這一座農民的小屋,走到那一座農民的小屋,把抗日救亡的種子撒在廣闊的土地上。等待時機一到,各人帶著一群戰友們走了出來,同志們久不見了,握著手說說笑笑。鬥爭勝利了,鄉村裡有了政權,抗日工作就成了合法的。

    來到宋家,遞上拜帖,宋老先生十分驚訝,也十分驚喜,馬上來到廳堂去見故人之子。久別重逢,宋先生已經垂垂老矣,楊荊雲也從一個年輕小伙變成了中年大叔,談起各自的經歷,都唏噓不已。

    “縣上的簡師,不算遠哪,兩年多了,也不說回來看看世伯。”宋先生有些責怪地說道:“再不來呀,世伯就該進土了。”

    “世伯的身體多硬朗啊,一定能長命百歲。”楊荊雲笑著說好話,“家父比您還小著兩歲呢,這身體可是不如您,走路都要人扶著了。”

    “我那老兄弟回了四川老家,也算是葉落歸根。”宋先生捋著鬍子說道:“我呢,也是故土難離,這把老骨頭就扔在十里村吧!”

    “這是那邊的新地址,您和家父可以通通信,嘮嘮家常​​。”楊荊雲拿出一個舊信封,又有些不太確定地搖了搖頭,說道:“這政府的郵政啊,真是不保准,我寫了好幾封信,家父只收到一封,還以為我出事兒,擔心得夠嗆。”

    宋先生深有同感地點著頭,招呼張嫂:“去,把小姐叫出來見客。今兒咋這麼老實,吃過早飯就沒見她的影兒。”

    “世伯添了千金的時候,我們家還在石家莊住,家父得到消息可是為您高興呢!”楊荊雲湊趣道:“這一晃,有十六七年了吧?”

    “十八年嘍!”宋先生難掩得意之色,說道:“要不人就老的快呢,生叫這些孩子往上頂的!”

    “是啊,看著簡師那些朝氣蓬勃的學生,連我也覺得羨慕,羨慕他們這些年輕人呢!”楊荊雲附和著說道。

    兩人說著話,紫鵑不大情願地來到了廳堂,看到楊荊雲便是一愣,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

    “唉,這孩子。”宋先生裝作不悅的樣子,說道:“還不叫世兄,這便是爹常跟你說起的磕頭兄弟楊叔家的大哥。”

    “呵呵,這倒是巧了,我們前些日子在大廟裡見過——”楊荊雲扶了扶眼鏡,笑著說道。

    “是啊,是啊!”紫鵑趕忙接上話,鞠了個躬,說道:“世兄你好,那天俺和張嫂去逛大廟,正遇上世兄,那時不認識,可失禮了。”說著話,她的眼睛怪模怪樣地又擠,又瞇,生怕楊荊雲說出她和孟有田在一起逛廟的事情。

    楊荊雲撓了撓頭,笑著伸手虛扶了一下。他雖然不太明白紫鵑的意思,但聽紫鵑的話,看她的表情,似乎是不想讓他細說當天的事情,張嫂?他可沒看見。

    “亭亭玉立,知書識禮,書香書第出身,果真不同凡響。”楊荊雲半是恭維,半是真心地誇道。

    “過獎了,過獎了,不過是個山野丫頭,值不得如此誇讚。”宋先生心中喜悅,嘴上還表示著謙虛。

    紫鵑坐在一側,陪著說了會兒話,楊荊雲便把簡師學生郊遊的事情說了出來,宋先生還在沉吟,紫鵑已經高興地說道:“好啊,俺還曾想去簡師唸書呢,可爹不同意。這回也好見識一下新學堂裡的學生是啥樣?”

    宋先生儘管心中有些不情願,但久別重逢的世侄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便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好吧,老夫便盡一回地主之誼,給世侄這個老師的臉上添些光采,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

    “有您這句話就行了。”楊荊雲輕輕一拍大腿,笑道:“這些學生啊,保不準就會落下什麼東西,若是不湊手,可少不得麻煩世伯。”

    “那倒是小事,家裡東西你儘管拿去用,總要讓你們盡興而歸便是。”宋先生一口答應下來,這件事情就算是定了。

    接下來,宋先生吩咐張嫂添菜做飯,準備中午設個便宴款待楊荊雲。眼看還有些時間,楊荊雲便提出要到村裡走走,有些當年的老交情,也打個招呼,拜望一下。紫鵑主動請纓,宋先生還不大放心,又讓她叫上谷雨一起作嚮導,囑咐他們走走便回。紫鵑回房換了衣服,領上谷雨,陪著楊荊雲出了宋家大門。

    “那個——”楊荊雲走在村裡的街上,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那天和世妹一起逛大廟的年輕人也是這村的?”

    “嗯,也是這村的。”紫鵑有些敷衍地點了點頭,神情有些不太自在,“世兄莫要在俺爹面前說起這事,他管得很嚴,本來只是碰巧同路,他也會猜疑一二。”

    楊荊雲眨了眨眼睛,看著紫鵑的神態,差不多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便笑著說道:“世妹放心,這事兒定不​​會讓世伯知道。我可是新學堂的老師,思想不開放,學生早把你哄下講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門當戶對,那是封建禮教。掀開蒙頭紅,才知道終身伴侶是啥樣,害苦了天下多少有情人哪! ”

    這幾句話說到紫鵑心裡去了,她的臉上浮現出贊同的笑容,連連點頭,雖然未說出孟有田是她的情哥哥,但楊荊雲已經了然於心。

    “這位小哥是村上誰家的,長得一表人才,這言語也是發人深醒,連我這當老師的,聽了都覺得汗顏。”楊荊雲旁敲側擊地打聽道。

    “世兄搬家時,他家還沒到這個村呢!”紫鵑笑著說道:“所以呢,說了你也不認識。”

    “可惜了。”楊荊雲輕輕搖頭,說道:“本來還想著請他一起來參加我們的郊遊野餐呢!”

    咦,這倒是個好主意。紫鵑眼睛一亮,父親已經默許了她去參加郊遊,要是能和有田哥在一起,倒是個絕好的機會。她轉了轉眼珠,說道:“那咱們去問問他?若說是郊遊野餐,還真需要他這樣的人。既對南山背熟悉,又會打獵,弄個山雞野兔的,不是添了很多趣味?”

