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亂世小民 作者:樣樣稀鬆(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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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0-10 21:20: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2 152179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1 13:37
第一百三十章 交鋒六離會


    第二天時近中午,孟有田開始了預謀已久,準備充分的行動。至於為什麼找肖廣和,實在是因為護村團的那些人太業餘了,當個群眾演員還湊和,真要演得逼真,讓李大懷等人步步上套,還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一行人出了村公所,向著李家大院走去。今天的事情已經傳開了,村民們已經在李家東院的神壇聚集了不少。而且李大懷等人也準備停當,善男信女們都到了,這是他們可以利用的力量。

    李家東院的神壇後面,搭著個神棚,香煙繚繞,旗幡招展。一個裝道士服的傢伙安然穩坐,大師兄、二師兄等人陪在兩旁。

    “王八蛋,殺人犯,該死!”孟有田胸口有些發堵,望著神棚發狠,在國難當頭之際,看到受封建迷信桎梏哄騙的老百姓不是真的為國為家而戰,而是毫無價值的去白白送死,每想到此,他感到異常憤慨和痛心。

    為了讓李大懷等人放鬆警惕,孟有田和護村團的人並沒有帶著長槍來,短槍也藏在身上,擺出了一副拜壇的架勢。孟有田一上來便拱手行禮,說話既溫柔又謙卑,“俺姓孟,算是這夥人的頭兒,聽說天師有呼風喚雨,拘神捉鬼的手段,十分仰慕,今日特來拜壇,也想見識見識。”

    “見識見識,見識完了呢?你們想入會?”馬天師身材高大,滿臉的油光,雖然沒全聽明白,但也品出了孟有田的大概意思,疑惑的問道。

    “如果是真的,那俺們就入會,為大師效力。”孟有田挺起了胸脯,有些挑釁地看著天師,大聲說道:“要是假的,就趕你們滾蛋。招搖撞騙,嘿嘿,也得看看地方。這位——”他伸手一指肖廣和,“便是俺們請來的高手,特地來甄別真假的。”

    肖廣和上前一步,臉上似笑非笑,說道:“俺行走江湖幾十年,人送外號'火眼金睛',怎麼著,天師,您露兩手讓俺們瞧瞧吧!”

    人群中的柳鳳露出了笑意,輕輕將臉抬起,欣賞藍天的景色。

    “嗯,咳。”馬天師咳嗽一聲,說道:“不顯露俺的神通,諒你們也不會心服。”說著,他把臉轉向旁邊的大師兄馮德彪,說道:“就讓他們這些愚夫見識見識吧!”

    孟有田伸手指了指那位膀大腰圓的大師兄,問道:“這位是——還請天師給俺們介紹介紹。”

    “這位是會裡的大師兄馮德彪,道行很深,乃是會裡的第一猛將。”天師信心滿滿地介紹道。

    天已經很冷了,這個大師兄還穿著一件玄色綢褂,外面扎著根英雄巾,站在那裡,嘴撇得跟瓢似的。孟有田早已經匯報中知道此人叫馮德彪,據說他練過“金鐘罩”、“鐵布衫”,只要吞下天師用硃砂畫的符,再運上一口氣,便刀槍不入,而且子彈碰到他便拐彎,根本傷不著。

    “啊,猛將兄,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孟有田笑道:“六離會大名鼎鼎,大師兄更是威名遠揚,俺們聽說喝了符水,能夠刀槍不入。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俺們這些人今天就是來見識一下大師兄的本事的。”

    “泰山不是壘的,牛皮不是吹的,我只要喝了裱,就能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馮德彪翻著大眼珠子吹噓道:“我自幼練就童子功,是金剛不壞之身,今兒就叫你們看看我渾身的武藝,也讓你們開開眼界。”

    孟有田對這張牙舞爪的會首並不太在乎,也壓根不想見識什麼刀槍不入的功夫,而是為這些來自農村、中毒頗深的百姓感到痛心。從青煙縹緲的香堂裡將這些人解救出來,走上正道,避免無謂的犧牲,才是他的本意。所以,他話裡話外把天師和大師兄捧得高高的,就是想摔碎這尊泥菩薩。只有如此,群眾才會有所醒悟。

    馮德彪吹完牛皮,“哧”的一聲扒了個光膀子,繞著空地轉了一圈。這時跟班將一塊新磚遞了上來,這傢伙一手托磚,一手運拳,“啪”的一聲,一掌將磚打成了三截。然後又運了運氣,把一柄單刀拿在手中,朝著自己的肚皮砍得砰砰作響,肚皮上卻只起了幾條道道兒,一點傷也沒有。入會的和相信他的村民叫著給他助威。

    聽到喝彩,馮德彪更來勁了,順手拿過一桿紅纓槍,槍桿斜頂著地面,槍尖抵著他的咽喉,只聽他一聲嚎叫,用下朝下按,一會兒,槍桿子就被頂得像彎弓。就這樣,馮德彪像是耍把戲兼賣大力丸的一樣,施展著他那套本事,贏得會眾不斷的喝彩。

    孟有田抿了抿嘴角,有些輕篾的笑了笑,這個傢伙是練過幾天氣功,有點本事,再加上虛張聲勢瞎咋唬,於是乎,在會眾眼裡儼然成了一個刀槍不入、子彈打不穿的神人了。嘿嘿,呆會兒李大懷要是不上當,那就拿猛將兄開刀吧!他就要先把這些神棍捧高再捧高,然後再摔碎這尊泥菩薩。

    馮德彪亮了幾套,自以為得計,眉毛一揚,對孟有田和肖廣和說道:“怎麼樣,看完我的本事,是直接入會呢,還是寬衣下場,賜教幾招啊?”

    “厲害,真是厲害。”孟有田咧著嘴,嘖嘖有聲的走上前去,伸手摸著他的肚子,讚歎不已,又伸手拿過那柄單刀,摸了摸刀刃,好奇的問道:“大師兄果然神功蓋世,刀槍不入,可否讓俺砍上兩刀試試?”

    “我看就是吹牛。”肖廣和撇著嘴,斜眼看著馮德彪,說道:“別練了,你這兩下鬼抽筋,大街上賣狗皮膏藥的都比你強。要練就練擋槍子,那才能讓人信服。”

    孟有田和肖廣和一個捧,一個損,配合得挺好,就是想讓這夥神棍把那點破爛都抖落出來,再給他們揭個底兒掉。

    馮德彪嘿嘿冷笑,看了那個跟班一眼,說道:“本人要沒這硬功夫,怎麼配當大師兄,成千上萬的弟兄怎麼會參加六離會?拿槍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1 13:38
第一百三十一章 槍殺李大懷


    隨著他一聲招呼,那個跟班真的捧著把盒子槍走過來。馮德彪裝模作樣地吞了裱符,騎馬蹲襠擺好姿勢,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牛眼圓睜,雙拳緊握。

    “等等。”肖廣和伸手阻止,朗聲說道:“俺想問一句,這入了會,喝了裱,是都能刀槍不入呢,還是只有你一個人行。”

    “對呀!”孟有田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拍了拍腦袋說道:“要是還得練個十年八年的,還什麼童子功,俺們還練它幹屁。這日本人,土匪,可不會等你練好了神功再來吧?”

    天師皺了皺眉,說道:“凡是入了會的兄弟,只要心誠,自然是都能刀槍不入。再者,這裡有本天師坐鎮,日本鬼子何足道哉!據本天師用推背圖推算,日軍長久不了,他是東起朝陽,西滅洛陽,朝陽是他最行時之日,到洛陽他就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之時。太陽是陽,太陰又是陰,只要找些女流,以柔克剛,以陰滅陽…………”

    “高見,天師高見哪!”孟有田一邊感嘆,一邊搓著手說道:“最好找個剛入會的人來試試這刀槍不入的本事,這樣才讓人信服嘛!”說著,他用眼睛四下掃著,最後停留在李大懷臉上,冷笑道:“李村長,這天師是你請來的,你又是最積極的,那你信不信這刀槍不入的神通呢?”

