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袁家我做主 作者:臊眉耷目(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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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c2008 2012-10-27 09:26: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1 2363952
vc2008 發表於 2012-11-3 08:31
第八十九章 營救雙傑


    赤城山坐落於漢江西北,山勢連綿起伏百裡不絕,為中州南部地界裡最險峻的山脈。其主峰更是壁立千仞,懸崖陡峭,尋常人若是不識路徑,卻連半山腰也到不了。

    山腰之處別有洞天,飛瀑流泉,蒼松翠柏掩映屋宇數棟,風景秀麗,恍如同人間仙境一般。

    此時的山腰之間,一團白蒙蒙的霧氣籠罩,夾雜著怡人的草木清香,薄霧繚繞,雲蒸霞蔚,往前看是大片的苗圃,裡面種著各色奇珍異草。

    苗圃之邊,有一個清澈見底的碧綠小池,池塘周圍,錯落有致的林立著大大小小數間竹屋。

    竹門虛掩,裡面叮叮咚咚,似是有人在其中鼓搗著什麼物件。

    竹屋之外,一個年約三十余歲,手握斧頭的淳朴漢子,正「嘿咻,嘿咻」的劈著柴火。

    然而他劈柴甚不專心,一邊劈,一邊總是用略有擔心的眼神向著竹物內偷瞄,似是裡面有什麼令他頗為牽掛的人或是事物。

    「嘭!」

    乍然之間,突聽竹屋之內一聲巨響,接著便見滾滾的濃煙順著竹門緩緩的向外傾瀉,嗆人鼻息。

    劈柴的中年漢子白眼一翻,扔下斧頭,急忙拿起身邊的木盆,奔著池塘邊跑去。

    「啊!水!水!快拿水!」

    不消多時,便見竹物之內蹦出一個人來,他身材矮小如冬瓜,鶴發童顏,布衣草靴,手裡還拎著一個大泥壇子,「嗷嗷」的叫著,滿地撤了歡的瘋跑。

    只因那老頭此刻,頭發全都被火焰給點著了,跟頂著一個大蠟燭頭似的,所過之處盡是陽光普照,要多悲催就有多悲催。

    「葛玄!葛玄!快!快滅火救我老人家!」

    那老頭的話還沒說完,便見那中年漢子已是端著木盆從池塘邊跑了回來。

    「嘩啦!」

    中年漢子大手一揮,一盆池中冷水迎面便撲在了那老頭的臉上,頓時將他頭發上的染著火焰滅了個干淨。

    老頭心下一松,這才坐在地上,長長的喘著粗氣。

    隨手將手中的木盆扔下,被稱為葛玄的中年漢子快步走到老頭的身邊,看了看他頭頂被火燒的烤焦的頭發,不停的搖頭嘆息。

    「左仙師,剛長出來沒幾天的頭發,又禿了」

    左仙師被澆的跟落湯雞似的,蹲在原地「咯吱咯吱」的咬牙打著寒顫,聞言強撐著搖了搖頭,道:「不妨事,不妨事,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老人家就能煉出絕世神兵了,偏偏到了最後柴火不夠用,可惜,可惜了。」

    葛玄無奈的看了仙師一眼,低頭道:「左仙師,有一句話,徒兒憋了好久,今日實在是憋不住了,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你這屁都擠出個頭了,為師還能不讓你放干淨?有話就講!」

    葛玄正了正臉色:「左仙師,不是徒兒說你,咱爺倆就是倆個方士,躲在這山中參天悟道,研究九鼎丹藥三元妙經的,您說您又不上陣殺敵,好好的上清經誥不上心,老惦記著弄什麼兵書神器,這可倒好,神兵一樣沒整出來,您這頭發可是越來越少了」

    「屁!」葛玄話沒說完,便見左仙師惡狠狠的打斷了他道:「你懂個屁!為師乃是半仙之體,半仙之體的人自當憂國憂民,以天道人氣之興旺為己任,你才學了為師幾成的本事,就敢來教訓我老人家!」

    葛玄心虛的瞅了左仙翁被燒的焦黑打卷的頭發,喃喃道:「半仙之體,就這水平?」

    「少廢話!說,上回教給你的房中術,練的怎麼樣了?」

    葛玄聞言臉色一紅,低聲道:「這整個山上,就咱爺倆,我跟誰練去呀」

    「廢物,連個房中術你都玩不明白,還想建庵築壇,自立門戶呢?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跟為師學著吧」

    話說到這裡,左仙師不經意的瞟了一眼北面的天際,面色驟然一驚,猛然站起身來,也不管燒焦的頭發了,只是喃喃的自言自語。

    「怪哉,怪哉!北疆之地,日前還是中州客星突現,燕代將星黯淡,怎麼其間卻突然多出一顆紫氣祥和之小星?不和天數,不和常理啊~!」

    葛玄聞言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腦袋,不解道:「左仙師,您啥意思?」

    左仙師搖著頭,緊皺眉頭道:「中州將星光芒萬丈,霸道無匹,令人不敢仰視,乃是百年難遇的將星,其應天順時,將來勢必代替河北而崛起,一統北地!可是今日卻多出一個紫氣祥和的小星拱衛河北,與中州將星抗衡,大違天勢之道,莫不是」

    葛玄眨巴著眼睛:「莫不是什麼?」

    左仙翁猛一拍大腿:「莫不是有妖孽橫空降世乎!」

    「啊?妖孽?」

    左仙翁大袖一甩,一搖一擺的向著竹屋而去:「徒兒!快收拾東西,與我老人家往河北收妖去!天下大亂,氣運本定,何其卻又有妖孽橫空降世,干擾天時氣運?我老人家身為半仙之體,定當維和天道,除此孽障!為世間百姓造福!」

    「仙師,別鬧了!咱好好在家養氣煉丹不成嗎?」

    「不成!」

    *************

    鄴城的牢獄分為外牢與禁牢,外牢是由廷尉直屬管轄,處置關押經過正常手續、確實有罪的囚徒。

    禁牢則是屬於袁紹本人的專制管轄牢獄,專門關押一些由袁紹親點的,不宜外傳的、或是罪行比較模糊的人物,說白了,有點類似於後世的私人小號。

    逢紀領著袁尚,由鄴城的北門而入,趕到了禁牢門口。

    這裡戒備森嚴,非等閒人等不可入內,幸好有袁尚三公子的這塊金子招牌作為擔保,把守的將領才允許二人進入探望,不過還是要兩人留下身上的佩劍。

    剛一進監牢,便聞到一股血腥與惡臭撲面而來,袁尚將頭一扭,身子一歪,卻險些被潮濕陰暗的台階滑了個跟頭。

    不滿的皺起了眉,袁尚捂著鼻子甕聲道:「又髒又臭又暗,這是人待的地方麼?」

    逢紀嘿了一聲,道:「是人待的地方,那也就不能讓他們住了。」

    袁尚左右打眼四下看了一番:「先領我去沮授所在的牢房!」

    逢紀聞言道了聲諾,隨即向左一轉,為袁尚在前面引路。

    憑心而論,逢紀並不想讓袁尚救到田豐和沮授,人都是有嫉妒心的,特別是身處河北袁氏這種喜好爭風吃醋的環境之下!

    田豐與沮授的才華太高了,高到能令一向自以為是的逢紀,也常在心中自嘆不如。

    雖然有著多年共事的情感在裡面,但官場如戰場,對於一些覺悟不深的人來說,個人的平步青與自家走勢,是要遠遠的高過組織和團體利益的。在逢紀心中,自己的才華和能力是有的,雖然未必比不上田沮二人,但若為謀主,扶住主公平定天下,應該卻是足夠的!

