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世小民 作者:樣樣稀鬆(已完成)

 關閉
uuuuuuuuuu 2012-10-10 21:20: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2 152149
未命名.png





【作者簡介】:男,黑龍江 - 牡丹江
【內容簡介】:烈日下,一個孩子來到退潮後的海邊,他一條一條地撿起沙灘上的瀕死小魚,把它們重新放進大海。
                          有人對孩子說:“沙灘上那麼多的小魚,你撿得過來嗎?一條小魚而已,有誰會在乎呢?”
                          孩子一邊不停地往海裡扔魚,一邊說:“你看,這一條在乎,這一條也在乎。”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一個穿越附身到一九三七年抗戰爆發前夕河北農村的現代青年,
                          沒有改變歷史的能力,也無法用有限的力量幫助所有的人,但他擁有改變自己和他人命運的決心和信念。
                          靜觀歷史大潮洶湧奔流、民族危難奮起抗戰的同時,孟有田非常努力的去做一個在海邊撿魚的孩子,
                          因為苦難中,這個人在乎,那個人也在乎。向朋友們展現一幅平淡而又不平凡的亂世小民生存史,
                          既有危險和慘劇,也有激情和戰鬥,活著,就要掙扎,就要奮鬥……
                          本文不是叱吒風雲,不是改天換地,喜歡極度過癮,極度意淫者請遠離;
                          由於作者經歷有限,借鑒很多舊書的民俗和俚語,不喜者勿入。
【作者其他作品】:《一個人的抗日Ⅱ》 《亂世小農民》 《擎天記》 《鐵血新共和》 本帖最後由 bib 於 2014-4-6 22:34 編輯

已有(652)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22
第一章 新身份,新記憶,新生活


    公元2011年某市的一個深夜,天氣悶得教人難於呼吸。突然,電光一閃,天空被一條莫測短長的火蛇劃破,這火蛇用一陣使人目眩的慘白的光,照著周潤華陰晴不定的臉。

    女友芷萱剛剛摔門而出,因為他竟然想辭職要當網絡作家。追求夢想是好的,但生活和現實是冷酷的,對於一個渴求結婚後能​​夠穩定生活的女孩來說,那樣的工作畢竟不太靠譜,何況芷萱的父母並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周潤華勉強考上了一所不出名的農業大學,畢業後父母托親戚走朋友,再加上金錢打點,好不容易進了縣農業局,被安排到農業技術推廣站工作。好歹是個事業編制,津貼雖不多,只有下農村時才有,但不拖欠工資,過年過節還能發點東西,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在他的女朋友和家人看來,就這樣將就著也能混一輩子。

    但周潤華很鬱悶,他實在不想在很閒的單位虛耗自己的人生,更討厭勾心鬥角的你踩我軋。在很長時間裡,他在網站瀏覽了海量的小說,由此也產生了令女友憤怒的決定。長長地嘆了口氣,周潤華打開了電腦,翻看著自己費了很長時間才蒐集來的小說素材,都是關於歷史軍事方面的資料。

    鼠標在不停地點擊,周潤華看著想著,心裡反复鬥爭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周潤華逐漸沉浸於自己構思的小說世界裡,外面的閃電和雷聲也無法使他分心。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更長更亮,周潤華突然發現他與鼠標接觸的手動不了了,身體也像觸了電般難以動彈,電腦屏幕驟然黑了下去,冒出了縷縷青煙。他只覺得海量的信息從手臂洶湧而來,灌入他的大腦,幾乎要把他的腦袋充爆,一陣陣眩暈,使他差點倒了下去。

    一聲可怕的、震耳欲聾的霹靂猛然爆發,也分不清是雷聲還是電腦的爆炸聲,周潤華的慘叫完全被蓋住了,然後,他的意識消失了……

    ………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裡的一個黃昏,太陽行將落山,把大地和樹木都抹上了金子的顏色。周有田拄著棍子正在奮力爬山,這是座他不知名的小山包,地上或厚或薄的積雪讓他很費力氣,摔壞的腿更讓他舉步維艱。

    他的面容很憔悴,頭臉還是腫的,傷口的血不知道是止住了,還是凍住了。他投向四周的目光是黯淡和茫然的。在他的眼中。周圍的景色不過是冬日的荒野,滿目淒涼,毫無生機。

    孟有田的頭腦是混亂的,這從他失足跌下深谷昏迷又醒來後便是這樣。一種極度錯亂的感覺讓他的思維陷入了迷茫和混沌。在冰面或水窪裡看著自己的面容時,既有些熟悉,又感到陌生,就如同意識飄離了軀殼,從體外注視著自己。

    我是誰?是孟有田,還是周潤華,或者是電腦。三個殘缺的意識在這個可憐的十七歲的貧苦少年孟有田的頭腦中衝撞著,攪和著,交鋒著……讓他像在一場亂哄哄的夢中一樣。

    遠遠的有野獸的嚎叫,孟有田疲累不堪,腦子也疼得幾欲暈倒。好在他發現了山坡上兩間無人的破窩棚,他撞了進去,一頭栽倒在地上的草堆裡,昏了過去。

    “……民國二十四年……如果能再活過,一定不辜負芷萱的情意,那是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還利錢,得打到大野物還債,要不房子和地就得被李財主收走了……”

    混亂交雜、殘缺不全的意識在孟有田的頭腦裡撞擊著、融合著,就像有人把無數根鋼針在刺進他的頭顱,並在瘋狂攪動著他的腦漿,劇痛難忍。人間的酷刑莫過於此,但他卻只能承受,呻吟著,扭曲著,他蜷縮成了可憐的一團,在寒冷的破屋裡瑟瑟發抖,不是冷的,相反,他感覺到的是一種躁熱,從內向外的躁熱,越來越強烈,五臟六腑像是在燃燒……

    太陽落山了,藉著天邊最後一絲晚霞,從山路上走來了一個女人,不,應該是兩個人,這個女人拄著根棍子,身上還背著個睏倦得迷迷糊糊的小女孩。陳阿秀喘著氣,停下了腳步,她實在累得夠嗆,而且天快黑了,她聽見了山裡野獸的嚎叫,心裡也很害怕。不遠處黑乎乎的小窩棚吸引了她的目光,猶豫了一下,再看看黑乎乎的山林,她似乎沒有了什麼選擇。

    窩棚裡空蕩蕩的,陳阿秀用腳攏了攏地上的草,將妹妹輕輕放下,阿巧的眼皮動了動,發出幾聲呢喃。應該生堆火,一來取暖,二來驅趕野獸。阿秀打開小包袱,將一件破衣服蓋在阿巧身上,走出來,向著另外一間窩棚走去。

    孟有田聽到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來,是夢還是真,他也弄不清楚,頭痛欲裂的感覺剛剛稍有緩解。眼前突然亮了起來,孟有田慢慢睜開了眼睛。有個女人舉著根火柴,站在搖曳的光影下。

    阿秀驚恐地張著嘴巴,呆立在那裡。她直盯盯地看著孟有田,孟有田也在皺眉凝視著她。孟有田判斷不出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迷糊混亂的頭腦讓他失去了判斷力。這個女人的面容在他眼睛裡變成了芷萱的相貌,並衝著他甜甜的微笑。

    “芷萱”的胸口急劇地起伏著,同時,她的嘴張開了。就在阿秀剛要喊出聲的時候,孟有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突然跳起一把抱住了她。阿秀在孟有田的臂彎裡拼命地掙扎,就像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她用腳踢,用胳膊肘拐,用屁股頂,甚至還試圖把孟有田背起來甩出去。

    “芷萱,芷萱……別離開我,別……”孟有田的思維由於阿秀的出現,已經完全被周潤華的意識所代替,在模糊、混亂以及劇痛之中,他需要安慰和寄託,就像落水瀕死的人死死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當阿秀又踢又蹬的時候,孟有田的手抓住了她的胸部。在模糊的意識中,他並不是有意識地去抓,無意當中手就伸到了那裡。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頭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緊緊抱著他的“芷萱”,永遠不要讓她再從眼前消失。

