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世小民 作者:樣樣稀鬆(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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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0-10 21:20: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2 152150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3:53
第三十章 意外之財


    國民政府在一九二八年北伐統一中國後,開始逐步施行貨幣改革,計劃主要由宋子文及孔祥熙負責推行。一九二九年,美國經濟大蕭條。羅斯福總統為討好國內產銀州的議員,在一九三四年通過“購銀法案”,由財政部購入白銀作為儲備,頓時引起國際銀價高漲。中國當時為第三大銀本位國家,即時出現白銀外流,通貨收縮,引發利率急速上升,部分銀行錢莊倒閉。於是貨幣改革成為國家理財當務之急。

    法幣,是由中華民國時期國民政府在一九三五年發行的貨幣,以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三家銀行(後增加中國農民銀行)發行的鈔票為流通貨幣,禁止白銀流通,以應對白銀外流的局面。

    由國家銀行發行,以國家信用保證的法幣,使貨幣與價格波動的貴重金屬脫鉤,在當時的中國是一種進步的金融制度改革;亦是現代國家金融體制下應有的特徵。法幣發行,統一了國內的貨幣,而通貨發行的控制權落在政府手中,國內白銀等硬貨幣,亦因此集中到政府手上。對於維持抗戰時中國的財政,法幣有不可缺少的功勞。但實施的實際效果是,官辦的銀行掠奪了民間的財富,使民眾的儲蓄化為烏有。

    法幣自一九三五起行用至一九四八被廢棄,前後不滿十三年。從總體上來看,法幣在抗日戰爭勝利之前,特別在抗戰的前半期,是有利於中國社會的穩定和經濟發展,有利於中國經濟向戰時經濟過渡的,這是它的功。但在抗戰勝利後,國民黨政府利用其集中的貨幣發行權,違背經濟規律,大量發行法幣,使法幣成了禍國殃民的一種工具,這是它的過。

    現在法幣剛剛流通不足兩年,貶值還未露出跡象,一百元法幣可以買一頭牛,但到了一九四七年只能買三分之一盒的火柴,到了一九四八年就連一粒米也還買不到了。如果更形象的說明法幣在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九年貶值了一千九百萬億倍,絕對會讓人驚掉下巴。假設全球有六十六億人口,在一九三七年的時候,他們都是擁有三十萬元法幣的富翁,那麼到了一九四九年的時候,就全都變成了只有一元錢的窮光蛋。

    五元,十元,二十元,孟有田又解開了幾個釦子,一捲捲不同幣值的法幣露了出來,他不由得費力地咽了口唾沫。黑豹,這個獨行大盜不會是把自己的賊贓都換成了法幣隨身攜帶吧?孟有田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住了。當然,這乍聽起來過於離奇,但也未嘗沒有可能。黑豹為什麼始終是獨來獨往,應該說明他是一個非常多疑的人,既然誰也不相信,那麼把錢財帶在自己身上,才是最放心的選擇。

    “有田哥——”阿秀的呼喚帶著顫音兒,像是要哭出來了。

    “好了,我馬上就來,你不要動啊!”

    孟有田來不及細數共有多少錢,強自收起震驚的心情,把錢塞進布袋,繫好釦子,掀起棉襖,使勁勒在自己身上,又將二把盒子和左輪手槍插在腰腰上,用棉襖蓋住,這才起身將黑豹的屍體拖到一個角落裡。剛要起步離開,他的視線又落在地上那個繡著豹子的頭套上,猶豫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撿了起來,揣進了懷裡。此時,他也沒想清留著這個頭套幹什麼,但潛意識裡覺得應該留下,應該有用。

    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阿秀忍不住衝了出來,在火把閃動的光芒下,“腰纏萬貫”的孟有田向她露出了笑臉。

    “看,我啥事都沒有。”孟有田看見阿秀的眼中有晶光閃動,心中感動,溫言說道:“我還做了件好事呢,讓死者入土為安了。”

    阿秀用力睜了眼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低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走吧,咱們回家去。”孟有田現在已經無心打獵,只想回去偷偷地數一下自己發了多大的財。

    “不打獵了?”阿秀試探著問道:“準備了這麼多東西,只打了三隻狼,好像有點少吧?”

    “不少,不少了。”孟有田說道:“還有一場大雪要來,咱們可別給堵在山裡出不去。打獵呀,不能太貪心,把這三張狼皮賣了,再加上這些狼肉,足夠過一個好年了。”

    “聽你的,你想咋的就咋的吧!”阿秀邊跟著孟有田向前走,一邊隨口說道。

    孟有田停下了腳步,回頭似笑非笑地望著阿秀,阿秀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有些尷尬地垂下頭,手指捻著辮梢不言語了。

    “呵呵,你再這麼說,我可就不客氣了。”孟有田笑著轉身前行,“你都十六了,也不算小了,是不是?”

    阿秀不吭聲,心道:人家本來就不小,十四五歲出嫁的女孩多了去,要不是等著自己的小男人長大,俺現在早就不梳辮子了。

    …………

    天空卻又陰了下來,早上半遮半露的太陽已經被雲朵所擋住,只能看見模糊的一個白圓。山路上,孟有田拉著架子車,心情大好地走著。嗯,他現在感覺處處都是美的,都是好的。嗯,空氣是清新的,鳥叫是婉轉的,腳下咯吱咯吱的踩雪聲也變得富有韻律。

    “阿秀,把鳥槍端起來。”孟有田覺得阿秀有些沉默,便開口說道:“看見什麼就打什麼,槍法不練怎麼行。”

    坐在車上的阿秀抬頭四下看了看,有些鬱悶地說道:“可打什麼好呢,除了樹就是石頭。”

    “那就打樹,能打中也說明你有進步。”孟有田停下腳步,笑著說道。

    “那好吧!”阿秀側轉了身子,按照孟有田教過的法子,將槍托抵在肩上,向著旁邊的樹林瞄準。

    通,鳥槍打響了,也不知道打中了哪棵樹,一隻山雞突然從樹林裡飛出來,但似乎受了傷,撲愣著翅膀落了地,瘸拐著亂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4:01
第三十一章 阿秀的問題


    “是我打中的?”阿秀有些驚喜地跳下架子車,笑得暢快,“有田哥,你看它受傷了,我去把它抓住。”

    “哈哈,它在騙你呢!”孟有田趕忙阻止,笑道:“樹林裡有它的孩子們,一群小雞崽,它裝著受傷,就是想把咱們引開,傷害不到它的孩子。 ”

    阿秀眨著眼睛,不太相信地問道:“真的?野雞也會騙人?”

    “當然了,你可不要小瞧了它。”孟有田示意阿秀上車,然後邁步前行,嘴裡開始給阿秀講述打獵的技巧,“打獵的諺語很多,教給你的要仔細琢磨。但最重要的還是要掌握好打獵的時間。一大早打露水雞,野豬則要在晚​​上打。因為野雞的翅膀被露水打濕了,通常一大早都會出來曬​​翅膀,那時候它們飛不動,正是下手的好時候……”

    阿秀用心地記著,手上仔細地給鳥槍填藥裝彈,然後跟著車走,眼睛四下找著目標。

    “打野兔呢,首先要會看,看它的腳印、糞便,能判斷出它們什麼時辰在這裡經過。”孟有田繼續教導著:“被驚嚇的兔子通常跑的是一個圓圈,十有八九還會跑回原來的地方。”

    “那我在原地等著就行了。”阿秀笑了起來,“這兔子可真傻。”

    “道理是這樣,但比較費時費力,練好槍法才能屢有收穫。”孟有田笑道:“最好能有一條好獵狗,它可是個好幫手。”

    阿秀想了想,搖頭道:“這個年月,養人都費勁,可養不了那玩藝。”

    孟有田沒吭聲,養個土狗看家護院比較容易,要是弄個好獵狗可就難了,自己也就隨口說說而已。

    “有田哥,英子要借我的槍,我沒答應。”阿秀將繩子套在肩上,用力地拉車。

    “她要槍幹什麼?”孟有田疑惑地問了一句,轉念便想到了答案,“她是怕那個惡婆婆把她賣了,買家來抬人吧?”