    在逢紀心中,見識與才能高於自己的田沮二人,對於袁氏和自己,只是兩塊礙眼的絆腳石而已,而且還是又臭又硬的那種。

    本以為借著這個機會能夠看到二人橫死牢獄之中,結果半道偏偏殺出一個袁尚,不但要救下二人,還非得讓自個領路,忒的憋氣。

    這也就是三公子,換成別人,逢紀根本就不尿他。

    「三公子,就是那裡了!前面便是關押沮授的牢獄!」

    袁尚聞言點頭,順著逢紀的手指望去,卻突聽見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的慢慢傳來,聲音一字一頓,很是清晰可聞。

    「奉主公之命,午時之前,取沮授首級回報!念其跟隨主公多年,頗有微功,特恩典其持劍自裁!」

    逢紀聞言面色一喜:「三公子,晚了,晚了!主公令使已到,救無可救!咱們還是回去赴宴開葷吧!」

    袁尚的眼皮子微微的抽了一抽,突然下定狠心,猛一咬牙,一個助跑啟動,向著聲音傳出的牢獄飛也似奔馳而去。

    逢紀面色一變,急忙再後面呼喊:「公子,您做什麼?」

    袁尚充耳不聞,跑進牢去,正見一個袁軍使者在幾名獄卒的擁簇之下,拿出袁紹所賜的佩劍,雙手平抬,一步一步的向著面色灰白的沮授呈遞而去。

    「劍下留人!」

    話音落時,便見袁尚借著助跑縱身躍起,凌空一腳直擊那握劍之人的面頰。

    但聽「啊」的一聲慘叫,那握劍使者仰頭吐出一口鮮血,身體猶如漂浮之萍,斷線風箏一樣的向後飛去,「咣」的一聲直接貼在了牢獄潮濕的寒牆之上。

    使者「噗噗」的吐出兩口鮮血,身體垂直的從牆上滑下,撲騰了幾下後就不動彈了。

    袁尚輕輕的一甩額前劉海,頗為自傲道:「一百米十秒五七,估計能排上世界紀錄了。」

    適才還心若死灰的沮授,此刻吃驚的張大了嘴,愣愣的看著恍如從天而降的袁尚,雙眸中不知何時,隱隱的閃出了淚花。

    「三公子,你……你回來了?」

    袁尚沖著他笑了笑,上前輕輕的握住了沮授的手,感慨道:「先生!袁尚慚愧,有辱使命,沒有完全的牽制住曹軍,致使戰事敗北,還連累先生在此受苦,罪莫大焉!」

    沮授重重的搖了搖頭,哽咽著說道:「無妨,無妨!好啊!回來就好啊!」

    此時的逢紀也是到了奔到了牢獄之前,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的長大了嘴,驚詫萬分。

    「公子,你……你瘋了!居然打飛了主公的親命信使!?公子,你麻煩大了!」

    袁尚轉過頭來,看了看滿面驚愕的逢紀與目瞪口呆的獄卒幾眼,搖頭道:「權宜之計,都是權宜之計!管不了那麼多你們都給我聽著,從現在開始,沮授先生便是本公子的坐上幕賓,誰也不許動其分毫,待我請示過父親之後,再從新發落!這期間,你們要是敢動他半根毫毛」

    袁尚四下的瞅了一瞅,接著一指從牆上吐血滑落的使者:「這便是你們的下場!」

    眾獄卒聞言冷汗淒淒,再看了看那使者被踹飛之後的殘陽,紛紛拱手,一個接著一個的表態。

    「小人們不敢,我等定牢記公子之言。」

    袁尚微一點頭,接著又跑到目瞪口呆的逢紀身邊,用手一拽他袖子:「走!再跟我去救田豐!」

    逢紀滿面煞白,不敢相信的道:「公子,你踹飛一個信使不夠,難道還要再踹飛另一個?」
vc2008 發表於 2012-11-3 09:04
第九十章 父子重逢


    袁尚救下沮授,隨即又馬不停蹄的拉著逢紀去救援田豐,風風火火,很是速疾。

    逢紀引著袁尚,心下甚是忐忑,冷汗不知不覺間的緩緩而下。

    他萬萬想不到,袁尚趕到禁獄營救田豐和沮授會采用這般凶狠的手段,說把袁紹的傳令官踹飛就把人家給踹飛了,腳下一點也不含糊,那可是袁紹的傳令官啊,幾乎可以代表袁紹本人。

    兒子踹老子,這玩的是個什麼套路?

    回頭若是到了袁紹那裡,袁尚是主公的兒子不打緊,主公縱然有什麼不滿,最多也就是斥責一番罷了,不會有什麼別的說道,可做為替三公子引路的自己,卻會是個什麼下場?

    前有狼,後有虎,他逢紀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真是倒黴到家了!

    逢紀一邊跑,一邊低聲的對袁尚說道:「三公子,紀有一事相求,還望三公子能夠應允。」

    「有什麼事說!」

    「一會到了田豐的囚牢,還望三公子腿下留情,不要再像剛才那般的意氣用事了,不然等主公追問下來,三公子您倒是沒什麼事,可我卻不得不替您背這個黑鍋」

    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前面的牢房之中赫然傳出一個聲音。

    「奉主公之命,午時之前,取田豐首級回報!念其跟隨主公多年,頗有微功,特恩典其持劍自裁!」

    「外下留人!」

    隨著袁尚一聲怒喝,其腳下驟然加速「跐溜」一聲消失在了逢紀的視線當中,只留下了一股淡淡的煙塵。

    逢紀欲哭無淚。

    果然,只聽不遠處的牢房之內,又是「嘭」的一聲巨響,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之後,一切又都歸於平靜。

    逢紀顫抖著雙唇,緩緩的閉上了雙目,仰天長嘆。

    「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麼妖物,他屬騾子的嗎?」

    渾身發軟的走進了監牢,逢紀豁然發現前來傳令的使者和獄卒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袁尚,嘴巴張得渾圓,幾乎能放進去兩個雞蛋了,不過本人倒是好端端的。

    逢紀微微一楞,走到那呆若木雞的使者面前,奇道:「咦?你為何卻是沒被公子踢飛?」

    使者雙目渾濁,好半天還沒有反應過勁來,半晌,才木訥的自言自語道:「這可怎麼辦哪,主公鐵令需讓田豐自裁,這還沒自刎呢,就讓人給踹死了,我回去如何與主公交差啊」

    逢紀瞪大了雙目,驚恐的轉頭看著袁尚。

    袁尚站在原地,面色尷尬,滿懷歉意的開口道:「不好意思,一時眼拙,蹬錯人了。」

    眾人聞言不由集體擦汗。

    少時,在一眾獄卒手忙腳亂的幫襯下,眾人方才將被踢的昏迷不醒的田豐救了下來。

    田豐面色慘白,顴骨高突,兩頰凹陷,望之身體虛弱非常,很是脆弱,顯然是牢獄中吃了不少的苦。

    「田先生,田先生?」

    袁尚一邊輕輕的叫喚,一邊抬手掐捏著田豐的人中。

    「呼……」

    但見田豐吐了一口濁氣之後,方才幽幽轉醒,渾濁的雙目不明所以的掃視了圍繞在他身邊的諸人,最後落在袁尚的面孔之上。

    「是你?」田豐略微一愣,隨即開口。

    身為袁紹最為鐘愛的第三子,田豐不可能不認識他。

    袁尚見狀大喜過望,急忙點頭:「是我!我是袁尚!田先生,你可終於醒了!」

    「你來干什麼?是主公派來專門羞辱於某的嗎?」

    田豐的嘴角微微一顫,面露悲憤,顯然是誤解了袁尚話中前來此處的意圖。

    袁尚急忙搖頭:「田先生誤會了,袁尚此來,是專門來救先生脫離牢獄之災的!」

    田豐轉頭看了看身後適才自己貼在石牢牆上的留下的泥印子,心下不由得悲憤莫名。

    「你就是這麼救我出災牢的?唬誰呢!三公子,你殺便殺吧,何必還如此下作!我田豐雖是文人,卻也從不懼生死之事!要烹要剮,悉聽尊便,只是不許踹」

    話好還沒說完,便見田豐白眼一翻,又昏了過去。

    袁尚搖了搖頭,心道這田豐原來是個強骨頭,一時半刻自己跟他也解釋不清。

    既然人已是救下,耽誤之急,還是去找袁紹,請他收回成命,不要誅殺田,沮二人才是。

    站起身來,袁尚沖著獄卒吩咐了幾句,無外乎「好好照顧」、「不得傷他分毫」雲雲,隨即拉著逢紀又向著牢獄之外奔去。

    逢紀欲哭無淚,任由袁尚東拉西扯,帶著哭腔喊道:「三公子,咱們這又是要去哪啊?城中大小官吏還在東門外等著給你接風呢!」

    「先別管他們,你我一同回府,去勸諫父親收回處死田豐,沮授的將命!」

    逢紀大驚失色,點著自己的鼻子:「我也要去?」

    「對,你也去!」

    「公子,你發發善心,把我也踹死了吧!」

    *************

    冀州大將軍府。

    「咳,咳,咳!」

    袁紹坐在後院的涼亭之中,身上裹著厚厚的錦緞棉服,發呆的看著自家後園那些因為入冬而散盡枝葉的老樹,偶爾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卻又仿佛不服輸的挺直腰板,似是要盡顯他河北霸主的的氣勢與鋒芒。

    春去春來,花謝花開,一轉眼已是入冬,樹上葉子雖全都隨著輕風而逝,可是暖春之後,卻依舊會長出新芽。

    可是人若是積病頹敗,還能夠再枯木逢春,找回昔日的崢嶸麼?