    “好啊,既是嚮導,又是獵人,這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人才。”楊荊雲的目的達到,微微抿起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21
第七十三章 故人再相見


    孟有田不久前剛搬了家,在老趙頭和王明義的張羅下,只兩天的工夫,便把根保家的舊房子重新修整完畢。村上的年輕人差不多都來幫手,不僅把房子弄好,還平整了院子,拔除了雜草,栽上了些絲瓜等蔬菜,孟有田經常不短的施恩,終於見到了回報。雖然他並不是很在意這些,但看到自己的人緣這麼好,心裡的高興自不必說。

    有了自己的單獨住處,孟有田覺得方便了許多,地裡的活計也大多用不著他,他便開始實施自己心中的計劃。碰巧,今天老趙頭有事找他,敲了半天門,孟有田才一頭大汗的打開了房門。屋裡堆著土,一個深坑出現在老趙頭的眼前。

    “有田,你這是幹什麼呢?”老趙頭嚇了一跳,圍著坑轉了一圈,不解的問道。

    “哦,那個,俺想挖個地洞。您知道,俺的腿腳不好,萬一來了強盜土匪什麼的,俺就鑽過去藏起來。”孟有田並沒有全部說明白自己的意思,說了老頭也不一定懂。

    老趙頭奇怪的盯著孟有田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你這孩子,老是有古怪的想法,不過你這麼挖可不對,房子會被挖塌的。”

    “啊,不是吧?”孟有田東瞅瞅西看看,又抬頭看看房頂,生怕真塌下來。

    “先停下手,你不是說手上有點洋藥嗎,有沒有治打擺子的?”老趙頭慈愛的拍了拍孟有田的肩膀,說道:“等晚上俺過來幫你挖,你大伯扛過腳,種過地,還下窯掏過炭,要說這打地洞,可比你有點經驗。”

    “那是,那是。對了,是誰得病了?”孟有田連連點頭,一知半解害死人哪,要是地道沒挖成,倒把自己砸裡頭,那可真是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農民淚滿襟呢!至於老趙頭找他要藥,自然是他曾經和幾個親近人說起過,如果有個頭痛腦熱的,他買了些藥,或許能派上用場。

    “是馮義他爹病倒了,請過醫生,說是打擺子,已經吃了三天湯藥,還是發冷發熱不見起色。”老趙頭說道:“他家裡底子薄,該賣的都賣了,再也沒錢買藥了,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想到你說有洋藥片,就來試一試。”

    打擺子,就是瘧疾唄。孟有田想了一下,似乎讓小全從縣上最大的藥店買過奎寧,便點了點頭,“我找找,好像是有。”

    “那你快去找,俺在這等著你。”老趙頭搖頭嘆息著:“有錢的藥擋,沒錢的命挺。他家可再沒值錢的了,剛過門的新媳婦也跟著受了罪,陪送過來的新衣新褲都當了……”

    找出了奎寧,孟有田又想與老趙頭一起去看看病人,卻被老趙頭擋住了,“那是個虎狼病,誰染上也不好,俺年歲大了,不怕這個。你呀,還是小心著點。”

    孟有田很感激老趙頭像父親似的處處關懷,他按照說明,把藥量和用法講述了一遍,目送著老趙頭走出了院門。

    在前世,孟有田也見過不少這樣的事情,特別是在農村,更為常見。比如說得了場大病,或者是一場暴風,一場雹子,一場大水,都會使人變窮。但在舊社會就不是窮不窮的事情,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了。老百姓就像在大風大浪裡的一根葦眉子,你不知道下一刻會漂到哪裡去。都是家沒三天糧的窮人,今天吃飽了,明天還不知道飯在哪裡!

    關上門,孟有田對著土坑發了會兒呆,還是決定讓行家指導著幹,自己只是在電影裡看過神奇無比的地道戰,對於如何挖,還真是沒有經驗。

    這個時候,紫鵑帶著楊荊雲找上門來,乍見之下,孟有田感到十分驚訝,聽過紫鵑的介紹,他才恍然大悟。

    “上回見面,便說是有緣就能再碰見,現在可是應了這句話。”楊荊雲瞅著孟有田,笑著說道:“我這次是來登門邀請的,有田兄弟,來參加我們的野餐會吧!都是年輕人,想來共同語言肯定不會少,聚在一起,高談闊論,也是一樁美事。”

    孟有田看了看紫鵑,丫頭使勁眨了眨眼睛,兩人的肢體表達已經可以大部代替語言的作用,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使對方心領神會。

    “那可是打擾了。”孟有田稍有些無奈地答應下來,不去能行嗎?俺未來的媳婦兒還要俺陪呢!

    “今天可真是順利。”楊荊雲倒是還想與孟有田多談會兒話,可也知道他和紫鵑更想單獨待會兒,便伸手指了指斜對面的人家,問道:“那裡可還是張廣和張叔家在住?”

    “是啊,你想去看看?”紫鵑轉了轉眼珠,對穀雨說道:“你陪楊先生走一趟,俺還有點事兒,呆會兒就過去。”

    谷雨輕輕撇了撇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這個宋家的小奸細順從地領著楊荊雲走了出去。

    孟有田輕輕關上了房門,紫鵑也對屋裡的土坑產生了疑問,開口問道:“有田哥,你要在屋子裡挖菜窖哇?”

    “不是菜窖,是地洞,通到外面去的。”孟有田笑著解釋道。

    “通到外面?外面是什麼地方?”紫鵑依然不太明白。

    “通到你家裡呀!”孟有田調侃道:“你的房間,這樣咱倆就能天天見面了。晚上躺在床上,說些悄悄話,多美呀!”

    “去,淨瞎說,不理你了。”紫鵑輕輕啐了一口,扭過身子,裝出生氣的樣子。

    “呵呵,開玩笑的,生氣了?”孟有田轉到紫鵑面前,笑著低頭尋找紫鵑的視線。

    “以後不許說這種讓人害臊的話。”紫鵑嗔道:“本來還想讓你看看俺繡的東西,這下可不給你看了。”嘴上這樣說,這丫頭卻故意掏出一樣東西藏在身後,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藏的什麼東西?”孟有田好奇的問道:“讓俺看看。”

    “不,不許看。”紫鵑想繃起臉,卻又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雙頰上的紅暈浮了上來。

    “不讓看?那俺可搶了。”孟有田壞笑著湊近,張開了雙臂,近得都能聞到紫鵑身上散發出的微微汗味和少女的氣息,他的呼吸粗了起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23
第七十四章 遠足十里村


    紫鵑抬頭望了他一眼,一股紅色的浪頭,從她的脖頸湧上來,像新漲的河水,一下就掩蓋了她的臉面,慌裡慌張的把背後的東西扔給孟有田,“看吧,給你看吧!”