    阿秀咬著牙,她不叫是害怕妹妹驚醒跑來,同樣遭到這個瘋子的毒手。她奮力抵抗著,伸手試圖抓撓孟有田的臉,她的兩手被按住了。於是,她就用腳踢,張開口到處亂咬。但這個瘋子彷彿不知道疼痛一般,嘴裡不停地叫著奇怪的名字,大力地抱著她。她的力氣在逐漸消失,走了一天的路,又飢又渴,她覺得難逃厄運了。

    最後的抵抗,也是無奈的抵抗,阿秀用力扭轉了身子,脊背衝著孟有田,把臉深埋在草堆裡。孟有田兩手緊緊箍著她,嘴裡的一股股熱氣噴到她的耳際。

    半晌,阿秀感覺瘋子的手臂有些放鬆,不禁動了動,而回應則是再一次的箍緊,以及“芷萱,別離開我”的呼喚。

    這確實是一個瘋子,儘管輕薄了自己,但沒有別的動作,阿秀作出了判斷,也漸漸有了主意。

    “我,我不離開你。”阿秀試著低聲說話,孟有田在迷糊和朦朧中嗯了一聲。輕輕吐出一口長氣,阿秀繼續說道:“你鬆一鬆好嘛,我,我,你餓不,渴不?”

    孟有田沉默著,然後下意識地說道:“水,我渴,喝水。”

    “好,喝水,喝水。”阿秀琢磨出了門道,哄道:“那,那你鬆開手,我去給你拿水喝。”

    孟有田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手,一陣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他呻吟了一聲,雙手抱住了頭,身子扭動著蜷縮起來。

    阿秀連滾帶爬出了窩棚,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剛想推醒小妹好一起離開這是非之地,一聲狼嚎讓她的手停在了半空。狼,有狼,離得不遠!阿秀驚惶地緊爬幾步,透過窩棚的破洞向外張望。林子裡似乎有黑影閃過,兩點陰森森的綠光射來,讓她打了個寒戰,緊接著又是一聲嚎叫。媽呀!狼就在不到五十米的林子裡。

    ……………

    寒風窩棚上凌亂的茅草,刷啦,刷啦地響,孟有田做著一些離離奇奇不能連續的怪夢,但身體的躁熱慢慢降低,頭腦的劇痛也逐漸緩解,周潤華的殘缺意識與他的思維融合在了一起,至於超級計算機的一些信息,則被融合後的頭腦慢慢吸收。現在,他既是孟有田,又是周潤華,一個結合了兩個思維記憶的混合人體。

    阿秀打著瞌睡,頭一下子撞在窩棚的牆上,她立刻警覺地醒來,只覺耳邊風在呼呼地響,四肢凍得都麻木了。窩棚門外那一小堆火已經燒得只剩下幾點火炭,兩頭惡狼逡巡著正逼近過來。她慌忙抓起身邊從窩棚拆下來的幾根樹枝木棍向火堆裡投去,幾點火星濺起,火炭沒有燒著扔過來的柴禾,反倒黯淡下去。兩頭惡狼向後跳了一下,發出低低的吼聲,又向前逼近過來。

    “芷萱……”孟有田在夢中下意識地低聲呼喚,慢慢睜開了眼睛。是的,是女人的呼喝,惶急而憤怒,還隱約夾雜著小女孩的哭聲和野獸的吼叫。

    他一骨碌從草堆裡坐起身,使勁眨了眨眼睛,晃了晃頭,使自己清醒過來,伸手在身邊一划拉,抓起了那支**,忍著腿痛爬起來,跛著腳向外奔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25
第二章 患難之遇


    寒風吹著孟有田的臉,使他更加清醒,映入眼簾的是這樣的情景。

    阿秀頭髮凌亂,用身體擋在窩棚口,揮舞著棍子,嘴裡發出呼喝,驅趕著、嚇唬著兩頭已經逼近的惡狼。她手臂揮動的頻率越來越慢,她的心底浮起了悲哀,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身後嚇得哭個不停的妹妹阿巧。

    兩頭狼知道已經穩操勝券,一頓美餐馬上就要進肚了,它們不緊不慢,耐性十足。它們開始呲著牙準備做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進攻,尖利的牙齒看上去十分怕人。上翻的嘴唇下邊,兩排牙齒在朦朧的月光中閃著白光,深深的眼窩裡細長的陰森森的雙眸死死地盯著面前這個徒勞掙扎的女人。

    孟有田衝出了窩棚,慘淡的月光下,一個女人和兩頭狼的對峙盡收眼底,他想都沒想,迅速地將槍托抵到了肩上。這是長期訓練的結果,他的父親是個職業獵人,從小的時候,他便跟著父親起早貪黑,在山林中闖蕩。

    兩頭狼在發起攻擊之前的一瞬停下了動作,轉頭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類,稍許的遲疑讓它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轟!”的一聲,鐵砂子披頭蓋臉地射了過來,兩頭狼離得很近,孟有田打得很準,伴著淒厲的慘叫,一頭惡狼當即倒在地上,另一頭打了個趔趄,身體搖晃著向樹林裡跑去。

    阿秀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切驚呆了,她喘著粗氣,嘴裡噴出陣陣白霧,將棍子勉強橫在胸前,戒備地望著這個差點侵犯了自己,此時又救了自己的瘋子。雖然臉上有著傷痕和泥垢,但也能看出這瘋子竟是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小伙子。

    孟有田皺著眉頭,看著這個充滿敵意的女人,和芷萱沒有什麼相像的地方,只是那堅定的神態……再沒有機會向芷萱補償自己的虧欠了,地上垂死的狼突然發出了最後一聲嚎叫,這叫聲從腳下傳到了他的全身,讓他油然而生一種淒愴悲涼之感。

    重重地嘆了口氣,孟有田移開視線,一瘸一拐地走到狼的旁邊,用槍托重重地搗在狼頭上。狼已經死了,牙齒都露在外面,慘白的牙齒完全失去了生氣。他咽了口唾沫,只覺得又飢又渴,便彎腰拖起死狼,蹣跚著向小窩棚走去。

    阿秀看著孟有田進了窩棚,半晌裡面似乎傳出火鐮火石的敲擊聲,一點光亮閃現出來,慢慢變大,窩棚裡燃起了一堆火。她的身子這才緩緩軟倒,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摟著小妹呼呼的喘氣。

    風輕輕地刮了起來,雪花飄落下來,先還零零落落,跟著便是一團一團地飛舞。空中已經望不見什麼了,只有重重疊疊、一層又一層的扯碎了的棉花團,整個世界都被裹進桃花、梨花或者繡球花裡了。

    孟有田在窩棚裡生起了火,環顧四周,腦子清醒了便想起了很多事情,這裡並不陌生,是進山的獵人們蓋的一個落腳休息的地方,三年前他還和父親來過這裡。

    自失地苦笑了一下,他在窩棚裡尋找了一番,從角落裡找到一個破甕,剩了一個底兒,倒也能裝兩三碗水,窩棚中間用幾塊石頭壘的簡易爐灶還在。他拎著破甕走出去,窩棚後背風的地方已經厚厚積了很多雪,他將破甕裝滿又回了窩棚,將火移到爐灶下,將破甕坐了上去。然後,他坐在草堆上,從身上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子,開始拾掇那頭死狼。

    動作那麼自然而熟練,開膛破腹,剔肉扒皮,沒有絲毫的滯礙,兩個意識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孟有田,或者是周潤華,現在已經成了一個人。

    甕裡的雪化成了水,冒出了熱氣,又翻滾起來,孟有田將狼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扔了進去。不一會兒,肉香便飄蕩而出,充滿了這間風雪中的山中小窩棚。

