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世小民 作者:樣樣稀鬆(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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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0-10 21:20: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2 152146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7:16
第四十章 外財與出惡氣


    在微弱的油燈的光芒下,孟有田將布袋子的扣一個個解開,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取出來,擺在面前。一卷一卷的紙幣,有五十元的,二十元的,十元的,五元的四種,粗略清點之下,竟有一千多元;還有四根金條和十幾塊銀元,嗯,沒錯,是金條,孟有田咧著嘴,咯得牙還有些疼哩!

    黑豹的財產絕不止此,幾年的工夫,只有這些家當,打死孟有田都不信。這只不過是他最近的收穫而已,其餘的賊贓藏到哪裡去了呢,那應該是個非常大的數字吧!可惜當時被阿秀催得發慌,自己猛然得到了一筆財富,也不夠淡定。如果仔細搜身,或許能夠得到些線索,玩個尋寶遊戲呢!應該再去山洞一趟,這個念頭浮現出來,便佔據了孟有田的頭腦。

    呵呵,自怨自艾的孟有田突然自嘲地笑了起來。都說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一個窮光蛋,有了這麼多錢,還不滿足,還在後悔懊惱。一千多元錢哪,夠買十頭牛了,從成分上分,富農都是小瞧俺,應該算是個小地主了。

    天上掉了一回餡餅,就讓自己心神動搖,還真是沒出息。孟有田輕輕搖了搖頭,自己鄙視了自己一回。稍微盤算了一下,他分別撿出不同面額的鈔票,數出三百元,裝進口袋,繫在自己腰上。相當不錯的腰帶呢,如果是皮的就更好了。

    錢要有計劃的花,小人乍富是不行的。孟有田找了塊油布,將剩下的鈔票和金條銀元包好,放進了青磚下的土坑裡。剛要填土,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從懷裡掏出黑豹的標誌性面罩隨手扔了上去。金線繡成的豹子圖案正好展現在他的眼前,他填土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黑豹無聲無息地死在荒僻的山洞裡,這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可仔細一想,又不覺得太過意外。誰規定了英雄豪傑就要有轟烈悲壯的死;誰規定了平頭小民就不能有慷慨激昂的殉身。當然,黑豹算不得英雄豪傑,這只是打個比方。

    既然沒有人想到黑豹會在殺出警察的重重圍困後,窩窩囊囊地摔死在山洞裡,那自己就完全可以掌握黑豹的生死。對,孟有田可以讓黑豹從此銷聲匿跡,也可以讓黑豹繼續犯案殺人。

    此黑豹非彼黑豹,可誰又知道呢?孟有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面罩上飛躍騰跳的豹子,眼中閃現出一絲精光。黑豹沒有死,他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呵呵,應該是他必須為了孟有田實現自己的目的而繼續展露活著的跡象。讓李大懷惶恐不安吧,讓白繼唐之流戰慄發抖吧,新的黑豹,新的行為,新的名聲,新的……嗯,孟有田的臉上露出了壞壞的笑容。

    ……………

    烏雲沉重地壓著地面,籠蓋著蒼茫的田野、道路和村莊,雪花紛紛揚揚,天地一色。

    經過了四個多小時的跋涉,小全等人來到了商家集,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鐘,村子裡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三個人先躲在村外的樹林裡,歇了一會兒,然後用帶來的小褂子蒙住臉,輕手輕腳的進了村。頭一回幹這事,都有些緊張,好在挺順利,很快便到了丁寡婦家院門外,半人高的院牆也擋不住他們。

    三個人在門口埋伏好,小全開始用手撓門,喵喵叫了兩聲,再繼續撓門,然後又叫了兩聲……

    屋裡的燈亮了,丁寡婦迷迷糊糊的過來開門,嘴裡還罵罵咧咧,“哪來的野貓,該死的,逮住看不打死你。”

    門一開,一個黑影便嗖的竄過來,麻袋兜頭一罩,披頭蓋臉就是幾棒子。棒子頭上包著厚布,有警用橡膠棍的效果,丁寡婦只發出半聲驚呼,便被擊昏倒地。三個人夾手抬腳把丁寡婦拖進了屋裡,小全扳著她的手指,二虎子用小攮子一劃,血便流了出來。一張,兩張,三張,佔富在帶來的紙上連按了三個血手印,然後衝兩個人使勁點了點頭,拿下麻袋,又不解氣的踢了一腳,才跟在小全、二虎子的後面跑了出去。

    一氣跑了二里地,三個人在村外樹林裡才摘下小褂子,放緩了腳步,佔富呵呵傻笑著說道:“這個老妖婆,今兒可給英子出了口惡氣。”

    “樂子還在後頭哩!”二虎子穿上褂子,興奮的說道:“等白繼唐把丁寡婦找去,咱們把契紙一亮,她還不得傻了眼呀,白繼唐可不會輕饒了她。”

    “打死也活該,喪天良的東西。”小全罵道:“沒見過這麼缺德冒煙的,為了點錢,要把人禍害死,特別是賣給白繼唐這樣的無賴,可見她根本就沒長人心。”

    “咱們快走,有田兄弟不是說還得找中人,還得寫契約嗎?”佔富笑過之後,開始著急起來。

    “放心,有田哥已經全都安排好了。”小全安慰道:“寫契約的事情就讓宋先生的閨女秋鵑來,至於中人——”他撓了撓頭,“好像是鐵匠王叔,他膽大不怕事,老趙伯也行啊!”

    “老趙伯啊?”二虎子點了點頭,說道:“我看這兩個老人都行。!”

    “對啦,有田不是想讓英子拜他作乾爹嗎,老頭子日後入了土,也有個燒紙上墳的,我想,這是你和英子的誠意,他也沒個不答應。”小全提醒著佔富。

    “我沒啥說的,可這還得英子和她娘點頭哇!”佔富說道。

    “笨哪,這都啥時候了,她們還能不答應。”二虎子數落道。

    三個人辦完了大事,緊張心情一掃而空,邊說邊往回走,踩著沒踝的積雪上也不覺得沉重,反倒覺得一身輕鬆。

    天剛濛濛亮,三個人就回到了村裡,直接來到了關帝廟,把事情的經過一說,大家都很高興,便開始按孟有田的計劃忙碌起來。二虎子和鎖柱去聯繫村裡的年輕人,防備白繼唐硬來搶人。小全去找王明義,讓他找幾個村上老人幫英子她娘和滿倉忙乎喜事,佔富和英子則拿了三升黃米去拜乾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7:31
第四十一章 拜乾爹


    耳房裡已經點起了松明子,老趙頭已經起來了,叮叮噹噹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孟有田上前敲門,“老趙伯,我們來看您來了。”

    屋子裡的聲音停了,趙老頭的聲音傳了出來,“是有田呀,我這張老臉,你天天看還看不夠?滾進來吧!”

    孟有田笑著走了進去,佔富和英子緊跟其後。

    “呵呵,老趙伯,我領來了一個好姑娘,你看哪!”孟有田指著英子說道。

    老趙頭放下手裡的活計,叼起了煙袋鍋,孟有田努了努嘴,英子立刻乖巧的上前用紙媒子就著牆上的松明子給老趙頭點上。

    “英子呀,還有佔富,咋樣,事情辦妥了?”老趙頭用力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笑著問道。

    “差不多了。”孟有田笑著點了點頭,一指英子和佔富,說道:“您想不想收個乾閨女,還有乾女婿,您看他倆怎麼樣,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好孩子。快,給乾爹磕頭。”

    “等等。”老趙頭伸手制止了英子和佔富,然後瞅瞅這個,看看那個,最後把目光定在孟有田臉上,似笑非笑地說道:“有事說事,他們倆還將就,你個臭小子,拐彎抹角的還敢說實在。”

    孟有田見老頭挺精,沒聽這一套,笑著拍上一記馬屁,“您老誰不知道啊,古道熱腸,膽大義氣,這事除了您,咱村還真沒人有這能耐。他倆呢,這心裡感激,拜您作乾爹,也是個實在的心意。”