    孟有田展開東西看了一下,像是一個兜肚兒,兜肚上繡著一對鴛鴦,雖然還有幾道水紋沒有繡好,看起來卻已經很像個樣子了,他笑道:“你戴有些大,是給俺做的嗎?”

    “你想要,認識上面那是兩隻什麼鳥嗎?”紫鵑抿起了嘴角。

    “瞧不起人哪,俺還不認識這是兩隻水鴨子!”孟有田裝傻充愣。

    紫鵑忍不住噗卟一下笑出聲來,捂著嘴笑個不停,而後才說道:“什麼水鴨子,連鴛鴦都不知道。”

    “鴛鴦啊,跟水鴨子沒什麼區別呀!”孟有田端詳著,裝出很納悶的樣子。

    “誰說的,鴛鴦比水鴨子長得好看,而且總是成雙成對的。”紫鵑微嗔著解釋道:“沒聽老人們說過,一對鴛鴦只要掉一隻,那另外一只就準活不成。”

    “那是為什麼呢?”

    紫鵑覺得孟有田在故意裝傻,抬頭掃了他一下,而後低下頭輕聲道:“傻瓜,為什麼?就因為是一對,一輩子也不應該分開。”

    半晌,孟有田卻沒有答話,一隻溫暖的大手伸進來,輕撫著她的臉蛋、耳朵、脖頸,紫鵑身上發熱,小心兒砰砰的跳起來,還感到有些哆嗦,不由得輕輕閉上了眼睛,被擁入了孟有田溫暖有力的懷抱,兩顆年輕火熱的心緊貼在一起,感覺著彼此的熱情和跳動。

    ………………

    諸事安排妥當,楊荊雲滿意而歸。等到下個星期天,男女簡師的同學們都做好了準備,早上四點便集合出發,向十里村趕去。

    太陽一出來,學生隊伍的氣氛也熱烈起來。正是陽光明媚的季節,麥苗鋪滿了大地,像一望無際、風平浪靜的綠色海洋。土丘上、大道旁和村落周圍,萬木蔥綠,柳絮紛飛,野花綻放。學生們象衝出金絲籠的小鳥,盡情歡笑,邊走邊唱起了歌。

    這是一支花枝招展的隊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家民難得見到這麼多男女學下鄉的盛況,特別是女生隊伍經過,更是五彩繽紛,簡直到了行者讓畔、耕者荷鋤的地步。因為是遠足,女生們都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像一群蝴蝶在路上飛舞。

    雖然都是簡師的學生,但平常男校和女校卻是涇渭分明,一個東院,一個西院,管理極嚴,少有這麼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所以說,這次遠足是學生們一次有意義的體力活動,也同樣是男女同學互相交往的好時候。

    六十多人的隊伍有合夥坐馬車、騾車的,有騎自行車的,還真有幾個想引人注意的男生騎著驢騾,混雜在隊伍裡,顯得很特別,很另類。

    一路歡笑,上午八點左右,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十里村。提前得到消息的宋先生雖然不大喜歡這種男男女女在一起的活動,但還是礙於老朋友的面子,派瞎老元和紫鵑、谷雨在路上迎候,領著這群人馬繞過村子,直奔南山背。

    其實,宋先生肯讓紫鵑參加活動,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原因。閨女十八了,該考慮終生大事,嗯,以前也考慮,但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紫鵑看起來倒是不著急,介紹了幾個,卻只是搖頭不肯。但宋先生知道女大不中留,趁著身體硬朗,給閨女找個好人家才是心頭的大事。簡師呢,算是縣上最好的高等學堂了,或許在裡面找個高材生,也算是了了自己和老伴的心願。

    而作為南山背的主人——村長李大懷,早兩日便接到了一張兩寸長的條子,讓他受寵若驚的是,竟然是副縣長寫來的。大意是簡師的學生要來貴地郊遊,自己女兒也在其中,讓他不必干預,任這幫年輕人玩個痛快,若造成什麼損耗,可列出條目,日後補上。

    損耗?有什麼損耗,不過是砍些柴,抓些山雞野兔的,李大懷自然不會心痛,反倒認為這是與官上結交的好時機。當然,簡師的學生裡可不只有副縣長的千金,聽說還有不少各個衙門的小姐公子,若是得罪了他們,自己吃不了兜著走。派誰去應酬一下呢,李懷忠肯定不行,生著一副討人厭的面相;胡青,拉倒吧,這個色鬼看見年輕女子,醜態畢露,定給自己砸鍋惹禍;安猛,也不行,一副冷面孔,跟誰都欠他八百吊似的。

    想來想去,李大懷覺得遠房親戚李仁慶還算比較合適,一來讀過些書,平常看著也挺穩重的樣子;二來呢,三十多歲,和青年學生們在一起,也不算太老。於是,李大懷讓人在南山背依山傍水之處打掃了一番,又準備了些應用東西,派李仁慶屁顛屁顛地打溜鬚來了。

    “郊遊,遠足,鍛煉的就是學生們自己動手的能力,不做飯來張口的無用之人。”楊荊雲對李仁慶說得客氣,但言外之意卻是拒絕,“我們在李村長家裡的山邊遊玩便已是添麻煩,豈能再接受李村長的東西。請李先生回去轉告李村長,我們足感他的盛情,若有所需,自會前去叨擾。這些東西嘛,還請暫且拉回去吧!”

    “些許東西,怎稱得上盛情,不過是李村長略盡地主之誼,歡迎簡師的同學和老師的一番心意。”李仁慶笑著說道:“您若不收,小弟可交不了差,李村長定會責罵小弟不會辦事。”

    “這樣啊!”楊荊雲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就先放在這裡,我們但取所需也就是了。那個,我們師生準備在這裡排演些節目,嗯,學生們害羞,若是外人在的話——”

    “明白,明白。”李仁慶很知趣地拱了拱手,笑著告辭。逐客令嘛,傻子也能聽出來,至於宋家的小姐和那個瞎老頭,嘿嘿,也只能怪這姓楊的和宋家的關係近,和李村長關係遠了。

    這個人倒還不算討厭,和那個口碑極差的李大懷或者有些區別,畢竟他也算是寄人籬下,捧著李家的飯碗,或許——。望著李仁慶遠去的背影,楊荊雲沉思了一會兒,立刻便被學生們的歡聲笑語所打斷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36
第七十五章 遊玩南山背