    “有田哥,你可真聰明。”阿秀先是恭維了孟有田一句,然後很同情地說道:“英子也真可憐,成天擔驚受怕的,也不知道她那惡婆婆把她賣給誰,若是本分人家,改嫁也勉強算了。若是賣到流氓無賴手裡,或者,或者什麼髒地方,英子說,她寧肯一頭撞死也不去。”

    “這話就說得幼稚了,人家來抬人,她咋能分清是好是壞?”孟有田搖頭道:“還一頭撞死?要是連命都能不要,那還怕什麼?手裡拿把剪子,也能把人嚇得夠嗆。橫一橫心,去把那惡婆婆捅死,被人發現了,也就是一命賠一命,發現不了,也就不再用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啊!阿秀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她以為孟有田能想出什麼好法子,或者安慰幾句,表示下同情也好,沒想到卻是這一番驚天大論。

    “啊啥,我說得不對?”孟有田挑了挑眉毛,繼續說道:“人哪,在困難的時候,最要緊的便是自強,要奮鬥,不認輸,千方百計地從火坑裡跳出來。而不是哭天抹淚,發愁等死。就像你,要不是豁出去了,帶著妹妹偷跑,那下場有多慘,不用想都知道。英子呢,看著是可憐,可​​她還是想不開,也沒那個勇氣,跟你說一頭撞死,也就是想听兩句安慰,心裡好受一點,可卻一點實際作用也沒有。”

    阿秀想了想,孟有田的話乍聽有些刺耳,也有些不通情理,但仔細琢磨,也未嘗沒有道理。

    “有田哥,那你給英子想個法子唄!”阿秀軟語相求道:“村裡都說你靈醒,先不說拿刀動槍的事兒,你再想想,有沒有比這更好的。”

    孟有田淡淡一笑,沉默著向前走,腦子裡急速轉動起來。這件事情聽起來是讓人來氣,卻是那個時候的風俗:娶到的妻買到的馬,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如何處置都由夫家決定。但這所謂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並不符合當時禁止人口買賣的法律,而讓老百姓得以遵守的原因是將他們束縛得死死的腐朽觀念。

    換句話說,老百姓,特別是鄉村的老百姓,他們所遵守的並不是政府制定出來的法律法規,而是按照老傳統和老觀念,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行事。這不是民眾的責任,而是政府的失責,一位外國評論家就曾嚴厲批評了民國時的立法與執法之間的虛偽鴻溝。

    所以,儘管中華民國“莊嚴”宣告了關係其民眾人身自由的基本法及相應的刑法條例,對違法行為施行非常嚴厲的懲罰,然而買賣兒童和婦女的活動卻仍然是個司空見慣的現象。而中國社會則對這種行為通常表現出極大的寬容,這裡有貧窮、疾病等原因,但民不舉官不究,政府執法效率低下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當然,孟有田並不是寄希望於改變當時政府的執法力度,可他知道這種買賣婦女的行為是非法的,這就給了他解決事情的基礎。他只須去想如何對付這種民間的陋習,以及流氓地痞的無理糾纏就行了。

    “等回到家,你去告訴英子,把腦袋後面那個圓丟丟的盤髻頭打開,梳起辮子來。”孟有田思索著說道:“口口聲聲罵人家騙娶,那就作不得數,還留著那個頭,不是自己承認是丁家的人?這腦子,真不知道是咋想的。”

    “可,可英子是拜過堂的呀!”阿秀一下子還不適應孟有田的思路和想法。

    “拜過堂?人都死了好幾天了,她和鬼拜堂啊?”孟有田冷哼了一聲。

    阿秀半天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道:“然後呢,梳成辮子就行啦?”

    “那只是第一步。”孟有田的思路開始順暢了起來,“最好的法子就是給英子找個人家,再拜次堂,和丁家再無瓜葛。丁家要是再來取鬧,咱們也有理有據,刀來槍擋,言來語去,也落不了下風。當然,村子裡得組織幫人,地痞流氓的來強搶,也能對付幾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5:20
第三十二章 狼羔子


    “這樣行嗎?”阿秀不太確定地說道。

    “行不行也得試試,總比坐著傻等強。”孟有田撇了撇嘴,說道:“自己不努力去改變,老天爺也不會開眼。”

    阿秀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吧,俺回去就和英子說,讓她自己拿主意。”

    兩個人談談走走,不到中午已經走到了山林的邊緣。舉目望去,前邊是冬天的田野,顯得特別空曠、遼闊,景物都浸沉在恬靜的、陰沉的寒冷中。天空依舊是陰雲密布,穹頂似的籠罩著大地。

    “不到天黑便能到家了。”孟有田停下腳步,看了看天,說道:“就是下雪,也不用擔心被困在山裡了。”

    阿秀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猶豫了一下,紅著臉低聲說道:“有田哥,你等俺一會兒,俺想去那邊的小樹林——”

    明白了,孟有田輕輕擺了擺手,叮囑道:“快去吧,帶著槍,小心著點啊,我就在這裡等你。”

    阿秀輕輕點了點頭,急急忙忙地向小樹林走去,在孟有田的注視下,轉過一棵大樹不見了。

    女人真麻煩,看咱多方便。孟有田向道邊走了幾步,用木架子車擋著,拉開褲子,痛快淋漓地來了一泡,輕鬆感立時瀰漫了全身,他不由得哼起了小曲。

    “有田哥——”阿秀的聲音突然響起,有些驚惶,但並不全是恐懼。

    孟有田急忙端起獵槍,向小樹林裡跑去,嘴裡喊道:“怎麼了,阿秀,你在哪?”

    阿秀從一棵大樹後退了出來,手裡的槍直指著前方,叫道:“我在這,這裡有狼​​。”

    “開槍打它。”孟有田提醒著,踩著積雪和枯枝,搶到了阿秀的身旁。

    “那,那裡。”阿秀用槍口指了指,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好像是死的,可我剛才看它肚皮好像動了動。”

    孟有田緊緊握著獵槍,凝神看著不遠處倒臥在地上的狼。好像是死的,他戒備著慢慢靠近,這頭狼身上傷痕累累,流出的血融化了雪,又在它的身下凍成了冰,它的牙齒呲露在外,像是一副心有不甘的神情。確實是死的,孟有田用槍口捅了捅,屍體已經有些凍硬了。

    “沒事兒,是頭死狼。”孟有田如釋重負,對跟在他身後的阿秀說道:“是跟什麼野獸打了一架,我看像是被野豬的獠牙挑了。但這裡不是戰場,它是跑到這裡傷重而死的。”

    阿秀皺著眉頭,緊盯著狼的肚皮,突然叫道:“你看,你看,肚皮又動了。”

    孟有田確實看見了,也感到驚訝,狼確實是死了,這點他可以肯定。想了想,孟有田伸手拉開了狼屍,幾個褐色的、像狗仔似的小東西露了出來。

    有一個小東西瑟瑟發抖,搖晃著身體,顫抖著站起來,用四隻小短腿慢慢地向被拖開的母狼爬去,似乎馬上就要倒下去。

    孟有田默默地看著,皺起了眉頭。這是一窩小狼崽,看起來只剩下了這一隻,而且很快也會死去。它重新爬到母親的身子底下,輕輕地拱著,想喚醒能給自己帶來溫暖和食物的母親。但這些都是徒勞的,它很快就會無力地倒下,也許今晚,也許明天,它就會追隨它的母親而去,死的陰影已經籠罩在它的身上。

    “是小狗?還是狼崽子?”阿秀問道。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是狼崽子,咱們走吧!”