    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驀然回首,自己竟已是快要年近五旬之人了。

    在人類平均壽命還並不長的東漢末年,五旬之數,真可以稱得上是高齡了。

    袁紹輕輕的閉上了眼,將思緒轉回到自己曾經的年輕歲月,少年時期的他,在一眾權貴世子之中便是孩子頭,不到二十歲就已出任濮陽縣長,後更是被舉薦為司隸校尉,成為孝靈皇帝新建之西園八校尉之首!當真是意氣風發,知名當世。

    即使是離京之後,他也是聚眾四方良才,東征西討,攻無不克,謀無不取,坐擁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不負大丈夫之志哉!

    回首過去,他有很多不平凡的歲月,亦是有許多美好的時光。

    然而,本該是圓滿走完這一生的他,卻在這五十知天命之年,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深深的迷茫,而這份迷茫不是來自他人,卻是他那年少時的玩伴。

    曹操

    正思慮間,不遠處傳來的一陣腳步聲,打斷了袁紹的思路,稟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轉頭望去。

    原來是妻子劉氏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過來,輕輕的遞到袁紹的面前。

    「夫君,天氣寒冷,不要總是在外面坐著,該吃藥了。」

    袁紹隨手將藥端了過來,哼了一哼,道:「今日刮得什麼風,居然勞夫人親自為我端藥,著實讓我有些擔待不起了。」

    劉氏聞言臉色絲毫不變化,只是輕笑道:「夫君這話可是有些重了,妾身近日來也是太忙,顧不得夫君。」

    「你一介婦人整日忙些什麼?」

    劉氏笑道:「妾身卓人替顯甫物色了好幾家大戶的姑娘,顯甫年紀長了,也該是時候成個家立個門了,如何還總好這麼一直孑然,時日久了,豈不讓世人笑話。」

    袁紹面色不變,淡道:「稚子尚未歸來,你這當母親的卻忙著四處給他找媳婦,這般行事,才是真的讓人笑話。」

    「呵呵,夫君這話說的,好像我這當母親的毫不盡責,前幾日不是早有消息傳來,說顯甫今日便將回鄴城,我今早已讓下人將房間收拾妥當,只等孩兒回來便可以好好的安歇,倒是夫君你,狠心將孩子派往中原,若是真有點什麼差池,卻是妾身怎生是好?」

    袁紹緩緩的閉上了雙目,嘴角不知不覺間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雛鷹展翅,騰空萬裡,好男兒志在天下,又豈是汝等婦人所能明了的?罷罷罷,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明白,跟我嘮嘮,你尋了幾日,可是找到什麼好女子,能配給你當兒媳的?」

    「劉氏聞言一嘆,搖頭道:「空費心力,卻是沒找到稱心的。」

    袁紹搖了搖頭道:「就你那般挑剔的尋法,縱是天家子女在你面前排成一行,也未必能尋摸出一個,我倒是覺得中山甄家的姑娘不錯,世人皆贊其美而賢,偏偏就你這婦人目光毒,說什麼也不肯答應。」

    劉氏聞言哼了一聲,道:「甄逸當年乃是上蔡令,論身份倒也是勉勉強強,可惜現在甄家墮入了商賈,又如何能配上我兒顯甫,這事斷然是不行的!夫君你若是實在覺得姓甄家的女子好,就讓她去給熙兒當個側室,也就湊合了。」

    袁紹聞言不由曬笑,無奈道:「真是婦人!人家名門之女,求親之眾踏破門檻也不能得,你居然讓她給顯弈當妾?也虧你說得出口,罷了!你願意怎樣便怎樣吧,我懶得睬你」

    劉氏沒有回答,但眼中很明顯卻有些不服氣的神色。

    正說話之間,卻見大將軍府管事匆匆忙忙的來到袁紹面前,拱手見禮道:「主公,三公子與逢先生以至府內,欲求見主公。」

    袁紹頓時來了精神:「哦?顯甫回來了?我不是命城中大小官吏為其設宴接風嗎?如何卻是這般的快?」

    總管聞言搖了搖頭,道:「不知,三公子只欲求見,未說其他,不過觀其神色,卻是風塵僕僕,頗為勞累,顯然還未曾得歇。」

    「這小子!」袁紹搖了搖頭,一口喝盡湯藥:「讓他往書房去,我與其母,隨後便至。」

    「諾!」

    *************

    袁尚和逢紀站在書房內,二人面色各異,一個焦急,一個頹然。

    「公子啊,田豐、沮授得罪主公實在是太深了,你為他倆求情,純粹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咱能不能別鬧了!收手吧!」逢紀唉聲嘆氣,一臉憂愁。

    袁尚聞言撇嘴:「妓啊,你好歹也是我袁氏麾下的名臣,怎麼連這點求情的膽量都沒有?難道你就能忍心看著你昔日的同僚受屈而死,卻無動於衷?」

    逢紀想了想,點頭肯定道:「能!」

    「沒義氣的東西!你走吧!走!我告訴你,田豐和沮授要是真死了,我就把他們的棺木埋在你家門前,然後天天領著遺孀子女到你家叫屈哭喪去,讓全鄴城的人都知道這兩個人是因為誰死的?到時候,估計整個冀州的忠義之士都得拿著有你臉譜的小草人,畫著圈的詛咒你,到時候你他娘的就是過街老鼠。」

    逢紀面色一變:「公子你這不是禍害人嗎?他倆可是你老子殺的,跟我有一丁點的關系嗎?」

    「君憂臣勞,君辱臣死,我老子有事,你就得負責抗著,這是你的命。」袁尚說話毫不講理,絲毫不予余地。

    「負什麼責?你二人所言何事?」

    一個略有威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袁尚和逢紀轉頭望去,卻見袁紹和劉氏不知何時漫步走入書房,二人的眼睛中都是笑眯眯的寵溺和慈愛,一臉關切的望著袁尚。

    逢紀見了袁紹,腦瓜子上頓時刷刷的冷汗直下,急忙拱手見禮,作揖慘拜:「屬下逢紀,見過主公!」

    「免了!」袁紹心情大好,抬手讓逢紀直起身來。

    「顯甫,想死為娘了!「劉氏大步走上前去,高興地執起袁尚的手,上下左右的仔細打量了寶貝兒子:「孩子,你瘦了,這段日子,一定是過的很苦吧?」

    袁尚尷尬的笑了一笑,回道:「謝謝娘親惦記,日子苦是苦了些,但還算不錯,中原各地好人挺多的,給了孩兒不少的好處,孩兒現在囊中很鼓,不差錢!母親有沒有什麼相中的物件,等回頭孩兒都買給你。」

    劉氏聞言,樂的咯咯直笑,道:「這孩子,竟會挑好聽的哄人,你在外面風餐露宿,不吃苦也就是了,如何還會有富余?再說娘親什麼寶貝沒有?哪裡需得你來補貼。」

    袁紹上下打量了愛子幾眼後,隨即將目光轉到了逢紀的身上,道:「元圖,我不是下令鄴城中大小官吏前往西門,設宴迎接三公子回城嗎?怎麼這麼快便回了來?莫不是有什麼變故?」

    逢紀聞言,嘿嘿干笑幾聲:「回主公的話,城中官吏,確實是前往西門迎接公子了,怎奈公子有點急事,故而暫且先御馬回了城中」

    袁紹聞言一愣:「什麼事如此重大?竟讓吾兒置眾人於門前而不顧?」

    「那個,那個,三公子回府之前,呵呵,先往城中禁牢走了一遭。」

    逢紀的話音方落,便見整個書房內頓時鴉雀無聲,劉氏滿面詫異的瞅著袁尚,眼中布滿的是深深的難解。

    袁紹本人先是吃了一驚,接著臉色瞬時沉下,恍如一波無盡的深淵,讓人望之驚懼退卻,不敢直視。

    接著,便見他重重的一拍桌案!

    「混帳!去禁獄?你去禁獄做的什麼?」
vc2008 發表於 2012-11-3 22:56
第九十一章 將功抵過
 

 書房之內,一股詭異的氣氛彌漫在空氣當中,令人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噼啪作響的火盆仿佛抵擋不住房內稟烈的寒氣。
 
 袁紹適才還是和藹的雙眸,此時因為逢紀一語而陡然變化,竟是發出了足能令人渾身顫抖的銳利光芒,其中盡顯河北雄主的霸氣與英勢,好似一頭高傲的雄獅一般,沉冷的目光,緊緊的鎖住了袁尚和逢紀兩人。
 
 袁尚勉強還算好,逢紀卻嚇得渾身直哆嗦,腿下一軟險些就沒跪下去。
 
 他很清楚,袁紹這個人平日裡看似寬厚仁善,性格優柔不決,但實則主威最甚,且心胸並不寬廣。
 
 特別是對於他自己手中的絕對權威,袁紹看的比什麼都重。
 
 田豐、沮授都對袁紹忠心耿耿,日月可鑑,可是為什麼會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就是因為他們不懂得尊重袁紹最為看重的東西!
 