    蜿蜒曲折的沙底小溪,沿著山根涓涓流淌,澄清的水,泛起花紋般的微波。一群群小魚兒,來來往往地穿梭遊逛。嫩綠的楊柳,倒映在水中,隨著微風和漣漪的蕩漾,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宛如天真的孩子在歡笑。

    山看著並不算高,各種樹木都是鬱鬱蔥蔥,間或有一小片山石構成的空缺,上面長著灌木和野草,不知名的山花綻放著,用紅、黃、粉、白等顏色點綴著。

    性急的學生們已經挽起了褲腿,在小溪裡暢快地嬉戲,追逐著小魚兒,尋摸著好看的鵝卵石。

    “孟兄弟呢?我們人都到了,他這個嚮導怎麼還不見人影?”楊荊雲看著學生們玩得開心,也露出了笑容,走近在一旁觀看的紫鵑,開口問道。

    “他昨天就上山下了套子,今兒一早便領著谷雨進山尋獵物去了。”紫鵑估摸著時間,猜測著說道:“他知道這個地方,一會兒就該露面兒了。”

    “哦,那應該是從山上下來了。”楊荊雲抬頭望著山林,希望能搜尋到孟有田的身影,說道:“照理他應該帶著學生們進山哪,怎麼一個人去了。”

    “若是一大幫人進山,別說山雞野兔了,就是小鳥也早飛跑了。”紫鵑笑著解釋道。

    “哈哈,看我這個外行說的外行話。”楊荊雲自失地一笑,伸手讓了讓,說道:“別在這自己站著呀,和同學們打個招呼,互相認識一下,一起玩兒嘛! ”

    紫鵑猶豫著,幾個女生已經在一個女老師的帶領下跑了過來,好奇地向楊荊雲打聽著。

    “這是誰家的女孩呀,長得可真俊。”楊荊雲的愛人李佩玲笑著問道:“楊老師,你怎麼也不給同學們介紹一下。”

    “呵呵,我的錯,是我的錯。”楊荊雲笑著將紫鵑介紹給大家。

    幾個女學生是見面熟,立刻圍攏上來,七嘴八舌的說著話。

    “紫鵑,多好聽的名字。”

    “是啊,人如其名,清新而又自然。”

    “陽春白日風在香,紫鵑妹妹亭亭玉立,咱們這些喧囂裡的俗物可真是自慚形穢了。”

    紫鵑被弄得手足無措,求助般的望向楊荊雲。卻被李佩玲擋住了視線,笑嘻嘻的說道:“紫鵑妹妹,大家一起去玩吧,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一會兒就熟悉了,她們和你真的是很投緣呢!”說著,和幾個女學生挽起紫鵑,便向溪邊走去。

    楊荊雲點頭微笑,看到不遠處瞎老元默不作聲地支起一個用鐵皮做成的長方形的東西,又向裡面加著木炭。他心中好奇,信步走了過去。

    “元叔,你這弄的是什麼東西呀?”

    瞎老元眨著獨眼,淡淡地說道:“烤肉串的家甚,有田弄的,他還弄了些竹籤和調料,說是很好吃。”

    “呵呵,有田兄弟總是有不同於別人的想法。”楊荊雲笑道:“希望他能滿載而歸,咱們能大快朵頤。”

    “他就算空手回來也沒事兒。”瞎老元指了指旁邊拴著的一頭山羊,說道:“咱們就吃它了。”

    “想得周到。”楊荊雲輕輕點了點頭,驀然轉頭望著大山,隱約有一聲悶響,像是火槍的聲音。

    “來了,回來了。”瞎老元瞇起了獨眼,臉上竟似有一絲笑容。

    ……………

    山路上,孟有田和穀雨拎著兩隻野兔,一隻山雞,還有一串蘑菇慢慢走了下來。

    “這回滿意了。”孟有田有些無奈地看了看谷雨,數落道:“放槍是好玩的嗎,等你長大了,我自然會教你的。”

    “放槍很好玩呀,比放鞭炮帶勁多了。”谷雨滿不在乎地晃著腦袋,說道:“俺已經長大了,你答應俺的鳥槍可得快點呀!”

    “我什麼時候答應給你弄鳥槍了?”孟有田翻了翻眼睛,說道:“你這臭小子,還學會耍無賴了。”

    “你那天答應俺的,對,就是和紫鵑姐在柳樹趟子裡捅捅咕咕的那天。”谷雨衝著孟有田擠了下眼睛,壞笑著。

    “胡說,信不信我揍你。”孟有田有點掛不住,被人偷看總是有點不自在。

    “還不承認?”谷雨一點也不怕孟有田,嘻皮笑臉地說道:“有田哥,你放心,俺對誰也不說,俺要是對別人說,就是豬養活的。”

    孟有田斜愣了谷雨一眼,邊走邊半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切,咋會讓你小子看見了呢?”

    “俺碰巧在草窠裡捉螞蚱。”

    孟有田哼了一聲,也不言語,繼續向前走。

    “有田哥,俺真不說,要不俺今兒就拜你做大哥。”谷雨繼續絮叨著,“以後,俺就听大哥你一個人的話。”

    “你很煩哪!”孟有田沒好氣地說道:“得,得,明年,明年這個時候,給你打條鳥槍。”

    “一言為定,說話算數。”谷雨樂得差點蹦起來。

    孟有田懶得理他,前面離學生們的遊玩之地已經不遠,歡聲笑語傳入耳中,他看見楊荊雲正迎了上來。

    “孟兄弟辛苦了。”楊荊雲笑著打招呼,看了看他手裡的獵物,說道:“很厲害呀,若是每天都有這樣的收穫,這日子過得可是真不錯呢!”

    “楊先生說笑了。”孟有田苦笑了一下,說道:“莫說這南山背是李家的,不會讓人隨便打獵,便是自由進出,也不是每天都有收穫。今兒運氣不錯,各位能嚐到正宗的山珍野味了。”

    “那就有勞孟兄弟了。”楊荊雲陪著孟有田說了幾句話,便轉身去看著學生們,他是隨行老師,這安全什麼的事項,也是他的職責所在。

    孟有田來到瞎老元跟前,聳了聳肩膀,笑道:“看來這隻山羊是難逃挨宰的命了,還得麻煩元伯施展絕技,給它個痛快。”

    “狗屁的絕技,不過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粗活。”瞎老元翻了翻獨眼,牽起山羊、拎著獵物向溪流的下游走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39
第七十六章 初識新學生