    老趙頭輕輕抽著煙,煙霧一團團從他眼前飄起,又散開。半晌,他磕了磕煙袋鍋,緩緩說道:“你們把這黃米拿走,也不用拜什麼乾爹,我早就說了,當這個中人。鄉裡鄉親的,我不能看著這女娃娃跳進火坑裡。我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了,什麼也不怕。”

    孟有田點了​​點頭,衝英子和佔富使了個眼色,英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佔富有些反應遲鈍,被英子拿眼一瞪,也趕緊跟著跪倒。

    “爹爹,閨女給您磕頭了。”英子伏下身去,連磕了兩個頭,佔富也跟著磕頭,唬得老趙頭手忙腳亂,想過來制止,卻被孟有田給拉住了。

    “這可使不得,這不要折死我這把老骨頭嗎?”老趙頭連連擺手。

    “老趙伯,您坐下,這兩個頭您受得。”孟有田笑著說道。

    “您救了我,救了我們,您以後就是我們的爹爹。”英子含著眼淚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像親生兒女般照顧您老,您百年之後,我們披麻戴孝,年年燒紙、上墳。”

    老趙頭手有些發抖,看來真的被英子這番言語所感動了,呆了一會兒,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老人伸手抹了抹眼角,“罷了,沒想到老了老了,土埋脖子的老絕戶頭,倒撿了個好閨女,撿了個女婿,入了土也有人燒紙上墳,這便夠了,夠了。”說著,老人上前扶起了英子和佔富,說道:“好,這事我出頭,誰敢害我閨女,我跟他拼老命。”

    下了一夜的雪變得小了,稀稀拉拉的雪花飄落在走出關帝廟的佔富和英子頭上、身上,兩人呼吸著新鮮清冷的空氣,腦中充滿了無限的希望,渾身沐浴在歡樂之中,回家的腳步也變得輕盈。偶爾眼光相對,心中也充滿了甜蜜。

    “有田,你瞅瞅我給你弄的這個。”關帝廟耳房裡,老趙頭拿出剛剛做好的東西,慈愛地看著孟有田。

    這是?孟有田拿過來,翻過來掉過去看了看,木頭的,嘿,有點眼熟,怎麼有點像後世穿在鞋裡的內增高鞋墊呢?

    “墊鞋裡試試,不行我再修修。”老趙頭呵呵地笑著。

    還真是——一樣的功能啊!孟有田明白了,他的右小腿摔壞後,因為沒錢耽誤了治療,弄得短了一塊兒,走路便跛了腳起來,雖然不是特別嚴重,總也是個不小的缺陷。老趙頭做了這個,是想讓兩條腿一樣長短。雖然這個想法是好的,但卻未必有多大的效果,如果只用一塊小木頭便能治好跛子,嘿嘿,那醫生還不得餓死呀!

    想是這麼想,孟有田心中還是浮起一股熱流,這個老趙頭對自己是真好,是打心底裡喜歡自己,從這一點點的小事便能深深地感覺到。他感激地點了點頭,將切削成斜鍥形的小木塊放進鞋裡,再把腳放進去,站直了身子。

    老趙頭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孟有田,比較著他的雙肩是否持平,然後和藹地笑著擺了擺手,說道:“走兩步,你走兩步。”

    孟有田無奈地翻了翻眼睛,認真端詳了下老趙頭,給他扣個破帽子,再換身衣服,是不是很像後世那位大忽悠。嗯,不像,人家可是正宗的豬腰子臉,老趙頭卻是四方大臉。

    緩慢地邁動步伐,孟有田為了讓老趙頭得到些安慰,努力走得平穩,盡力像正常人一樣,但真的很累。把你的腳砍去一截,再戴上假肢,那也不是你的身體,恢復到正常狀態,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孟有田停下了腳步,抹了把頭上的汗,笑道:“趙伯,這東西確實不錯,俺還得慢慢適應,慢慢適應。”

    老趙頭心裡明白,雖然是熱心,自己也知道可能用處不大,他輕輕搖了搖頭,嘆息道:“算了,這一招要是管用,天下就沒瘸子了。去吧,忙你的去,大傢伙可都等著你拿主意呢!我呢,也不閒著,幹閨女出嫁,也得去張羅張羅。”

    孟有田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出去,遲疑了一下,將鞋裡的增高墊掏出來,擺弄了兩下,臉上浮現出一股不明意味的笑意,將它塞進了腰間的布袋裡。

    …………

    孟有田回家打了個轉,告訴娘,今天英子和佔富辦喜事,有工夫就去幫著忙活忙活,順便又看了看小狼崽。然後偷偷告訴阿秀,去把紫鵑找來,帶上筆墨紙硯,到英子家見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21:40
第四十二章 張羅親事


    紫鵑昨天晚上便知道孟有田回來了,可一個大姑娘哪能黑天出門去看個男人,她的家規也嚴,也容不得她隨隨便便。這一大早,阿秀又來找她,拿了點羊奶,又把孟有田約她見面的事情一說,這姑娘是滿心歡喜,包上東西便跟阿秀一起出了門。

    到了英子家裡,人還不算多,孟有田也沒廢話,把紫鵑和阿秀讓到裡屋,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字我倒是能寫,可這賣人的字據怎麼寫我真沒見過。”紫鵑坐在炕桌前,握著筆有些為難的說道。

    “那怎麼辦?”阿秀試探著說道:“要不找宋先生來?”

    “不行,不行。”紫鵑把腦袋搖得跟拔浪鼓一樣,“我爹膽子小,又有些迂,恐怕會壞事。”

    “李懷忠肯定知道怎麼寫。”滿倉剛說完,便意識到說的不對,本來就對他不滿的孟有田立刻兩個白眼甩過去,這個木頭牛垂下頭不敢吱聲了。

    “這樣啊,讓我想想。”孟有田摸著下巴思索著說道:“昨晚李懷忠念過字據,我在旁邊也瞅了幾眼,沒幾句話,我念你拿張破紙先記,然後咱再整理。我記得字據上是這麼寫的:立字人丁王氏,因家貧無力養媳,特將兒媳丁孫氏賣與……”

    紫鵑很詫異,但屋裡還有旁人,便壓下心中疑問,照著寫完字據,遞給孟有田,頗有深意地誇獎道:“有田哥記得真清楚,這就是書裡所說過目不忘的本事吧!”

    “啥過目不忘,你昨天要在場,記得能比我還清楚。”孟有田看著字據謙虛道:“這字寫得多秀氣,跟你比,我那幾筆蟑螂爬根本拿不出手。 ”

    他還會寫字?紫鵑抿了抿嘴,不動聲色,卻把孟有田偷偷地打量了好幾回。

    孟有田看完覺得沒什麼問題,便拿出帶有丁寡婦血手印的紙來,和紫鵑仔細說了一遍。紫鵑將自己寫的字據和帶手印的低細細比對,挑出一張比較合適的,又問了幾句,便一筆一劃非常認真的寫了起來,寫完字據,在血手印上面寫下丁寡婦的名字,又寫了買主和中人的名字,仔細端詳了一遍,又用嘴吹乾墨汁,好像完成了一項艱鉅重大的工作般喜笑顏開地遞給了孟有田。

    “呵呵,這就辦妥了一半,到時一​​口咬定,給他來個真假難辨,丁寡婦就是長十張嘴也說不清楚。”孟有田拿著契紙,眉開眼笑的招呼道:“把趙伯和占富請進來,該買家和中人按手印了。”

    老趙頭掀門簾走過來,將大拇指在紫鵑拿來的印盒裡蘸了蘸,鄭重其事的按了下去。

    “佔富,你按在這,呵呵,哆嗦什麼呀?”孟有田打趣道:“害怕了,要不再寫一張,我來按手印,讓英​​子給我當媳婦得了。”

    佔富憨笑著按了手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了。孟有田從兜裡掏出十元的紙幣,遞了過去,“趕緊買點吃喝,也別講究什麼了,一會兒二虎子找來人,大夥一起動手,馬上就把親事辦了,省得夜長夢多。”

    “這,這,我不能…”佔富縮著手,一個勁的躲閃。

    “怕什麼,這又不是高利貸。”孟有田見他死活不收,便把錢放在佔富爹面前,“大伯,辦事要緊,別推三阻四的了,這裡五塊錢算我的喜錢,另五塊錢,嗯,算趙伯,王叔,還有俺娘,阿秀,紫鵑的,這樣總行了吧!”