    阿秀並不感到意外,如果是小狗,她還有同情惻隱之心,確定是狼崽,這種感情便蕩然無存。狼心狗肺,引狼入室,狼子野心,忘恩負義……這些形容詞她未必全知道,但總是知道幾個。養不熟的狼羔子,民間百姓的口頭禪,也讓阿秀轉身走開而沒有絲毫的留戀。

    小狼崽突然發出一聲低低的哀鳴,孟有田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小狼崽不知母親已死,拚命地要喚醒它。它會爬來爬去,一直呼喚下去,直到精疲力盡倒下去。看樣子,等不到天黑,這隻小狼便會腿一軟,倒下就不再起來。

    要是沒看到就好了,孟有田暗自想道:乾脆讓它痛痛快快地死了得了。想到這裡,他又轉頭走了回來,伸手去抓小東西的脖子。這個小東西像是有什麼感應似的,卻突然側過頭,張嘴叼住了他的手指。指尖被小狼溫暖濕熱的小舌頭包裹了起來,它虛弱地吮咬了兩下。

    孟有田抽回了手,皺起了眉頭,小狼的身體瑟瑟抖動著,滿懷希望地轉著小腦袋。孟有田試著嗚嗚叫了兩聲,小狼的腦袋不動了,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看見了光亮,它立刻循著聲音,跌跌撞撞地爬了過來,完全是憑著聽覺和感覺爬過來尋找。

    小狼爬到了孟有田腳下,嗅著、拱著,小爪子抓撓著他的鞋,使勁往上爬。孟有田不由得輕輕吐出一口長氣,這是上天的安排,這是一種緣,它還不足三個月,養牠應該還是可行的事情。孟有田伸手抱起了小狼崽,它的身體輕得像一團棉絮,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小狼向孟有田的身上擠靠,彷彿在拼命尋找與母親相依相偎的安全感。

    “有田哥,你,你要養牠?”阿秀看著孟有田的動作,有些擔心地提醒道:“狼羔子,養不熟的。那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還有——”

    “還有豺狼成性,鬼哭狼嚎,狼狽為奸。”孟有田解開衣扣,將小狼崽放進懷裡,小狼崽一個勁地往他的腋下拱去,似乎此刻越是黑暗擁擠和溫暖的地方越能給它以安慰,“你不懂的,小狼崽還沒有三個月大,這個時候誰養牠,誰就是它的親人。好啦,咱們走吧!”

    “真的嗎?”阿秀跟著孟有田,很懷疑的說道。

    “當然是真的,我騙過你沒有?”孟有田笑著反問道。

    “嗯——”阿秀看似很認真地想了想,搖頭道:“好像還沒有。”

    “那你就相信我好了。”孟有田摸了摸衣服,小狼崽暫時消停下來,顫抖漸漸平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5:26
第三十三章 賣寡婦


    孟有田不是瞎說騙人,作為農技人員,他經常要到鄉下農村指導,便看見過有人養狼的。好奇心驅使,他與養狼人進行過攀談,多少了解一些養狼的知識。

    前三個月的小狼崽會一一記住來探望它的同伴的味道,將這些味道歸類為夥伴和親人——因為三個月前的小狼崽都是在狼媽媽的嚴格保護下,被允許接觸到的東西都經過負責的狼媽媽的篩選、過濾和引導。因此,這些事物的味道都被小狼歸類為無害的、友好的,而這期間的重要認知會在小狼的腦海中銘記終生,即使長大後多年不見,它也能認出兒時的親人。同時,牢記母親和同窩兄弟姐妹的味道也能避免日後過近血緣的繁殖。

    阿秀還是不放心,嘟著個嘴,小聲說個不停,勸孟有田放棄養狼計劃。

    孟有田全當耳旁風,可轉念一想,還有個小問題需要解決。他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著阿秀。

    阿秀眨了眨眼睛,躲閃著孟有田的目光,低下了頭。

    “阿秀啊,你說過的那句話還記不記得呀?”孟有田像個怪叔叔引誘小女孩,和聲問道。

    阿秀用腳在地下蹭著,訥訥地說道:“是那句'你咋的都行'嗎?”

    “記性真好。”孟有田誇了一句,繼續循循善誘道:“那你準備反悔不?”

    阿秀猶豫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好,言出必行,真是個好姑娘。”孟有田露出了狡猾的笑意,說道:“那你就得聽我的話,我說咋的就咋的。”

    阿秀抬頭看了孟有田一眼,很勉強地點了點頭。

    “咱們回去後,你就說這是我撿的小狗,絕對,絕對不能說是小狼崽。”孟有田加重了語氣,伸手搭在阿秀肩上,“抬頭,跟我說,這是一隻小狗。”

    阿秀苦著臉慢慢抬起頭,吭吭哧哧地說道:“這,這是小狗,你撿的小狗。”

    “好姑娘,我喜歡。”孟有田開心地笑著,用力拍了拍阿秀的肩膀,“走,咱們回家,明天,不,後天帶你和嫚兒去鎮上趕集,買年貨,你喜歡什麼我給你買什麼。”

    阿秀有些哭笑不得,嘟囔道:“教俺說謊,還,還這麼高興。”

    “善意的謊言,善意,懂不?”孟有田揚了揚下巴,叮囑道:“可別說漏了,路上自己多念叨幾遍,這是小狗,這是小狗。”

    “這是小狗,這是小狗,這是狼羔子。”阿秀突然來了個惡作劇,孟有田剛轉過頭,她又笑著跳開了。

    這就是不一樣的孟有田,他的思路,他和行為,在不知不覺影響著身邊的人。連阿秀這樣的姑娘,都忍不住和他開起了玩笑。同樣,因為他少有當時人們的觀念,特別是和女孩子的說話和動作,顯得隨意。這顯然是來自於後世的習慣,對他有點意思的女孩子,很容易產生別樣的感覺,但孟有田卻並未意識到這點。

    ……………

    雪在沒有風的空氣中落著,疏疏的雪片,好像在沉思,落下去好呢,還是不落下去呢?或者就停在透明的空中,懸在那兒。瞬息之間,雪片終於猶猶豫豫地落到地上,把自己空中所佔的地方,讓給同樣遲疑,同樣溫柔的雪片。

    兩人緊趕慢趕,等看到村頭的大槐樹時,如果有表的話,應該是下午四點了。停下腳步,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稀疏的雪花在他們的頭上身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

    “記住啊,這是小狗。”孟有田不放心地再次叮囑。

    “嘿,耳朵都磨出繭子了。”阿秀一哂,說道:“吃奶的小東西,看你咋養?”

    “我都想好了,至於養得活,養不活,就看它的命了。”孟有田微微一笑,說道:“希望這雪下得不大,誤不了咱們趕鎮上的年前大集。”

    “嬸子說過年不添置東西了。”阿秀搖了搖頭,說道:“俺和嫚兒也不缺什麼,把賣狼皮的錢攢著吧!”

    孟有田咧了咧嘴,大洋、金條攢著能升值,這腰裡的紙幣呀,是等鬼子來不准用,還是等“腰纏萬貫”變成窮光蛋?得趕緊計劃計劃,現在已經是二月了,在七月之前都花出去才好。但這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突然暴富,估計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應該想辦法來避免這種事情。

    但現在,孟有田的思路被懷裡小狼崽的躁動所打斷了,小東西是暖和了,也睡足了,但飢餓又襲來了。嗯,只好暫借紫鵑家的那隻母山羊當一回奶媽了。那是一年前宋先生買回來給愛女補身體的,可紫鵑討厭那股羊羶味,常常是喝一半,扔一半,或者讓谷雨代喝。

    兩人走進村子,發現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天還沒黑,雖然下著雪,可也不應該這麼冷清呀!走著走著,便聽見嘈雜的人聲,轉過街角,哇,不遠處一大群人呢,都跑到這兒圍著看什麼熱鬧呢?

    “好像是英子家。”阿秀心中一驚,脫口說道:“莫不是來抬人的?”

    孟有田微微皺起了眉頭,事情來得突然,他路上說的辦法可是用不上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站在自家門前的有田娘和孫貴家的正在唏​​噓感嘆,便看見兒子和阿秀拉著架子車回來了,趕忙迎上去,“有田,阿秀,你們回來了,趕緊進屋吧!”