    李大懷站起身,向四下拱了拱手,冠冕堂皇地說道:“俺李大懷身為村長,為了眾鄉親的身家性命考慮,花費重金請來了天師,這天師的神通大家想必也都看到了,俺自然也是信服得五體投地。”

    “既然李村長信服,那就請你喝裱吞符,來演示一下這刀槍不入的本事。”肖廣和嘿嘿壞笑著看著李大懷,揚了揚眉毛,激將道:“咋啦,不敢哪,那就是假的,糊弄人的唄!”

    李大懷看了看天師,天師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全都安排好了,你儘管放心下場就是。李大懷心裡有數,撩起長袍的大襟,又喝裱又吞符,然後傲然下場,擺了個烏龜丞相的架勢。

    “等等。”肖廣和再次揚手製止,向著天師說道:“能讓俺們看看這槍嗎,不會是假玩藝,塞鞭炮的吧?”

    “對,對,這得看看。要是假的,俺們可上當了。”孟有田很配合地幫腔。

    馮德彪衝著跟班揚了揚下巴,心說:看吧,早就防著你們這手呢,咋看你也挑不出毛病來。

    肖廣和從跟班手裡接過槍,裝著很生疏的樣子,這摸摸,那摳摳,孟有田很適時地湊過去,用身體遮住了旁人的視線。肖廣和手指一動,槍梭子便掉了出來,滑進了他的袖筒,從孟有田的衣袖處一摸,一個新梭子到了手上,推進了槍裡。兩人身體一分,不過幾秒鐘的事情,肖廣和手快,孟有田配合得好,這槍還是原來的槍,但子彈已經換成了真傢伙。

    “確實是真槍,沒糊弄咱們。”孟有田很佩服地向天師伸了伸大拇指,再灌一壺迷湯,“天師光明磊落,俺佩服。”

    天師捻著鬍子得意地笑,馮德彪晃了晃肥腦袋,也是洋洋自得。肖廣和則裝出很失望的樣子,皺著眉頭將槍還給了跟班。

    跟班將手裡的槍一晃,對著眾人大聲說道:“列位看好了,這可是真傢伙,一點也沒假。”說著,他呯地向地上打了一槍,地上騰起一小朵灰塵,然合他舉槍向幾步開外的李大懷瞄準……

    呯!槍聲響處,全場寂靜。李大懷眼睛瞪得快鼓出眶外,低下頭看著胸口上的一個血洞,不敢相信地望著舉槍的跟班,突然慘叫一聲,捂著肚子倒了下去。

    哄,全場嘩然,眾人都莫名其妙,愕然望著倒在地上汩汩流血、痛苦扭動的李大村長,李大護法。

    “俺,俺——”舉槍的跟班看著自己手裡的槍,目瞪口呆。

    天師和大師兄、二師兄驚得跳了起來,不知道這演了多少遍的戲咋就演砸了呢?

    “你什麼你?你打死了俺們敬愛的李村長。”孟有田喝斥道。

    他和肖廣和一左一右夾住了跟班的,趁著他驚惶失措,輕鬆地將槍奪了過來。肖廣和將偷換下來的彈夾仔細看了看,不由得哈哈一笑。

    天師等人也算是煞費苦心了,彈匣裡的子彈是摻雜著上的,一發真彈,一發是沒彈頭的假彈,這個秘密只有他們幾個知道。每次表演都是跟班出馬,先向別的目標開一槍,向眾人證明是真彈;再打馮德彪一槍,自然是假彈。如此來招搖撞騙,噓弄那些愚民愚婦。

    “保護現場,誰也別亂動。”孟有田煞有介事地喊道:“看住這幾個傢伙,可別讓他們溜了。”

    “看住他們。”“鄉親們別亂動。”……

    強子、二虎子、小全等人高聲呼喝,帶著護村團隊員一邊維持秩序,一邊拿出槍刀,把天師等人控制住,同時也阻礙了對李大懷的施救。

    李大懷完了,如果有現代化的急救設施,沒準能救他一命,現在光流血也要了他的老命。

    “鄉親們,別慌,別,別急。”天師硬著頭皮尋求補救措施,又拿出了說辭,“李村長這是升天了,這流的不是,不是血,是紅汗,紅汗哪!”

    “哦,原來李村長是升天了。”孟有田一把挾住戰戰兢兢的天師,手裡的槍口在他臉前晃來晃去,冷笑著詢問道:“那是俺們李村長的誠心感動上蒼,被上天看中,升天去做官兒了,對,是當天篷元帥,手舞九齒釘耙,是不是這樣?”

    天師被孟有田用槍頂著胸口,說一句頂一下,頭上冷汗直冒,他本就是個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的滑頭,馬上顫抖著聲音應聲附和道:“對,是,是當天篷元帥。”

    “大點聲說。”孟有田眼睛一瞪,用槍一捅威脅道。

    天師一哆嗦,扯開嗓子喊道:“李村長,不,是李護法被上天看中,升天做天篷元帥,手舞九齒釘耙。”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1 13:40
第一百三十二章 揭它個底兒掉


    村民們被這一嗓子都喊愣​​住了,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還天篷元帥,又九齒釘耙的,有的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天師啊,據俺看來,你印堂發亮,滿臉紅光。”孟有田陰笑著說道:“是要馬上升天的徵兆,讓俺送你一程,去天上當捲簾大將吧!”說著,他將黑洞洞的槍口頂住天師的胸口,作勢就要扣動板機。

    “不,不,俺不要升天,俺不要當什麼捲簾大將。”天師面如土色,嚇得直搖頭。

    “哎,這李村長升天了,可這大師兄還沒表演完刀槍不入的神通呢!”肖廣和伸手一指馮德彪,大聲說道:“來,來,讓大師兄出來,繼續啊,繼續,咱們可要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馮德彪的臉色變了,李大懷眼看著不行了,他要是不知道這道具出現了紕漏,那就是傻子了。而且很可能是眼前這個傢伙和那個瘸子聯手搞的鬼,可這話還不能說出來,一說那是自己給自己露餡,自己打自己耳光了。

    “今兒,今兒不行。”馮德彪死活不動地方,巧辯道:“有妖邪破了俺們的法,俺們得打退妖邪才能恢復神通。”

    “今兒不行?”孟有田嘿嘿冷笑,邁步走到場中,對肖廣和說道:“肖爺,咱讓他們瞧瞧真本事,啥叫刀槍不入。”

    “好咧!”肖廣和從懷裡掏出一把盒子炮,那是孟有田帶來的道具,他熟練地在手上玩了兩下,甩手一槍,啪的一聲,將屋頂的一個鎮獸打得粉碎。

    “好槍法。”孟有田不禁拍手叫好,這姿勢,漂亮,看著平平常常,這肖廣和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在九龍堂的地位絕對是說一不二。

    “好。”護村團的後生們也哄然叫好,眼中都射出了熱切的目光,咱啥時能練到這個程度哇?

    “孟兄弟,準備好了嗎?”肖廣和笑著向孟有田挑了挑眉毛。

    孟有田兩手分開,擺了個黃飛鴻的架勢,笑瞇​​瞇地點了點頭,說道:“來吧!”

    肖廣和哈哈一笑,向著孟有田就是一槍,圍觀的眾人發出或驚或怕的低呼。

    “哈哈,俺刀槍不入了。”孟有田笑著撲打撲打身上,又走了兩步,又擺出了虎鶴雙形的姿勢,朗聲道:“四爺,您再來。”

    “好。”肖廣和再次舉槍瞄準,穩穩地扣動了板機,孟有田當然又是毫髮無傷。

    儘管把彈頭去掉,換成了蠟封,孟有田還是怕有個閃失,這要被火藥燒著也不是玩兒的。所以,他離著肖廣和總有個五六米的距離,這樣應該絕對安全。

    哄,人群中發出了驚訝的轟響,有的人已經想到這是假的,但卻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該俺了,該俺了。”二虎子急不可待地蹦出來,也想過把“刀槍不入”的癮。

    “還有俺呢!俺也要刀槍不入。”小全笑著排在了二虎子後面。

    呯,呯,兩槍過後,二虎子和小全喜笑顏開,衝著父老鄉親們連連拱手,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把符裱讓天師和大師兄、二師兄都喝下去。”孟有田冷笑著轉過頭來,“讓他們表演個全套,就從馮大師兄開始。”

    得理不讓人,非逼著這些神棍自己揭老底兒不可。孟有田對這些害人性命的王八蛋一點也不同情,死幾個也並不在乎。

    馮德彪仗著身強力壯,又有硬氣功在身,還以為這幫窮棒子不敢殺人,所以奮力掙扎,亂喊亂叫,希望那些受愚弄的百姓能出來替他們解圍。

    呯,肖廣和手裡的槍響了,馮德彪胸口出現了一個血洞,他晃了晃身體,大睜著牛眼倒了下去。

    人群出現了一陣騷動,吹噓能“刀槍不入”的大師兄死了,任誰也知道這夥人是在糊弄自己。

    天師抗不住了,被強拉到場中,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順著褲腿流出了濁液,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嚎道:“俺不幹了,俺說實話,請饒俺一命吧!”