    孟有田又吩咐谷雨洗蘑菇,他支起鍋,生起火,燒起水來。忙活得挺起勁兒,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在外旅遊野餐的時候。唉,看那幫學生,雖然自己現在的歲數和他們相仿,但心理年齡卻差距甚大,好像也玩兒不到一起去了。即便如此,他也有著重溫舊時情景,順便讓紫鵑高興滿意的想法,準備做一回半吊子的燒烤師傅。

    “是他嗎?”“看腿腳倒符合楊老師的描述。”“年紀這麼輕,打扮這麼土,楊老師是不是在誇大其詞?”……

    秦憐芳和幾個女生看著不遠處的孟有田,低聲地嘀咕著,猜測著。

    “瞎猜有啥用,咱們去試試不就知道了。”秦憐芳眨了眨眼睛,想到了直接的辦法。

    “不好吧?”一個女生猶豫著,“若不是,反倒顯得我們刁難人。”

    “沒事兒,咱們先別咄咄逼人,慢慢試探。”秦憐芳是想到就做的那種人,率先向孟有田走去,幾個女生無奈地在後面跟著。

    紫鵑還真聽話,弄了這麼多調和料。孟有田正蹲在地上,捧著作料罐在鑑別成份,嗯,辣椒麵有了,鹽有了,醬油有了……嗯,今兒俺親自動手,讓你這小丫頭飽飽口福。唉,以後像這樣清閒享受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這裡雖然是山區,消息比較閉塞,但過了安平鎮往西二十里,穿過太行山就到了山西境內。山西的商人經常用騾馬馱著山西的土特產——蕎麥、玉米、布匹、木料等,來到鎮上,或者縣城,或到更遠的邢台、保定去,換成食鹽、洋布、火柴等日常生活用品,一路唱著秦腔回去。也有河北平津或保定的商人,採辦了貨物,南下去交換山西的商品。

    小全可不光是拉腳購物,他還有一項任務就是把聽到的消息,以及蒐集的舊報紙拿給孟有田。通過來往的客商,以及舊報紙上的消息,孟有田知道了現在平、津的局勢越來越緊張,日本人正步步緊逼。繼成立了冀東偽政權後,日本人又軟硬兼施,迫使宋哲元放棄了丰台車站。

    或許別人還不是那麼緊張,孟有田卻感覺得越來越重的壓力,知道得越多,就越有無盡的擔憂。但他又沒有能力去制止,那種鬱悶也只有他自己去承受。有時候他甚至很羨慕傻乎乎的根保,吃得香睡得著,偶爾改善一下伙食,便像個孩子似的滿足。

    “這位小哥,你好啊!”秦憐芳走過來,大大方方地打著招呼。

    孟有田有些詫異地轉過頭,和自己打招呼的這個女孩子不能說很漂亮,但兩隻眼睛烏黑有神,圓圓的,簡直有點像貓眼似的,立時便能給人以很深的印象。

    “你好。”孟有田禮貌地回答,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野餐要等到中午呢,你們要是餓了——”

    秦憐芳仔細審視著孟有田,方臉大眼,雖有塵灰,卻不掩年輕人那種勃勃生氣,膚色曬得較黑,卻比同學裡那些白臉、黃臉顯得健康。最重要的是孟有田沒有鄉下人那種面對城裡人的畏縮和疏遠的神情,顯得非常自然。

    “我們不餓。”秦憐芳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聽楊老師說,你在大廟裡有過一番精彩言論,我們十分欽佩,便過來打個招呼。”

    孟有田不知是秦憐芳是在試探,以為真是楊荊雲介紹來的,便淡淡一笑,說道:“胡言亂語而已,你們可是縣上簡師的學生,若說欽佩,就有些過了。”

    嗯,不侷促畏縮,不唯唯喏喏,這個鄉下小子有點意思。秦憐芳和幾個女生對視了一眼,抿嘴笑了起來。

    “我叫秦憐芳,請問你高姓大名?”

    “孟有田,各位同學,你們好。”孟有田拱了拱手,作了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張某某。”

    “你好,我叫田某某。”

    …………

    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報著姓名,其中一個圓臉女生笑道:“孟有田,這名字多有意思,一做夢就有田地了。”

    “是,是,不光是有田地了,還有錢了呢!”孟有田笑道。

    “孟有田,孟有錢,孟有房,還能孟有啥?”圓臉女生笑得開心,又給孟有田起了好幾個名字。

    “孟有苦,孟有累,孟有飢,孟有餓。”孟有田說道:“名字嘛,不過是個代號,有好的解釋,也有壞的說法,就像算命似的。”

    “那你說說我的名字怎麼做壞的解釋。”秦憐芳笑道:“秦,秦始皇的秦;憐,憐香惜玉的憐;芳,百般紅紫鬥芳菲的芳。”

    孟有田想了想,說道:“秦,秦檜的秦;憐,可憐巴巴的憐;芳,芳嘛,孫傳芳的芳。”他實在想不出這個芳字的不好說法,只好有些勉強地把大軍閥搬了出來。

    “秦檜,可憐巴巴,孫傳芳。”圓臉女生指著秦憐芳,哈哈笑了起來。

    秦憐芳瞪起了貓眼,發洩般地推打了圓臉女生兩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們在幹什麼呢,笑得這樣開心。”韓南靜一直在盯著表妹秦憐芳,尋找機會與她親近,此時忍不住湊了過來。

    “他叫孟有田,就是楊老師說過的在大廟裡發表精彩高論的那個。”秦憐芳笑著介紹道:“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我們相談甚歡呢!”

    “原來還是個隱士,滿腹經綸卻埋沒荒野,​​躬耕稼穡,真是讓人可惜。”韓南靜打量著孟有田不陰不陽的說道:“我還以為是請來的廚子呢?”

    “嗯,隱士不敢當,廚子倒還將就。”孟有田微微一笑,不與這個傢伙一般見識,反唇相譏挺沒意思的,他還真沒顯擺的意思。

    “英雄多草莽,名士盡山林,諸葛亮還躬耕南陽呢,人家在鄉村隱居又有什麼稀奇。”秦憐芳不滿的瞪了韓南靜一眼,她素來​​便不喜這個圍著自己轉,唯唯喏喏的表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42
第七十七章 無題


    一個莊稼巴子,識得幾個字,便覺得了不起了,表妹還把他比作諸葛亮。韓南靜心中暗罵,臉上卻浮起了虛偽的笑容,說道:“是,是我以貌取人了。那個,諸葛亮未出茅廬便能三分天下,孟先生對目前時局有何高見,還望教我。”

    孟有田微微瞇了瞇眼睛,這個傢伙,給臉往鼻子上蹬,還不依不饒了。他不想接招,眼見著瞎老元已經將山羊和獵物洗剝完畢,走了回來,便沉下臉說道:“時局如何,還輪不到俺這小民發言。對不起,俺要開始幹活了。”

    嘿嘿,韓南靜自以為贏了一回,愈發想在表妹面前表現一回,便帶著得意的神情開口說道:“目前時局的焦點在平津,雖然形勢有些緊張,但卻並無大礙,日本人已經說了,只為保護僑民,不會擴大戰事,只要我國軍隊保持克制,嗯,再說還有英美等國的調停呢。所以,孟先生,你不必忋人憂天,可以繼續過悠然自得的田園生活。”

    “哦,原來你與日本人相交甚密,他們把底都交給你了,所以,才這麼相信日本人的話。”孟有田恍然大悟的樣子,嘲諷道:“可俺想問問,那九一八是怎麼回事哩,國聯調停有個屁用哩?”