    佔富他爹騰的下了炕,眼圈有點紅,伸手指指英子,又指著佔富說道:“記住了,有田是你倆的恩人,以後他要是有事,潑出命也得幫人家,要不那就喪良心。”說完,抓起錢轉身就走,邊走邊說道:“我去買肉打酒,現在什麼臭規矩也顧不得了,咱們中午就辦事。”

    “買肉打酒讓滿倉去,咱們先坐下合計合計,等白繼唐和丁寡婦來了,也好有話答對,別露出馬腳來。”老趙頭伸手攔住了佔富爹,“等年輕人來了,讓他們忙乎去。有田,你鬼心眼多,在旁邊幫著提醒。”

    英子她娘下了炕,拄著拐棍,招呼紫鵑和阿秀等幾個女孩子,去做蒸糕、蒸饃。

    這裡,院子裡進來了一大批人,二虎子和小全等人領頭,七嘴八舌,亂哄哄的一片,有的手裡還拿著傢伙。

    孟有田扒窗戶看了看,回頭對老趙頭等人說道:“人來了不少,辦這事咱不在行,在英子家也不太合適,咱們都去佔富家,趙伯和王叔分派人手,該準備什麼就準備什麼,​​別這麼亂哄哄的。”

    “行,合計得也差不多了。”老趙頭站起身,把煙袋鍋往腰帶上一插,“咱們張羅親事去,早辦早好。”

    幾個人走出屋子,佔富臉上遮蓋不住的喜氣,四下作揖表示感謝,“謝謝大夥捧場,謝謝大夥幫忙。”

    年輕後生們哄的一下笑起來,圍著佔富你打一下,我推一下,取笑著,“恭喜,賀喜。”“你是走了什麼好運,還是做了什麼好夢,一轉眼就娶上媳婦了。”“天上掉下個妹妹,看把他美得,鼻涕泡都快出來了。”……

    “大夥別鬧了,都去佔富家,聽老趙伯和王大叔調派,中午咱們熱熱鬧鬧的喝喜酒。”孟有田大聲喊道:“可有一樣,咱這回佔著理兒,要有人來無理取鬧,可別草雞熊包了。”

    “誰要是草雞熊包,就是他媽的沒長卵子的娘們。”二虎子掄著把有些生鏽的大刀片,眼珠子瞪得牛眼一般大,張口就是粗話。

    “對,有理還怕他來硬搶人不成。”鎖柱拿著纓槍,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有田兄弟張羅的事情,誰敢不賣力氣。”魏青山扔的孩子被孟有田救了,又幫襯著他全家能活下去,一直覺得欠了很大的情,現在正是表現的時候,窮人知恩圖報,你對他好一點,他恨不得把命賣給你。

    “好,好。”孟有田笑道:“動刀動槍我看是用不著,主要是這氣勢,一定要壓倒對手。啊,幾個地痞無賴料面鬼,一推就是個大馬趴,人多勢眾,嚇也把他們嚇跑了。走,到佔富家,我還有安排呢!”

    “走,走。”一幫人亂哄哄的湧出了院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21:42
第四十三章 破舊規


    孟有田他們剛走,嘰嘰喳喳的一群女人走了進來,拉著英子她娘嬸子、嫂子、妹子的叫,一碗黃米、幾個雞蛋、兩把核桃、一捧紅棗……可是擺了一炕,沒多有少,都是個心意,窮人嗎,誰也不挑禮輕禮重,來了就好。

    孫貴家的拿著雙新鞋,拉著英子說道:“這事兒太急,知道妹子也來不及置辦,可這新鞋得有一雙,這是嫂子剛做的,你先將就著穿上,合適不合適的也就這一天。”

    “謝謝嫂子。”英子立刻被一群女人圍上了,梳頭打扮,屋子裡立刻充滿了笑語哄鬧。

    佔富家這邊也忙乎起來,掃屋掃院,擦門窗、貼喜字,這是眼見的活。其他的也都安排下去,吹鼓手就用村裡的子弟班,一共八個壯小伙。又派人去各家借桌借椅,借碗借筷。

    最後說到花轎的事情上,眾人有些犯愁。要說花轎,也就是李家大院有兩乘,鎖在村公所裡。可這兩乘破花轎,賃錢高,規矩多,不是雨天不賃,就是刮風天不租。兩乘轎四塊錢,單賃一乘是三塊,抬寡婦又是四塊。你嫌賃錢大,可是娶兒嫁婦有個老規矩,還是非坐花轎不可。

    “依我看,就免了吧!”老趙頭咬牙說道:“也不知是哪個朝廷遺留下來這壞規矩,賺的光叫李大壞這個白眼狼作個合適,窮人家圖的是過個日子,再說……”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大家都能聽懂,就是說娶個寡婦,不值當讓李大壞得了好處。

    “我看以後村裡人辦親事都不用李家的破轎子,氣死王八蛋。”孟有田笑著插話道:“找個大車好好佈置佈置,新人坐在車上繞著村子轉兩圈,吹吹打打,撒些彩紙,也挺喜氣熱鬧的。”

    佔富爹本來也是心疼賃花轎的錢,可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臉面不太好看,如今老趙頭和孟有田開了頭,他也就順手推舟,點頭答應了。

    “還有門上掛的紅綢子,也不用李懷忠家的,用紅紙剪幾個花樣,一樣好看。我看這老小子就是不順眼,哪天我非買上一塊,誰用誰就去我那拿,我讓他再也吃不上油炸糕。”孟有田繼續說道。

    說到這條黑髒污爛的紅綢子,還是十里村數一數二的寶哪。人說東西挺不起眼,可是莊戶人家,偏偏就是誰家也沒有。一開始的時候,使使這塊綢子,還不一定非送禮不可,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這麼個規矩,誰家要借用一下,誰家就得給送一碗油炸糕。那個李懷忠,哪年不憑這塊爛綢子,吃上幾碗油炸糕。

    “對,啥便宜也不給這個王八蛋。”佔富恨恨的說道,大概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還有件事情。”老趙頭拿起煙袋鍋,又放下,猶猶豫豫的說道:“邁火堆,還有那個過馬鞍……”

    這裡的習俗,寡婦後嫁,要邁過穀草火,這是為了燒掉前夫的鬼魂,怕他跟隨上妻子到新夫家作亂。跨過馬鞍,是說好馬不配雙鞍,好女不再嫁男,取其吉利,以防男人早死。

    “我看用不著這樣。”孟有田皺著眉頭很反感的說道:“誰不知道英子是被騙娶的,連男人面都沒見著,說她是寡婦後嫁實在有些過分。既然咱已經破了舊規矩,索性就破到底,怎麼順眼、怎麼高興,咱就怎麼辦。”

    老趙頭贊同的點著頭,佔富他爹沒吭聲,這花轎、綢子都是面子上的東西,多一樣少一樣關係不大,可這寡婦後嫁的規矩卻是關係到兒子日後的安全。這鬼呀神呀的封建迷信,在當時人們的心目中,還是佔有很大比重的。

    佔富偷偷瞅了一眼他爹,壯著膽子說道:“英子說了,她生不是丁家的人,死也不是丁家的鬼,那場騙婚根本就作不得數。她,她要把頭髮打開,重新梳成辮子出嫁,要是俺在意,就別娶她了。”

    “是個要強的姑娘。”老趙頭一拍大腿,說道:“佔富他爹,你說呢,我看英子說得對,什麼跳火堆跨馬鞍,那不就是承認作過丁家的媳婦了。別人不糟踐她,咱們還弄這些爛事堵她的心哇!”