 可嘆田、沮二人空有經綸濟世之才,卻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
 
 主公什麼事情都可以忍,但不能落了面子,且最憎恨的就是被人侵犯了的手中那赫赫的全力與權威!
 
 可逢紀千琢磨萬尋思,也是沒有想到,在繼田豐和沮授之後,今日又一次冒犯了袁紹權威的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逢紀覺得自己再顧忌主公權力這方面的尺度,一向都掌握的很不錯,可是為什麼今天就稀裡糊涂的就被拖下了水了?
 
 究竟是為的什麼?
 
 思慮到了這,逢紀將頭緩緩的轉向身邊矗立的袁尚,腦中猛然驚醒,恍然間似是想通了什麼!
 
 都是因為這個災星!因為這個孽障啊!
 
 書房裡靜謐無聲,袁紹怒目而視,逢紀垂頭哆嗦,劉氏眉頭緊皺,靜靜的等待著袁尚開口道出下文。
 
 然而,奇怪的是,袁尚卻是三緘其口,靜默不言,只是平和的看著袁紹。
 
 袁紹緊緊的盯著這個自己最為喜愛的兒子,但見此刻的他還是灰頭土臉,英俊的臉上到處都深刻著奔波勞碌的疲倦之色。
 
 看來中原之行,並不像他自己口中所述的那般輕松,孤軍深入,輾轉千裡,橫跨數州,作為一個從小到大都在自己羽翼下長大的孩子,轉夕之間就能做到這點,他這個做父親的著實是應該感到慶幸與驕傲。
 
 今日是個喜日,又何必要因為一些小事而大動肝火呢?不值得啊。
 
 惱怒的目光逐漸變得復雜,靜謐了很久,終聽袁紹若有若無的一聲嘆息。
 
 「顯甫,你私去禁獄,為的不過就是去救田豐,沮授二人而已。為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何時與你攀上的交情,但此二人屢次以下犯上,沖撞與我,令人實難容忍,為父若是不殺了他們,日後傳將出去,天下人又當何以視我袁紹?又如何瞧袁氏名門?這些道理,你可明白?」
 
 逢紀詫異的抬起頭,斷沒想到袁紹在即將盛怒之下,居然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氣,反而是平心靜氣的跟袁尚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親兒子,就是不一樣。
 
 袁尚聞言也是嘆息:「父親,孩兒阻了父親的將令,著實是應該重罰!只是父親適才說田豐、沮授犯上,若是不殺,天下會瞧不起我袁家?那孩兒我想問一句,剛言直諫,不懼生死,為主盡忠的賢臣,一旦被賜死,天下人又會怎麼看待父親?難道父親覺得殺了他們,天下人便會高看我袁氏一眼嗎?」
 
 袁紹搖了搖頭,不滿道:「為人主者,上及天,下通地,氣魂寰宇,剛柔並濟,功必獎,罪必罰!為父作為河北之主,平日裡對待麾下眾人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苛求之處,只是要求一點!就是為袁氏之臣,不管有何原因,都不可行篡越之事!田豐和沮授,不管他們初衷如何,但是,他們過了為父給他們劃定的界限,觸犯了他們不該觸犯的權威!所以,他們必須死,不然,你讓為父今後如何統御河北千百將官?」
 
 逢紀在一旁聽得冷汗直流。
 
 袁紹把這話跟袁尚,劉夫人說也就算了,為何卻不避諱自己?難道主公對自己也起了殺心不成?
 
 憑什麼啊?我做錯什麼了!?
 
 聽了袁紹的話,袁尚皺起了眉頭,道:「這麼說,父親也知道他們不該殺?」
 
 袁紹點了點頭:「為父知道他們罪不至死,但卻又不得不死!」
 
 袁尚默然的看了袁紹許久,忽然開口:「父親剛才說,功必獎,罪必罰,那敢問孩兒在烏巢之戰的表現可算是功?」
 
 袁紹聞言一愣,不曉得愛子為何會突然將話題扯到這上,點頭道:「當然算。」
 
 「那領兵南下,前往中州,縱然無功,也算是有些苦勞?」
 
 袁紹摸了摸胡須,道:「你的圍魏救趙之計雖然沒有成功,但你助劉備奪取了二郡之地,大敗夏侯淵和曹仁,牽制了中原後方動向,打亂了曹軍布局,當也算大功一件。」
 
 聽了袁紹的回答,袁尚的臉頓時樂了,那表情,就好像是一副你中了我的圈套的樣子。
 
 「那我用這兩件功勞,換田豐,沮授兩人的性命,將功抵過,是不是不算違背父親您的為主之道?」
 
 聽了袁尚的話,袁紹頓時一窒。
 
 一旁的劉氏聞言急了,急忙開口:「顯甫,休要胡言!你這孩子傻呀,非得替那兩個出頭作甚?此番回來,你父親本打算借你這兩次功勞為由,封你當護軍都尉,參與鄴城的軍機要務,以便盡護諸將,你這麼胡攪和,卻讓你父親如何自處?」
 
 劉氏著急,袁尚卻是不慌不忙,開口笑道:「父親覺得我的提案如何?」
 
 袁紹瞪了他許久,終究是搖頭嘆氣,緩緩的開口道:「你想清楚了?護軍都尉之職雖然不大,但卻是你了解鄴城軍務,與諸將接觸的最好良機,你真想用這麼好機會,去換那兩個犟種的性命?」
 
 劉氏在一旁急的直跺腳,拼命的沖著袁尚使眼色。
 
 袁尚的笑容更深了:「換!為什麼不換!我東跑西顛的都三個月了,一回來你就讓我當什麼護軍都尉,累都累死人,有這麼好的機會能歇歇腳,放放羊,傻子才會放過呢。」
 
 話音落時,父子之間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直至過了良久,方見袁紹突然露出一抹笑容,搖頭嘆息道:「兒子長大了,卻是不由得爹娘做主了,罷罷罷,隨你不過說真的,你這性子還真是跟為父年輕時有些相像,當年我在洛陽,以隱居為名結交黨人俠士,不應朝廷辟召,專養亡命徒,密謀反宦,你叔祖袁隗屢屢教訓為父,我卻偏就不聽,當時的為父,和你今日,真就是一模一樣。」
 
 袁尚面色一喜:「這麼說來,你是答應了?」
 
 「你為了那兩頭倔驢,連護軍都尉都不當,為父還能再說些什麼?路是你自己選的,你就自己擔待著吧。不過你記住,田豐、沮授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出獄之後,盡皆罷綽,再不可登仕與大將軍府。至於你小子日後私下與他們關系如何,我卻不管,只是不要他們再在為父面前出現即可。
 
 劉氏聞言大驚,怒其不爭的狠瞪了袁尚一眼,轉頭道:「夫君,萬事不可過激亦過急,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他都這般替自己做主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兒子有了骨氣,乃是好事!你這婦人休要攙和,一邊待著去。」
 
 看著袁紹雖是帶著笑意,但面色頗有些猶豫煎熬,袁尚心知他老子這次確實是給了他不小的面子。
 
 袁尚心中不由的感激,道:「既然如此,那孩兒便多謝父親了。」
 
 袁紹微一抬手,道:「先別忙謝,你前幾日做書與我,說是此番在豫州收得呂布後人歸附,並活捉了夏侯氏從女,可是當真?」
 
 袁尚笑了笑點頭道:「是啊,一不小心,逮著倆娘們,一個臭屁一個啞巴,倒是都挺難治的。」
 
 袁紹:「…………」
 
 少時,聽袁紹長嘆道:「我們袁家四世三公,聲名頗隆!那夏侯氏女雖是敵將家眷,卻不可傷她,需得好生安頓,以免遭天下世家的誆病:至於呂布之後,聽說在訓練騎兵方面頗有見地,此事可是屬實?」
 
 袁尚聞言趕緊點了點頭。
 
 「好,那此事就交給你了,我從軍中先撥出一些戰馬兵器,並與你錢糧輜重,你自行招募添兵,限期三個月,你去中山郡無極縣練一支兵馬出來,人數多少,你自己瞧著辦,但三個月後我要親自檢驗過目!」
 
 袁尚眨了眨眼,接著四下瞅了一圈,點著鼻子道:「父親,你在跟我說話?」
 
 袁紹的語氣轉向嚴厲,道:「廢話!你領回來的人,不是你練,難道還讓我這當老子的親自去給你教不成?」
 
 袁尚眨巴眨巴眼:「鄴城這麼大,為什麼要去無極縣練?難道咱們這要清場子了?」
 
 袁紹:「…………」
 
 良久之後,方聽袁紹哼了一聲:「這是為父剛剛尋思到的,今日田豐沮授之事,你雖用兩件功勞抵了他們的罪過,但你上次在官渡私自出兵,這次回來,還未經允許私入禁牢,這兩件項罪狀,卻是還沒有算。」
 
 袁尚心中一驚,神馬情況?他老子這是要翻後賬怎麼著!?
 