    ……………

    這場雪下得可真大,只見天連地,地連天,白茫茫的一片。孟有田吃飽喝足,來到窩棚門口觀察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旁邊黑乎乎的窩棚,猶豫了一下,又輕輕搖了搖頭。那個女人充滿戒備和敵意的眼神令他很有芥蒂,他不想去獻什麼殷勤,或者自討沒趣。

    把剛剝下的狼皮擋在門口,又在下面加了些雜物,這樣一來可以遮風,二來有東西闖進來,也能給他起個預警的作用。孟有田將草堆攏了攏,斜倚在上面,抱著重新裝好火藥的**,守著火堆緩緩閉上了眼睛。在長時間的胡思亂想中,孟有田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大雪紛紛揚揚,直下到第二天清晨才風消雪停。一輪淡淡的灰色太陽疲乏地掛在天空,好像它也被這大半夜的狂風暴雪打擊得筋疲力盡,奪去了它無限的熱量。它對著大地是冷冷淡淡的沒有神氣,無精打采。整個的山林被酷寒的威嚴嚇的寂靜無聲。只有天空剩下的雪粉碎末,象霜渣一般下落,遮蔽著太陽的光芒。

    噼哩啪啦,一陣響聲驚醒了孟有田,他幾乎在睜開眼睛的一剎那便將抱在懷裡的**端平,對準了門口,在山林裡長時間的奔波狩獵使他具有了下意識的反應。

    阿秀抱著妹妹一頭撞了進來,大半夜的風雪幾乎將她凍僵,火柴用光了,她生不了火,眼瞅著懷裡受了風寒和驚嚇的妹妹越燒越厲害,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在這荒山野嶺,大雪封路的時候,她被逼上了絕路,除了勇闖“虎穴”再沒有別的法子。

    “求求,你,救救俺妹,你,你要咋樣都,都行,求求你了。”阿秀哆嗦著凍得沒有血色的嘴唇,緊緊抱著妹子,對著孟有田和黑洞洞的槍口,眼淚流了出來,順著白紙一樣的臉頰淌下。

    孟有田眨了眨眼睛,緩緩放低了**,沉聲問道:“你妹咋啦?”

    “她,她生病了。”阿秀低頭看了眼妹妹,眼淚落在嫚兒的小臉蛋上,嫚兒嘴唇乾得起了皮,猛然抽搐了一下。

    孟有田起身瞅了瞅,皺著眉來到火堆旁,輕輕拔開上層的灰燼,用雜草重新將火燃起,添了幾把柴,轉身走了出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27
第三章 窩棚之夜


    人有時候是被逼無奈,不得不做違心的事情,阿秀便是如此。她慢慢坐在火堆旁,對妹子的牽掛和擔心壓過了自己內心的恐懼和害怕,在她反复思想鬥爭闖進來之前,她已經做好了以身伺“虎”的準備。

    時間不大,孟有田拖著兩捆樹枝走了進來,頭上身上都是打柴時從樹上落下的積雪。

    “添柴!”孟有田生硬地命令著,拿著破甕又走了出去。

    窩棚裡又暖和起來,甕裡的水冒著泡,煮著孟有田從樹林裡砍下來的幾塊柳樹皮。阿秀關切地望著躺在狼皮上的嫚兒,嫚兒的額頭上蓋著一塊浸濕了雪水的破布。

    孟有田坐在一旁用小刀靈活地削著一根拇指粗的樹枝,一柄小木勺逐漸現出了形狀。他看了看煮著的藥,用小勺攪動了幾下,輕輕點了點頭,把藥倒進自己的木碗,連勺子一起放在阿秀的腳前,“餵她喝藥!”

    看著孟有田拎著破甕跛著腳再次走出了窩棚,阿秀端著碗猶豫著,她用小木勺舀起藥汁,嚐了嘗,嗯,苦的。她咧了咧嘴,到了這步田地,她和妹妹還有別的選擇嗎?

    甕裡的雪水又燒開了,肉塊浮起沉下,飄出誘人的香味,阿秀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沉睡著的嫚兒,似乎平靜了許多,她又偷眼去看孟有田。孟有田正擺弄著幾根破竹片,臉上似乎露出一絲笑容,然後抽出小刀子,仔細地切削起來。

    阿秀本來就很飢餓,再加上肉香的誘惑,更加難耐起來。她已經偷偷瞅了孟有田好幾眼,但孟有田正沉浸於工作當中,一點也沒有註意。

    “大哥,肉,煮熟了。”阿秀低聲提醒道。

    孟有田皺了皺眉,似乎嫌阿秀打擾了他的工作,頭也不抬地說道:“餓了就吃,甭廢話。”

    阿秀垂下了眼瞼,沉默了半晌,到底還是抵禦不住食物的誘惑,從甕裡舀了一碗湯,端在嘴邊,慢慢地啜吸著。滾燙的肉湯進肚,渾身上下都暖和起來,說不出來的舒暢。偷偷瞅了孟有田一眼,阿秀像作賊似的又飛快舀了一碗,慢慢地喝著,細細地嚼著,生怕發出一點聲響。

    呼,孟有田試了試竹籤的柔韌性,滿意地吐出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這一回他許久也沒有回來。

    阿秀這下可以放鬆了,她連肉帶湯將甕裡的食物吃了個乾淨,真香啊,多長時間沒吃嚐到肉味了,幾個月,還是一年多。她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看了看呼吸已經平穩的妹妹,起身拿著破甕出門裝了雪,回來又將破甕坐到了火堆上。

    灰濛蒙的太陽升到了半空,又慢慢地向西沉去,阿秀已經壯著膽子到樹林裡撿了三次柴禾,孟有田還沒有出現。阿秀在窩棚門口張望了一下,竟然有些擔心。他不是就這麼走了吧,把我和妹妹扔在這荒山野嶺可怎麼辦呢?

    一直躺在那裡沉睡的小嫚,忽然翻動起來,從蓋著的幾件破衣服裡伸出一隻小手,迷瞪著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喃喃的說道:“香,我渴。”

    “嫚兒,你,你醒了。”阿秀喜出望外,急奔到妹子身旁,伸手摸著她的額頭,溫度確實下來了。

    “姐——”嫚兒費力地笑了笑,說道:“我,我渴。”

    “好,好,姐這就給你喝水,不,是喝肉湯,可香呢!”阿秀一手扶起妹子,讓她倚靠在自己的腿上,從破甕裡舀碗肉湯,用小木勺慢慢地餵著。

    一碗肉湯下肚,嫚兒精神了許多,眼睛轉動也靈活起來,“好喝,真香。”

    “香吧,那就多喝點,這肉都煮得爛爛的,你也慢慢吃些。”阿秀欣慰地笑著,殷勤地伺候著妹子。

    ……………

    太陽更低了,灰濛濛變成了淡紅色,給積雪的樹梢也染上了一層淺紅,光線正一條條地消失,所有的東西都將溶成灰色的一片。

    喝過肉湯的嫚兒和姐姐說了會兒話又迷迷糊糊地睡去,阿秀走到窩棚門口望著即將落山的太陽,微微皺起了眉頭,互相矛盾的心思交織在一起。驀地,她睜大了眼睛。

    夕陽西下。孟有田的身影出現了,夕陽下只有他一個人,天地間彷彿已只剩下他一個人。他拖著獵物在往前走,不知道是腿傷又重了,還是一天的寒冷凍僵了他的身體,他走得很慢,可是並沒有停下來。

    阿秀的心底浮起復雜的情感,也不知是喜還是愁,她下意識地奔出了一步,來到了窩棚外,但她又停下了腳步。輕輕咬著嘴唇,緩緩眨著眼睛,她猶豫著,遲疑著,最後,她還是加快了腳步,踏著沒脛深的積雪迎向孟有田。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對視了一眼,孟有田也不客氣,將肩上的繩子遞給了阿秀,邁步向前走去。夕陽的最後一點紅邊也藏到了山後,晚霞並不絢麗,發著淺紅色的淡淡的光,將兩個人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