    “娘,這是咋啦?出啥事了?”孟有田詫異地問道。

    “造孽呀!”有田娘嘆了口氣,打開院門,一邊幫著推車,一邊說道:“英子那個惡婆婆把她賣給了白繼唐那個無賴,這是來抬人的。”

    孟有田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這個白繼唐是遠近比較出名的流氓,很是無賴麻纏,因為渾身黑皮肉,外號“黑骨頭驢”。在他爹手裡,家業就敗落了,可他從小在洋菸盤下和賭場裡爬,抽大煙,賭博,樣樣精通。人們暗地裡說他:趕過牲口開過店,賣過洋菸賭過錢,販牲口,賣寡婦,七十二行都轉遍。英子落在這號人手裡,可算是完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5:50
第三十四章 打無賴


    不行,這事得管,孟有田實在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慘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他伸手從懷裡一掏,將小狼崽往阿秀手上一塞,“看著這小狗,我去看看就回來。”說完,他轉身便向圍攏在英子家門口的人群裡擠去。

    “哎——”阿秀手裡多了個​​毛茸茸的小東西,捧也不是,扔也不是,一下子愣住了。

    “有田,你,你別惹事。”有田娘一拍大腿,忙不迭地喊了一聲。

    擠過人群,孟有田便看見一乘小轎落在英子家院門前,院子里人聲更響,英子和她娘的哭嚎聲傳了出來。走進院子,裡面也圍了不少人。英子緊緊抱著她娘,哭得像個淚人,她哥滿倉臉紅脖子粗,兩手不停的拍著胯骨,“這這這,太不像話,太不像話。”佔富擋著英子母女,也不說話,臉紅脖子粗地擺著個架勢,眼珠子瞪得溜圓。

    對面是個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頭上歪戴著一頂瓜皮帽,身上是油膩的緞子面棉袍,腿上還捆著一副長飄帶,雙手叉腰,翻眉吊眼,正罵得起戲,把手指縫裡夾的半截煙卷往地上一摔,火星四濺,“我白繼唐花了兩百塊大洋從丁寡婦那買的人,看你們哪個敢管,誰敢伸手攔絆,我當下就給他來個白刀進紅刀出!”說著,伸手從綁腿帶裡抽出把小攮子晃著。

    李懷忠也在場看熱鬧,拉長聲音說道:“這是人家姓白和姓丁兩家的事,沒有什麼看頭,都回家吧!”

    白繼唐囂張的一叫,再有李懷忠幫腔,圍觀的老百姓乾瞪眼沒話說了。這也不能怪他們不熱心,沒有正義感,那個時代就是這樣的規矩。丁寡婦騙婚賣兒媳,是喪良心,可你只能罵她,卻沒有理由阻撓她。

    見眾人氣勢弱了,白繼唐得意起來,掃視了下院裡的人,驚天動地喊了一聲:“走,他媽的,這有什麼看頭!”接著轉身對占富揚了揚下巴,譏笑道:“小子,滾開點,老子今天娶媳婦,不想見血,過個一、兩個月,老子玩膩了,你拿二百塊錢來,老子轉賣給你,要不你到窯子裡去找,可這小寡婦的紅,老子今天是拔定了。”

    佔富氣得渾身發抖,想拼命卻又被跑過來的老爹抓了個牢實,拉到一旁苦苦勸個不停,佔富的心思老人明白,可看見夠不著,逮住兩手空,人窮挺不起腰,再說人家佔在理兒上,跟個爛命一條的無賴爭,能得著什麼好。

    英子渾身打戰,兩眼珠子不動,扯著她娘的兩肩,直聲直氣的說道:“我死也不走,死也不走,活著還不如個牲口,今兒賣,明兒也賣,我就死在這裡吧!”

    “臭女人,想死?那也得死在我白家門裡,然後給你扔亂葬崗狼吃狗刨。”白繼唐發狠的推開滿倉,伸手就去抓英子的頭髮。

    “等等。”孟有田實在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抓住了白繼唐的手腕子,這塵世上怎麼什麼雜種都有,這也能叫個人嗎?活生生是個畜牲。自己若是旁觀不語,當個冷漠的看客,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白繼唐被孟有田捏住了手腕,你想成天掄鋤頭抓獵槍的大巴掌,勁有多大,就像上了道鐵箍,一個洋菸料子鬼哪裡頂得住,小攮子落在地上,他疼得差點要跪下,屁股一撅,呲牙咧嘴,一個勁的叫喚“放手,呀呀呀呀,放手啊!”

    就他媽的這兩下子,還敢這麼囂張,孟有田用力一甩,將白繼唐掄了個趔趄,方才放開手,冷冷的瞧著他的反應。

    流氓、無賴多數都是欺軟怕硬,如果身手厲害,那就不好對付了,俗話說:流氓會武術,警察都擋不住。不過,白繼唐很顯然不屬於這種,他不過是靠​​著不要臉、胡攪蠻纏、坑蒙拐騙出的名。對付這種無賴,你要先示之以威,然後再比他還無賴就行了。

    白繼唐揉了半天手腕,指著孟有田罵道:“哈哈,哪個褲子沒穿好,把你個龜孫給露出來了?”

    “啪!“孟有田一個大耳刮子便扇過去,打得白繼唐身子一晃悠,這小子一拳杵回來,被孟有田隨手擋了回去,孟有田不緊不慢的說道:“有話好好說,你丫吃大糞長大的。”

    “我操……”白繼唐剛罵出兩個字,孟有田便一拳搗在他胸口上,打了他一個後栽,孟有田依舊是那個腔調,那句話,“有話好好說,你丫吃大糞長大的。”邊說邊順手操起英子她娘扔在地上的鐵帽拐杖。

    白繼唐捂著胸口,強裝好漢,手指著孟有田,“怎麼著,你和這小寡婦偷雞摸狗,明鋪夜蓋……哎喲,哎喲。”

    “有話好好說,你丫吃大糞長大的。”還是那句話,不過這回孟有田掄起了拐棍,沒頭沒腦的就是幾下子,打得白繼唐抱頭亂蹦,吱哇亂叫。

    這個白繼唐今天算是倒了霉了,他本來以為憑著他的“赫赫威名”,十里村這幫泥腿桿子還不得服服帖帖的聽話,順順噹噹的把個黃花閨女當寡婦接走。所以他也沒找什麼狐朋狗友,只雇了乘小轎和四個轎夫,這回一挨打,可真就沒人幫他了。

    “別打,別打了,有話好好說。”白繼唐被孟有田一拐棍敲在腿上,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捂著滿頭包,口氣軟了下來。

    孟有田用拐棍指住白繼唐的眉眼五官,說道:“說吧,你有什麼話要說。”

    “我……”白繼唐直了眼睛,對呀,我說什麼呀,我是正大光明來接寡婦,卻被你胡打了一頓,“我花錢買的人,抬走名正言順,你憑甚不讓?”

    “俺啥時候說不讓你抬人了?”孟有田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白繼唐眨了眨眼睛,被弄糊塗了,想了想說道:“那你剛才說等等是啥個意思?”

    “等等就是等等啊!”孟有田似笑非笑的說道:“既然是你花錢買的人,我們當然沒有二話,可這買賣的字據得讓我們看看吧!”