 袁紹不管不顧,敲打著桌案繼續道:「鑑於你這兩次的疏失,為父決定貶你到中山郡無極縣去當縣令,一邊招募兵馬、訓練狼騎,一邊體察民情、反省自身。什麼時候把這縣令當得好了,兵馬練熟了,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懂嗎?」
vc2008 發表於 2012-11-3 23:14
第九十二章 縣令與縣丞 (第二更)
 

 「讓我當村官?」袁尚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的看著一臉怡然自得的袁紹。
 
 袁紹點了點頭,笑道:「不錯,不過你這說法有些問題,什麼是村官?縣令乃一縣之尊也!」
 
 「還不是都是一樣下基層.....」
 
 袁尚的面色有些發白,強顏笑道:「父親,咱們商量商量,這縣令.....我可不可以不干?」
 
 袁紹笑容一收,臉色頓時變得如死水潭池一樣的深沉,緩緩道:「你說呢?」
 
 「我估計是不行。」袁尚眉目一搭,悻悻的回答。
 
 袁紹見狀,不由得有些氣笑了:「知道不行,你還問個什麼?」
 
 「我這不是不恥下問麼,父親,那我這無極縣令什麼時候去上任?」
 
 見事情已經是被袁紹定死,袁尚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得恭敬不如從命,畢竟老爹剛才還是很給自己面子的,張口赦免了田豐和沮授的罪行,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自己給他面子了,不能掉鏈子啊。
 
 袁紹用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案,道:「嗯,上任時日,自然是越快越好的,這樣!我來日便命令鄴城的西倉曹掾與戶曹掾為你准備練兵所需的兵戈、馬匹、錢糧等物,你休息幾日後便即刻出發前往無極縣上任,到任後要盡快募兵,以便早日調訓。」
 
 袁尚聞言拱手道:「諾!」
 
 看著袁尚因長途奔波的疲憊神色,袁紹心中不由得一疼。但還是硬下心來,繼續道:「顯甫,為父派你去任一縣之尊,一則是為了薄懲你不尊號令,私自行事的罪行,二則也是對你寄予厚望,你要理解為父的苦心啊。」
 
 袁尚皺了皺眉,不解的看著袁紹。
 
 袁紹搖頭嘆息,繼續道:「你可知道,一縣之令看似雖小,卻是比其他任何高位之職都要難坐,首先此官地位不高。但偏偏又是一方之長,郡官州官有難處都可以強加與縣上,而地方百姓有難有災,也都是尋縣伸冤訴告。可謂是兩下夾並,對上難,對下亦難!為父認為,身為一方霸者,縣令之職。雖不需盡懂,卻不可一絲不明!想當年,為父年值二十之際,曾做過濮陽縣令。深知各種苦雜多事;如今與我軍南北對立的曹阿瞞,年二十三也曾任過頓丘令;昔日的江東猛虎孫堅。曾相繼任鹽瀆、盱眙、下邳三地縣丞;如今在江東承父兄基業的孫權,年十五時也曾有過陽羨縣長的經歷。」
 
 袁尚聞言恍然。道:「父親的意思是,當今天下,有名有勢的豪雄,其實都是從縣官干起來的?」
 
 袁紹點了點頭,道:「你這話雖然聽著有些別扭,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明白了.....」
 
 只見袁尚輕輕的點了點頭,沖著袁紹拱手道:「父親用心良苦,其實是希望我早日成才,能夠為咱們袁家分憂解難,既然父親如此看重於我,那這縣令....孩兒我干了!」
 
 袁紹哈哈大笑,道:「好!如此這般,才不愧是我袁門之後,不愧是我袁紹之子!」
 
 袁尚話鋒一轉,道:「但我得先聲明啊,我是第一次當縣官,沒什麼經驗,干不好你可別罵我。」
 
 袁紹輕輕的縷著胡須,笑道:「不妨事,不妨事,為父給你派一經驗豐富的能人為輔,到了無極縣,若有疑難雜事,你盡管問他便是。」
 
 袁尚聞言大喜過望,忙道:「不知父親派給我的,是哪位能人?」
 
 話音方落,便見袁紹將面孔轉向了旁邊一直低頭不語的逢紀,喊道:「逢紀!」
 
 逢紀嚇得渾身頓時一個激靈,抬起頭來望向袁紹,可憐巴巴的道:「主公喚我?」
 
 「你今日不尊將令,私自引三公子去了禁牢,按罪我本當將你處斬,看你跟隨多年,頗有微功,今日就不治你的罪了,你隨三公子一同去趟無極縣,他當縣令,你就做個縣丞,有什麼事需得盡心輔佐,勿要有所疏失,以免日後落了面子.......」
 
 袁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袁尚和逢紀異口同聲的張口喊道:「什麼?讓他給我(我給他)當縣丞?」
 
 二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一起喊道:「不行,絕對不行!」
 
 接著二人又一起厭惡的同時將頭扭到各自的一邊,說的話如出一轍:「我和他根本就拿捏不到一塊去。」
 
 二人同時一楞,接著又轉過頭來,互相氣道:「怎麼?你還好意思嫌棄我?」
 
 袁紹詫然的看著二人良久,接著不由的哈哈大笑,撫掌言道:「不錯,不錯,本來我還尋思著讓你們二人共事,是不是略有不合,不過現在看來確實多慮了,顯甫與元圖,你二人真是默契十足,一正一輔正好為絕配!不多說了,這縣令和縣丞之位,是你們的!」
 
 「...........」
 
 又囑咐了一些細節之後,袁尚和逢紀隨即離去。
 
 看著袁尚和逢紀別別扭扭離開的身影,袁紹不由樂的哈哈大笑,劉氏則是在一旁瞅的目瞪口呆。
 
 多長時間了,自己都不曾看到過袁紹有過這麼開懷的笑容了,這笑容中包含的不僅僅是因為看見了從遠方歸來之子的喜悅,更多的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開懷。
 
 「這小子,比起原先,似是更惹人喜歡了。」袁紹一邊笑,一邊摸著胡須感慨而言。
 
 劉氏看了袁紹一眼,輕道:「夫君,你將顯甫派往無極縣,除了想栽培他之外,只怕還是有些什麼別的緣由吧?」
 
 袁紹聞言,輕輕的咳嗽了兩下,看著房梁裝傻充愣:「夫人此言乃是何意?我怎麼有點聽不明白?」
 
 劉氏淺淺一笑,道:「夫君,我要是沒有記錯,那中山甄家的故居老宅,應該就是在無極縣吧?」
 
 袁紹的眼皮子輕輕的挑了挑,奇道:「哦?是嗎,這我卻是不記得了,呵呵,夫人的記性真好,這種區區小事都記掛在心,真是令為夫的佩服羨煞。」
 
 劉氏咯咯一笑,道:「多謝夫君誇贊,不過甄家女兒縱然再好,那也是墮入商賈之流,縱然顯甫看上了她,想當咱袁氏的兒媳也是絕無可能的.....夫君累了,且先早點歇著,妾身還得去派人去給顯甫尋訪合適的姑娘,暫且告退。」
 
 說罷,劉氏俯了府身,緩緩的退出了書房。
 
 袁紹愣愣的看著劉氏的背影良久,接著不滿的拍了一下桌案,喃喃自語道:「你懂個什麼!婦人之見!甄家女有什麼不好,你總是瞧不上,人家不比你強!我兒子想納誰為妻,還得通過你?真是反天了......」
 