    對一個獵手來說,冬天是打獵的絕好季節。山上的草已悉數敗落,沒有了遮掩,更容易發現獵物的踪跡;缺少食物,獵物們在冬日更容易亂了陣腳,常常不顧危險出來覓食,就會成為獵人的盤中餐;倘若再下一場大雪,獵物的腳印都會被看得一清二楚,想要逃離實在是很難的事情。

    三隻山雞,一頭麋鹿,孟有田今天的收穫在阿秀看來相當不錯。但她絕不會想到冬天打獵的艱辛。確實,下雪之後是打獵的好機會,但那時山裡的氣溫通常很低,獵物一般也很警覺,兩三百米遠就能嗅到人的氣息,所以通常要不動聲色地守在雪地裡,這種長時間所承受的寒冷和飢渴絕對不是門外漢所能想像的。

    兩個人雖然不說話,但卻顯得很有默契。孟有田將山雞拔毛挖肚,扔給阿秀,阿秀便拿進窩棚添水煮肉。等到肉香味飄出,孟有田已經將麋鹿拾掇乾淨,把一張新鮮的皮子掛在窩棚裡,然後他削了幾根尖樹枝串起肉,在火邊慢慢地烤著,驅散著身體裡的寒意。火光搖曳,他微微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29
第四章 患難的關心


    阿秀開始感到緊張了,沉默使氣氛變得壓抑,她又想到了孟有田像瘋了似的抱住她的情景,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胸部,她的鼻子尖冒出了細小的汗珠,不時偷看孟有田和睡著的小嫚,呼吸變得有些粗重起來。他要撲過來怎麼辦?是拼了命反抗,還是為了妹子忍辱受屈?

    劈啪一聲,火堆裡爆起一點火星,孟有田的眼光一閃,將手裡的肉從火上移開,仔細看了看,嗯,這便是明天的乾糧了。趁著這場大雪,多打些獵物,然後出山回村,那是自己的家,那兩間破土坯房……孟有田想著想著不由得苦笑起來。

    他,他在笑,笑得不懷好意,阿秀使勁捏著手指,指甲蓋都擠得發白,完了,今晚就得毀在這個傢伙手裡了。當初她闖進來時不顧一切,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她的心態又產生了變化,恐懼又佔了上風。

    孟有田乍逢巨變,根本沒有那個心思,而且阿秀顯得很瘦弱,也提不起他的興趣,但窩棚裡多了兩個人,總不能把她們當成空氣吧!他微皺著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阿秀,看得阿秀局促不安,像一隻惡狼面前的可憐小兔子。

    哼,孟有田不悅地哼了一聲,斥道:“別裝出那副樣子,好像自己是個仙女,誰都稀罕似的。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眉眼還湊和,可惜是個黃臉婆。早上你進來時是咋說的,嗯?我要咋樣都行,你那是放屁呢,還是拉了屎想再坐回去?”

    阿秀被罵得臉上陣青陣紅,一個挺好的姑娘被孟有田發洩一腔鬱氣給說成了醜八怪,她低著頭輕輕拍了拍有些被驚擾的嫚兒,慢慢抬起頭,很絕​​決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那你,你想咋樣?俺,俺都受著。”

    “受著,都受著。”孟有田恨恨地重複著,想到了自己的苦處,不禁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伸手拿起根樹枝,啪地掰成兩截,當作筷子,從破甕裡夾著雞肉大口吃了起來。

    吃飽喝足,孟有田起身走了出去,將做好的小機關和收拾出來的動物內臟都扔在小樹林裡,撿了兩捆柴禾,又做了幾枝松明火把才回到了窩棚。

    過了這麼長時間,小嫚已經醒了,正斜靠在阿秀的腿上,喝著雞湯吃著雞肉,見孟有田進來,小孩子嚇了一跳,瞪著眼睛盯著這個陌生人,小手緊緊抓著姐姐的衣袖。

    孟有田將兩捆柴禾放在窩棚門邊,只是瞟了小嫚和阿秀一眼,冷冷地吩咐道:“看著火,別燒滅了。”說完便自顧自地回到草堆旁,檢查了下槍枝,躺下閉上了眼睛。

    小嫚眨著眼睛望向姐姐,秀兒輕輕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將勺子伸到妹妹嘴前。

    夜漸漸的深了,孟有田似乎已經睡著,發出了均勻的鼻息。阿秀將睡著的嫚兒從自己腿上輕輕挪開,揉了一會兒,消除了酸麻的感覺。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向火裡添著柴禾,暗下來的火又明亮起來。

    山林裡不時響起野獸的嚎叫和不知名的夜鳥的哀啼,阿秀坐在妹妹身旁,心神不寧地熬著這漫漫長夜。孟有田睡得正酣,還偶爾響起一陣小呼嚕。輕輕晃了晃腦袋,阿秀努力趕走睏倦,伸手抓了把柴禾添進火堆,激起了幾點火星。

    一陣異樣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阿秀瞪大了眼睛,很害怕。她轉頭看了看孟有田,希望他能警覺而起,給自己一種安全的感覺,但孟有田依舊睡得香甜。怪聲在窩棚外徘徊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是嘎吱嘎吱踏雪的聲音,漸漸遠去了。阿秀提心吊膽的心情才稍微緩解,輕輕吐出一口長氣。等她再抬頭時,卻發現孟有田已經睜開了眼睛,緊皺著眉頭在思索著。

    剛才那是野豬,一大一小共是兩頭,夜晚正是它們覓食的時候,不知道它們是否吞下了自己放的小機關?這種小機關自己也是頭一回用,對於野獸的反應也是心裡沒底。如果中了機關的野獸垂死掙扎,不,動物怕火怕光亮,只要窩棚裡的火不滅,它們就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

    突然,野豬的嚎叫在樹林裡響了起來,既痛苦又淒厲,然後又伴著雜亂的撞擊樹木的聲音,孟有田睜大了眼睛,端起**來到窩棚門口,將草簾子掀開半邊,向外面張望著。好啊,終於中了機關了,這野豬得了胃穿孔,是在劫難逃了。果然,淒厲痛苦的叫聲一次次微弱下去,野豬要完蛋了。

    就在孟有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的時候,突然樹林裡又傳出野獸的嚎叫聲,一種是野豬,另一種是——孟有田睜大了眼睛。

    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聽著聲音可以確定樹林裡正在進行著一場野獸與野獸的搏鬥。孟有田猶豫著,敢向野豬發起進攻,那可不是一般的猛獸。老虎,不對,沒聽到它的叫聲,那——就一定是豹子了。這種性情機警,既會游泳,又善於爬樹的膽大凶猛的食肉動物,常會在密林的掩護下潛近獵物,或者躲藏在樹上伺機突襲,雪後食物的缺乏更使它具有了冒險一搏的可能。

    孟有田臉上陰晴不定,這是一次機會,也是一次冒險,野豬、豹子,哪個都不是好惹的傢伙。但不冒險怎麼會有收穫,他太需要大獵物來緩解自己面臨的困境了。深深地吸了口氣,孟有田抓起松明火把在火堆上點燃,衝了出去。

    “你——”阿秀一直注視著孟有田的舉動,見他衝出窩棚,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手停在了半空。

    她再不懂也知道外面的危險,孟有田雖然有些危險,但同時也是個依靠,如果沒有孟有田,阿秀不知道該如何走出這雪封的深山老林。

    時間在悄然流逝,阿秀心神不寧地在窩棚門口張望著,樹林裡野獸的嚎叫揪著她的心,樹木間透出的那一點點光亮多少能給她一些安慰。不要滅,火把千萬不要滅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32
第五章 冒險的收穫