    韓南靜得意的臉上像被人打了一拳,眨巴著眼睛,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這個漢奸的大帽子一扣,又正值反日情緒高漲之時,他可是承受不起。

    “你好像很希望中日戰爭爆發,生靈陷於塗炭,不知道你是何居心?”韓南靜有些理屈詞窮,開始轉移視線。

    “沒素質,剛才還一口一個先生的叫,怎麼一下子就變臉了。”孟有田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呀,真是白讀了書,白吃了糧食,就是一個大草包。戰爭不是我們的意願,但當戰爭已不可避免時,我們就要勇敢的挺身而出。能戰方能和,沒有打的心理準備,只想著委曲退讓求和平,嘿嘿,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可是漢奸言論喲!”

    “你,你——”韓南靜眼珠轉了轉,文不對題地給自己找著藉口,“處事之道,忠恕為先,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你在此妄談國事,這是不守本份,我,我不想再與你這傢伙爭論,這是對牛彈琴。”說完,轉身就走開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說的也不對路呀,孟有田有些發矇。

    “自取其辱。”秦憐芳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看著韓南靜吃癟,她倒是很高興,轉頭衝著孟有田伸出了大拇指,說道:“果然有精深的見解,我們受益匪淺,叫你一聲先生也不為過。”

    孟有田苦笑了一下,說道:“那就听先生的話,去那邊玩兒吧,現在,先生要當廚子了。”

    呵呵,哈哈,幾個女生笑成一團,揮手和孟有田暫時告別,說笑打鬧著離開了。

    “小子,可別三心二意呀!”瞎老元走過來,慢悠悠地說道。

    “元伯放心,咱不是那樣人。”孟有田微微一笑,也不多解釋,開始動手切羊肉,一小塊一小塊地用調料醃製起來,又把山雞和野兔切成塊,和蘑菇一起煮。

    “看你這活兒幹得挺熟哇!”瞎老元照著孟有田的樣子學著做,若有所思地說道:“是在山裡打獵時學的?”

    “嗯,差不多。”孟有田隨口說道。

    瞎老元沉吟了一下,問道:“聽說李家那個姓胡的傢伙找過你,要和你對對拳?”

    孟有田手上停了一下,冷笑道:“他的心思俺知道,不過是想找個由頭,收拾俺一頓。不過,他話裡話外的,要俺離紫鵑遠點。嘿嘿,話說得難聽,俺可都沒記住。”

    “估摸著是李壞種在傳閒話。”瞎老元擠著那隻失去光明的眼睛,猜測著說道:“他吃過你的虧,姓胡的對紫鵑又不懷好意,這兩個王八蛋湊到一起,你可得小心著點。”

    孟有田點了​​點頭,他也有這樣的想法,也做出了一定的防備,那支左輪槍便隨身帶著,拳腳上他不是胡青的對手,用槍,而且胡青沒有這個心理準備,他還是不太怕的。只是他不喜歡這麼被動地等著人家動手,他一直在想如何先下手為強,除了這個隱患。嗯,李壞種只是裡挑外撅、暗地使壞,胡青卻是心狠手辣的實在威脅。看來,黑豹又該出手了。

    這一陣子,孟有田除了忙乎挖洞、種地、囤積物資以外,還經常偷偷地進南山背。打獵倒在其次,他還在一個礦洞裡練習著槍法,熟悉著手裡的這兩把槍。第一次出手的時候,沒把李壞種打死,他就發現了這個問題。槍,即便是手槍,也不是拿來就射,射之即準的。

    “你小子是個鬼靈精,不僅自己會琢磨,還一點就透。”瞎老元頗為讚賞地說道:“村上那些年輕人,特別是二虎子他們,都挺服你的。對付胡青和李壞種,沒這些人幫著,怕是不行哇!”

    孟有田點了​​點頭,那天胡青來找茬,也確實是因為二虎子他們護著,才使他避開了麻煩。但這個傢伙不僅對自己構成了威脅,對紫鵑也是一樣。明的胡青可能還有所顧忌,這暗的,想想還真不好對付,哪有天天防賊的道理,還是盡快解決了胡青為好。

    自打孟有田出現,紫鵑的心便飛了,只是李佩玲等人纏得緊,她又怕別人看出她和孟有田的關係,便耐著性子等待。等到別人的注意力轉到別處,她瞅了個空子,來到了孟有田身邊。

    “還沒問你呢,幹嘛弄羊肉,人家不喜歡那股子羶味。”紫鵑沒話找話地詢問著,外人在場,即便是知道點他倆的事情,也總得裝出點樣子。

    “等烤好了你再說。”孟有田笑著說道:“咋樣,和那幫學生處得還行?”

    “比咱們是開放多了。”紫鵑抱著半是羨慕,半是批評的態度,微皺著眉頭說道:“我還是有點不太適應,她們讀的書也和我的不一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44
第七十八章 樹林談情


    “簡師是新式學堂,讀的書當然不一樣。”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但做人的道理是一樣的,或許他們還在羨慕你呢,每天上課都被扳得死死的。”

    紫鵑想了想,雖然不太認同孟有田的說法,但也不和孟有田強辯。停頓了半晌,她笑著問道:“有田哥,你說她們剪的那個短頭髮好看嗎?要是我也剪成那個樣子,會是啥樣?”