    “他們一家子都看了。”白繼唐一指英子全家,覺得這頓打實在是不合算。

    “他們又不識字,看了也沒用。”孟有田搖頭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5:53
第三十五章 胡攪和


    “我識字,我能看出真假來。”李懷忠突然像老公豬般哼哼呀呀的走過來,不知道他是什麼用心。

    白繼唐一聽拿字據,立刻站起身撲打撲打身上,從懷裡掏出了契約,底氣十足的一晃,“喏,白紙黑字,還能有假不成,你不識字,可以請旁人給念念聽聽。 ”說著,遞給了李懷忠。

    李懷忠咳嗽一聲,很有優越感的掃視了下院裡的人,把契書高聲念了一遍,大概意思無非是丁寡婦將自家媳婦賣給白繼唐,以清償欠債,還有買賣雙方和中人的名字,李懷忠抑揚頓挫,念得挺來勁,村裡幾個直性小子恨得握緊了拳頭,心裡暗罵:你個溜溝子**的狗腿奸臣,屎克螂爬在牛腿上,顯在你什麼地方。

    “空口無憑,有字據為證。”李懷忠把契約夾在指頭縫裡,右手指點著上面的手印,說道:“千年紙墨會說話,這還有假,這可沒有半點含糊。”

    院子裡的人都不吭聲了,白繼唐得意洋洋的點上根煙卷,斜著眼睛看著孟有田,那意思就是:怎麼樣,小子,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孟有田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懷忠,不急不慌的問道:“白紙黑字寫得挺清楚,可這手印就有問題了。你說沒半點含糊,那丁寡婦是把手印按在你屁股上了還是按在你肚子上了,你亮出來讓大家比對比對呀,還有那中人的手印,不是按在你雞巴上了吧?”

    李懷忠本想討白繼唐個好,可被孟有田這麼突然一問,立刻愣怔著眼睛,半天沒說出話來。

    “說呀!”孟有田立刻沉下臉喝斥道:“你這歲數都活到狗肚子裡了,子丑寅卯都沒弄清楚,就敢說沒有假,不含糊。”

    “對呀!”佔富爹一把沒拉住,這小子嗖的一下躥過來,抓著李懷忠的胸襟不住搖晃,“說不上來就扒你的衣服褲子,看丁寡婦的手印按在哪裡了?”二虎子、小全等幾個年輕人見孟有田出頭,也上來助陣,圍住了李懷忠,七嘴八舌的應和著,暗地裡踢一腳杵一拳。

    李懷忠慌慌張張的說道:“我,我,我不是……”邊說邊往後躲閃,屁股上也不知道挨了誰一腳,立刻又向前走了一步,四下張望一下,緊著把手裡的契紙塞還給白繼唐,“我錯了,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這,這契約是真是假,我看不明白,看不清楚。”

    孟有田嘿嘿一笑,轉頭對白繼唐說道:“你看,連我們村這位識字的李先生也看不清楚這契約是真是假,那就沒辦法了,可不能稀里糊塗的讓你把人抬走,日後這丁寡婦找上門要人,我們可就說不清楚了。”

    白繼唐拿著契約張著嘴巴,好半天才明白過來,看這陣勢再鬧下去也佔不了上風,便罵著往外走,“好,好,你們全村人都耍無賴是吧,欺負到老子頭上了,算你們瞎了眼,我把丁寡婦和中人都找來,看你們還有什麼招儿。明兒不來,後兒準到,人還是老子的人,跑不了。”

    ……………………

    都說空口無憑,字據為證,可這字據都浸透著窮人的鮮血。地主老財一向是拿著契約來害人,要么欺負你不識字,在裡面寫上些苛刻條文。要么就直接來狠的,寫好文契,填上個死人名字當中人,到城裡一過契,窮人的地基土地就成他家的了。什麼,你有底契,頂個屁用,你買在前,我買在後,只要上下打點好了,這地還是我的。想告狀,嘿嘿,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就這句話,壓得多少窮人忍氣吞聲,幹咽冤屈氣。

    今天孟有田一陣胡攪蠻纏,他的幾個哥們一起哄,把無賴白繼唐氣跑了,還煞了李懷忠的風頭。可大家心裡還不踏實,也沒什麼笑模樣。都是大門沒出過,老實爛頭的長工漢,遇到白繼唐這號又踢又咬的野牲口,真是沒招。

    人漸漸的散了,唉聲嘆氣,雖然可憐英子,可也實在想不出一句合適話來安慰。剩下的幾個被英子一家讓進了屋裡,抱頭的抱頭,蹲地的蹲地,抽旱煙的抽旱煙,都在冥思苦想找辦法。

    佔富他爹兩手抱個腦袋,想呀想不出一點辦法,越想越感到人世間就是有命運這種東西。要不,好生生個女人,咋就倒了大霉,配了這麼個黑煞神。自己兒子和英子多好的一對,從小便在一塊兒玩,就是被錢憋的湊不到一塊。本來還想著找丁寡婦說和說和,多少出點錢,還許能成了這門親事。現在看來,就是掏出心肝給她吃了,也沒這回事。要不當初也不會弄虛作假,騙娶了英子。

    “都怪娘啊,原當初我心想,他家比咱多二合半米,總許人品還不壞,早知道是這麼個鬼祟惡毒,那年我寧願活活餓死。別說二斗米,二百石米,我也捨不得把英子給了他!”英子她娘坐在炕上,流著眼淚,不停的念叨。

    佔富蹲在地上,憋氣肚脹得那麼難受,不由抬頭瞟了眼英子,英子倒是不哭了,斜歪著身子抱著她娘的胳膊,眼睛紅紅的,兩人閃眼一對光,趕緊又把臉扭到一邊。

    佔富騰的站起來,氣呼呼的說道:“誰怕誰,狗日的再來,山羊打架,咱就和他硬碰硬。”

    英子她娘雖然心疼姑娘,但還是有點底虛,說道:“白繼唐是個無賴,貓不急不上樹,兔子不急不咬人,真要是捅火了他,也不是好招架的。”

    “硬碰硬是不行,咱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怎麼和一條爛命的無賴光棍麻纏。”張廣和老漢是英子的表舅,也是個老成持重的,搖著頭說道:“拿刀弄杖的不妥當,也是被逼到沒路的法子。有田這孩子不錯,腦子靈,讓他想個主意吧!”

    “對,對,怎麼把有田給忘了。”英子她娘抹了把眼淚,“要不是有田,今兒英子就進火坑了,有田心眼多,整治得白繼唐那個無賴灰頭土臉,一定也有辦法救救我們英子,救救我們全家。英子,快去求求你有田哥。”

    “有田呢?”滿倉四下一看,屋裡並沒有孟有田的影子。

    “我看見他被他娘給拉扯走了。”佔富爹放下了抱著腦袋的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6:05
第三十六章 找幫手


    這邊在誇著孟有田,可家裡有田娘正在數落著孟有田,他的後腦勺上還挨了兩巴掌。

    “不知天高地厚,那麼多人看著,就顯出你來了?”有田娘伸手還要拍,阿秀趕忙攔住。

    “嬸子,你別怪有田哥了。”阿秀勸解道:“碰上這事兒,誰也壓不住火。有田哥多厲害,把那個無賴給趕跑了。”

    有田娘搖了搖頭,說道:“阿秀,你不知道這以後的麻纏,得罪了白繼唐這種人,咱窮家小戶的日子可沒法過了。”

    孟有田撇了撇嘴,這幫無賴呀,就是被老實忠厚的百姓們給慣的,真論武力,大煙料子鬼經得起拳擂腳踹嗎?不過是滾刀肉,糾纏不清,老百姓​​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容忍了這些社會渣滓的訛詐和欺侮。

    嫚兒正撫弄著炕頭上的“小狗”,抬起頭衝著孟有田擠了擠眼睛,孟有田不由得綻開了笑臉。

    “還笑?”有田娘餘怒未息,向前走了兩步,卻被阿秀擋住了。

    “嬸子,事兒已經管了,您再打他、罵他也沒用啊!”阿秀現在對孟有田崇拜得很,處處幫他說話,“有田哥腦子好使,您讓他想個法子,把這事給解決了不好嗎?”