    “轟!”槍響了,緊接著是野獸淒厲的叫聲,阿秀緊緊捏著衣角,咬住了嘴唇。

    許久許久,在忐忑不安的擔心裡,阿秀看到那一點點光亮移動起來,逐漸變大,她瞪大了眼睛。一跛一跛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孟有田手裡拖著獵物,慢慢地出了樹林,向著窩棚走來。

    ………………

    一頭金錢豹,如果不是飢餓難耐而鋌而走險,孟有田休想打到它。不過,也是孟有田給它創造了襲擊的機會。一大一小兩頭野豬吃著孟有田扔下的誘餌,大的野豬吞下了包裹著動物內臟的機關,冰塊在胃裡迅速融化,藏在冰塊中的尖利竹籤慢慢伸直,立時扎破了大野豬的胃。

    疼痛難忍的大野豬刨雪撞樹,折騰的力氣越來越小,終於癱軟下來,只剩下一頭小野豬在驚惶的守候。終於,潛伏已久的金錢豹找到了機會,一躍而出,向小野豬發起進攻。

    孟有田剛進樹林便將火把插在一棵樹上,逆風端著槍進入林​​子深處,豬豹之爭已經接近尾聲,金錢豹死死咬住了小野豬的頸部,小野豬只剩下了無濟於事的垂死掙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消耗了不少體力,終於將獵物制服的金錢豹沒想到孟有田的槍口已經瞄準了它。槍裡裝的是獨彈,打野豬的不二選擇,現在用來打豹子,正合適。

    “距離四十七,風速偏北1-2,溫度很低,上下差適中……”就在孟有田瞄準豹子的時候,他的腦袋裡突然自動地跳出了這些數字,然後他就下意識地微調了下槍口。豹子覺察到異樣,警覺地半立起身體向著孟有田的藏身處發出低吼的叫聲,孟有田沒有動,他在等。豹子向前走了兩步,用更大的聲音進行威嚇,這時,孟有田的槍響了。

    這會是一張好皮子,孟有田看著豹子嘴裡流出的汩汩鮮血,這是他有史以來打得最準的一槍,雖然是**,但精確的測距和風向,以及他長時間用**的經驗融合在一起,才打出了這致命的一槍。

    冒險嘛,是的,如果不能一槍斃命,他要跌爬著跑到火把處,肯定是難逃豹子之口。那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孟有田拖著豹子向林子外走去,心中開始感到後怕。這不是一時的衝動,也不是被欠債逼得用命來搏,而是重生後有了一種豁出去的感覺,或者是有了最危險的經歷後,變得膽大包天的意思。

    隨著失去原來生活的延續,迷​​茫、困惑、不安、鬱悶逐漸消散,重獲新生的念頭也在步步深入孟有田原來的頭腦。記憶的融合使他意識到不可能再擁有自己原來的那個世界,周圍只留下了他目前生存於其中的陌生世界,就像他第一次在山中探險時那樣。不管他承不承認,一個全新的生活歷程已經展現在他的面前。

    生活是什麼?如果是原來的孟有田,可能會覺得很簡單,那就是吃飯睡覺賺錢過日子。可對於現在的孟有田來說,卻比回答是有先有雞還是先有蛋要難得多。雞和蛋的答案只要二選一,非此即彼,而生活卻要複雜的多。天上不會掉餡餅,錢要賺,方式有不同,飯要吃,排場有講究,就連睡覺也要分地方大小,所以簡單的日子也就變得複雜起來,沒有答案,或者答案太多,找不到唯一。

    是啊,找不到唯一,可身份還沒有改變,現在的孟有田還要先依著原來孟有田的生活軌跡向前走下去。但分岔是必然的,而且這個分岔點自從周潤華的意識和計算機的數據陰差陽錯灌入到孟有田的腦袋裡後使已經產生了。

    夜宿窩棚、偶遇阿秀、殺狼救美……一直到現在,不管是孟有田,還是周潤華的人生已經發生了變化,只是融合後的意識並沒有去考慮這些而已。

    從迷茫失落到心平氣和,從下意識的行動到坦然面對和重新思考,孟有田終於完成了從意識到身體的煥然一新,直覺得一身輕鬆,甚至連那一跛一跛的走路姿勢,也不再成為他的累贅。而且他還想到了一個很酷很酷的名人,雪,紅色的雪,他的跛腳下豈不就是被豹血染紅的雪。

    蒼白的手,漆黑的刀!手既不白,也沒有黑刀,雪色月光下,孟有田感覺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一個人,直到——他看見了倚在窩棚門邊的那個身影。

    生活就是自己去探險屬於自己的世界,有的人因為無所畏懼,擁有了很大的世界,心胸也隨之開闊;有的人因為怯懦,永遠也無法開拓出更多的空間。有了更多感悟的孟有田對著阿秀露出了微笑,阿秀向後縮了一下,被嚇到了。孟有田無奈地翻了翻眼睛,又回復了冰冷的神情。還是裝酷吧,那位名人也是很酷很冷的。

    窩棚裡火光閃爍,孟有田又拖了兩趟,才把樹林裡的兩頭野豬都拖了回來,這下子可以回家了。有了這張好豹皮,能把欠的高利貸都還上,還能剩下野豬,是吃是賣就由自己決定了。孟有田倚坐在草堆旁,仔細琢磨著,不對,為啥那麼傻,用豹皮還債豈不是便宜了李財主,若是自己拿到鎮上去賣,肯定多得不少錢,不會被李財主黑了去。

    孟有田再不是原來的那個頭腦簡單的老實頭,或者說不是原來的孟有田了,他的眼睛轉啊轉的,重新規劃著自己的生活。那兩間土坯房雖然很破舊,開春也該修理了,可總是自己能遮風擋雨的窩呀,在沒有奮鬥到更好的階段前,還是要維持下去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34
第六章 何家血案


    啊!自己還有母親要奉養呢,這,孟有田抿起嘴角,露出了一絲複雜的、苦澀的笑容。苦笑,或是溫情的笑,也只有他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思維和意識的混合體,才會有如此複雜的感受。再也見不到那邊的父母了,孟有田的鼻子有些發酸,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忍住眼淚。就把兩個人的孝心都傾注在這個含辛茹苦的母親身上吧,總算是個寄託。

    “姐,姐…”睡夢中的嫚兒伸出手,無意識地叫著,阿秀趕忙握著妹妹的手,輕輕拍著,嫚兒漸漸安穩下來,又沉沉睡去。

    阿秀給嫚兒擦去額頭上沁出的汗珠,輕輕舒了口氣,一抬頭髮現孟有田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倆。

    “出了汗病就好了。”孟有田眨了眨眼睛,淡淡地說道:“你們倆是怎麼回事,晚上怎麼還敢翻山?不怕被狼吃了?”

    阿秀垂下眼瞼,停頓了半晌,幽幽地說道:“我們要去十里村,投親戚。”

    “十里村?”孟有田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嘴,說道:“你是誰家的親戚,我就是十里村的,你在撒謊騙人嗎?”

    阿秀將信將疑地看著孟有田,皺著眉頭說道:“我沒有撒謊,那是我的老盟叔,叫趙雙保……”

    “趙雙保?倒是有這麼個人——”孟有田翻了翻眼睛,撇了撇嘴說道:“早八輩兒就死了——”見阿秀不相信地瞪著眼睛望著自己,他又補充道:“大概有五六年了吧,那年鬧瘟疫,一家子都走了,只剩個兒子叫根保,發燒燒得有些傻了,比我小一歲,十六了。喏喏,他的左腮上有顆黑痣……”

    “那就一定是了。”阿秀的表情黯淡下來,低沉地說道:“這可怎麼辦,連個投靠的地兒都沒有了,凍天凍地的,我們——”

    “你家裡人呢?”孟有田盯著這個愁苦的女子問道。

    “都沒了。”阿秀低聲答道。

    孟有田沉默下來,不再想多問,看著阿秀腳上磨破的鞋子,還有身上單薄的穿著,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半晌才開口說道:“明天收拾收拾你跟我到鎮上去,我在集上賣了這張豹皮給你些錢,你還是回家,或者投靠別處去吧!”