    “大點聲,跟大傢伙說。”孟有田喝道:“要有半點不老實,俺馬上送你升天,也甭當捲簾大將了,直接去當哮天犬吧!”說著,他嘴角上翹,不由自主露出一絲笑容。

    “鄉親們,俺說實話,不敢再騙大家。”天師跪在當場,聲淚俱下的說道:“俺根本不是什麼天師,俺家在冀南,叫吳加放,原來就是個擺攤算卦蒙錢的,有一天碰見馮德彪,他聽俺嘴挺靈便,便和俺商量……”

    “……俺雖然是天師,馮德彪雖然是大師兄,可都得聽他的,這次來十里村,就是他的主意。這李村長也不是好人,他和俺們說好了,借著俺們跟護村團作對,把人都拉過來,還他李家鐵打的江山……”天師講完了所有的故事,在場的群眾們都無聲的靜立著,信仰、偶像瞬間崩塌,這個打擊太大了。

    “鄉親們!”孟有田向前走了兩步,一揮手,大聲說道:“你們都聽清了,這個馮德彪找個算卦的騙子當槍使,又和李大懷欺騙、愚弄了你們,還想著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說著,他一指遠處,沉痛的說道:“日本人早晚要來禍害咱們,這幫傢伙還裝神弄鬼,讓咱們信狗屁的刀槍不入。到時候咱們不是白白流血,白白送死嗎?到時候要有多少孤兒寡婦艱難度日,又有多少白髮爹娘傷心欲絕,這都是馮德彪和李大懷造的孽。”

    停頓了一下,孟有田繼續說道:“大家都回去吧,等日本鬼子來了,拼上這一腔熱血,保衛家鄉,保護家人,這才是一條真正的漢子。剛才你們聽這冒牌天師說了,鬼子來了,要設壇打蘸,焚香扶乩,還要讓婦女脫光衣服去擋鬼子,這樣的鬼話你們也信?誰家沒有母親,誰家沒有姐妹,你們有臉把自家的女人推出去讓鬼子糟蹋,自己躲在家裡裝孫子嗎?”

    “孟兄弟說得好。”肖廣和站出來大聲補充道:“六離子不僅裝神弄鬼,欺騙大家,入了會還只認師兄弟,不認肉身父母。他們都是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父母把孩子拉扯這麼大,孩子們卻迷上了六離子,一不奉養,二不盡孝,這和畜生有什麼區別,有的畜生還知道打食養父母呢!真是不知道羞恥,喪盡天良,該天打雷劈。”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2 16:05
第一百三十三章 言來語去


    一塊畫著符咒的白布扔在了地上,一個青年滿臉羞愧地轉頭就走。接著又是一塊,有人嫌丟人,默​​不作聲地向外走,符咒偷偷地扔在腳下。那些老頭老婆和婦女們前幾天又磕頭,又燒香,此時更是羞得無地自容,蔫頭耷拉腦地四散而去。

    李大懷的家人聞訊趕來了,圍著已經斷氣的屍體嚎哭起來,又沖向天師等人踢打斥罵。

    自作孽,不可活。你要老老實實的,再識相些,也不會這麼早便丟了性命。孟有田擺了擺手,帶著護村團的人押上天師等人離開了這裡。既挫敗了六離會染指十里村的企圖,又除掉了掌握村政權的障礙,孟有田這一石二鳥之計可算是大獲成功。其實,連他或許也沒有想到會如此順利吧?

    ……………

    初冬的白晝已經顯得很短暫,夜幕早早便降臨下來。六離會在十里村算是土崩瓦解,村長李大懷也一命嗚呼,不知有多少人家在昏暗的燈光下議論著今天的事情,思慮著自家的將來。而村公所裡,孟有田正和肖廣和把酒聊天,這不是盡什麼地主之誼,酒菜錢可都是肖廣和出的。

    “孟兄弟,今天俺是真高興,多長時間了,沒這麼痛快過。”肖廣和呵呵笑著乾了一杯酒。

    孟有田只是淺酌相陪,並不暢飲,他關心地詢問道:“四爺,這眼看就大冷了,九龍堂還要東去與鬼子交戰嗎?”

    “大冷了也不怕,這裡還比得上關東嘛?”肖廣和不太在意地搖了搖頭,說道:“這路呢,都探好了,早去一天便能站得更穩。這世道,變化快呀,一耽擱,又不知冐出哪路人馬。”

    孟有田輕輕點了點頭,起身取了幾個四角釘,拿回來遞給了肖廣和,說道:“本來是想晚些時候再送給四爺看的,可俺們村這鐵匠鋪太小,人手又少,產量難以提高。俺想著九龍堂人多錢厚,佔的地方也大,多找幾個鐵匠鋪打造,以免耽誤了正事兒。”

    “這是——”肖廣和拿著一個四角釘擺弄來擺弄去,門一響,柳鳳走了進來。

    這丫頭也不客氣,直接坐在桌前,拿起筷子便挾起根雞大腿,塞進嘴里大嚼起來。

    “呵呵,這是俺們九龍堂的金鳳凰,柳大當家的掌上明珠,柳鳳柳大小姐。”肖廣和無奈地笑了笑,給孟有田做著介紹,“說起來,你們倒是有一面之緣呢!”

    “是兩面。”柳鳳翻了翻眼睛,含糊不清地說道:“頭一次是他和小情人拉著木架子車,第二回是良崗莊,那個,啊,嗯!”

    “是啊,柳小姐的記性真好。”孟有田微笑著說道:“在良崗莊柳小姐病體沉重,現在已經全都恢復了,真是令人欣慰。”

    “我這個侄女是巾幗不讓鬚眉,豪爽得很。”肖廣和的注意力又集中到手裡的四角釘上,猜測著說道:“鐵蒺藜?只在古書上看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東西。”

    “應該是比較相近的東西吧?撒在大道上,就會是這個樣子。”孟有田也不太確定鐵蒺藜和四角釘是不是一個東西,他隨手拿起一個四角釘,託在手中,輕輕一拋,使四角釘落在桌面上。然後,再拿起來,又拋。

    “哦,總有一個尖是衝上的。”肖廣和看出了些門道,將手裡的四角釘在桌上翻滾了幾下,笑道:“原來如此,不用埋,只須拋撒在路上,便能阻礙敵人的行動,很方便呢!”

    “主要是對付鬼子的汽車。”孟有田進一步解釋道:“對付步兵也會有些效果吧,俺沒試過,不太好說。”

    柳鳳將雞骨頭扔在桌上,伸手拿過四角釘,擺弄了幾下,歪著頭看著孟有田,說道:“孟小子,你咋就那麼壞呢,六離子被你搞垮了,這日本人也要吃你的虧了。”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說道:“這叫智謀,大小姐,你也是跟日本人打過仗的,不玩點心眼兒,跟日本人硬磕,咱有那麼硬的腦袋嗎?”