 **************
 
 鄴城,館驛之內。
 
 「你好好的公子不當,居然要去無極當縣令!犯什麼的瘋?」
 
 呂玲綺詫然的看著袁尚,面孔上表現的,都是深深的不理解。
 
 袁尚皺了皺眉,道:「哎哎哎,我說你這什麼覺悟,縣令怎麼了?大小也是個官,別拿村長不當干部。」
 
 鄧昶老兒在一旁拼命點頭,給袁尚幫腔:「就是!呂丫頭你憑什麼瞧不起縣官?想當初老夫在中原時,也是南頓縣的縣宰,不但混的風生水起,日子也是蠻滋潤的麼!」
 
 呂玲綺白了一眼鄧昶,繼續對袁尚道:「那此番去無極縣上任,還有誰跟你一起走?」
 
 袁尚長嘆口氣,掰著手指頭道:「我是縣令算一個,逢紀給我當縣丞算二個,田豐和沮授已被我父親罷黜,出獄以後我想請他們二人當我的幕僚,加起來是四個,還有.....」
 
 說到這裡將手在人群中劃了一個大圈,將呂玲綺、鄧昶、夏侯涓都涵括在內。
 
 「加上你們仨,整好算七個!」
 
 鄧昶正喝著茶水,聞言不由的蹦起身來,道:「怎麼還有我們爺仨?要去你自己去,老夫好不容易來趟鄴城,這屁股還沒捂熱乎呢。」
 
 袁尚聞言聳了聳肩膀,道:「沒辦法,父親讓我在無極縣招募兵丁,訓練狼騎之眾,呂姑娘必須跟我走,夏侯姑娘無依無靠,估計也不會樂意自己一人在鄴城待著....」
 
 話沒說完,便見夏侯涓走了過來,拽著袁尚的袖子,笑呵呵的沖著他使勁點頭:「阿巴阿巴阿巴。」
 
 袁尚寵溺的拍了拍她的頭,然後轉向鄧昶老兒,臉色一拉,咕嘟道:「至於你,我是真不想領著,但誰讓你是我的文案主簿?咱倆就互相湊合著過吧,至於你的妻兒,我已是讓大將軍府的管家在鄴城南給你尋了一處居宅,地方還算不錯,回頭你把他們好好安置在那,咱們明後天就得啟程。」
 
 呂玲綺皺了皺眉頭,突然道:「你父親如此著急的讓我訓練狼騎,想必是有什麼用處,他有沒有說准備何時驗看?」
 
 袁尚輕輕的伸出三個手指,對呂玲綺道:「三個月!」
 
 「三個月?」呂玲綺面色一變:「這麼快?」
 
 袁尚長聲一嘆,亦是皺起了眉頭:「為什麼只給我三個月,父親他亦是沒有跟我說明白,但我大概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為何?」
 
 眾人聞言頓時好奇,紛紛將頭探將了過來。
 
 袁尚雙目微眯,道:「我父親心高氣傲,一向不肯服輸,三個月後,正值春深,算得上是用兵的好季節,他此番定是想再戰曹操,以報官渡之仇!」
vc2008 發表於 2012-11-4 21:43
第九十三掌 上任無極縣
 

 三日之後,鄴城北門。
 
 逢紀臊眉耷眼的站在北城門門口,一臉落寞的看著孤寂的天空,望白雲蒼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落寞,悲愴與憤慨滿滿的充斥在他的胸膛。
 
 這算是什麼事啊?
 
 很長的一段時間,逢紀一直都是意氣風發,春風得意,忙於算計攻心!
 
 這也難怪,許攸叛逃歸曹,田豐和沮授被下了囚牢,袁紹身邊的重要智囊團驟然間一下子就縮減了三個!這一情況頓時就令河北的謀士集團利益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被重新的分配。
 
 官渡之戰後,河北文官集團以審配,荀諶,逢紀,郭圖,辛評五人為首!這五人在這段時間,明爭暗斗,互相爭奪利益,擴長自身家族的實力與勢力,都意圖竊據袁氏的謀主之位,期寄成為袁紹麾下之長,領立於其他諸人之上。
 
 然而,在這利益均分的關鍵時刻,本來扮演著大將軍府下重要的謀臣角色的逢紀,由天堂摔落至凡間,無聲無息的就突然被發配往了無極小縣做縣丞,消息一傳,頓時在袁氏諸臣當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特別是其他的幾位謀主,聞信後一個個不由的都是暗中竊喜。
 
 殘酷的事實讓逢紀心頭滴血,欲哭無淚。
 
 袁紹這一道擺的太狠太絕了,絕的讓逢紀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主公為何如此對我......
 
 一陣隆隆的馬蹄聲響起,打斷了逢紀雜亂無章的思路。
 
 轉過頭去,卻是袁尚一馬當先,領著一眾跟隨上任的兵馬僕從,以及剛剛裝載上車准備去往無極招募兵馬的輜重從城中而出,前來與自己會和。
 
 看見了袁尚,逢紀的眼皮子不由的「崩崩」的跳了兩下。
 
 這是個災星啊.....
 
 「屬下逢紀,拜見三公子....哦,應該是拜見縣尊大人。」
 
 袁尚看了逢紀一眼,道:「逢縣丞,這還沒到地方呢,你就改口叫縣尊了,角色身份轉變的蠻快的,本縣甚慰之。」
 
 逢紀聞言咧了咧嘴,苦笑不語。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在這位三公子面前,他實在是已經麻木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袁尚卻是不以為,擺手道:「逢縣尊,來來來,我給你介紹兩個重要人物,今後咱們要在一起共事了,互相之間得多多了解、多多溝通!乘著現在趕緊認識一下。」
 
 「什麼人?還讓縣尊大人弄得這般隆重.....」
 
 順著袁尚的手勢,逢紀無精打采的向前看去,頓時雙眸睜的渾圓,心頭間猛然一跳。
 
 卻見面色依舊是有些慘白的沮授還有滿面剛直的田豐,從一輛馬車上閃了出來,二人神色凝重,都是一身青布長衫,施施然的來到了逢紀的面前。
 
 「怎麼是你們?!」逢紀驚詫之余。不由的脫口而出。
 
 田豐臉上被袁尚踹出鞋印子太深,至今還未完全抹去。
 
 聽了逢紀的話,田豐冷然道:「怎麼,田某等人未死,是不是大出逢公的意料之外,若是當真令逢公失望,田豐這裡還需給你陪個不是。」
 
 逢紀與田豐一向對立,聞言不由的哼了一聲,道:「田元皓,你別不知好歹,上次若不是我引著三公子趕往禁獄相救,並在主公面前給你求情,只怕你的腦袋,現在已是擺在了主公的漆木匣中去了。」
 
 田豐聞言露不屑之色,道:「逢元圖,休拿這些虛言來唬弄田某,以你之心性,若是肯為田某求情,我田豐的姓氏從此便倒寫於世間!」
 
 逢紀嘿然一笑:「你的姓氏,正寫反寫,關我屁事。」
 
 袁尚在一旁聽的皺起眉頭,抬起手在空中仔細的比劃了一會,奇道:「正著寫,倒著寫,不都是一個田字嗎?」
 
 「..........」
 
 話說到這裡,田豐即將頭轉開,懶都懶得再去多看逢紀一眼,盡顯犟驢本色。
 
 「逢縣丞,久違了。」沮授淡然的沖逢紀拱了拱手,算是見過。
 
 逢紀微微一詫,露出了一個笑容道:「哈哈哈,公與兄,恭喜閣下得脫牢獄之災,再展凌雲壯志,當真是可喜可賀。」
 
 沮授淡然一笑,道:「我二人已被主公罷黜,從此淪為白身之人,又何談壯志一說?倒是元圖你愈發的被袁公重用了,竟是做到了無極縣丞,授這裡倒是要向你賀喜才是。」
 
 聽了沮授略含譏諷的話,逢紀眼中飛快的閃出了一絲惱色。姓沮的說話表面有禮,實則夾槍帶棒,比之田老犟種要難對付了許多。
 
 袁尚在旁邊冷眼相看,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些個家伙,果然都是互相瞅不順眼,難以相容啊。
 
 他們每個人的性格皆異,田豐和沮授剛正不阿,對逢紀、郭圖等小人之姿一向就是看不順眼,而逢紀本人對他們也是既妒且惱,幾無好感,兩相見面,隨便的幾句招呼都能聞出火藥味,看來要把他們歸攏到一起,確實是很難啊!
 
 老爹袁紹整合了這麼多年,也都沒有做到。
 
 看來古人的儒家方法並不好使,將來還得用我自己的招。
 
 輕輕的甩了甩頭,袁尚不理憤然相對的三人,沖著身後的眾人高聲叫道:「全體出發!上任無極縣!」
 
 ............
 