    佔富爹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按有田的意思辦吧,俺,俺去張羅張羅。”

    孟有田提醒道:“我已經讓鎖柱去找段大根了,一會兒他來了,大家對他客氣點,讓他坐個首席。嘿嘿,越是抬舉他,他可就越打不成退堂鼓了。”

    是人都好個面子,無賴也不例外。白繼唐打扮得人五人六,還叼著煙卷,盡量使自己和莊稼人有所區別;段大根雖然在外村闖光棍不成,鎩羽而歸,但在本村卻不時吹噓自己如何如何,從不把丟人的實情向外吐露。孟有田便是抓住了段大根的這種心理,若是沒有賣契,若是沒有人挺段大根,這傢伙當然不敢出頭打前鋒。

    現在是萬事俱備,有理有據,一群年輕後生身強力壯,即便是打架,也不用他伸手,只耍耍嘴皮子功夫,胡攪蠻纏正是他的強項。

    快到中午了,總算都忙乎利擻,佔富穿戴好,在一群小伙子嘻嘻哈哈的陪伴下,坐上大車繞著村子轉了大圈,去英子家接親,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新人上了車,又繞著村子轉了一大圈。村裡鄉親,街坊鄰居都跑出來看新鮮,特別是年輕人,指點著說笑著,都為他倆能鬧到這一步感到高興。

    封建世道,男女相愛是大逆不道,父母包辦,買賣婚姻才是天作之合。千百年來,在中國大地上有多少年輕人以投河、跳崖、上吊、私奔來顯示他們樸素的愛情,並宣告他們發自心底的痛恨和抗議。見了這真心的一對能結合,年輕人怎麼能不羨慕,不為他們感到高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21:44
第四十四章 辦喜事,來無賴


    聽見了大笛吹奏的將軍令,佔富家裡又忙了起來,新人下車,進屋拜天地,然後新娘子坐在炕上,佔富和他爹到外邊招呼客人。大嫂、大嬸、大娘的,便進來看新媳婦,這裡的習俗,長輩來看新娘子,都要送些棗和栗子,還得新娘子揣在懷裡。時間不長,英子的衣裳便鼓了起來,紫鵑、阿秀等幾個好姐妹在旁指著她的肚子格格的取笑。

    院裡的積雪已經掃淨,棚匠孫貴手腳利落,只三個多小時,便搭起了擋風的席棚。席棚裡放上幾張方桌,酒菜十分簡單,每桌上不過是兩斤酒,一碟子肉絲炒綠豆芽兒,一碟子溜豆腐,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炒土豆絲。

    但人們喝的卻很高興,主要是圖個熱鬧。佔富爹笑得嘴都合不攏,帶著佔富,一桌一桌的給人們斟了酒,致了謝意。

    老趙頭走出屋子,端著酒杯對來賀的賓客說道:“酒薄菜少,我想也沒人挑這個禮兒。大家多喝幾口,也算是祝福兩個孩子吧!”

    “趙老伯,撿了個好閨女,可得多喝幾口。”有人大聲說道。

    “喝酒的日子在後頭呢,我不光有了閨女,以後還會有外孫子呢!”老趙頭哈哈笑著,酒喝得卻並不多,他還得保持清醒,等著對付白繼唐和丁寡婦呢!

    屋裡單獨擺了兩桌,算是首席,除了那四個菜外,還有狼肉燉酸菜,一大碗炒雞蛋,酒也管夠。村裡的幾個老人坐了一桌,孟有田、段大根、二虎子、小全等人陪著段大根坐了一桌。

    “你也看過契約了,咱這是有據有理兒,白繼唐要是來耍橫,你可別慫了。”孟有田舉杯示意了一下,但只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段大根一仰脖,乾了一盅,啥時他有過這麼風光的時候,不僅坐了首席,這村子裡的人還等著看他對付白繼唐呢!

    “放心,有了契紙,咱就不怕他了。”段大根將酒盅在桌子上一墩,大言不慚地說道:“再有這些哥們幫襯,文來文擋,武來武架,敢在俺的地頭上撒野,都給他扔窯筒子裡。”

    那還是在二十多年前,李大懷他爹為了急發財,聽上別人話,說是南山背有好炭。於是他就花錢走門路,將南山背姓了李,又僱上人,滿山亂打洞,特別是在東坡上整整挖了半年光景,從紅崗石打到小青石,又從小青石打到大青石,一直打了四十多丈深的窯筒子,打出了丈把深的水頭,可別說是炭,就連塊黑石頭也沒見上。後來又聽說有人被逼得跳了進去,立時成了村民們談之色變的兇地。

    “文的你來,武的嘛,還用你伸手?”孟有田似笑非笑地繼續給段大根打氣,“大刀片,扎槍,幾十號人一聚,你只管指揮好了。”

    段大根的腰背又挺直了不少,這已經不僅僅是風光了,他已經成了大家依靠和尊敬的老大,露臉的機會擺在眼前,此時可不能慫了。再說了,他在外面的糗事別人不知道,可要在本村人的面前再栽了面兒,以後可沒法混下去了。

    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做好各項準備,就等待一件事情的發生,可它偏偏就是久候不至,姍姍來遲。

    時間在悄然流逝,大家也漸漸放鬆了警惕,就在喝得正高興的時候,安排在村口放哨的鎖柱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驚慌的叫道:“來了,白繼唐和丁寡婦來了,還有索三和幾個地痞流氓。”

    他這麼一喊,院子裡和屋裡的人哄的一下,臉上都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怕什麼?”在孟有田等人的注視下,段大根以酒壯膽,站起來走出屋子,噴著酒氣大聲說道:“一個咱不怕,兩個咱照樣拾掇,都把傢伙準備好,跟我走,看我來對付他們。”

    “對,不用怕。”孟有田在旁鼓動道:“來文的,咱有字據在手,來武的,大家手裡的也不是燒火棍子,敢耍橫,就都給扔窯筒子去。都說窮不怕,窮難惹,大家還怕幾個料面鬼不成。再說,還有大根兄弟打頭,人家闖蕩江湖,啥世面沒見過。我看哪,不如今兒咱村就立個規矩,不管誰家的事,只要有理,全村的老少爺們就一塊上。”

    “對,一塊上,都丟窯筒子裡。”二虎子本來就喝得渾身發熱,再被孟有田這麼一激,立刻嗷嗷叫著操起了大刀片。

    “一塊上,一塊上。”有人帶頭,其餘人藉著酒勁,操傢伙的操傢伙,挽袖子的挽袖子,鬧哄起來。

    “走,咱迎出去,別嚇著了新娘子和姑娘們。”孟有田的吹捧讓孫大根愈發神氣起來,手猛的一揮,雄糾糾氣昂昂的向外走去,孟有田淡淡一笑,和老趙頭緊跟其後。

    一大群人拿著各種家甚,吵吵嚷嚷的向村口走去,在大碾磨邊上正和白繼唐和索三一夥走了個碰頭。

    白繼唐昨天在十里村吃了癟,覺得要不是那幫泥腳桿子人多勢眾,就算沒字據,憑他的“赫赫威名”也有把握把英子抬走。於是他便找了七、八個狐朋狗友,又請上索三,這才信心十足的找上丁寡婦和中人殺奔十里村。這次可不是光要抬走英子,還要把昨天栽的面子全都找回去。這夥人興沖衝的進了村子,卻見一大群人氣勢洶洶的迎面而來,各人手裡都拿著傢伙,當先是喝得眼睛發紅的段大根,眼珠子瞪得老大​​,不由得心中一驚。

    兩伙人碰了頭,都瞪著眼睛,你瞅我,我瞅你,眼神的交鋒也迸發出了火花。

    “段大根,老子是來……”白繼唐一叉腰,話剛出口,這邊就扔出一塊土咔拉,正砸在他身上,接著就有人罵道:“**的給誰當老子,瞎了你的狗眼。”

    “**的有事說事,嘴巴別不乾不淨的。”段大根左手叉腰,右腳踏在碾磨旁的大石頭上,橫眉立目的喝道。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看見了索三,倒是有那麼一絲害怕,可身後一群人看著呢,拉弓沒有回頭箭,也只能硬挺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21:46
第四十五章 真假亂攪和


    白繼唐向人群裡望了望,都是精壯的小伙子,也找不出誰丟的他,哼了一聲,大聲說道:“昨兒我來抬人,有人說我這字據分不清真假,今兒我把賣主和中人都找來了,看你們還有什麼話說。過來,給爺做證。”說完,一指鼻青臉腫的丁寡婦,又一指中人,理直氣壯的從懷裡掏出字據向眾人揚了揚。