    “這話說得倒有點道理,孟小子,你這腦瓜兒挺靈呢,怪不得四叔老誇你。別在土裡刨食兒吃了,跟著俺們九龍堂吃白麵卷子燉豬肉去吧!”柳鳳點了點頭,伸手拿過碗,自己給自己倒上了半碗酒,喝了一口,看著孟有田。

    “嘿嘿,咱不行,沒那本事。”孟有田乾笑兩聲,回答道。

    “什麼沒本事,豬肉白麵你不會吃。”柳鳳睜大了眼睛,“莫不是你瞧不起俺們,也把俺們當賊盜看。”

    “那倒不是。”孟有田搖頭道:“咱自己知道自己的斤兩,種地還行,拿槍掄棒就草雞了。再說,俺這腿腳也不利索呀!”這明顯不是他的心裡話,他真的不想和這些來路不正的好漢們呆在一起,雖然他很佩服這些膽大豪爽的人,但歷史證明八路軍才是敵後戰場最後的勝利者,這些雜牌武裝的下場並不美好。

    “誰讓你拿槍掄棒了?”柳鳳說道:“當俺們的師爺,好吃好喝供養著你,平常寫寫算算,還給你發工錢。腿腳嘛,諸葛亮不是還坐著車打仗嗎,你騎著馬不就行了。”

    “俺有手有腳,幹嘛要別人供養。”孟有田搖著頭說道:“打仗啊,總是有勝有敗,若是被日本​​人追著跑,俺不就完蛋了。”

    “孟小子,你別不知好歹,很多人哭著喊著要加入俺們,俺們都不稀罕呢!”柳鳳有些生氣地一指旁邊櫃子上的幾本書,說道:“惹急了俺,把你的破書一把火燒個乾淨,俺最恨唸書人,個個都是花花腸子。”

    “你這人,唸書的又怎麼得罪你了?”孟有田也有些生氣的說道:“還哭著喊著要入夥,你們九龍堂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二百多人吧,這都折騰多少年了,不擴充到萬八千的,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你懂個屁。”柳鳳鄙視道:“俗話說:人多亂,龍多旱。母雞多了不下蛋,媳婦多了婆婆做飯。樹大了招風,兵多了亂營。兵不在多而在精,這個道理你都不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2 16:07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抗日和耗日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還一套一套說得挺順溜,要按柳鳳的道理,後世的軍營裡哪還有那麼多人,孟有田撓著腦袋想找出幾句反駁的話來。

    柳鳳聽孟有田沒說話,以為他理屈詞窮,愈發得意起來,繼續說道:“俺們招人都是嚴格挑選的,有家室的一律不要。你想啊,俺們都是提著腦袋幹事的,沒準哪天就撞上槍子。打死一個丈夫,便多一個寡婦;打死一個爹爹,便多幾個孤兒。誰養活他們?打仗還是身無牽掛的光棍子,腿一抬,全家上路;屁股一坐,到處是家。”.

    “這麼說的話,俺還真不合適。”孟有田笑道:“俺有老娘,還有未過門的媳婦兒,就在這個村裡,一天不見就想得慌。要是入了夥,俺能不想她嗎,想她俺就得跑,跑了就容易洩密,太危險,太危險了。”

    柳鳳白了他一眼,伸手夾了塊肉嚼起來,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莊稼巴子,老鄉熊。唸書的真是沒好心眼,你就是個好例子。”她又搬出了她的理論。

    “你幹嘛那麼恨唸書的?”孟有田皺起眉頭反駁道:“就算有唸書的人得罪了你,也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哪!”

    “唸書人就是壞,沒念過書的窮人心眼都好,念過書的富人心眼都壞。”柳鳳振振有詞的說道:“窮人念了書,就想著升官發財,心眼也變壞了。”

    孟有田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柳鳳說得也有些道理,讀書——做官——成為壓迫剝削者,這確實也是種常見現象。

    “怎麼樣?沒詞了吧?”柳鳳高高的昂起了頭。

    “才不是呢!”孟有田有些好笑的說道:“沒聽過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吧?唸書是大有用處的,只是要用到正地方。比如說有的書,就是教你怎麼種好莊稼的,學好了,一畝地可以打出原來兩畝地的收成,你想想,糧食多了,大家就不用挨餓了。”

    “還有這樣的書?”柳鳳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

    “什麼樣的書都有,種莊稼的,造東西的,醫治病人的,行軍打仗的,當然也有歪門斜道的,關鍵是看你怎麼用。”孟有田耐心的解釋道:“窮人念了書,那些地主老財想在文契上作手腳,也會困難不少,對不對?”

    柳鳳仰起頭想了想,不太服氣的說道:“唸書的人心眼多,對,壞心眼多。”

    “呵呵,心眼多有什麼不好。”孟有田笑道:“就算是壞心眼多,可要用對了地方,也很好啊!比如說用在地主老財、貪官污吏身上,用在小日本鬼身上。”

    “還有六離子身上,伶牙俐齒,念過書的壞傢伙,倒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柳鳳撇了撇嘴,但態度已經有很大的鬆動。

    “看看,不唸書連說話也說不過人家。”孟有田笑道:“就說你們吧,肯定有傳遞消息、打探情況的,俺就不信都是用嘴來傳,不唸書怎麼寫情報,不唸書怎麼看情報?敵人給你來封挑戰書,你還以為是請你去吃飯呢?”

    “少看不起人。”柳鳳嗔怒道:“俺也是認字的。”

    “那你就不要再恨唸書人了,恨就恨那些壞蛋。”孟有田淡淡地笑道:“不是所有唸書的都壞,也不是所有唸書的都好,太絕對了總是不對的。

    “唸書人膽小,這個對不對?”柳鳳說道。

    “呵呵,這當然也不對。”孟有田停頓了一下,講述他所敬重的兩位歷史名人的事蹟,一個是文天祥,一個是閻應元。

    說實話,孟有田口才並不好,講述的也並不完整、生動,但柳鳳還是感到新鮮和震撼。故事講完後,她默默無語,好半晌,才用手捋了捋額前的頭髮,說道:“果然是好漢子,你想學他們倆?”

    “學不像,也學不了。”孟有田苦笑著連連搖頭,說道:“俺沒那種視死如歸、大義凜然的氣質和精神,要是被抓住,別說辣椒水、老虎凳了,一頓皮鞭俺可能都抗不住。”

    “倒是個有人性的唸書人,不說假話。”柳鳳用一種很怪異的目光看著孟有田,笑道:“俺想知道,要是日本人打過來了,你會當漢奸嗎? ”

    “要是被日本人抓住,俺可能假投降,然後抽冷子跑出來抗日,抓住了就再假投降,然後再抗日,千錘百煉嗎!”孟有田半開玩笑的說道,說實話,想到那些可怕的酷刑,他還真沒信心像電影裡演的那些英雄一樣堅貞不屈、視死如歸。

    “你這不是反覆無常嗎?”柳鳳哭笑不得的說道:“說你怕死吧,你還要抗日,說你不怕死吧,你還投降,真是不明白你到底要幹什麼?”

    “唉,這個問題很矛盾。”孟有田拍拍腦袋,盡量有通俗的道理解釋道:“日本鬼子很厲害,但是呢,他們一定會失敗,這個過程是相當艱苦而殘酷的,俺就是要想方設法熬到勝利的那一天,就是跟鬼子耗。抗日如果叫耗日,應該更確切。這個,你的明白?”

    柳鳳似懂非懂的晃著腦袋,翻著眼睛,最後很認真的瞅著孟有田,問道:“那你說說日本鬼子到底怎麼厲害?又為什麼會失敗?”