    “對,對,我已經想到法子了。”孟有田就坡下驢,連連點頭,說道:“娘,您別擔心,別說一個白繼唐,就是再來幾個無賴光棍,我也把他們全擺平。 ”

    “一個還不夠,你還要惹幾個?”有田娘斥道:“看把你能的,插上翅膀就能上天了。”

    “插上翅膀那不成鳥人了,水滸傳裡那可是不是什麼好東西。”孟有田插科打諢,嘻皮笑臉地哄著娘,“俺一個人當然不行,可俺有好哥們呀,一個個既有力氣,又有義氣,無賴光棍要是來了,碾軲轆掉在地上,俺們都下手,打他們個屁滾尿流。”

    有田娘哼了一聲,孟有田說的在理兒,一個好漢三個幫,人多勢眾,應該能起到些作用。

    “那個,俺現在就去找他們,讓他們跟俺並肩作戰。”孟有田站起身,胸有成竹地說道。

    唉,有田娘嘆了口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孟有田衝著阿秀使了個眼色,轉身走了出去,阿秀隨後跟了出來。

    “阿秀啊,還得麻煩你去紫鵑家要些羊奶來。”孟有田腆著臉對阿秀說道:“宋先生家規矩多,我去不合適。”

    阿秀撇了撇小嘴,老大不情願地說道:“這回要求著人家了,嗯,看在你救了英子的份上,俺就厚著臉皮走一趟吧!”

    “呵呵,好妹子,夠意思。”孟有田一笑,又叮囑道:“帶上槍,讓嫚兒陪著你,俺先走了。”

    “可要多找些人,別讓嬸子擔心。”阿秀不放心地囑咐著。

    孟有田答應一聲,邁步剛出了院子,院門兩邊的土牆下突然冒出幾個人影,嚇了孟有田一跳。

    “有田哥——”

    “有田——”

    二虎子,鎖柱子,小全等人把孟有田圍住,熱情地招呼著。

    “切,你們要入室搶劫呀,躲在俺家院外幹啥?”孟有田臉上也浮現起笑意,這幫哥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只是缺少一個領袖,缺少一個出謀劃策的智囊,要是把這些人團結起來,隻大刀、扎槍,對付幾個無賴也是綽綽有餘。

    “咋樣,挨嬸子打了沒?”

    “有田哥,俺今兒是從心裡服了你了。”

    “看那姓白的熊樣,被有田弄得灰頭臊臉。”

    …………

    孟有田很謙遜地擺了擺手,笑罵道:“別說這些了,這才剛開始,那姓白的不會善罷干休,你們到時候還得幫我啊,別到時候都草雞了。”

    “誰要是草雞了,就是娘們儿。”二虎子拍了拍胸脯,瞪著牛眼看了一圈眾人。

    “對,他要再來,咱們還是都下手,瞧姓白的那個煙鬼德性,一拳擂得他骨頭散架。”

    “這種人就是忽雷雨,噴頭大,不用尿他。”

    眾人都拍胸瞪眼不含糊的樣子,孟有田今天讓白繼唐吃了癟,無疑讓這些小伙子們的信心增強了很多。

    “好,不愧是我的好哥們。”孟有田大聲說道:“等著我,咱們去關帝廟喝酒吃狼肉,誰也不准跑。”說完,他轉身回了院子,木架子車上的狼肉還沒全卸下來,他連骨帶肉地提起兩大塊,轉身走了出去,又吩咐小全,“你去打五斤酒,買幾塊豆腐,明天我去會賬。哦,對了,順便把王叔和根保也叫上,”

    “走啊!”二虎子從孟有田手中接過狼肉,招呼著大家。

    “我回家取兩顆酸菜,馬上就來。”鎖柱子轉身小跑著離開。

    吃肉喝酒,那時候的窮人並不講究這個,也沒這個條件。但孟有田卻從後世帶來了自己的習慣,如果有條件,就時不時來個聚餐,這才有勁嗎!

    眾人說笑著拐過街角,正碰上村裡的光棍段大根,立刻一頓白眼,段大根卻沒羞沒臊,眼睛盯著二虎子手裡的狼肉,嘻皮笑臉地說道:“嘿,哥兒幾個,這是上哪兒打牙祭呀?”

    哼,二虎子冷哼了一聲,不想答理這個傢伙,旁人也白眼相向,繼續向前走。

    孟有田微皺著眉頭,腳步放緩,斜瞟著段大根,突然冒出個主意,雖然不知道是否成功,但試試總沒壞處,大不了就當拿肉餵狗了。

    “段大根,你是光棍,還是無賴。”孟有田停下腳步,逼視著段大根問道。

    “嗨,你這是罵俺哩!”段大根瞪圓了眼睛,“你說說,俺在村裡欺負過誰,俺咋就成了無賴了?”

    “好漢護三村,好狗護三鄰,你既然自稱光棍,咋來了外村的無賴欺負本村的鄉親,你卻當了縮頭烏龜。”孟有田很鄙視地說道。

    “誰,哪個混蛋敢來村裡掃俺的臉面。”段大根看似很氣憤,但心裡也有算計,先聽聽是誰再作計較。

    “白繼唐,你不認識?”二虎子沒好氣地說道。

    “黑骨頭驢,我呸,他也配光棍兩個字。他在哪兒,俺要打得他滿地找牙。”段大根的腰挺了起來,兩個無賴流氓半斤八兩,他還真不怵這個煙料子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6:07
第三十七章 找人當槍使


    光棍一般並不在本村魚肉鄉里,因為欺壓鄉鄰,將被人瞧不起,已經夠不上光棍的稱號。但到外村闖光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段大根以前也不是沒嘗試過去外村闖名號,但他這個人,既不能對別人狠,因為他那兩下子也真夠瞧的;而對自己狠,又下不去那個手。

    聽旁人說,段大根便是栽在一個叫索三的光棍手裡,索三也同樣瘦弱,一個煙料鬼,但拿刀割肉插大腿對他來說是輕車熟路,百試不爽。多少賭場老闆只要一見這招,立刻笑臉相迎,立分英雄股。

    孟有田瞇起了眼睛,繼續激將道:“吹得倒是挺響,那個白繼唐要是找人來,你別是要嚇尿了褲子。”

    “爺不是嚇大的,來到爺的地頭兒,是龍也得盤著。”段大根拍著胸脯叫囂道。

    “平常倒是看不出啊,原來還算條漢子。”孟有田語氣放緩了一些,說道:“半個時辰後,咱關帝廟見,吃肉喝酒談事情,咱村就你這一個光棍,倒要看看你有什麼章程。”

    段大根咽了口唾沫,一拍胸脯說道:“半個時辰準到,讓你們看看,俺這光棍也不是吹出來的。”

    幾個人和段大根分開,繼續向關帝廟走去。二虎子心急,不解地問道:“有田,你答理他幹嘛,他那個慫樣,還真能出頭?”

    “現在還不好說。”孟有田思索著說道:“我看段大根一直沒死了闖光棍的念頭,咱們再吹捧吹捧,幫襯幫襯,爭取讓他打頭陣,無賴對付無賴,也算是對路子。”

    “幫襯他?”鎖柱子撇了撇​​嘴,“有田哥,你要是出頭,沒說的,咱潑了命也幫你。”

    “話不是這麼說。”孟有田解釋道:“這不是我個人的事情,是英子家的事情,挺好的姑娘,也是和咱們從小玩耍的伙伴兒,被人坑害到這個地步,你能看不下去呀?段大根這個人呢,偷雞摸狗,騙吃蹭喝,油嘴滑舌,但仔細想想,也沒太大的劣跡。若是能幫了英子,誰出頭還不是一樣。”

    “只是,只是這心裡覺得彆扭。”二虎子撓了撓頭,還沒琢磨明白孟有田的意圖。

    “咱們幫段大根站腳助威,就是幫英子從火坑裡跳出來,你這麼想便不彆扭了。”孟有田笑道:“咱們先商量商量,怎麼把段大根給忽悠住了。其實呢,這也是給他一個翻身揚名的好機會。”

    孟有田並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全說出來,其實他想讓段大根出頭,不過是想找個人當槍使,有人在前衝鋒陷陣,他更願意躲在幕後籌劃指揮。當然,段大根要是上不得檯面,他自然也不會退縮,而是還有備用的方案。