    “沒錯,是我把媳婦賣給了這位白爺。”丁寡婦看著眾人憤怒的目光,壯著膽子說道。

    “那個,我是中人,白爺說得沒錯。”中人是個上了歲數的男人,上回來騙娶英子也是他跟著轎子來的。

    “你有字據,還有證人,這本來是假不了的,可怪事就在這裡。”段大根冷笑一聲,回頭招呼佔富,“來,把你的字據也拿出來,還有咱的證人,讓大家來評評理。”

    “來了。”佔富還穿著新衣服沒來得及脫,蹬蹬蹬走過來,從懷裡掏出契紙舉在空中晃了晃,“這是丁寡婦將英子賣給我的字據,一共花了三百塊錢。”

    “沒錯,我是中人,就在丁寡婦家籤的字畫的押,末了還請我吃了一頓蕎麵餄餎。”老趙頭也站出來,言之鑿鑿的說道。

    白繼唐給弄矇了,拿過契紙,瞅瞅後邊的幾個同夥,想找個認字的給念念,索三把自己的標誌服裝羊皮襖刷的一下脫給別人,橫著就晃了出來,一拔拉將中人弄了個踉蹌,罵道:“**的賣什麼呆,拿過來給爺念聽念聽。”

    中人咧了咧嘴,抖索著手接過契紙,一字一句的念了起來。

    丁寡婦聽完,看看那邊的中人趙老頭,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扯著破嗓子嚎道:“這是假的,假的,他們合起夥來騙咱們。”

    “假的?”這時,按照導演孟有田的安排,小全出場了,他不緊不慢的走出來說道:“白紙黑字,有中人有畫押,你說是假的,那就是想人賣兩家,黑了一家的錢嘍,那咱們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

    “說道就說道,真的還怕你這假的?”丁寡婦也是個潑貨,不甘示弱的說道:“你們早就作鬼變鱉安排好,可我不怕你們混帳,咱驗手印,我沒畫過這押,你們蒙混不過去。”

    “好,就驗手印。”小全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人群中早有人遞給紙和印泥來,一切都安排得都有條不紊,滴水不漏。

    “來吧,把你十個手指印都按上,咱比對比對,你那坑人騙錢的花招可就不好使了,看你這老乞婆今天如何收場?”段大根冷笑著說道。

    “哼,恐怕要哭的是你們。”丁寡婦信心十足的除下包在手指上的破布條,在紙上依次按下了十個手印。

    段大根舉起契紙和手印紙,衝著陽光仔細看了看,嘿嘿一笑,揚著契紙大聲說道:“大家都看看,她的右手大拇指印和這契紙上的一模一樣,這個騙子可還在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看看。”白繼唐迫不及待的抓過兩張紙,學著段大根的樣子衝著陽光比對了半天,將紙又交給了索三,索三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惡狠狠的罵道:“老乞婆,敢放我兄弟的鴿子,你活夠了是吧?”

    “索爺,白爺,給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騙您呀!”丁寡婦連忙叫屈道:“您再好好看看,這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看你媽了個巴子。”白繼唐一巴掌將丁寡婦扇了個眼冒金星嘴露紅,驀然轉身死盯著佔富,威脅道:“小子,敢和我爭女人,膽子不小啊!你有這契紙,昨兒怎麼不拿出來?”

    佔富被盯得有點發毛,可腰里被孟有田的大手扶住,壯一壯膽,冒一股子勁說道:“昨兒忘了,你能咋的?還甭嚇唬人,現在英子已經是俺媳婦兒了,俺倆今兒成親辦酒,誰敢動她一根頭髮絲,我就和誰拼命。”

    “拼命,小子,爺在城裡闖光棍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索三上前沉聲說道:“今兒這事兒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做的假,我挑不出契紙的毛病,可就看看你這窮小子,壓碎了骨頭也榨不出三百塊錢呀。既然都有文據,那咱就劃出道兒來比劃比劃,誰贏了那小寡婦就歸誰,是爺們就別慫。”

    佔富被激得漲紅了臉,剛要說話卻被孟有田一把掐了回去。

    “且慢。”小全此時也不得不佩服孟有田的心細如髮了,他拿起兩張契紙向眾人展示了一下,“買賣也有個先來後到,看這契紙上的日期,是俺們買在先,人就已經是俺們的了。你們再買,那只能找騙買的人,和俺們沒有相干。”

    “不行。”索三大吼一聲,將左腿抬起踩在大石頭上,兩手把褲子往起一綰,從右腿綁帶裡嗖的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大腿對他來說是輕車熟路,百試不爽,多少賭場老闆只要一見這招,立刻笑臉相迎,立分英雄股。今天,他又想用這無賴招術來鎮住眾人。

    索三在那張牙舞爪的叫喚著,“咱賭輸看贏,仗著人多算個屁能耐,原來十里村都是娘們儿,沒一個有種的。”

    段大根向後退了一步,他就是敗在索三這招數上,到現在,他也沒那個膽氣,敢拿自己開刀。

    “打仗讓你先動手,打官司讓你頭裡走。”孟有田用手一推段大根,止住了他的退勢,挺著胸走上來,笑道:“你能不能來點新鮮的,別老玩自己插大腿的假把戲。”

    “假把戲,敢說爺的是假把戲,好,小子,你劃個道,爺在這接著你的真把戲。”索三氣得嗷嗷直叫。

    “我的真把戲說來也簡單,那就是一對一單挑,你們這是多少人,我們這邊也挑出多少人。”孟有田慢條斯理的說道:“看誰勝的多,這可是比的真功夫,比你那自己插自己的臭無賴玩藝兒強多了。怎麼樣?敢不敢。你要不敢就繼續拿刀插自己的腿,我們就當看戲,你插上個百八十刀,興許我們還能賞點小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21:49
第四十六章 鬧新房


    “對,一對一單挑,打趴下為止。”段大根眼珠一轉,也來了精神,叫著向旁側了側身,一拍二虎子。

    二虎子嗖地一下便跳了出去,甩掉棉襖向地上一扔,露出結實的肌肉,叫道:“誰跟我打,啊!”

    “呵呵,我也算一個。”王明義也走了出來,笑著挽挽袖子,“好久沒動手了,也不知道這打鐵的手勁還能不能掐死個人。”

    “還有我。”

    “算我一個。”

    “我也上。”

    …………

    鎖柱、小全、佔富等壯小伙子都蹦了出來,瞧瞧對面那伙傢伙,一個個又黑又瘦,少有不像大煙鬼的,就是不會武術,憑著力氣也輕鬆收拾了他們。

    索三看了看對面精神抖擻、身體壯實的小伙子,手裡明晃晃的還有刀槍,再看看自己這邊又黑又瘦、無精打采的同伴,不由得一陣氣餒。硬著頭皮說道:“甭來這套,俺們走了老遠的路,都累得夠嗆,你們倒是會撿便宜哈,俺們不吃這虧。”

    段大根來了精神,瞪著眼睛說道:“今兒是辦喜事的日子,俺們不想見血,既然讓俺們劃下了道,你們又接不住,那就是你們輸了,趕緊趁早走人。”

    “剛才說得挺光棍,怎麼又想把屎坐回去了。”孟有田半是擠兌,半是給了這幫無賴一個台階下。

    “好,好,咱爺們向來是吐口唾沫砸個坑。”白繼唐見討不到上風,忙上前說道:“咱爺們今兒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既然是丁寡婦詐賣兒媳,騙了爺的錢,爺就找她算帳。”

    “老乞婆,將爺的錢連本帶利準備好,爺明天去取,少一塊,點了你的房子。”白繼唐轉臉對丁寡婦耍著威風,找到了一點心裡安慰,然後一揮手, “這二手的寡婦,爺還嫌髒呢,咱們走,俺請大傢伙喝花酒去。”

    一群無賴吵吵嚷嚷,故意撐著架子向村外走去,將丁寡婦和那個中人扔下了。他倆不是不想走,可人們已經堵住了他們的去路,佔富憤怒的指著丁寡婦罵道:“老妖婆,你的心讓狗吃了,騙娶英子不說,竟然還把她賣給白繼唐那個無賴,真是喪盡天良。”

    丁寡婦一屁股坐在地上,踢蹬著兩條腿耍起無賴來,哭嚎道:“你們打死我個孤老婆子吧,要不是家窮,誰捨得賣自己的兒媳,要不是白繼唐凶神惡煞,誰會將兒媳推進火坑,嗚嗚嗚,我也是被逼得沒法子呀……”

    “別放你的驢臭屁了。”老趙頭用煙袋鍋指著丁寡婦,“開始就沒安好心腸,現在裝什麼可憐,老天爺長眼,讓你家絕子絕孫,活該,報應。”

    那個中人嚇得渾身發抖,連連作揖打躬,“諸位鄉親,俺也是被逼無奈呀,一個願買一個願賣,都是丁寡婦和白繼唐的事情,和我沒關係呀!”