    “啊,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肖廣和自斟自飲,笑著聽兩個小年輕的在逗嘴爭論,並不插言。柳鳳長時間在土匪窩裡長大,耳濡目染的都是粗言濫語。百姓們看她是武藝高強、蠻不講理的女大王,說得好聽一點是女俠客。土匪們看她則是老大的女兒,和自己是同類人,雖然恭敬卻不交心。那兩個侍女,雖然可以說些悄悄話,但都是沒讀進書的窮家女孩,像孟有田所說的這些道理她們是絕對講不出來的。

    像孟有田這樣的異性,卻把柳鳳當正常人,不卑不亢,言來語去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這種感覺可跟她和柳無雙等長輩間的撒嬌是兩碼事。別人光看到柳鳳橫眉立目、威風凜凜,誰又能知道一個女孩子心中真正的苦楚和寂寞。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3 10:38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十里村的新局面


    肖廣和希望有人,特別是男人把柳鳳當成一個正常的女人看,而不是畏之如虎,這樣可以減少她身上長久養成的暴戾和偏激,哪怕只是短暫的平等交流,也是柳鳳在九龍堂少能感受到的。

    不知不覺間,柳鳳已經喝下去一碗酒,但也只是臉色微紅,並無醉態,這讓孟有田感到很驚訝。他也不是沒有酒量,卻絕不放量猛喝。

    “嗯,這酒菜不錯。”柳鳳臉上有了笑容,伸手指了指孟有田,“你小子也不錯,說得頭頭是道兒。”

    “別小子,小姐的叫了,聽著彆扭。”肖廣和說道:“孟兄弟,孟有田。她呢,俺們九龍堂柳大當家的掌上明珠柳鳳。”

    “久仰,久仰。”孟有田壞笑道:“四爺叫俺兄弟,那俺就叫她大侄女了。”

    “胡扯。”柳鳳眉毛一立,但實際卻並不怎么生氣,“別裝大輩啊,小心俺抽你。在九龍堂,他們都叫俺鳳姐,給你個面子,以後也可以這麼叫俺。”

    鳳姐?孟有田咽了口唾沫,胃裡有些不舒服,幾百年才出一個的極品嘞,和眼前這位相比,嗯,不好說,不好說呀!

    “幹嘛裝出怪樣子?跟吃了,那什麼似的。”柳鳳很不滿意地用碗墩了墩桌子。

    嘿嘿,孟有田乾笑了兩聲,從兜裡掏出小煙斗,在燈上點著,吐出一口煙霧。

    柳鳳眨了眨眼睛,看著孟有田手裡的怪東西,伸手在後腰裡一探,摸出一根短煙袋來,也點著,吧噠吧噠抽了起來。

    孟有田撓了撓頭,村裡老頭老太太抽煙的不少,可年輕女孩卻是一個沒有。而且柳鳳手裡的東西做得挺精細,但功能應該還是一樣的。這叫啥來著,關東城,三大怪,窗戶紙,糊在外,姑娘叼個大煙袋,養個孩子吊起來。

    柳鳳覺得佔了上風,哼了哼,起身走了,留下孟有田和肖廣和相視苦笑。

    “孟兄弟,俺這個侄女雖然粗豪了些,但沒壞心眼。”肖廣和說道:“嗯,不說她了,我覺得和你是一見如故,日後呀,咱們多親近走動。”

    “四爺文武雙全,俺也願意多向您討教。”孟有田笑著說道。

    “好,好啊!”肖廣和連連點頭,顯是十分欣慰,起向走到一旁,從自己的褡包裡取出一樣東西,遞給了孟有田,說道:“這就算是老哥哥的見面兒禮吧,年頭兒有些久了,你別嫌乎。”

    通體黃銅打造的單筒望遠鏡,鏡身有些劃痕,鏡片還算完好,抓在手裡沉甸甸的感覺。好東西,這應該是八國聯軍時期的古董,不知道肖廣和從哪淘弄來的。孟有田拿在手裡,擺弄著,非常喜歡。

    “俺也沒啥好東西。”孟有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讓俺想想啊!”

    “甭想了。”肖廣和端起酒壺晃了晃,笑著說道:“陪我把這些酒都喝了,就算你有那個誠心。”

    “這倒是便宜俺了。”孟有田笑著搶過酒壺,給肖廣和斟酒,兩個人邊喝邊聊,一直到深夜才散。

    ……………

    李大懷死了,李家大院亂了套,可謂是樹倒猢猻散,各人顧各人。可能是李大懷做孽太多,年近半百才由小妾七里香添了個傻兒子。現在,兩個大婆生的姑娘都從娘家趕來分財產,口口聲聲說同父異母的弟弟是個野種,一家人撕破了臉皮,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生。而賬房先生李仁慶又趁亂捲了櫃上的錢,跑得無影無踪,更讓李家大院增添了混亂。

    而就在這個時候,孟有田和楊荊雲​​等人商議好的奪權計劃開始正式展開。在幾天的串連通氣之後,在村公所舉行了村民大會,選舉新村長。李大懷一倒,又有護村團的撐腰,老趙頭幾乎沒有懸念地當選為暫村長。

    這是一次別開生面的選舉,孟有田暗中稱之為“數紅豆”。提出候選人之後,在一個長條桌上放兩個大碗,碗後面又各放了一條凳子,讓候選人坐在那裡。然後就是村民各人拿主意,要選誰,就向誰面前的碗裡撂一顆大紅豆。

    要說民主,老百姓可能並不理解其中的確切含意,但他們也知道誰為人實在公正,誰古道熱腸,肯樂於助人。就是這種樸素的想法和觀念,使村民第一次行使了自己的權力,選出了自己中意的官兒。

    趁熱打鐵,村中又成立了農會、工會、婦救會,護村團改名為抗日自衛隊,與良崗莊的自衛隊形成了聯防互助,聲勢為之一壯。

    楊荊雲和老古、李佩鈴對開展起來的工作都很感欣慰,這比他們預想的要好得太多,以前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十里村打開局面。讓他們覺得美中不足的是孟有田只擔任了名義上的自衛隊副隊長,嗯,嚴格來說是孟有田好像對這個會,那個會不太感興趣,他更喜歡做些實事。

    當然,孟有田的能力,以及在自衛隊裡的威望是無人能比的。不光強子、二虎子、小全等自衛隊骨幹服貼他;就連新村長老趙頭,工會主任王明義,農會主任占富爹,也對孟有田頗為信服。一方面是這些人通過一系列的事情相信了孟有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孟有田不僅能說會道,而且辦的都是實事、要事,緊緊抓住了老百姓的心理,各項措施都切合實際,細緻周到,一點不虛誇,讓人聽著就舒服。

    先說他出大頭建立的互助會吧,它就能把百姓最深惡痛絕的高利貸有效截止。高利貸作為一種陋俗,對債戶生活帶來的影響是極深的和惡劣的。在舊社會,如果繁重的租佃是農村中吮吸農民膏血的魔鬼,高利貸就是寄生在農民腸胃中的毒蛇。它的殘酷和勢力的無孔不入,是難以用其他東西來比擬的。

    當地流行的民謠就表達了對高利貸者的痛恨情緒,“使了財主的錢,好比上賊船,利上又滾利,典兒賣女也還不完。”所以,老百姓又稱高利貸為黑心錢,斷子絕孫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3 10:40
第一百三十六章 能幹的阿秀


    再說發展和改良農業生產,增產的實際效果已經從今年的收成裡得到了驗證,有越來越多的人正準備明年也使用自製的土化肥。民以食為天,如果能夠增產增收,不管那些佃戶與地主間訂的是定租還是分租,對佃戶來說都能得到更多的糧食,這對他們的吸引力是相當大的。

    至於地洞養蘑菇,蠅蛆餵雞鴨等建議,雖然還沒見到實際效果,但孟有田有話在先,他先試驗,成功了再說,這樣也就打消了大家的顧慮。而且孟有田還很自信地告訴他們,再有個把月,也許就能吃上新鮮蘑菇了。

    躲在幕後的狗頭軍師,或者再加上指導專家這個頭銜,孟有田成為十里村的靈魂人物是無可置疑的,他的合理化建議並不是一時的匆忙之作,而是他長期思慮的結果,切合了當時農民的心理和社會生產的實際情況,真正能解決很多問題。

    ……………

    小小的白羽毛像吹落的花瓣飛下來,先還零零落落,跟著就一團一團地飛舞。花片越來越大,一朵朵一簇簇,無聲的落在衣衫上,帽子上,沾在眉毛上、臉上。空中已經望不見什麼,只有重重疊疊,一層又一層扯碎了的棉花團。

    下雪了。孟有田伸出手,看著雪花落在手掌裡,化成點點水滴,又有雪花奮不顧身的撲了上來。

    已經是一九三八年一月份了,儘管老百姓還習慣於用農曆算日子,對於這個公元紀年很陌生,但孟有田卻意識到抗戰已經進入到了第二個年頭,等到武漢會戰結束後,敵後戰鬥將變得激烈,而且是長期的殘酷。

    孟有田微微皺著眉頭,向東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什麼景物,就如同已經東去跟日本人交手的九龍堂,前景莫測。儘管肖廣和已經派了兩拔人回來向各村購買糧草,並給孟有田帶來了好消息。聲稱他們利用機動優勢,出其不意打了幾個小勝仗,甚至還讓人給孟有田帶來了幾聽繳獲的日本罐頭,但孟有田對此卻不敢掉以輕心。

    日本人的報復心是很強的,雖然主力正在組織大戰役,後方兵力顯得空虛,但要惹毛了他們,難免集結起來進行一下重點打擊。而十里村向東十八里,九龍堂佔了土門村作為後方大本營,又前出佔了許亭莊作為緩衝,戰略縱深太小,不得不讓孟有田感到擔憂。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因為九龍堂的行動,十里村或許將提前迎來與鬼子和偽軍的交鋒,儘管可能性不大,但靠概率和僥倖,顯然不是孟有田的風格。加強東面的警戒是一定的,西面嘛,有了良崗莊這個預警,應該安全不少。

    “有田哥,你回去吧!”滿倉縮著脖子跺著腳,使勁搓著手躲進窩棚,說道:“有俺和小六子,準沒事兒。昨天那隻野狗,嘿嘿,是俺眼花了,以為是狼嘞!”