    “嘿嘿,會是啥樣俺不太清楚,但宋先生肯定把你關起來,直到你頭髮長起來才讓你出門。”孟有田笑著說道。

    “呵呵,我就這麼一說。”紫鵑甩了甩自己的大辮子,對自己現在的樣子還挺滿意。

    這時候,一群學生要上山遊玩,楊荊雲來請嚮導,孟有田打發谷雨承擔這個任務,他的腿腳有毛病,楊荊雲也很理解,隨著谷雨,帶著學生們開始登山。

    周圍人少了,也清靜了許多。紫鵑衝著孟有田偷偷使眼色,孟有田心領神會,找了個藉口先行離開,在不遠處等著紫鵑。不一會兒,紫鵑也脫身趕了過來,兩人相視一笑,拉著手沿著小溪邊走邊說,在一個背靜的小樹林裡停下了腳步。

    接近中午的太陽熱烈起來,在小溪旁,除了小樹林中的兩個人,其它地方都靜悄悄的。遠處傳來不清楚的人聲,越發讓這裡顯得靜謐。

    孟有田和紫鵑坐在兩塊石頭上,那兩塊石頭的位置非常好,坐下來可以靠著後面的樹,之間的距離可以讓兩人輕易地拉著手卻又顯得不那麼親密。偶爾有風吹過來,樹葉子就嘩啦啦地響一陣子,讓人身上油然輕快起來。

    孟有田把胳膊支在膝蓋上,讓紫鵑的手軟軟的放在自己手掌裡。這樣的姿勢很放鬆,女孩很自然地以為自己的手就該在那裡一樣。他像偷看蓋頭下新娘臉蛋兒的小女婿一樣充滿著幸福,親暱的幫她摘下髮梢上的一片樹葉。紫鵑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孟有田伸手讓她看了看,笑嘻嘻地放在嘴邊吹跑了。他很喜歡自己這樣的舉動,很有點瀟灑自如的氣質。

    雖然兩個人已經很多次拉著手,甚至有一次孟有田還趁她不備,飛快的親了下她的臉蛋。但紫鵑的神情還是有些不自然,不時抿抿嘴唇,或者皺皺眉頭。紫鵑的細腰就在身側,腰臀曲線近在眼前。這時有破碎的水光鑽進樹林,影在紫鵑的臉頰上,讓她美麗純淨的像一幅畫。

    孟有田把另一隻手蓋在紫鵑的小手上,雖然有些熱,可汗津津的感覺非常美妙,讓女孩本來就細膩的皮膚越發柔嫩了。

    紫鵑被孟有田熱辣辣的目光盯得有些發窘,偏轉過頭,輕聲說道:“俺在跟張嫂學做飯,已經會蒸饃饃,會烙餅了。”

    這是在為做人家的媳婦作準備呢,一個小家碧玉,家境殷實,肯為了自己去學做家務,孟有田覺得挺得意。

    “這活兒呀,慢慢學就成了。”孟有田咧嘴笑道:“俗話說:藝多不壓身。會得多一些,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嗯,俺都想好了,不會讓你背個倒插門的名兒。”紫鵑的聲音更小了,像是蚊子哼哼,“以後咱倆若是有了娃娃,第一個姓孟,第二個姓宋,俺爹俺娘肯定樂得合不攏嘴,嬸子也不會太反對,是吧?”

    孟有田笑了,這丫頭成天都想什麼,想得這麼長遠,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這樣純潔女子的摯愛。

    “這個辦法好,兩家老人應該都沒意見。”孟有田點了​​點頭,繼續和紫鵑閒聊著。

    那塊石頭坐久了並不舒服,後面的小樹也太過單薄,紫鵑很快覺得有些累,扭了扭腰,差點滑到地上。孟有田沒有浪費這個機會,右手輕輕扶住她的腰,僵持了幾秒鐘,這樣的姿勢比坐著更累,紫鵑只好靠過來一些。孟有田體貼地湊過去,又僵持了一剎那,紫鵑瞪了孟有田一眼,終於把單薄的肩膀靠在他肩上。孟有田也就順勢摟住了姑娘的纖腰,一切都那麼自然,沒有一絲做作的痕跡。

    上天總會給相愛的人機會,只不過有些抓不住,有些人抓錯了而已。

    “你說過的,再有兩三個月,就向我爹提親的。”紫鵑低聲說道。

    “嗯,沒忘。”孟有田輕輕歪了歪頭,碰了紫鵑一下,“再晚也在今年把事辦了,俺​​那小破房,你住得慣?”

    “和你在一起,就住得慣。”

    “哦,那就好。”孟有田隨口應道,胳膊緊了緊,手也不老實的捏摸著女孩腰上的軟肉。

    “嘿,壞蛋。”紫鵑掐了他一下。

    力道不大,孟有田皮糙肉厚,不疼。繼續,繼續滲透,一不怕苦,二不怕痛,非佔領……

    厚厚的冬裝已經換上了單薄的春衣,紫鵑穿著一件用彩線繡出的桃花春上裝,白晳的臉,略施粉黛,人面桃花相映,看上去明艷動人。丫頭紅著臉,咬著嘴唇,欲拒還羞地和孟有田做著相持運動。

    情人眼裡出西施,孟有田覺得她咬唇的動作也是那麼的動人,微露的潔白牙齒使她整個人更添俏麗。孟有田忽然想起了《洛神賦》的幾句話,“齒如編貝,肩若削成,明眸善睞…”用在她的身上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眼見著紫鵑嬌喘吁吁,在孟有田的懷裡漸漸放棄抵抗,孟有田可以再進一步的時候,旁邊的草叢突然動了起來。紫鵑驀地睜大了眼睛,一下子掙脫開來,指著草叢驚慌道:“有,有東西——”

    孟有田隨手掰了根樹枝,在草叢裡捅了兩下,一雙圓圓的小眼睛在草叢裡閃了一下,吱溜一聲,鑽回洞裡去了。

    “該死的老鼠!”孟有田恨透了這打攪自己好事的小東西,用草枝用力捅著老鼠洞。

    “呵呵。”紫鵑紅著臉笑了,忙著將被解開的衣裳扣扣上。

    情調沒了,紫鵑失守的防線又收復了,孟有田惡狠狠地盯著老鼠洞。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4:46
第七十九章 抗日宣傳


    “嗯!你別生氣,也別性急。”紫鵑還覺得臉紅心跳,拉了拉孟有田,低聲下氣地說道:“有田哥,俺願意和你在一起,只是你不要太壞了。再等段時間,等成親後,俺還不是你的人,你想咋樣就咋樣?”

    “嗯,嗯!”孟有田無奈地點了點頭,又有些好奇地問道:“你裡面穿著什麼東西,裹得嚴嚴實實的。”

    紫鵑羞澀地捶了孟有田一下,嗔道:“女孩家的事情,亂打聽什麼?”