    “呸,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佔富爹一口唾沫吐過去,“丁寡婦騙親,你跟著轎子來的,花言巧語騙走了英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推推搡搡,狠狠罵著這兩個喪良心的混蛋,直到覺得罵夠了,才放兩個人倉惶逃出了十里村。

    “完事了,咱繼續回去喝酒,家裡可還有人擔著心呢!”老趙頭漲紅著臉揚著手說道。

    孟有田心思比較細,低聲對小全和二虎子說道:“酒還是少喝,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天得組織好人手,在村口留個人看著,要提防這幫壞蛋搞突然襲擊。”

    佔富家裡,英子等人正焦急的等著消息,雖然有這麼多人幫忙,安排得也是井井有條,但她們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直到人們歡聲笑語的回來,佔富頭一個跑進屋裡,把事情經過講述一遍,當然,他主要還是為了讓自己的媳婦兒放心。事情過去了,年輕人一高興,可就鬧開了。這間破土房,一下子就被快樂所充滿。

    英子盤腿坐在炕頭,低著頭不說話,抿著的嘴角藏著喜悅。比她小兩歲的一個半大小子,也盤腿坐在她旁邊,模仿著她的舉動,逗得人們不時爆發出哄笑。

    小全這個小伙子最愛玩鬧,他湊到跟前,用手捏著嗓子唱道:“藍天裡的白雲彩呀!隨著那風兒飄,那雲彩的影子摸了摸咱倆過去。”他一邊唱,一邊作勢去摸英子的頭髮,英子紅著臉攔擋著。

    小全又坐在英子旁邊繼續唱道:“老天都有那麼好的意,你可有什麼捨不得。花朵落在水裡頭,水托著花兒向東流。我的三魂六魄呀——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英子,“——跟你走。”

    人們笑了起來,年輕的姑娘們紅著臉,捂著嘴裝不笑,可從指縫裡都看見牙了。

    孫貴家的笑著將有新推下炕,說道:“小全這個小叔子,太沒人樣了,英子,以後甭讓他進門兒。”

    小全笑著一指佔富,“新過門的媳婦兒,三天沒大小,你們看,佔富哥也看得挺上勁呢!”

    佔富傻笑著撓著頭,被一群小伙子推到英子跟前,哄笑道:“拉拉手兒,親個嘴兒,親個嘴兒才算兩口子。”弄得佔富和英子紅頭漲臉的躲閃,勉強貼了個臉兒,眾人才算罷休。

    孟有田只含笑站在一旁看熱鬧,略一轉眼,發現紫鵑也在屋裡,卻把目光移注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思的樣子。

    “嗨,嗨,你們這群壞小子先別鬧,俺發現了一件事情。”孫貴家的突然叫了起來,眾人都不明所以,停止了笑鬧,看著她。

    孫貴家的瞅瞅孟有田,又看看紫鵑,突然將紫鵑拉到孟有田身邊,上下一打量,笑著拍手道:“俺就瞅著有意思嘛,你們看哪,這倆人,這衣服,呵呵,可說什麼好呢?”

    孟有田和紫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等兩人看看對方,再看看自己,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

    原來紫鵑給孟有田縫補過衣服後,也覺得在領口、袖口綴上帶毛的麋鹿皮挺好看,便向有田娘要了幾條,拿回家縫在了自己衣服上。若是平時單獨看起來,也沒什麼不妥,可兩人站在一起,差不多的服裝樣式,可就顯眼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09:21
第四十七章 彈曲兒


    情侶裝?不是吧?孟有田咧了咧嘴,孫貴家的眼睛還真尖,兩人一邊一個都讓她給看出來了。這湊在一起,再加上她的心理暗示,眾人的眼神和笑容果然都有些怪異。

    “呵呵,這樣弄,很暖和。”孟有田乾笑了兩聲,胡編道:“俺的衣服是俺娘縫的,紫鵑,你的呢?”說著,偷偷給紫鵑擠了下眼睛。

    “俺的,俺的是張嫂做的。”紫鵑紅著臉向旁蹭了兩步,離得孟有田稍遠了一些。

    “這不就巧了,真是太巧了。你們說是吧,嘿嘿,哈哈。”孟有田一拍手,恍然大悟地強笑道。

    “要說這世上的事兒呀,還就怕這個巧字。”孫貴家的拉著紫鵑,笑道:“那許仙不就是赶巧碰上了白娘子。巧啊巧的,沒準就——”

    “嫂子——”紫鵑又羞又惱地跺了跺腳。

    “哎,你們聽,外面有拉胡琴的,我可得出去瞅瞅。”孟有田突然抬手一指,轉身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鬧不成了,有田跑了,你們這群壞小子也快走,讓我們姐妹說說體己話。”孫貴家的失去了調侃哄鬧的目標,張開手臂,呼呼啦啦地將其他小伙子也都趕了出去。

    佔富爹大名叫楊魁,現在有六十年紀了,老頭兒從光著屁股就學拉胡琴,他拉起胡琴,十里以外的行人,都能聽到,都要隨著胡琴的韻律百感心生。後來,生活的艱難,壓在身上的勞累使得老頭兒拉胡琴的時候越來越少,琴音也越來越悲苦。今天老頭兒高興,經幾個老人一攛掇,又拿起了那把塵封已久的胡琴。

    久遠的記憶,在馬尾與琴弦纖毫的縫隙間生疏艱澀的流移,慢慢變得流暢和清亮,聲音就像一彎小溪在歡快地流淌,讓人在愉快時都會滋生出一絲隱隱的難過。孟有田雙眼微閉,思緒在二胡聲中越走越遠。

    二胡啊,咱小時候曾經學過,被望子成龍的父母押著去學,逼著去練,那段時光,在現在這個環境下想起來,又有別樣的滋味湧上心頭,他的眼睛有些發潮。

    “有田呀!”琴聲一停,佔富爹便伸手招呼著孟有田,“小時候不是老纏著我要學胡琴嗎,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地教了你一陣子,後來— —咋樣,來試吧試吧,要是還想學呀,以後你可以天天來。”

    這是一種變相的感謝,老頭兒覺得欠了孟有田天大的人情,總是想著法子來報答一二。

    孟有田走過去,接過胡琴輕輕撫摸,然後坐在了凳子上。剛才的尷尬事兒,得想個法子給胡混過去,他微瞇起兩眼,先擺出一副大師的架勢,然後突然抬頭笑道:“大家準備好了嗎?”

    “快拉吧!”“哪那麼多事。”……眾人一陣哄笑。

    孟有田微微一笑,悠揚的二胡聲開始在院子裡淙淙流淌,他嘴裡還咿咿呀呀地唱著:“昨日與妹同過溝,二人低頭看水流,郎說一鍬挖口井,妹說細水放長流,天干的日子在後頭……”

    屋裡幾個女人停下了說話,也在側耳聽著,英子好奇的問道:“有田哥唱得真好,可俺听不懂是個啥意思。”

    “聽不懂好辦。”孫貴家的一指紫鵑,笑道:“讓紫鵑講講,為啥要細水長流呢?”