    “可得警醒著點。”孟有田淡淡一笑,說道:“眼花了不要緊,看不見才要命呢!那俺先回去了,你們再堅持一會兒,換崗的時間也快到了。”

    “有田,路滑,你慢點走。”李六子穿戴整齊,背著槍送出了窩棚。

    孟有田答應一聲,上了馬,天已經將黑,他小心地駕著“一隻耳”在挖好的道溝裡向村子駛去。

    這些日子他和紫鵑各自都很忙,相見幾回也是匆匆而散。不過,紫鵑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宋先生對他兩人的事情有所鬆動,興許等老太太病好後,便會答應下來。孟有田當然希望這是真的,否則,在這個時代,紫鵑即便有私奔的勇氣,可在一個村裡,又能跑到哪去。當然,先將生米做成熟飯,逼著宋先生不得不答應,也是一招。但孟有田覺得還不到那個地步,這個損招儿也會令紫鵑和父母的關係產生陰影。

    在沉思中,孟有田聽見了一輛獨輪車軲轆軲轆的聲音,前面是一個女人,推著一車茅柴。從背影看,是一個大姑娘,一根粗大的長辮子在身後擺動,而且像是阿秀。孟有田趕緊催了催馬,想上前幫她一把。

    阿秀聽到身後的馬蹄聲,並不知是孟有田,趕緊加快腳步,把車子向路邊推,想給後面的行人讓開路。風又大,地又滑,腳步又走得快,她一不小心,腳踩進了一個小坑塘裡,身子猛地一歪,車子翻了,連人帶車滾到路旁的水溝裡。

    這條溝,水並不多,只有小腿肚深,水面還結了薄冰。阿秀跟著車子翻下溝,正好滾到水邊,被車絆吊住了,只有一雙腳站到水裡,上身並沒濕。

    “別怕,俺來幫你。”孟有田趕緊催馬緊走幾步,翻身下馬,跳下溝,攔腰將她抱到溝上。

    阿秀雙腿水淋淋的,腳上的鞋子也陷到淤泥裡去了,光著腳丫,凍得像個紫蘿蔔。見是孟有田抱著她,一時滿臉浮起紅雲,低下頭去,呆呆地坐在雪地上。

    孟有田並沒有注意到阿秀的臉色,他一邊捲著褲筒一邊安慰道:“沒事兒,俺去把車子抬出來。”說著,又下了溝。

    阿秀看孟有田赤腳淨腿跳下冰水中,便想站起來幫孟有田一起抬車子,可她一動,就覺得右腳踝疼得鑽心,剛一吃勁便身子一晃,哎呀一聲,又坐了下去。

    孟有田聽見阿秀呼痛,忙又爬上溝岸,上前問道:“咋啦,哪兒受傷了?”

    阿秀噘著嘴,指指腳,愁眉苦臉地望著孟有田。

    “腳扭啦?讓俺看看。”孟有田說著便伸手抓過阿秀的腳,抹去淤泥和襪子,看了看,摸了摸腫起來的腳踝,再捏著她的腳指頭,說道:“來,伸,屈起來,再伸,再屈起來……”

    阿秀抱著腿,咬著牙,按照孟有田的指揮,五個腳指頭伸伸屈屈,不斷擺動著。

    “應該是扭傷,不礙事兒。”孟有田檢查完畢,下了初步結論,架著阿秀站起身,說道:“你騎上馬,俺把柴禾和車弄上來,咱一起回去好了。”

    “騎馬?”阿秀有些為難地看了看“一隻耳”,這可比驢子高多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4 19:31
第一百三十七章 娘喊你回家吃飯


    “沒事兒,它比驢子還老實呢!”孟有田一下便猜透了阿秀的心思,伸手拉過馬,伸手抱起了阿秀,一托一舉,阿秀便爬到了馬背上。

    孟有田又下到溝裡,抱著車把,使勁往起掀,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也沒把車子掀動。他輕輕搖了搖頭,解開茅柴的繩子,一捆一捆地先扛上來,最後才把空車子弄上了溝岸,又把茅柴挪到車上。

    “有田哥,你把韁繩綁在車上吧,俺有點害怕。”阿秀坐在馬上,僵硬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可憐兮兮地說道。

    “好的。”孟有田答應一聲,將馬韁繩拴好,忽然又想起件事兒來,再次跳下溝去,赤腳站在冰水裡,挽起袖子,好像摸魚似的,在水裡泥裡左摸右摸,然後笑著舉起一隻鞋,向阿秀叫道:“看,這是你的吧?”

    阿秀點了點頭,說道:“有田哥,別找了,水裡涼,當心你的腿。”

    “沒事兒。”孟有田又彎腰摸索了一會兒,拎著兩隻鞋走上溝岸。

    軲轆軲轆,獨輪車再次發出了有節奏的聲音,孟有田套上車絆,向村裡走去,“一隻耳”在一旁乖順地跟著。

    “家裡沒柴了?咋下雪天出來呢?”孟有田奇怪地問道:“你咋不牽著驢出來,推著這車多累呀!”

    “俺本想著趁還沒下雪多存點柴。”阿秀低聲解釋道:“誰想這雪說下就下呢,出來的時候嬸子牽著驢去碾麵,還讓小嫚到村公所找你回家吃飯呢!”

    “呵呵,小嫚沒找著俺,倒是遇見你了。”孟有田笑著說道:“咱快點走,別把你的腳凍壞了。”

    “沒,沒事兒。”阿秀不放心地提醒道:“路滑,你慢點走,俺不冷。”

    “以前這活兒都是俺幹的,現在倒讓你挨累了。”孟有田頗有歉意地說道:“以後這些粗活兒還是留給俺吧!”

    “你那麼忙。”阿秀訥訥地說道:“俺閒著也不得勁兒,再說這些活兒也不累。”

    孟有田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眼瞅著到了家門口。在他和幾個好哥們的努力下,地洞已經與根保家挖通,村公所的房子也蓋好了,秦憐芳等人也有了住處,有田娘她們就又搬了回來。按有田娘的說話,自己有家,老住人家的房子算怎麼回事。

    進了院,孟有田把馬拴好,抱著阿秀進了屋。阿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孟有田面前就像乖順的綿羊,就像她曾經說過的,你想咋的就咋的。雖然臉羞得通紅,卻沒有抗拒的舉動。

    “咋啦?這是咋弄的?”有田娘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跟在後面追問。

    孟有田把阿秀放在炕上,簡單說了事情的經過,有田娘又忙著端熱水給阿秀擦腳,換褲子。孟有田在外間屋站了一會兒,直到忙乎完了,才被娘叫了進去。

    “一天到晚在外面瞎忙。”有田娘又氣又疼地罵道:“原來還知道家來吃飯,現在倒好,連面兒也見不著了。”

    “哪有啊!”孟有田嘿嘿笑著,“就是偶爾在外面吃嘛,俺忙也是為了家裡不是。”

    “哼,幾塊大洋,幾塊肉,你以為俺稀罕你用命換來的那點破東西?”有田娘餘怒未息,數落道:“你當俺都不知道哇,打土匪用得著你逞能?你那腿腳,還打頭陣,看把你能的。”

    “娘,您甭擔心,俺不​​是會刀槍不入嗎?”孟有田插科打諢,嘻笑道:“那個,您做的啥好吃的,俺可想吃您做的飯哩!”