    阿秀抬頭感激地看了孟有田一眼,又低下頭來,心想:這人的心還是挺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裝樣子在騙我。回家,哪有還有家,回去就進了火坑,不光是自己,還​​有妹子。投靠別處,哪有還有能落腳的地方。

    見阿秀不說話,孟有田也不再詢問,抱著槍往草裡一靠,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便發出了輕輕的鼻息。

    ……………

    夜色深沉,再加上蒼白的雪色,安平鎮象罩著白色的喪服。半輪冷月在幾片稀鬆的凍雲間浮動,像是涎著半邊臉的無賴。

    鎮上的何家大院,月光同樣靜靜的流瀉下來,給人的感覺更像脫離了整體而單獨存在一般,不是皎潔和柔和,而是慘白和冰冷。

    廳堂裡,搖曳的燭光下,一股污穢腥臭的氣息,鎮子何正鴻設酒款待著縣城裡來的張科長。酒過兩巡,各人都紅頭脹臉,雞骨頭魚刺撒了滿地,興致正濃。

    酒酣耳熱之際,何正鴻提出了他兄弟因搶女人逼人上了吊的人命官司來,要張科長代為通融,又將給各官長的謝禮(用紅紙包著的銀元)放在桌上。張科長挺著肚子,擦著油汗一一應允。

    何正鴻見大事已成,便話鋒它轉,要自己的兩個姨太太斟酒,大家行令猜拳。浪聲浪氣之陣,張科長更無拘束,對著臉擦脂粉的三姨太伸出了一隻胳膊,“來,他三姨娘,你可不能耍滑,看在老哥面上,再來一拳……”

    三姨太久有鍛煉,丟了個媚眼,把張科長直伸過來的手推下去,嬌聲道:“好我的科長咧,我可不太會呢,您就饒了我吧!”

    “不行,要的就是這個半推半就,連羞帶嬌的'澀巴'拳。”張科長嬉皮發賴地咧嘴大笑,充血的眼睛射出淫邪的光,盯著這個浪蕩女人。

    “好我的科長,您可得讓著我呀!”三姨太浪笑著靠近了張科長,一手摀著鼓鼓的胸脯,一手伸了出來,嘴裡叫著一,二,三的令。

    “咣噹!”門被一腳踢開,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飛擲而來,直砸到酒桌上,杯盤亂跳,酒湯四濺。

    扔在桌上的是一顆沾著血污的人頭,兩隻死魚般的眼睛無神地睜著,正對上何正鴻的視線。

    “媽呀!”三姨太尖叫一聲,兩眼一翻,嚇昏過去了,二姨太驚呼一聲,拱進了桌下。

    幾個壯漢怒目橫眉地走進屋內,帶進來一股寒風和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張科長的兩個馬弁像死狗一樣倒在門外,身上的血汨汨流出。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何正鴻急忙就要去掏槍,可是心慌意亂,哆哆嗦嗦的怎麼也掏不出來。

    “慢慢掏,別著急。”柳無雙走過來,手裡的槍點著何正鴻和張科長的腦袋,“替天行道,劫富濟貧,老子就是九龍堂的當家的,今兒就讓你們做個明白鬼。”

    “饒命,好漢饒命啊!”張科長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偷偷拉了一把已經嚇呆了的何正鴻。

    “好漢爺,饒命。”何正鴻這才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喪著臉哀求道:“好漢爺抬抬手,咱有錢,有錢,給大家帶上,全當個茶水盤纏…… ”

    幾個大漢走上來,拎小雞似的將兩個人扔到了當院,不大會兒工夫,李大鴻的大小老婆、老媽,還有幾個保鏢護院都被押了過來,一個個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跪成一排。

    柳無雙往太師椅上大馬金刀的一坐,手裡還拎著個酒壺,一個大漢走過來,耳語了幾句,他立刻瞪起了眼睛,凶狠的掃來掃去。然後,伸手一指何正鴻,喝道:“老子剛宰了你那個該刀剮的兄弟,今兒還要滅你們何家滿門,給我打,打死餵狗。”

    “哎喲,娘噢,不要打了,好漢爺,我拿錢,我有錢,饒命啊!”何正鴻還想用錢買命,苦苦哀求著。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36
第七章 被逼無奈的依靠


    “有錢也要你的狗命!”一個半大小子恨得咬牙切齒,掄起手中的棍子狠命砸了下去,“叫你何家搶我姐,叫你何家作惡,叫你何家逼死我爹……”

    一頓大棒子打得何正鴻哭爹叫娘,吱哇亂叫,在地上翻來去滾去,圍著的大漢待他到了腳邊,便是狠踢猛踹。何正鴻的聲音越來越小,滿頭滿臉都是血,躺在地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柳無雙擺了擺手,提起酒壺一口喝乾,啪地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起身喝道:“姓何的全殺光,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街上響起了槍聲,幾匹馬如風般在鎮子裡來回奔馳,有的衝著天上打,有的衝著地下打,有的衝著牆。騎在馬上的騎士高叫著,“九龍堂辦公事,只和何家過不去,槍子兒沒眼,有事的朝前,沒事的靠後!”接著砰砰的又是幾聲槍響。

    ……………

    細小的雲片在淺藍明淨的天空泛起小小的白浪,太陽已從山巔後面露出來了大半個臉,把幾道光的溫暖跟即將消逝的黑夜的清涼交流在一起。

    阿秀吸了吸鼻子,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肉香已經瀰漫在窩棚裡,嫚兒好像已經恢復了精神,正烤著肉串,不時地咽著唾沫,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

    “嫚兒,你——”阿秀坐起身子,一件破棉襖從身上滑落下來。

    “姐,你醒了。“嫚兒笑瞇瞇地湊過來,將手裡的肉串遞過來,“你吃,可香了。”

    阿秀伸手試了試妹妹的額頭,喜悅地將她摟在懷裡,臉貼著臉,笑道:“我的嫚兒好了,一點也不熱了。”

    “嘻嘻。”嫚兒笑了一聲,說道:“姐,你吃。”

    阿秀接過肉串,輕輕地咬了一口,這才環視了一圈,奇怪地問道:“他呢?”

    “天剛濛濛亮就出去了。”嫚兒說道:“讓我燒火,還削了肉讓我烤著吃。”

    阿秀抿了抿嘴,看著從身上滑落的破棉襖,一股久違的溫暖湧上了心頭,看來他確實是個好人,那晚定是喝多了,或者睡迷怔了,把自己當成了他的相好,芷萱,嗯,很好聽的名字呢!

    窩棚外響起了一陣聲音,阿秀猶豫了一下,將肉串幾口吃掉,起身走了出去。

    孟有田已經從樹林裡砍了一些大樹枝,正在窩棚外砍砍劈劈,只穿了件夾衣,破氈帽已經甩掉,頭上卻熱氣騰騰的。

    “大哥,您穿上衣服,當心著涼。”阿秀走上前去,雙手捧著棉襖遞了過去。

    孟有田嗯了一聲,接過棉襖兩下便穿上,說道:“你去把那山雞煮了,我把架子綁完,咱們吃完飯就去鎮子。”

    阿秀使勁點了點頭,依著孟有田的話去幹活,沒有一點猶豫和勉強。

    孟有田綁好架子,雖然沒有車,但這個東西可以在雪地上拖行,也算是個簡易雪橇,獵物就都能裝上,能省不少的力氣。將砍劈下來的破木短枝抱進窩棚,阿秀正專心地攪和著鍋裡的食物,孟有田也不著急,坐下來耐心地等著。

    “大哥——您怎麼稱呼?”阿秀偷眼看了看孟有田,鼓足勇氣問道。

    “我姓孟,叫孟有田。”孟有田簡短地回答道。

    阿秀沉默了半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自怨自艾地說道:“有了點錢也沒用,買斗二八升糧食,能吃幾天。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自己找個活兒幹才是長遠。”

    孟有田沒吱聲,他不知道阿秀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無親無故了,這可怎麼辦才好?”阿秀繼續說道:“我這麼高了,還能去掂著棍要飯嘛……”

    孟有田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問道:“那你想找個什麼活兒幹呢,或許到鎮上能找個大戶人家當傭人?”