    “去,別問俺,俺也不懂。”紫鵑餘怒未息,白了她一眼,轉頭繼續仔細傾聽。

    二胡的音色具有柔美抒情的特點,發出的聲音極富歌唱性,宛如人的歌聲。人們聽了都哄然叫好,孟有田很自得的頻頻擺手示意。

    “再唱一個,再唱一個哥呀妹的……”年輕人哄鬧著,年紀大的則笑瞇瞇的瞅著。

    孟有田嘿嘿一笑,想了想,拉起弦,又唱了起來,“妹妹提籃洗衣裳,坐在河邊草地上。伸手挖起一團泥,笑著耍開巧手藝。妹妹揉泥心裡想,讓它給咱作比方。捏一個心,不用分,哥哥妹妹一個人。捏對雁,真好看,跟你飛到天邊不嫌遠。爬到河邊喝口水,妹妹拿泥又揉搓,捏個妹來捏個哥,一塊泥來捏兩個,分不清哪是你來哪是我。富人妻,牆上皮,掉了一層再和泥;窮人妻,心肝肺,一時一刻不能離…… ”

    “好小子,這麼多年,這腦袋瓜兒,把我教的記得清清楚楚,一個字兒不差。”佔富爹輕輕搖著頭,覺得很驚訝。

    “這琴拉得也不錯呀!”老趙頭輕輕捋著鬍子,笑道:“這小子呀,平常不聲不響的,肚子裡還真有不少料呢!”

    “一塊泥來捏兩個,分不清哪是你來哪是我……富人妻,牆上皮,掉了一層再和泥;窮人妻,心肝肺,一時一刻不能離……”屋內的紫鵑的心弦被拔動,思緒翻轉,一時聽得痴了,連孫貴家的在旁邊悄悄指點,幾個姑娘摀嘴偷笑,她都沒有覺察。

    …………………

    親事辦得熱熱鬧鬧,直到天快黑了,眾人才紛紛散去。孟有田讓兩個年輕人把喝得爛醉的段大根送回家去,又告訴佔富爹晚上要警醒著點。二虎子和鎖柱自告奮勇,留下和占富爹睡在一起,萬一有事也好照應。孟有田很贊成這樣做,又把獵槍取來,借給佔富爹防身,方才回到了家裡。

    事情雖然算是基本解決了,有田娘還是有些擔心那伙無賴來找麻煩,又絮叨了幾句。孟有田安慰著老娘,阿秀也在一旁幫腔,有田娘才有些放下心來。

    做好飯菜,擺上炕桌,四個人剛坐下要吃飯,便聽到院門響,阿秀出去開門,不一會兒便領了谷雨進來。

    “有田哥,這是給您送來的羊奶。”谷雨嬸子、姐姐地叫了一遍,將手裡拎著的小罐放在炕上,指著趴在炕上的小狼崽說道:“就是給它喝的吧,俺可有活兒了,以後天天要送呢!”

    孟有田呵呵一笑,問道:“吃飯了嗎,坐下一起吃點吧!”

    “不啦!俺現在回去正能趕上飯口。”谷雨嘴上這樣說,還是向桌上瞟了一眼,然後衝孟有田招了招手,說道:“有田哥,你來看看這彈弓,俺使得怎麼不太順手哩?”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0:51
第四十八章 高粱和玉米


    孟有田信以為真,下炕隨著谷雨向外走,谷雨沒有在外間廚房停留,卻開門走了出去,這讓孟有田覺得這小子還有別的事要和自己單獨講。

    “臭小子,你有啥事,神神秘秘的。”孟有田微微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嘿,啥事兒?給你送信唄!”谷雨從衣兜里掏出個小紙捲,塞到孟有田手裡,嘿嘿笑著說道:“有田哥,謝謝你做的彈弓,很好使哩,今天俺差點打下個小鳥。”

    “紫鵑給我的?”孟有田猜測著說道。

    谷雨點了點頭,笑道:“有田哥,俺該回去吃飯了,還能得點小賞錢呢!要我看,你去找宋先生提親吧,偷偷摸摸的多沒意思。”

    “提親?”孟有田笑罵道:“小屁孩,你懂啥,快走,小心我踢你屁股。”

    “呵呵,你要是踢俺,可沒人給你們送信牽線嘍。”谷雨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轉身就溜走了。

    孟有田將小紙捲塞進兜裡,並不著急看,若無其事地走進屋,坐下吃飯。

    “嫚兒還沒喝上羊奶呢,倒讓這小狗子全灌進肚了。”有田娘看了一眼正舔著盤子裡奶喝的狼羔子,有些抱怨地說道。

    “俺長大了,不喝奶,吃飯。”嫚兒搖了搖腦袋,捧著碗吃得香甜。

    “小嫚,你咋吃啥都那麼香呢?”孟有田這些天便發現了這個問題,很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孩子可是吃了不少苦,是餓怕了。”有田娘說著看了看自己的兒子,略帶不滿地說道:“倒是你呀,可是變得嘴饞了。有好吃的就多叼幾筷子,飯菜若不好,便對付幾口,弄個半飢不飽的。”

    孟有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變化肯定是有,也只有自己的母親才能注意到這些小細節。玉米麵窩​​頭,鹹菜,他倒還能將就,可最不愛吃的就是高梁麵,還是紅高梁磨的,口感既差,吃多了還便秘,嗯,嗯,真是有點受不了。

    “開春可不種高梁了,蒸的饃吃著澀,產量又低,都改種玉米。”孟有田像是有些賭氣地說道。

    “這孩子。”有田娘停下了筷子,訓道:“怎麼越大越說傻話呢?”

    “嬸子,您別生氣。”阿秀在一旁勸解道:“要不這樣,以後俺們吃高梁麵,讓有田哥吃玉米麵。”

    “別,那成什麼話了。”孟有田使勁搖頭,“讓俺和女人孩子爭吃的,傳出去俺還怎麼做人?娘,俺說的可不是氣話,這高梁用處是多,可種玉米也一樣能代替呀!您哪,開春種地的事情就別管了,看俺怎麼弄吧!”

    高粱也叫“桃秫”,桿高、穗簇,成熟後穗呈紅色,因過去種植面積大,每年又恰值在立秋後陸續成熟,故有“立秋三天遍地紅”之說。在舊社會,高粱種植面積很大,即使到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高粱種植仍然不少。

    高粱面不大好吃,蒸的饃吃著澀得很,產量又低,為什麼以前農村種植那麼多呢?其實這是和那時人們的生活條件相聯繫的。

    以前缺少肥料,高粱不太耐肥,一般地力就可生長,這是其一;其二高粱渾身都有用處,除可以食用外,高粱葉子還是農戶蒸饃的鋪箅材料。高粱即將成熟時,各戶都要去刷桃桿葉。人鑽在丈把高的高粱地裡,一個葉一個葉地刷下來,往往熱得汗流浹背,身上、胳膊上還掛出很多的紅道子,胡燥得很。回家後,再把刷回來的散葉捋成小把紮好,曬乾捆掛起來,就夠一年蒸饃用了。

    而脫粒後的高粱穗是紮刷子的好材料,農戶人家的廚房、磨坊都要用。長茅的高粱穗,還可以扎掃帚,是農戶必不可少的家甚。

    要說用處最大的便是高粱桿了,那時候農村多草房和小瓦屋,高粱桿(俗稱桃桿)是蓋房子做襯裡子的好材料。除此之外還可以織箔、編席,燒鍋做飯等。鑑於高粱對農家有這麼多的用途,即便產量不高,種植量也自然就會大了。

    但孟有田想過這些,除了不能做掃帚外,玉米和高梁形態相近,用處也相似,有很多可以替代的地方。比如說玉米葉,也可以作為鋪箅材料;玉米桿不僅能作為青貯飼料,也能作蓋房子的材料;玉米軸能作燃料,能作飼料,還能做工業溶劑呢!再說,自家不種,有別家種,一些小材料也用不著發愁。

    “把你能的。”有田娘還是心疼兒子,嘴上訓斥,見孟有田放下碗,又關心道:“再來碗稀飯吧,吃得這樣少,可是不行哇!”

    “俺吃飽了。”孟有田嘿嘿一笑,站起身說道:“俺這就去趙伯那兒,娘,你們慢慢吃啊!”