    說話間,已經到了關帝廟,老趙頭竟然不在,年輕人也不去找,支鍋燎灶,燒水切肉,忙呼起來。

    “其實也不用怎麼商量,一會兒我怎麼說,你們就順著幫腔就成。”孟有田坐在凳子上,摸著下巴想了想,對二虎子等人說道:“至於別的事情,我想了個法子,但不告訴段大根,還得咱們貼心的哥們去辦。”

    “你說咋辦就咋辦,俺們都聽你的。​​”二虎子屬於聽指揮行動型,他的腦子也沒那麼多彎彎繞。

    “我的腿腳不好,這事兒呀還得找個機靈點的人去辦。”孟有田摸著下巴思索著。

    “這幫臭小子,把這裡當家了,倒是隨便得很。”隨著聲音,老趙頭和王明義帶著根保走了進來。

    “咱們又有口福了。”王明義是另一套說辭,臉上帶著和熙的笑容。

    “趙伯,王叔。”孟有田和幾個年輕人打著招呼,“小全呢,怎麼沒一起回來。”

    “小全?沒看見他。”老趙頭搖了搖頭,說道:“有田,你來,我和你王叔有話要問你。”

    哦,孟有田答應一聲,隨著兩位老前輩進了耳房,帶上房門,規規矩矩地坐下洗耳恭聽。

    老趙頭和王明義對視了一眼,已經有了默契,王明義率先開口說道:“有田呀,今兒這事你打算怎麼個善後,那白繼唐可是放出話來了,明天或者後天,肯定會再來。 ”

    孟有田撓撓腦袋,咳嗽了一聲,說道:“事情的根子不在白繼唐身上,關鍵是丁寡婦,只要把這賣人的事情攪黃了,沒有名義,那白繼唐還敢來搶人不成。”

    “那你是想繼續管這事了,可你怎麼能攪黃它?”老趙頭掏出煙袋點著,吞吐著煙霧問道。

    “辦法倒是有,可就是得冒點險,還得讓他們腿腳好的去做件事情。”孟有田說道:“我還沒跟他們說呢,怕他們說得是震天響,到見真招儿的時候卻都草雞了,倒把我閃個大跟斗。”

    “你先說說看,我和你趙伯給參謀一下。”王明義笑著說道。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把自己想的計劃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最後才說道:“辦這事得膽子大,而且英子最好有個下家,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理直氣壯。”

    “你想把英子再賣一回?”老趙頭的眼睛裡射出了亮光,開口問道。

    “呵呵,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孟有田笑道:“不過,英子可以自己選,買家就是村子裡這些人,她願意到誰家去,跟誰過日子,都由得她。”

    “丁寡婦騙娶,咱們假賣,這倒也說得過去。”王明義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有田啊,你想得不錯,可萬一段大根打退堂鼓怎麼辦?”

    “沒有張屠戶,還能吃帶毛豬啊!”老趙頭接口道:“沒有段大根,就由我出這個頭,反正我年紀也大了,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了,什麼也不怕。 ”

    “這事呢,聽著就讓人生氣,那個丁寡婦是有名的促狹鬼,心地惡,這麼整治她也沒錯。”王明義說道:“老趙哥出頭,我也別閒著,就當個中人吧!鄉裡鄉親的,我也不想眼見看著長大的女娃跳進火坑裡。”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6:59
第三十八章 預防性的忠告


    孟有田很感動,兩個老人是想保護自己,把這事情的大責任給擔了過去,可英子的下家找誰呢?今天看佔富的表現,倒是對英子有點意思,可佔富咋這麼死性,還不急著找人忙活?

    “剛剛我看見佔富、滿倉和英子去你家了,想來一會兒便能來這裡,你把章程和他們說一說,若是他們還不急——”老趙頭皺了皺眉頭,說道: “有田呀,那咱們也就別強出頭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如果英子真的逆來順受,那孟有田也就白忙活了,老天只幫助有決心,有反抗精神的人。孟有田沉默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皇帝不急太監急,也確實沒這個道理。

    “還有件事兒。”老趙頭磕了磕煙袋鍋,沉吟著說道:“有田啊,你還記得強子他爹嗎?”

    孟有田眨了眨眼睛,想起來了,他不由得心中悚然一驚,自己還是思慮不夠周詳,多虧了老趙頭提醒。

    強子他爹原是天津人,參加過義和團運動,運動失敗後,義和拳教民分崩離析,四散逃亡。他從京津一帶逃到了這裡,定居下來。民國肇始,土匪猖獗,百姓苦不堪言。一九一六年,義和拳教搖身一變,以紅槍會名目在山東再度興起。一九一七年,紅槍會由山東傳入河南。一九二三年,紅槍會又由山東傳入直隸。

    九年前,強子他爹以為時機成熟,雄心再起,在村子裡設壇組織紅槍會,主要活動為聚眾練武,防匪防盜。紅槍會成立伊始,很是招攬了一些村裡的年輕人,這些壯小伙子扛著扎槍,掄著大刀,成群結夥在村裡村外遊蕩。

    紅槍會聲勢大了,手裡也有了傢伙,直接威脅到李大懷的地位。他不敢再派苛捐雜稅以飽私囊;不敢再強買強賣;不敢再大斗進,小斗出;不敢再催租放貸,砸鍋封門……這老小子倒也狡猾,隱忍不發,見著強子他爹和一些紅槍會會員,也是笑臉點頭,但卻一直尋找著機會進行報復。

    趕上那年鬧災,收成不好,到了第二年青黃不接​​的時候,縣上出了件大事,一夥饑民砸了米舖鹽行,哄搶一空。本來縣長還不準備將事情鬧大​​,照例向省上走了公事。可此時正值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政變,省裡連夜便發來了一團官兵,將其視為暴亂。

    本來哄搶的饑民逃的逃,跑的跑,也和強子他爹扯不上關係,但李大懷卻看到了機會,跑去城裡告黑狀,說是強子他爹帶頭造反。官兵正苦於抓不到正主,找到替罪羊何樂而不為,呼呼拉拉便開到十里村,包圍了個鐵桶似​​的。將強子他爹和紅槍會的幾個骨幹繩捆索綁,押進了監獄。不幾日,強子他爹便給釘死在了城門上示眾。

    往事浮上心頭,孟有田瞇起了眼睛,陷入了沉思。攛掇起一幫窮哥們,一來是對付地痞無賴,二來也有壯聲勢,和李家抗衡的打算。但前車之鑑,不得不防,李大懷能容得村裡另有一股勢力,觸犯他的權威嗎?賊咬一口,入骨三分。就算是沒有根據,惹來些麻煩,也不是孟有田所希望的。

    當然,現在為了對付流氓無賴暫時組成一夥倒是沒多大問題,但也要提防些。至於以後,再想辦法也不遲。孟有田的臉色由鄭重慢慢緩和下來,老趙頭和王明義對視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意。這小子不錯,要闖勁有闖勁,要心眼有心眼,只點他一下,便琢磨透了其中的關鍵。

    “現在倒還不怕李大壞,再容我想想,定能想出對付他的法子。”孟有田笑道:“趙伯,王叔,您們到底是走過的路多,吃過的鹽多,小子差點就忽略了這個笑裡藏刀的大壞蛋。”

    “臭小子,若說是我們吃過的苦多,捱過的打多,倒是實在話。”老趙頭用煙袋點了點孟有田,笑罵道:“去吧,給我們端盆好吃的,不能白點你呀!”