    “我是窮家出身,啥活兒都會幹。”阿秀終於盼到孟有田接話了,趕忙抬起頭說道:“縫縫洗洗,種地收割,只要有個落腳的地兒,我能養活我和妹子。到大戶人家,我不想,那裡——”

    阿秀欲言又止,臉上浮現出既害怕又激憤的神情。

    孟有田沉默了下來,這個事兒還真不好處理,關鍵是自己能力有限,以後的生活雖然有了點想法,但成與不成還不好說。

    “有田哥,我能不能跟著您打獵?”阿秀用希翼地目光望著孟有田,臉上直發燒,但到了這步田地,她也想不出別的出路,“我有力氣,能幫您背背扛扛,嫚兒也勤快,只要您給我們姐妹找個能遮風擋雪的草棚也好。”

    孟有田撓了撓頭,囁嚅著說道:“這樣啊——”

    “有田哥,你就把我當親妹子,有啥不好哩!”阿秀望著孟有田,眼淚似乎要流下來,“您是個好人,我才敢求您。我眼前要有三寸寬的一條道兒,也不想麻煩您。要是您——我說過的話也算數,您想咋的都行。”

    這是什麼話?孟有田最見不得女人求自己,要是芷萱肯軟一些,唉,不想這事兒了,先顧眼前吧!

    “好吧!”孟有田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說道:“那你就先跟著我回村,到見到我娘再說,她是個善心人,再怎麼也會幫你們想想辦法的。”

    “謝謝您,有田哥。”阿秀聽到去見孟有田的娘,心裡踏實了一些,窮人家的女人,心地一定不能太壞,像那個老趙婆子。

    吃完飯,阿秀幫著孟有田將獵物搬上木架子,用草蓋好,收拾齊整,三個人才啟程向山下走去。

    嫚兒的病雖然好了大半,但還是體弱,走了一會兒便有些氣喘。孟有田讓她坐在木架子上,圍著麋鹿皮,他和阿秀拉著繩在雪地上拖拽,倒也不覺得沉重。

    “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岔道口了,一條是往鎮上,一條是往十里村。”孟有田指點著說道:“先到鎮上賣了獵物,然後咱們再回村。”

    阿秀點了點頭,好奇地問道:“為啥叫十里村,是離鎮上只有十里?”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39
第八章 路遇鬍子


    “不是離鎮上有十里,而是離這座山有十里。”孟有田解釋道:“這裡是太行山的一個支脈,這座山叫牛背山,你們是從哪過來的?”

    “我們是從平地的武定過來的,一連走了四五天呢!”阿秀說道:“邊打聽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估摸著是不近乎。”

    “武定,嗯,聽說過。”孟有田點了​​點頭,將架子向路旁拖了拖,說道:“有馬蹄聲,前面有人來了,咱們靠邊走。”

    不一會兒,兩個騎手便迎面疾馳而來,見前面有人,放慢了速度,警惕的眼睛使勁盯著孟有田等三人,一手斜插進懷裡。等看清孟有田的獵戶打扮,以及阿秀這個女人,還有架子上瞪著小圓眼睛的嫚兒,才互視一眼,重新打馬前行。

    孟有田皺起了眉頭,等這兩名騎手走遠,才對阿秀說道:“把臉遮一遮,低著頭走,不要亂瞅,呆會兒還有大隊人馬經過,這是—— ”他搖了搖頭,剎住了話頭,不想嚇著阿秀。

    阿秀不明所以,見孟有田說得鄭重,也不便多問,趕緊照著他的話做。

    半晌,馬蹄聲響了起來,這回真的是大隊人馬,足有十幾騎,都是精壯的漢子,大聲說笑著踏雪而來。

    孟有田衝阿秀使了個眼色,兩人都低下頭,放慢了速度,心裡直盼著這隊人馬快些過去。

    馬蹄聲踢躂、踢躂,從身旁經過,每一聲都像是敲在孟有田的心上,他直盼著平安無事,和這夥煞神能擦肩而過。

    “咦?”騎手中突然有人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馬蹄聲驟然緩慢下來,有人兜轉馬頭,跟上了孟有田,喝道:“停下,我有話要問你們。”

    孟有田暗自叫苦,也只好停下腳步,側轉過身,抬頭望向發話的騎士。

    這個騎士身上穿著件翻毛皮襖,頭上戴著翻毛皮帽子,臉上半遮著條圍巾,只能看見眉眼,如果不是隱含煞氣,倒也很清秀。

    “那是你打的獵物?是豹子吧?”騎士指了指木架子,嗓子挺粗,但孟有田感覺是故意裝出來的。

    孟有田回頭看了看,不由得暗自嘆了口氣,合該有事兒啊,被雜草蓋著的獵物別的倒還沒什麼,只是豹子的尾巴卻不知何時露了出來。

    “是,那是我打的金錢豹。”孟有田只有老老實實地回答。

    “就你這腿腳?拿下來我看看。”這個騎手跳下馬,有些懷疑地盯著孟有田,又有幾名騎士湊了過來,似笑非笑地圍著打轉。

    孟有田點了​​點頭,衝阿秀努了努嘴,阿秀走過去將嫚兒抱下來,孟有田掀開亂草,將金錢豹拖了出來。

    下馬的騎手圍著豹子轉了一圈,又用腳踢轉了豹子,再次仔細觀察,一個大漢在馬上微微點著頭說道:“不錯,真是張好皮子。”

    孟有田咽了口唾沫,想說句大方的話,用這豹子將這夥人打發走,可實在是心疼。

    正猶豫間,那個騎手已經觀察完畢,把頭望著孟有田說道:“賣給我吧,你開個價。”

    孟有田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能賣多少,您看著給吧!”

    “看著給?”騎手的眼睛瞇了瞇,揶揄道:“我給你一個銅板,你幹哪?”

    孟有田撓了撓頭,不知該如何答話,一個銅板,就是不給,他也惹不起這幫人哪!

    “別逗這小兩口兒了,拖家帶口的不容易。”馬上的大漢用馬鞭頂了頂帽子,露出左眉的一道刀疤,笑道:“老五,給錢,咱們還急著趕路呢!”

    “曉得嘍!”另一個大漢伸手從馬上的褡褳裡一掏,一卷包著紅紙的大洋已經握在了手裡,想了一下,伸手一擰,一卷大洋已經分成了兩截,說道:“皮子不錯,值二十塊大洋。”說著,輕縱馬頭,將手裡的大洋向孟有田一遞,“小子,拿著吧!”