 鄴城的城樓之上,袁紹身披錦裘,默默的注視著袁尚一行緩緩的向西北而去,嘴角在不知不覺間,露出了一絲暖暖的笑意。
 
 田豐,沮授,逢紀......
 
 兒子啊兒子,小規模的親信班底看來你是有了。但中山無極縣一行,你能不能將他們的心盡收囊中,整而為一,卻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為父卻是幫不了你。
 
 「主公,三公子等人已是走遠,天寒地凍的,這眼瞅著馬上就要下雪,您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袁紹身後,張頜正襟矗立,一臉肅整的望著自己的主公。
 
 袁紹緩緩的轉過身,看了看張頜。嘆道:「雋乂,中原一行,你覺得我兒顯甫如何?」
 
 張頜聞言一愣,沒有想到袁紹會這麼問他。隨即在心中仔細的斟酌了一下言辭,回道。
 
 「三公子行事不俗,非凡人也。」
 
 袁紹點了點頭,道:「那依你之見,此子可能為主乎?」
 
 「這個....主公英明,心中早有乾坤定數,末將一介武夫,不敢妄論揣度。」
 
 袁紹贊賞的點了點頭,笑道:「雋乂。你這脾氣和秉性不錯,肚子裡能藏住事情。像個做上將的料。不像是高覽,雖也會用兵。但性情就過於莽直了一些,心裡憋不住話,就像是昨日,他過來見我,這一路上有什麼事,毫無所藏的全都跟我說了,所以說他為將尚可,若是日後若為帥,比起你就差了那麼一些。」
 
 張頜聞言大驚,瞬時明白了袁紹的話中之意,急忙單膝而跪,道:「青州之事,末將未曾早報主公,實乃失責!還望主公恕罪。」
 
 袁紹搖了搖頭:「我又不曾說你什麼,你慌個什麼勁?正所謂疏不間親,孔順謀害顯甫之事,究竟與顯思有無關系,並無實質性的佐證,你心思細密,考慮頗多,至今不來稟報於我,卻也在情理之中。」
 
 張頜抬起頭來,看見袁紹面帶笑意,心中方才安寧。
 
 接著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咬了咬牙,問了袁紹一句。
 
 「主公,對於青州發生的諸事,不知您打算如何處置?」
 
 袁紹的臉色驟然轉冷,一股深深的復雜神色湧上了他的面容。
 
 良久之後,方聽他道:「我已是命人傳令與顯思,卓他速速趕回鄴城拜見!顯甫遇刺與他究竟有無關系,我要親自驗斷!」
 
 ***************
 
 中山離鄴城的距離不近,但也不是很遠。
 
 時間過得很快,幾日之後,袁尚等人便抵達了目的地無極縣。
 
 沒有熱烈的夾道歡迎,沒有洋洋灑灑的鮮花瓣片鋪路,沒有香濃的接風酒和動人萬民傘,上任的過程要多簡單有多簡單,要多朴素便有多朴素,甚至在整個縣城,都沒有引起泛起多大的漣汔。
 
 無極縣縣衙門前.......
 
 看著縣衙門口那塊半歪半歇,都快掉下漆字的牌匾,還有公堂的桌案上那厚厚的一層嗆灰,以及一群歪歪扭扭,戰斗力數值不到五的的老弱衙吏,袁尚欲哭無淚。
 
 歪斜的屋脊,巧朽的房梁,這哪像是縣衙啊,硬件設施比菜市場的豬肉鋪子都強不到哪去。
 
 「怎麼會這樣?」袁尚詫然的看著頹敗的縣衙,喃喃的自言自語。
 
 田豐站在袁尚身邊,也是四處研究著破敗的縣衙裝飾,搖頭嘆道:「中山之地,靠近冀州邊陲,與常山郡相臨,傳言黑山賊首張燕慣在此一帶活動,不知真假虛實。且河北連年征戰,抽調的男丁甚多,主公每一次征兵,各縣都得按數補予兵源,像是無極這種縣城,本就人丁凋零,自己養兵都頗為不易,多任縣令皆無法完成政令,故而只得請辭。因此這縣令之位有時便常年有空缺。」
 
 袁尚聞言吃了一驚,道:「田先生如何知曉這些事?」
 
 田豐嘆道:「田某昔日在主公帳下時,曾管冀、並兩州的吏事,知曉河北兵負過重,許多小縣都有類似的罷官請辭之情,故而多次上諫,請主公削裁軍丁,休養生息,怎奈一直未得應允」
 
 袁尚聞言嘆息,拍了拍田豐的肩膀,道:「田先生不必憂愁,不遠的將來,你的策略和諫言一定會在河北施行的,我向你保證!」
 
 田豐愣了愣神,轉頭看了袁尚一眼,臉色突然一轉,漠然道:「縣尊大人這話說的稀奇,田某又不曾說過要做你的幕僚,你何以以此言予我,恕田某不成承受之。」
 
 袁尚咧嘴笑道:「田先生的角色也轉變的很快嘛,不比逢紀差,都開始叫上縣尊了,不過你既是不打算做我的幕僚,為何卻又跟隨我到了此處?」
 
 田豐回道:「只因縣尊大人你對田某有救命之恩,故而跟隨而來,且待日後功成報恩之後,田某自當離去,當不復留。」
 
 聽了田豐的話,袁尚不由的暗自偷笑。
 
 這田老犟驢,表面上說的風輕雲淡義正言辭的,其實就是心眼子小,還記恨著上次在禁牢的時候那凌空一腳,落下不面子,等著自個求他呢。
 
 古代人就是矯情,一個個都死要面子活受罪,尥一蹶子的事情而已,多大點事啊,出息!
 
 袁尚也不點破,裝作沒事人一樣,對田豐道:「既然田先生要報恩,那本縣這裡就卻之不恭了,現在就煩勞你幫我謀劃謀劃,如今咱們初來無極縣,當務之急需得做些什麼?」
 
 田豐愣了愣神,似是沒想到袁尚對於自己的話,真的沒有什麼過大的反應。
 
 「恩.....田某觀這縣衙不缺干吏,惟缺管吏之人,當務之事,得先將縣內的職務分派歸屬定下來。」
 
 輕輕的揉了揉鼻子,袁尚問道:「如何分配最好?還請田先生給個准話。」
 
 田豐摸著胡須,深思熟慮後道:「公子和逢紀乃是袁公親點的縣令和縣丞,一正一輔,總攬縣內要務諸事,此事早已大定,可無疑異。」
 
 袁尚聞言點頭:「沒錯,我是縣長,逢紀當副縣長。」
 
 「你那主簿鄧昶,可暫代主記室一位,管縣內文書事。」
 
 袁尚繼續點頭:「鄧老兒,當縣長秘書,也算勉強夠格。」
 
 「沮公與頗有才干,諸政皆通,可卓其暫代功曹史、廷掾二職,總攬眾事,並兼縣內少府。」
 
 袁尚聞言自言自語:「民政局局長加人事局局長,還得兼著縣衙會計,沮先生辛苦了。」
 
 「袁公命那呂玲綺在縣內招募鄉勇,訓練狼騎,你可委任其一個門下賊曹的虛職,以便行事。」
 
 袁尚聞言恍然:「讓那丫頭干武裝部長,也倒是挺和她的脾氣。哎?說了半天,我們一個個都有活計,你田大先生卻又能干些什麼?不會是要閒著吧?」
 
 田豐大袖一揮,灑然言道:「田某不才,願暫代縣尉一職,替縣尊大人掌管無極縣之軍事,還望恩准。」
 
 袁尚聞言臉色抽了一抽,接著悲哀的嘆了口氣。
 
 「當個公安局長,等於中個大獎。最肥的缺讓你給搶去了,田先生,你可真壞。」
vc2008 發表於 2012-11-5 20:47
第九十四章 袁譚赴鄴城
 

 青州臨淄城刺史府內。
 
 袁譚站在正廳之內,雙手緊緊的握著袁紹寫給他的親筆書簡,兩只寬大的手掌來回打著哆嗦,一雙英目中,充斥著掩飾不住的惶恐和不安。
 
 書信的內容非常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單的有些離譜,因為上面只有短短的六個字。
 
 「速回鄴城見我。」
 
 書信是很短,但字字卻猶如千斤之重,仿佛一個接著一個的巨大石塊壓在袁譚的胸口,令他連大氣都不敢使勁的喘一下。
 
 終於,還是來了!
 