    有田娘白了兒子一眼,轉身進了外屋,不一會兒端著兩個碗走了進來,將炕桌上一墩,沒好氣地說道:“吃吧,這是娘親手給你做的。”

    兩個窩窩頭,看樣子還是涼的,一塊鹹菜疙瘩,孟有田撓了撓頭,阿秀和嫚兒在一旁偷笑。

    “咋啦?”有田娘似笑非笑地看著兒子,“吃好的吃多了,這嗓子眼兒變細了,咽不下去。”

    “哪能呢!”孟有田知道娘是逗他,剛才在外間屋都聞到肉香味了,他抓起一個窩頭便往嘴裡送。

    啪,孟有田後腦勺挨了一巴掌,有田娘搶過他手裡的窩頭,狠狠橫了他一眼,又把飯菜端了下去。

    “嘿嘿,一點都不疼。”孟有田訕訕地笑著對阿秀和小嫚說道。

    阿秀只是笑,小嫚衝著孟有田做了個怪相,小聲說道:“嬸子做了好吃的,有小雞燉鮮蘑菇呢!”

    “蘑菇能吃了?”孟有田疑惑地問道。

    “能吃了。”有田娘端著熱騰騰的飯菜走了進來,又瞪了兒子一眼,說道:“你倒好,啥事兒開個頭,就交給別人去弄。那蛆,那蘑菇,還不是俺們在辛苦。阿秀呢,又是忙家裡,還得忙外面,這,這不把腳都扭了。”

    “嬸子,俺的腳沒事兒。”阿秀在旁邊打著圓場。

    孟有田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啊,阿秀。那個,娘,俺以後多顧家裡。這段時間也忙得差不多了,以後會有時間的。”

    有田娘輕輕嘆了口氣,她想說兒子的婚姻大事,還是忍住了,一家人團團圓圓吃頓好飯,那些兒子不想談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白麵饃饃,小雞燉蘑菇,臘肉炒酸菜,醋溜白菜,蔥花拌豆腐,孟有田迷惑地望著這豐盛的飯菜,又迷惑地望著娘。

    “傻啦!”有田娘用筷子點了點碗邊,笑道:“今年你踢騰得不善,家裡又有糧,又有錢,還添了大牲口,別人家瞅著都眼紅呢!等過年了,咱要吃得更好哩!”

    孟有田嘿嘿笑了起來,說道:“娘,以後就這麼吃,趁著鬼子沒來,咱多過幾天好日子。”

    “是這個理兒。”有田娘點了點頭,說道:“李家倒了勢,老趙大哥當了村長,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兒。兒啊,你也好好地幹,咱老孟家沒準從你這輩開始,也能出個一官半職呢!”

    “行,俺肯定努力。”孟有田笑著答應下來,招呼著大家一起來吃飯。

    吃過晚飯,孟有田陪娘聊了會閒磕,檢查了阿秀的腳傷,又到旁邊的暖房看了看蠅蛆的情況,方才走出家門,回到了住處。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4 19:34
第一百三十八章 風雪求救人


    自從老趙頭當選村長後,孟有田便搬出了村公所,小全、二虎子等人輪流和他住在一起,晚上或繼續掏地洞,或談天說地,倒也並不寂寞。

    “有田,咱們的錢可不多了。”今晚是小全陪著孟有田,沒去挖地道,小全先把問題扔給了孟有田,“老錢要再跑幾趟,咱們拿啥付賬呢?”

    老錢被放走之後,大概是琢磨明白孟有田的勸誘,利用原來的關係,真的幹起了投機買賣。先是試探性的弄一兩條破槍,幾顆手榴彈,後來見孟有田他們並不賴賬,幹得便更起勁兒了。孟有田的採購也從槍枝彈藥擴展到了硫磺、硝石等軍工原材料,這錢花起來可就越來越多了。

    “老趙伯那兒怎麼樣?”孟有田微皺著眉頭,村長大權是拿過來了,錢糧方面是不是應該能解決一些。

    “倒是能支應一些,但不會太多。”小全說道:“咱村本來就窮,老趙伯的意思是少攤些花銷,讓大傢伙寬裕一下。再說,讓村上的人家拿錢買武器彈藥,恐怕有人不肯掏哇!”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這話真沒法說,以前李大懷攤錢派款時,老百姓儘管明知道是巧立名目,可罵歸罵,該拿多少還是拿多少。這老趙伯當了村長,村裡人怎麼倒硬氣起來,是看他好說話?還是欺軟怕硬的臭毛病在作祟?

    “你容我想想啊!”孟有田輕撫著額頭,很有些苦惱。

    現在鬼子還沒開始重視敵後戰場,有些東西還能買到,等鬼子的封鎖建立起來,再想搞可就困難了。正因為他知道得多,看得遠,才會大肆囤積緊要物資,而且這些物資都是為十里村的長遠打算,但這些事情是沒法拿到桌面上講的,說了也沒人相信。

    正在孟有田冥思苦想之際,一陣急促的打門聲傳來,他和小全都霍然起身,對視了一眼,小全小跑著去開門。

    不一會兒,渾身是雪的有新帶進來一個少年,卻是肖廣和的小跟班鐵蛋。只見鐵蛋的臉上也分不清是雪水還是汗水,摘下帽子,頭髮已經全濕透了,冒出濃濃的熱氣。

    “有田哥,你快跟俺走。”鐵蛋見了孟有田,焦急地抓著他的衣袖,帶著點哭腔說道:“四爺,四爺快不行了,快去見他最後一面。 ”

    “咋回事?”孟有田一下子皺起了眉頭,將鐵蛋推坐在炕沿上,說道:“你別急,把事情說清楚。”

    等到鐵蛋簡短說完,孟有田眨了眨眼睛,說道:“大腿被鬼子的子彈穿了個洞兒,子彈沒留在裡面,那咋會死人呢?”

    “腫這麼高——”鐵蛋哭喪著臉用手比劃著,“還流黃水,人燒得滾燙,大夫說怕是過不了明天。”

    傷口發炎了,來針抗生素……孟有田輕輕一拍腦袋,青黴素研沒研製出來還不太清楚,就算有了,在這偏僻地方,就算真拿黃金去換,也搞不到啊!這他娘的,真沒招儿了,只是去見將死人一面?

    “有田哥,咱快走吧,四爺昏昏沉沉叫了你的名字,說不定有啥事交代呢?鳳姐說你可能是貴人,上次在良崗莊講的那故事還能救人呢! ”鐵蛋見孟有田在地上直轉磨,不禁急著催促道。

    講故事?孟有田忽地停下了腳步,翻著眼睛想了想,啪地一拍手,有了。要不怎麼說沒事得多看看書,閱歷就是財富呢!沒看過《唐朝好男人》能知道這種神奇的辦法嗎?當然不能,雖然最後的效果還不知道,但孟有田已經決定要試一試了。死馬當成活馬醫,話雖不好聽,可就是這麼回事。

    “你在這等著,俺去取點東西就跟你走。”孟有田說完轉身就走。

    “有田,俺陪你去。”小全不放心地說道:“俺去牽黑騾子。”

    “也好。”孟有田頭也不回地說道:“咱們就在這會合。”

    ……………

    風在耳旁刮著,紛紛的雪片,不是迎頭飛來,而是他孟有田的左邊,灌進他的頸項。他縮了縮脖子,將領子向上拉了拉,努力在風雪中定神觀察。原來不是風轉向,而是道路轉了方向。再向周圍望望,眼前一片白茫茫,除了路旁的樹木,看不到一點光亮和一戶人家。

    “一隻耳”跑得很穩,但速度卻比不上鐵蛋騎的戰馬,小全騎著黑騾子也同樣快不起來。孟有田看到鐵蛋不時回頭瞅,顯得心中焦急,但也只能如此而已。其實孟有田何嘗不心急,可他的騎術一般,馬也一般,也只能這樣向前奔馳了。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前面出現了幾點燈光,越來越大,模模糊糊的土門村在茫茫風雪中進入了孟有田等人的視線。鐵蛋叼上了一個哨子,吹出特定的節奏,三人一路順暢,直接駛進了村裡。