    唉,有田娘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呆會兒再走不行嗎,一天急急忙忙的幹甚,就不能陪娘嘮嘮磕,坐在那兒讓娘多看看也好哇!”

    孟有田沉默了一下,感到很愧疚,由於阿秀和嫚兒的關係,由於自己急著想讓生活變得好一些,這些日子與娘在一起的時候確實太少,最主要是缺乏了溝通。

    “娘,俺在這坐著,和您好好嘮嘮,讓您知道兒子在想什麼,在幹什麼,您老就放心了。”孟有田笑著坐到一旁,伸手撫弄狼崽子,這小東西喝飽了奶,正趴著昏昏欲睡,孟有田的手撫在它腦袋上,它抽了抽鼻子,竟將小腦袋主動貼過來。

    嗯,有門兒,狼和狗都是犬科動物,習性應該有些相近,從吃奶的時候養起,長大了不會發生忘恩噬主的事情吧?孟有田這樣想著。

    有田娘和阿秀、嫚兒吃完飯,阿秀手腳麻利地收拾碗筷,端到外間洗刷,嫚兒也跟著,屋裡只剩下了母子二人。

    “來,跟娘說說,你是咋想的,日後要咋幹?”有田娘坐在兒子身邊,慈愛地拍了拍兒子的手背。

    孟有田撓了撓頭,整理了下思路,笑著說道:“娘,您還不知道吧,老趙伯和王叔他們已經核計好了,開春便把根保家的房子收拾修整,給俺住呢!”

    “這倒是個大好事兒。”有田娘喜道:“這樣一來,你成親時也有新房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2 11:00
第四十九章 娘倆夜話


    孟有田很無奈,娘的心思轉到這個問題上,他還是真沒想到,“娘,咱先不說成親的事兒哈。兒子呢,開春就得使勁踢騰了,宋家那四十多畝地都交給了咱打理,咱就得對得起人家不是。我已經和魏青山、二虎子、小全、鎖柱說好了,咱五家把這地下力氣種好,多打的收成讓各家都寬裕寬裕。”

    “宋家對村裡人算是寬厚了,對咱家更沒啥說的,咱是得下力氣把地種好。”有田娘贊同地點了點頭。

    “要把地種好,那可不容易。”孟有田慢慢地解釋道:“若是按往年的法子,人累得夠嗆,也不過多打幾升糧。俺已經想好了一個新辦法,套種、間作、漚肥,按照宋家田地的不同土壤,不同墒情,合理種植,爭取來個大豐收。”

    “還是俺兒子厲害!”有田娘笑著誇獎了一句,又有些擔心地問道:“老法子穩當,你這新法子會不會有風險哪?”

    “風險也不過是自然災害,要是趕上了,用啥法子都一樣。”孟有田寬慰著母親,“俺和那四家都說好了,這些地呢,也不分誰家誰家的,小麥、玉米、甘藷、高梁、大豆等等,咱都種,最後的收成大家平分。”

    “娘和阿秀都能幫把手,不會讓別人以為咱佔了便宜。”有田娘說道。

    孟有田知道母親的意思,自己腿腳不好,若是按一個好勞力算,確實有這樣的嫌疑,但他另有打算,沉吟了一下,他笑著說道:“娘,哪能讓您和阿秀挨累,俺都想好了,咱家買兩個大牲口,這樣別人就說不出啥了。”

    “大牲口?”有田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著孟有田,“還兩個,咱,咱哪來的錢?”

    是啊,哪來的錢呢?孟有田當然不能實話實說,他早就編好了說詞,“俺借到錢了,而且不要利息。光靠種地,一輩子受窮。俺想一個牲口耕地,一個牲口拉車跑鎮里或縣上,搗騰點小買賣。”

    有田娘盯著孟有田,眨了半天眼睛,才試探著猜道:“是紫鵑?這村裡除了她,誰還能拿出這些錢來幫你?”

    孟有田不置可否地拉過母親的手,輕輕握著笑道:“娘,您就別管這麼多了,咱的日子啊,肯定是越過越好,您就放心吧!”

    有田娘被兒子的大手握著,心中再不願也說不出口,輕輕嘆息道:“兒呀,娘相信你,可你也要多個心眼,紫鵑對你這麼好,你可不要改了姓哇!”

    改姓?孟有田愣了一下,明白了,娘是怕自己入贅宋家,做了上門女婿,斷了孟家的香火,這想像力還真夠豐富的。

    “娘,這跟紫鵑扯不上關係。”孟有田哭笑不得地解釋道:“這錢哪,也不是她借給我的​​,唉,您哪,就別管了,看兒子讓您過好日子吧!”

    有田娘撇了撇嘴,明顯不相信孟有田的話,低聲咕噥道:“你這孩子,這也不讓管,那也不讓管。我早就說過,你是不會孝順的,因為你是我燒香還願,從廟裡求來的。”

    孟有田上面應該有五個兄弟姐妹,但只養活了他一個,他生下來,就沒有奶吃。母親把饃饃晾乾了,再粉碎煮成糊餵他。每逢他病了,夜間,母親總是放一碗清水在窗台上,禱告過往的神靈。

    “娘,俺哪能不孝順呢!”孟有田腦中的記憶讓他的心中一熱,拉著娘的手溫聲說道:“有些事兒現在說不清楚,可咱一不偷,二不搶,腳跟正,您還不相信兒子嗎?”

    有田娘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把手抽出來摸了摸孟有田的頭,說道:“好,娘相信你,不管了,你大了,有主意了。娘等著過你說的好日子呢! ”

    孟有田陪著笑臉,和母親又聊了半天,直到把娘逗得開心了,才起身要走。

    “試試這鞋底再走,要是合適就給你做完過年穿。”有田娘從針線叵蘿裡拿出一隻剛做了一半的鞋子,在手裡翻弄著嘖嘖稱讚,“看這針腳,嘖嘖,阿秀的手藝真是沒話說。”

    孟有田懷疑母親是別有用心,讓阿秀隨自己進山,又讓阿秀給自己做鞋,莫不是怕紫鵑給自己搶進宋家,先給自己安排個媳婦?

    “愣啥,快試試。”有田娘拉著孟有田衣服讓他坐下,將鞋子遞了過來。

    孟有田無奈,隨便試了試,說道:“挺合適,代我謝謝阿秀。那個,娘,咱家有塊黑色的油布,您知道放哪了嗎?”

    “阿秀一會兒就進來,你當面謝她。黑油布,你要找它做甚?”有田娘不解地問道。

    “哦,那個,廟裡有點潮,我把它鋪腿下面。”孟有田隨口編道。

    “那可是要緊事,你的腿最怕受潮遭涼,娘縫的護腿要天天戴哇,你等一下,娘這去給你拿油布。”當娘的總是心疼兒子,一聽這個原因,二話沒說,起身就出去尋找。

    見母子兩人聊完了天,阿秀和嫚兒才從外間灶房走了進來。孟有田招呼著她們炕上坐,笑道:“幹嘛躲起來,俺娘兩個也沒什麼避人的話,在外面也聽得清楚不是。咋樣,手腳都凍涼了吧,快上去暖和暖​​和。”

    阿秀靦腆地笑了笑,在離孟有田稍遠的炕沿上坐下,,嫚兒卻不客氣,跳上了炕,暖著手腳。

    “謝謝你啊!”孟有田指了指做了一半的鞋子,說道:“能不能把鞋幫做得高一些,到,到腳踝上。”

    阿秀愣了一下,拿起鞋子看了看,樣子有些為難。老布鞋都是圓口的,貼在腳面上,要把鞋幫弄高,確實不容易,而且她從沒這樣做過,當然不知道從何下手。

    孟有田要把鞋幫增高,自然有他的想法,他伸手拿過鞋子,比劃著指點道:“這樣,你把鞋幫加高後,再有一個坡度到腳面的接口,就行了。”

    “那樣就不跟腳了,不是會把鞋甩掉嗎?”阿秀想了想,疑惑地說道。

    嗯,俺都甩丟不知道多少雙鞋了,孟有田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沒關係,你把這兩邊的鞋幫上穿幾個眼,對稱的哦,俺找根細繩當鞋帶就不會甩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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