    孟有田趕忙雙手接過,使勁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幾位大爺。”

    兩個漢子跳下馬,將豹子向馬背上一扔,又紛紛上馬。那個眉目清秀又帶煞氣騎手上馬之後又回過頭來,衝著孟有田說道:“趕緊回家吧,甭往鎮上去了,當心招來禍事。”說完,一勒馬頭,絕塵而去。

    孟有田望著消失在遠處的人影,輕輕吐出一口長氣,招呼了一聲阿秀,拉起木架子加快了腳步。

    悶悶地走了一會兒,阿秀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有田哥,他們是什麼人哪?拿東西給錢,還不算太壞。”

    孟有田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是山裡的鬍子,今天咱們運氣好,碰上的是九龍堂的人,那個左眉有刀疤的應該是柳無雙,還算是個比較仁義的。”

    “懶漢爭食,好漢爭氣”,鬍子就是土匪,如果他們不禍害窮人,老百姓對這些鋤暴安良,劫富濟貧的土匪也就並無太大的惡感,還在心裡都把他們看成《水滸》中的好漢,而這個柳無雙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據說,柳無雙原本也是個窮苦人,自小給地主放牛,扛活,孤苦伶仃。他秉性剛直,愛打抱不平,兼之膂力過人,力大無雙。恰好他的乳名又叫小雙子,有人就叫他柳無雙,這個響亮的名字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原來的官名反倒湮沒無聞了。後來他拜了個滄州過來賣藝的師傅,跟著四處闖蕩了五、六年才回來。這下子,既有力氣,又有武藝,柳無雙更是了不得了。

    不久,柳無雙便串連貧苦鄉親成立了大刀會,反抗官府的苛捐雜稅和地主豪紳的盤剝壓迫。縣府和地主勾結起來,誣稱柳無雙造反,帶兵鎮壓,將柳無雙懷孕的妻子投進大獄,逼迫柳無雙投降。他的妻子體質本就虛弱,經受不住種種折磨,死在了獄中。柳無雙聞訊悲憤萬分,糾集會友,化裝進城,趁著縣長赴宴之機,捉住了這個壞蛋,拖到妻子墳前,三刀兩剮,結果了縣官的狗命。這件事情是在十幾年前發生的,在當時可謂轟動一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0 21:41
第九章 母擔憂


    後來,官府追得緊,柳無雙便帶著個五六歲的女兒跑了關東。聽說他在關東又拉起了綹子,聲勢不小。九一八之後,日本人來了,他不服,帶著弟兄們和日本人打了一年多,手下死的死,傷的傷,在關外實在立不住腳了,又帶著幾個人,領著女兒在前年跑了回來。

    這回柳無雙有槍有人,與當年耍大刀時不一樣了,不久他又重新立櫃,在山裡拉起了桿子,什麼黑話、規矩都按照從關東學的來。這傢伙膽子大,也夠義氣,幹了幾票大的,九龍堂的名號便在這一帶闖出來了。而且柳無雙打著劫富濟貧、鋤暴安良的旗號,不禍害百姓,確也得到了來自社會底層的很多同情。

    “九龍堂定是在鎮上作了大案,官府不會罷休,咱們快點走,直接回村,可別惹上麻煩。”孟有田邊走邊給阿秀介紹了一番,然後有些擔心地催促道。

    “對,快點走。”阿秀將繩子在肩上套了套,加快了腳步。

    三個人不再多說話,只是加緊趕路,到了岔路口便直接拐向十里村,直走出很長一段路,孟有田才稍微放下些心來,轉頭對阿秀說道:“慢點走吧,到了前面咱們就歇著,最好是磨蹭到天黑再進村。要是讓李大壞看見這些獵物,可就都霸了去了。我只想把今年的利錢交上,可還想多吃幾口肉呢!”

    “光交利錢?你不是​​有錢了嗎,把欠債都還上不好嗎?”阿秀不解地問道:“背著閻王債,明年也翻不了身。”

    “明年哪,嘿嘿,你不懂,反正這閻王債多半就不用還了。”孟有田壞笑了兩聲,明年小鬼子要打來了,亂世之中,再憑著自己的頭腦,李大壞還是自求多福吧!

    阿秀不明白孟有田的話,也不好多問,抿了抿嘴說道:“有田哥,你也歇一會兒吧,這木架子我一個人也拉得動。”

    “真的?”孟有田開懷一笑,也不客氣,轉身便坐了上去,拍了拍嫚兒,說道:“下去走一會兒,老坐著不活動,當心凍壞了腿腳。”

    ……………

    冬日黃昏的餘照很快便從天空消失了,遠處的路和樹林沉入了黑暗中,滿佈寒星的無月的天空對著荒涼的河岸發出了微弱的嘆息。

    站在村頭槐樹下的有田娘深深地嘆了口氣,揉了揉望得酸痛的眼睛,拖著凍得有些僵硬的腿蹣跚地向村裡走去。有田,我的兒,你可啥時回來呀,娘天天牽腸掛肚,天天來這裡守望,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也活不下去了。

    “有田娘,今兒又沒守著哇!”一個穿著棉袍子的男人晃晃地走了個對面,看似好心地說道:“有田這孩子就是倔,掌櫃的不嫌乎,他就簽了那文契,給李家扛活,還能虧了他?非逞強,你說這房子眼看要沒了,在山裡要碰上個豺狼猛獸,他那腿腳也跑不掉吧?”

    這人叫李仁忠,家裡有十幾畝田地,在村裡算是個中等富戶,以前東拉西扯,硬要說他和村長李大懷是一家。逢年過節,還要到李家家廟燒香上供。後來,李大懷拿出家譜才把他證住,不過他臉皮厚,不在乎。現在他又對人說,他和李大懷是親戚,他表姑家的外甥閨女的老舅,是李大懷他媽姨姨家侄女的表兄,反正是沒人能繞得明白。他比李大懷要大七、八歲,可是他口甜蜜舌,總要叫李大懷是表爺爺。而且這小子心特別壞,幫著李大懷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當初孟有田摔壞了腿,為了治傷,孟家借了李大懷家的高利貸時,就是他的保人。

    “好人有好報,俺家有田可不會被狼叼走。”有田娘忿恨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呸,不要臉攀親戚、嚼蛆使壞的傢伙才不得好死。”說完,轉身就走。

    “唉,好心當作驢肝肺,你真不知道好歹香臭。”李仁忠瞪著三角眼,見有田娘理都不理,狠狠跺了跺腳,“我呸,再有兩天還不上利錢,就封門砸鍋,看你硬氣得幾時。”

    有田娘咬了咬嘴唇,腳步也不停頓,懶得答理這個為虎作倀的壞蛋,對兒子的擔心早已超過了封門砸鍋的威脅。

    “嬸子——”有田娘剛到了家門口,從旁邊的暗影裡走出一個人,輕聲喚著。

    “是,是紫鵑哪!”有田娘定睛觀瞧,認出了來人。

    宋紫鵑,村子裡宋先生的獨生女兒。宋先生的名字叫宋文華,五十多歲,是個老秀才。因為他為人還算正直,在村裡能說幾句公道話,又有點學問,說話愛嚼字眼,往年間村裡人買地寫約,說合調解,都願意請他來當個中人。宋先生在全村也算是個富戶,出租土地三十多畝,家中有一個老婆,卻沒有兒子,只有紫鵑這一個女子。

    “是俺。”紫鵑走上兩步,將手裡的東西塞到有田娘懷裡,低聲道:“嬸子,這是俺平日攢的錢,趕明兒把利錢先還上,等有田哥回來,總得有個地兒住不是。”

    “這哪行?”有田娘趕緊推讓,“你定是背著宋先生來的,若是讓人知道了,定要挨責罵。”

    宋先生人雖然不錯,但膽小怕事。李大懷陰損刻毒,又結交官府,宋先生既厭惡他,又有些怕他,平日裡但和李大懷有糾葛的事情,他一概不管,生怕惹禍上身。

    “嬸子不說,誰能知道哩!”紫鵑又推回去,真心實意地說道:“有田哥還救過俺呢,這點心意您別嫌少。等有田哥回來,您也別對他說這事兒,他——”紫鵑欲言又止,暗自苦笑了一下,“俺得走了,可別讓人看見。”說著,她轉身急急忙忙地走了。

    有田娘捏了捏手裡的洋錢,暗自嘆了口氣,紫鵑是個好孩子,識文斷字的,長得也可人,還知恩圖報,可是有田……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