    在村口,孟有田看見暗角動了一下,匆匆一眼,像是個雪人。其實這是九龍堂的崗哨,在這大雪天裡,他並不去打​​掉身上的雪,因為一打掉又落上了,反倒容易化,還不如任憑雪一層層披在身上好些。

    馬匹停在了一所大院落的門前,鐵蛋翻身下馬,招呼著孟有田和小全走進大門,往右手旁門裡一拐,把牲口牽進馬棚,三人走進了北廳。

    地上的雪踩在腳下嗄吱作響,孟有田拎著一個用棉被包裹起來的木盒子,心中有些忐忑,既怕來晚了,又怕這東西的效果無法保證。

    還未進廳,便聽見柳鳳焦躁的聲音,“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就這麼眼睜睜地瞅著不成?以前不也有過這樣的情形,用刀子剜掉爛肉不就成了。”

    “大小姐,四爺的傷口不正,咱不敢動刀子。”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說道:“若是有洋大夫,或者留過洋的大夫,他們的手藝興許可以。”

    “洋大夫,留過洋的,現在到哪裡去找?”柳鳳急道:“你不是說四爺很難挺到天亮嗎,就是現在去找,也不趕趟啊!俺已經派人去叫爹回來,可這大雪天,怕是——這可咋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4 19:36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些暖昧的扭打


    這話倒說得實在,如果是動外科手術,當然不是中國土醫生的強項。孟有田稍微放輕鬆了一些,現在肖四爺還活著。

    三個人進了北廳,便看見一個中年男子愁眉苦臉地坐在椅子上低頭沉默,柳鳳緊皺著眉頭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地上來回走著。

    “孟小子,你來了。”柳鳳抬頭見是孟有田,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下,說道:“快跟俺進去看看吧,四叔昏迷前還想著你來見上一面呢!”

    哦,孟有田輕輕點了點頭,也不多說,跟著柳鳳進了裡屋,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肖廣和躺在床上,已經陷入昏迷,柳鳳的兩個侍女正換了肖四爺額頭上的濕毛巾,又將一個小碟子裡的酒點著,用手蘸著往四爺的胸脯、腋窩、肘窩抹。這是民間降體溫的土方,孟有田小時候發燒,母親也是這般點著小碟子裡的烈酒給他擦拭的。

    “剛才四爺燒得說胡話,讓大當家的小心。”靈兒用衣袖擦了把頭上的汗,向柳鳳報告道。

    柳鳳嗯了一聲,面色沉重地望著肖廣和,但話卻是對孟有田說的,“四叔一直挺看重你,清醒時還說過要和你說要緊事兒,可現在——你好好看看四叔吧!”

    孟有田沒吭聲,看了肖廣和一眼,伸手探了探體溫,果然燒得燙人。他又注目在肖廣和的傷口上,傷口又紅又腫,像個小孩子的嘴巴,膿水不時滲流出來,被兩個小丫頭擦掉。

    要是實在沒辦法了,也就只好試試咱的蛆療,可這話該怎麼說呢?孟有田呲牙咧嘴地偷看柳鳳,這位姑奶奶是關鍵,只要她說成,那就沒人敢阻攔了。

    “你瞅俺幹啥?”柳鳳看見了,立著眉毛問道:“有啥話就說。”

    孟有田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道:“大小姐,俺跟你說個事兒,咱到外邊說行不?”

    柳鳳橫了下眼睛,也不說話,轉身就走了出去,孟有田將手裡提著的東西悄悄放在牆角,也跟了出去。

    到了大廳,柳鳳停步不前,孟有田四下一掃,還是不行,他徑直走到門口,向著柳鳳做了個請的手勢。

    出了廳門,孟有田和柳鳳站在廊下,雪還在下著,但風似乎小了,雪片直上直下地落著。

    “啥事呀,神神秘秘的。”柳鳳有些不耐煩地伸腳踢了下飄到廊下聚集起來的小雪堆。

    “那個,是這樣的。”孟有田斟酌了下字眼,小心地說道:“要是實在沒有治四爺的辦法,咱也不能乾瞅著不是,俺從書上看了個方子——”

    “那你不早說。”柳鳳不等孟有田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什麼方子,快寫出來,讓人去抓藥配製,都什麼時候了,你倒是沉得住氣。”

    “你讓俺把話說完。”孟有田對柳鳳的急性子有些不悅,皺著眉頭說道:“這個方子不用抓藥,是一些活物,能把潰爛傷口處理乾淨。四爺的傷口發炎流膿,正如這樣的症狀。”

    “活物?”柳鳳疑惑地瞇著眼睛看著孟有田,“你說清楚,是啥活物?”

    孟有田沉默了一下,沉聲道:“蛆蟲,撒上蛆蟲把四爺的傷口清理乾淨——”

    “混蛋。”柳鳳怒氣勃發,揮手就是一拳,正打在猝不及防的孟有田臉上。

    “哎喲!”孟有田挨了一下,後退兩步,指著柳鳳氣道:“你,你聽俺說完哪,這是有道理的——”

    “屁道理,人還沒死,你就往上撒蛆——”柳鳳怒瞪杏眼罵道:“虧了四叔那麼誇你,你竟然是這麼個混蛋。”說著,又是一拳向孟有田打來。

    “還打,你還打——”孟有田連招架帶躲閃,心頭也是漸漸火起,瞅空子抓住了柳鳳的手腕,瞪著眼睛大聲道:“你有完沒完,可別得寸進尺啊,再打俺可不客氣了。”

    “俺要你客氣?”柳鳳一肚子的火氣發洩到孟有田身上,“四叔真是瞎了眼,今天俺要打死你這個混蛋。”說完,掙脫開手,又掄拳踢腳。

    孟有田還手了,可論真實功夫,他確實不如柳鳳,而且實戰次數太少,臉上、身上又挨了幾下子。這下可把他給打急了,雙手護住頭臉,拼著挨上兩下,猛向柳鳳撲去。

    柳鳳閃身想躲開,地上雪滑,動作便不利索,被孟有田抓住了衣服,兩個人摔倒在地,扭成一團,又翻下台階,滾到了當院的雪地裡。

    廳內的人聽到打鬥聲,趕緊出來觀瞧,卻見兩個人像是小孩打架似的在雪地裡扭打成一團,沾的渾身上下都是雪。

    “打死你這個混賬王八蛋。”柳鳳翻了上來,罵道。

    “打死你這個不講理的潑婦。”孟有田手腳並用,死死纏住柳鳳,不讓她有爬起來的機會。

    這種貼身肉搏使柳鳳的長處無法發揮,而孟有田則越戰越勇,想當年他上大學的時候,可是曾在柔道隊混過一段時間,因為聽說在那裡可以與女同學有親密接觸、切蹉的機會。現在打著打著,一些久已遺忘的招數他也能勉強使出來,而且男人和女人在力量上存著著先天的差距,柳鳳雖然長期鍛煉,可孟有田長年勞作,也不是什麼紈絝子弟。

    “別打了,你們——”鐵蛋扎撒著手,不知道如何拉開二人。

    “快住手,有話好好說。”小全也手足無措,看著這對男女在雪地裡翻滾扭打。

    兩人動作變慢了,嘴裡噴出濃重的白霧,依然不肯罷手,但姿勢卻越來越變得比較怪異和暖昧。孟有田看似佔了上風,已經抓住柳鳳的雙手,從後面抱住了柳鳳,兩腿​​夾著她的腰臀。

    柳鳳頭髮散亂,胸脯劇烈起伏著,力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掙脫不開孟有田,但嘴上卻不甘示弱,“混蛋,你,你鬆開手,俺要,要打死你。”

    “不鬆。”孟有田嘴裡的白氣都噴到了柳鳳的脖子裡耳際上,喘著粗氣說道:“俺要,要跟你講道理。”

    “講個屁,往人身上撒蛆,還,還有道理?”柳鳳再掙,孟有田抱得更緊,勒著柳鳳挺聳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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