    “俺們吃過的苦多,捱過的打多,臉皮也厚得多哩!”王明義打趣道。

    孟有田答應一聲,起身走了出去,告訴幾個小伙子,做好肉菜給兩位老人端進去一些,便來到了自己住的那間小屋,關好了房門。

    四下觀察了片刻後,孟有田在牆角蹲下身子,撬起一塊還算完整的鋪地青磚,用小攮子迅速挖掘,不一會兒,一個小坑便挖了出來。他將那支駁殼槍和彈夾放在坑裡,上面是裝錢的布袋子,然後是那個黑豹的面罩。暫時就這樣吧,等沒人的時候再仔細檢點,再將坑挖得深一些,或者換個更好的地方。

    “有田,來人了,快出來。”有人在高聲招呼著,聽聲音是小全。

    “這就來。”孟有田喊了一聲,將青磚蓋上,用腳將挖出來的土划拉了兩下,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英子在幾個小伙子的注視下顯得很侷促,斜著身子半躲在她哥滿倉的身後,手腳都不知往哪放,見孟有田走出來,走出來一步,囁嚅著說道:“有田哥,俺是來謝謝你的,謝謝你救了俺。”

    “鄉裡鄉親的,說什麼謝不謝。”孟有田一眼瞥見英子腦袋後的那個圓髻,有些不爽,微皺著眉頭說道:“你梳著的是啥,圓圓的,後腦勺長了個小枕頭嗎?被人騙娶就認命了,還真是打算做丁家的媳婦,任打任賣哩!”

    一番不陰不陽的話憋得英子臉通紅,緊咬著嘴唇低下了頭,心裡這個難受哇!

    “拜了堂,成了親,不梳那個頭,還能咋的?”滿倉訥訥地說道。

    “和誰拜的堂,死鬼嘛?”孟有田翻了翻眼睛,不悅地說道:“沒見過你這樣的,還幫著別人說話,坑害自己的妹子。

    “俺,俺不是,不是——”滿倉被孟有田一搶白,本來就拙嘴笨腮的,愈發面紅耳赤說不成句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1 17:08
第三十九章 他賣咱也賣


    孟有田確實有點瞧不起這個老實木頭,英子要是自己親妹子,出了這種事情,不說豁出命去保護她吧,怎麼也得盡力反抗兩下吧,光氣得發抖,罵上幾句有個屁用。

    “有田兄弟,俺們都是老實爛頭的長工漢,碰上白繼唐這號又踢又咬的野牲口,委實沒有法子,他是爛命一條——”佔富在旁打著圓場。

    “他爛命一條,你們的命倒是金貴了?”孟有田一哂,把佔富也弄了個大紅臉。

    “有田,有話好好說,別夾槍帶棒的。”老趙頭走出耳房,大聲說道:“站也站著來,挨也挨著來。就憑咱們都是摳人碗底過日子的,能幫就幫一把。來,你們到這屋來,讓有田把他想的法子好好跟你們說說。”

    孟有田不吭聲了,他也就是發洩一下鬱氣,像老趙頭說的,能幫還是得幫一把。

    幾個人進了耳房,孟有田落在後頭,伸手叫上二虎子和鎖柱,這兩人可是膽子大、敢下手的鐵哥們。他又在外面交代了小全幾句,小全比較滑,由他對付段大根也算合適。進了耳房,孟有田才發現佔富爹也在,正和王明義在說著話。

    “有田,這人都在,你把剛才想的法子再說一遍,他們要是願意,咱們趕早不趕遲,今晚就忙呼起來。”老趙頭在炕上盤腿一坐,又掏出了煙袋鍋。

    眾人一齊把目光聚集到孟有田身上,孟有田撓撓腦袋,咳嗽了一聲,說道:“辦法倒是有,就是得冒點險,要是你們真不想英子進火坑,那就別草雞。”

    “你說,誰要是草雞,就不是個漢子。”佔富瞪起了眼睛。

    孟有田垂下眼瞼,沉吟了一下,說道:“事情的根子在丁寡婦身上,只要把這賣人的事情攪黃了,沒有名義,那白繼唐敢來搶人不成。”停頓了一下,他看著眾人都聚精會神的聽著,繼續說道:“他能買,咱也能買,讓英子有個下家,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理直氣壯。”

    “有田,你啥意思?你要把英子賣了?”佔富爹疑惑的問道。

    “呵呵,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孟有田笑道:“不過,英子可以自己選,買家就是屋子裡這些人,你願意到誰家去,跟誰過日子?”

    英子緊緊咬著下嘴唇,眼珠子轉來轉去,好半天才低聲說道:“俺守著娘過一輩子。”

    “那不行,一看就是假的。”孟有田一本正經的搖著頭,“這樣吧,我指一個,你點頭就算同意,我們明天就張羅著給你辦事去,你不同意,這事我們也沒法管了。”

    英子不吭聲了,低著頭絞著手,臉上忽紅忽白。

    “我呢,哦,你看不上我這個瘸子。”孟有田毫不在意地一笑,“他——他——那他呢?”他挨個指著,最後指在佔富頭上。

    英子瞟了一眼,垂下眼瞼,臉都埋在衣服上了。

    “行了,就是佔富了。”孟有田一笑,“佔富,這是為了你媳婦的事,你可得出大力呀!”

    “嗯!”佔富咧開嘴傻笑了兩聲,憨憨的點了點頭。

    “大伯,您願意讓英​​子過門嗎?”孟有田又對佔富爹說道:“您怕不怕日後有人來欺負她。”

    “佔富能娶上媳婦,我死也合眼,還怕個甚。”佔富爹用力一磕煙袋鍋,“英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遭難我心裡比油炸還難受,要是過了門,那就是我家的人,看誰敢來胡鬧,我跟他拼老命。”

    “成了。”孟有田一拍巴掌,站起身說道:“事不宜遲,佔富、滿倉,你倆連夜跟我到丁家鋪去一趟,把事情辦了。對了,誰知道丁寡婦家的位置?”

    “啊,你不是想把丁寡婦給弄死吧?”英子大吃一驚。

    “那還叫什麼辦法?”孟有田笑道:“弄死丁寡婦,那白繼唐抬著屍體也得找上門來,咱弄的這個法子要一勞永逸,讓丁寡婦有苦說不出,白繼唐乾瞪眼也沒轍。”

    “商家集,村頭第三家,院裡有棵大樹,院牆有半人高。”英子鬆了口氣,如實答道。

    “有狗嗎?”孟​​有田細心的問道。

    “我記得村裡面的人家有幾條狗,你們不往裡面去,輕手輕腳的應該沒事。”英子補充道。

    佔富愣愣的問道:“黑天半夜的,狗叫也沒人敢出來,咱們拿點家甚不,就這麼空手去哇?”

    “這個,你拿著。”孟有田把小攮子塞給他,一眼瞟見滿倉猶猶豫豫的,臉色發白,便不悅的說道:“這可是為你親妹子的事情,瞧你那樣,害怕了。”

    “沒,沒害怕。”滿倉有些結巴的說道:“可,可你得把,把事情說清楚呀,又是晚上,又是拿傢伙,要搞人命啊!”

    “得了,你甭去了。”二虎子是個急性子,一下把他拔拉到旁邊,對孟有田說道:“有田哥,帶我去,我膽子大,還睡過墳圈子呢!”

    孟有田點了​​點頭,“行,咱們也別著急,還得準備點東西呢,我把這法子詳細地說一說吧!”

    ……………

    雪花在空中密密的飄著,遠處的景物在瀰漫著雪的煙霧裡,變成了灰色,再遠處,則溶入迷濛的空際,讓長時間注視的人也變得迷濛了。

    孟有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嘴裡還帶著酒味,他微皺著眉頭將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關上,有些心神不寧,為小全他們三人擔著心。由於腿腳的關係,孟有田到底沒有去商家集的丁寡婦家,而是小全自告奮勇,和二虎子、佔富三人一起去幹這件大事。

    如果事情不順利,那該怎麼辦呢?孟有田雖然在人前表現得很自信,但心中還有些忐忑,他強自定了定心神,左思右想著補救的方法。好半天,儘管有了些眉目,可他還是覺得不太把握。唉,索性不去想它,先把黑豹留下東西仔細檢查一遍,省得老惦記著是個事兒。

    孟有田側耳聽了聽,老趙頭應該睡熟了,耳房裡靜悄悄的。他輕手輕腳地將椅子挪到青磚前,將被子搭上去,形成了一個遮光的器具,把油燈放在地上,劃著火柴點上,慢慢地掀開了青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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