    ……………

    蘑菇肉湯翻滾著,飄著濃香,醃好的羊肉在鐵絲網上滋滋冒油,羊油落在火炭上,異香撲鼻,吊著人的胃口。

    孟有田拿著筷子將烤好的羊肉揀了一盤子,笑著送到瞎老元和紫鵑面前,再加上谷雨,四個人吃得高興。

    學生們也有樣學樣,圍著烤肉的家甚歡笑著,以前也不是沒吃過,但在這山野之間,溪水淙淙之地,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瞎老元拎起酒瓶,喝了一大口,獨眼似乎更亮了,隨手遞給孟有田,“小子,陪俺喝點。”

    孟有田接過來,咕咚也灌了一口,不錯,這雖然是土酒,但卻是純糧釀造,可比後世那些掛著名牌、用酒精勾兌的強多了。就算喝多了,也不上頭。

    “這蘑菇湯真鮮。”紫鵑端著碗,贊不絕口,用筷子一拔拉,笑道:“嘿,裡面還有一個雞腿呢!”

    “呵呵,還能餓著廚子。”孟有田衝谷雨揚了揚眉毛,“看看你碗裡,光瞅著羊肉使勁了。”

    唔,唔,谷雨嚥下嘴裡的肉,這才端起碗細瞅,同樣是一個雞腿,不由得嘿嘿一笑,“還是大哥對俺好啊!”

    “誰是你大哥?亂叫。”孟有田翻了翻眼睛,又好氣又好笑。

    “你就是,等俺再找一個,咱們桃園三結義哈!”谷雨認準了的事情,還挺倔。

    “切,聽說書的聽迷了。”孟有田搖了搖頭,說道:“我再去烤兩個饃饃,光吃肉有點鹹。”

    饃饃切成片,抹點作料,烤得焦黃酥脆,孟有田還沒收起,一隻手便伸出來,直接從網上搶了過去。

    秦憐芳將饅頭片一手倒到另一手,燙得噝噝嗬嗬,也不撒手。

    “至,至於這麼餓嘛?”孟有田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一個姑娘家的,咋就不穩重一些呢,看俺的紫鵑,就不來搶吃的。

    “還說呢!”秦憐芳終於將饅頭片塞進了嘴裡,抱怨道:“你不是我們找來的廚子嗎,怎麼不搞我們,自私,光顧著你們自己。”

    “我,我不是都教會你們了?”孟有田解釋道:“你看大家吃得多香。”

    “哼,反正就是自私。”秦憐芳不說自己手藝不行,反正是盯上孟有田了,湊乎湊乎,就和紫鵑坐在了一起,紫鵑碗裡的雞腿還沒來得及吃,也進了她的肚子。

    紫鵑也挺無奈,還得裝作熱情好客,一個勁兒地讓。

    “一會兒啊,我們表演節目,請你們觀看,你們可是頭一個觀眾呢!”秦憐芳吃得高興,把盤子、碗往孟有田手裡一塞,“再烤幾片饃饃,再盛碗湯。”

    嗯,俺是小二,孟有田對這麼大方的女生也沒有辦法,撓了撓頭,當廚子兼伙計去了。

    鬧鬧哄哄的野餐算是結束了,出外野遊嘛,圖的就是個熱鬧,就是個玩耍,手藝倒是次要的。

    楊荊雲等人組織這次遠足,顯然目的並不全是遊玩,還有一項重要的活動,那就是將學生們分別排練的抗日救亡宣傳節目進行一次預演。選擇十里村這個偏僻的地方,也正是他們的謀劃。而再過些日子,便是縣上的大集,也是他們準備演出宣傳的時間。

    孟有田等四人還真被邀請當第一批觀眾,一來楊荊雲挺信任他們,二來也​​想看看被宣傳的對象的反應。盛情難卻,紫鵑和谷雨是想看個新鮮;瞎老元是隨大流,不反對,也不贊成;孟有田倒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

    稍微準備了一會兒後,節目便開始了,學生們先是合唱了流亡三部曲,接著,一個打扮成東北流亡學生模樣的女生走了上來,齊耳短髮,額前整齊的瀏海,穿著陰丹士林旗袍,圍著鵝黃圍脖,往人前一站,開口唱道:

    “百萬榮華,

    一剎化為灰燼。

    無限幻想,

    轉眼變成淒涼!

    說什麼你的我的,

    分什麼窮的富的。

    敵人殺來碰在槍上,

    到頭來都是一樣!

    ……………”

    嗯,嗯,這嗓子不錯,如果加上配樂,再有麥克風,在後世怎麼也算個歌手,孟有田暗自點頭。

    哐、哐、哐!一連串鑼鳴,惹得孟有田等人一陣的驚奇,咋,還有耍猴兒的?只見王維光裝成的老人,嘴上粘著假鬍子,頭上戴著禿氈帽,手上拿著銅鑼,邊敲打著邊走上場來,他口裡琅琅說著那時代賣藝人常要說的開場套話:“老少爺們!有錢的,幫個錢場子,沒錢的,幫個人場子”。哐、哐、哐! ……

    說完開場詞兒,王維光拿出一把胡琴,拉起小曲兒來,還招喚出一個年紀輕、體形俏、面貌俊的姑娘,“來!伺候老少爺們一個小曲兒,唱上一段!”他拉起琴曲,幽幽咽咽。姑娘應聲開口唱了起來,似泣如訴。

    忽然,姑娘劇烈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唱不下去了。老人抱拳向四面觀眾哀求道:“這姑娘是我親生女兒!我們是在東北淪陷後,逃亡到關內來的。沒飯吃呀!她是餓的……”

    解釋完畢,王維光又裝模作樣的作揖打躬,連連道謝之後,接著又操琴,又要小姑娘唱下去。幾聲琴音,幾句敘唱,依然是姑娘因飢餓過甚,不能成聲。

    王維光一再喝斥,佯怒著拿起長長皮鞭將女兒狠狠抽打。女兒柔弱不支,躺倒在地……

    忽聽一聲斷喝:“住手!放下你的鞭子!”只見二三個學生作愛國青年打扮,好像是由於正義的熱血在全身湧動,而憤慨地站起來,沖向場內,沖向老人,護住姑娘。

    姑娘邊哭邊訴,護住老父,她哭訴說:“我們東北叫鬼子佔領之後,可叫淒慘哪!無法生活,只有流浪、逃亡,無處安身,沒有飯吃,過著飢寒交迫的日子… …”

    最後,幾個青年學生高呼口號:“我們不當亡國奴!”“打回老家去!”“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等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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