 雖然打從放走袁尚的那一刻起,袁譚就知道會有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但卻是沒想到事情會來的這麼的快,快到連他想要多做一點充足的准備時間都沒有。
 
 自己,果然還是太嫩了些啊。
 
 「父親他,讓我何時啟程回去?」
 
 盡力的按壓下胸口中的不安,袁譚用一個略有些僵硬的笑容詢問前來傳信的使者。
 
 使者面色清冷,對袁譚神色間的變化恍如不見,徐徐道:「主公有言,自大公子接到這封書簡算起,可寬限一日讓公子交代府內的事務,明日一早即刻隨我啟程,不可做多余的停留。」
 
 這麼快!
 
 「我知道了。」
 
 袁譚肅然的點了點頭,吩咐侍從道:「請信使先往館驛休息,我將青州諸事交代一下,明日一早便將啟程。」
 
 使者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袁譚的眼簾中後,早已是在一旁按耐不住的華彥急忙上前問道:「公子。主公這麼著急叫您回去,會有什麼要事?難不成是......」
 
 袁譚長嘆口氣,搖頭嘆息道:「還能有什麼事,自然便是詢問孔順之行刺三弟與我有無相干。唉,一步錯步步錯,我之前也確實是太不冷靜,稍有不慎就露出了這麼大的破綻,恐怕這一次,父親是動了真怒了。」
 
 華彥聞言,頓時汗如雨下:「既然事已至此,那大公子你還准備回鄴城?萬一事有不濟。主公焉能再讓你回來重掌青州?」
 
 袁譚聞言苦澀一笑,嘆道:「你說的我當然知曉,可是不回去怎麼辦?難道要逼的父親派大兵壓境,親自將我捉回去不成?此事根本無需計議。能走的只有一條路而已!且我若是回去當面解釋,這事或許還有一線轉機,可若是抗命不尊,那就真是把自己逼上絕路了。」
 
 「那公子此番回去,打算如何向主公說明?您心中想必已是有了主意吧?」
 
 袁譚搖了搖頭。道:「父親英雄一世,哪是三兩句話便可輕易打發的,我這心裡也沒有什麼穩妥的托詞,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華彥聞言。不由暗自唏噓不已。
 
 偷雞不成蝕把米,想要殺死袁尚。不但沒殺了,還把孔順給賠上了。如今更是連大公子也陷入了兩難之地,當真是可氣之極。
 
 死局啊!真的是死局!
 
 難道,時至今日,就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了嗎,好不容易創下的青州基業,真的就要這麼交付回去?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大公子這一次,真的就要這麼坐以待斃?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廳外一個聲音頓時將二人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啟稟大公子,府門外一人,自稱辛評先生的門下死士,特從鄴城趕來,手持辛先生手書,欲求見公子。」
 
 話音落時,廳堂之內,便見袁譚和華彥的陰暗的神情頓時明亮了。
 
 「辛先生的書信?好,好!太好了,速速讓他進來!」
 
 少時,便見一個相貌普通,身著粗織麻布衣衫的中年漢子大步走入廳中。
 
 袁譚神色急切,不待對方見禮,就急忙上前問道:「汝是辛先生門下之人?」
 
 中年漢子楞了一下,似是沒想到袁譚如此急切,上來張口就問他,急忙回道:「正是!」
 
 「辛先生卓你前來青州所為何事?」
 
 「家主在鄴城,知曉大公子有難,特命小人持一簡手書前來交付與大公子!家主讓小人轉告大公子,書簡之內,寫有一策,可助公子回鄴城之後,平安脫險,順利返回青州!」
 
 袁譚聞言,頓時大喜過望,忙道:「速將手書拿與我看。」
 
 那死士毫不遲疑,隨即將一卷深藏於胸口處的竹簡小心掏出,雙手穩托,呈送與袁譚面前。
 
 袁譚沒有多問,伸手取過,便作速將其打開。
 
 瞪大了雙目認認真真的看了許久,便見袁譚雙手猛然「啪」的一合,臉色輾轉變色,忽紅忽白,似是正在下定什麼決心。
 
 良久之後,終見袁譚慨然而嘆,道:「事既危機,辛先生之策.....當可一試!你回去告訴辛先生,就說本公子多謝他的厚意,此番若是果能應他之言化解危機,平安的回返青州,我袁譚日後必當有重報!」
 
 「大公子放心,小人一定將此言帶到。」
 
 這個時候,卻見華彥悄悄的走了過來,打眼看了那書簡一眼,輕聲道:「大公子,辛先生的書信,其中所言為何?」
 
 袁譚瞅了華彥一眼,淡淡道:「辛先生書信,極為簡單,僅有兩句話而已。」
 
 華彥聞言好奇:「不知是哪兩句話?」
 
 袁譚搖了搖頭,仰天長嘆道:「我現在暫且還不能明言,此番我若是果能從鄴城平安回來,便再告訴你亦是不遲.......」
 
 ****************
 
 當第一縷陽光從窗外射到縣衙的內房之時,正趴在桌案上打著瞌睡袁尚被人猛的搖醒。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一下雙眼,然後立刻又把眼睛閉上,然後極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就像在驅趕一只討厭的蒼蠅。
 
 夏侯涓的俏臉微微一皺,接著又用力的繼續推搡著袁尚,一邊推,嘴裡還一邊不滿的叫著:「阿巴阿巴,阿阿巴巴!」
 
 袁尚被搖的暈頭轉向,口齒不清的沖夏侯涓道:「走開了啞巴,這剛什麼時辰,大清早的沒事去院裡吊嗓子玩。」
 
 夏侯涓聞言眉頭一皺,不再繼續裝蒜:「我說縣尊大人,你也不瞅瞅這都是什麼時辰了?縣衙所有的官吏都已上差,就你這個縣令還窩在這偷偷的酣睡?你新官上任,好歹也為城中的官吏士卒們做個表率才是!快起來,縣衙有人擊鼓,前來投冤的百姓在府外都排成堆了。」
 
 袁尚迷迷糊糊的從桌案上爬起身來,使勁的揉了揉腦袋,嘆息道:「這幾天每日都處理以前縣衙積攢下來的公務,忙完農務忙軍務,忙完軍務忙招募,忙完招募忙稅收,天天沒個消停,還得抽空管這些來上訪告狀的百姓,偏還就沒有一件正事,都是三姑六婆的雞毛蒜皮。」
 
 夏侯涓輕輕的掩嘴一笑,道:「沒辦法,誰讓這無極縣令空缺了許久,百姓有諸多的冤情無處申訴,偏偏正好就趕上你來,這呀,叫做命數。」
 
 袁尚打著呵欠,一邊整理官服,一邊搖頭嘆道:「本縣治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來的諸多冤情,我懷疑這些百姓純粹就是閒的無聊,到縣衙來打官司解悶的,真是奇怪,這裡的百姓怎麼一個比一個閒,他們都不種地的麼.....把那個頭冠遞給我。」
 
 夏侯涓聞言咯咯直笑,抬手把束發冠遞給袁尚,道:「眼瞅著就要入冬下雪了,誰家的農夫趕這個當口種地?你這縣令當得也真夠糊涂。」
 
 袁尚聞言哼了一聲,少時整理儀容完畢,隨即咳嗽了一聲,沖著門外高聲大喝了一句。
 
 「來人啊,升堂!本縣要升堂!」
vc2008 發表於 2012-11-5 21:18
第九十五章 聖人縣令
 

 「咚、咚、咚…、咚~~」
 
 極有節奏的鼓點猶如驚雷,在縣衙外悠悠響起,無極縣衙那兩扇長年關閉的大門,也終於在一眾百姓的注視下,緩緩的向兩側打開。
 
 縣衙之內,袁尚身著縣令服飾,左側跪坐著縣丞逢紀,右側則是暫代主記室位的鄧昶等人。
 
 呂玲綺身著勁裝,竟也是侍立在側。
 
 袁尚皺了皺眉,接著不滿的將手一抬,指著呂玲綺道:「你。」
 
 呂玲綺面色依如平日中的清涼,聽袁尚喚他,隨風輕雲淡的見禮:「大人喚我?」
 
 「你不去募兵,待在這裡作甚?本縣到任第一日就下了禁令,城中官吏不論大小,需奮發圖強,不許怠工。」
 
 呂玲綺平淡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一些異色,眯著眼睛瞅了袁尚許久,嘆氣道:「回大人話,並非是小女子不盡心力,這幾日來,我已是在縣內廣發告示,增設募所,可惜收效甚微,幾無人前來。」
 
 袁尚的心頓時有些發堵。
 
 「你的意思是,無人願意應征入伍?」
 
 「是,冀州之內的男丁早已是抽調甚重,如今若無州郡的明文榜強行征募,各家各戶根本就不會有人願意從軍為卒。今早,田先生和沮先生二人已是親自前往募舍,但究竟會不會有什麼好辦法,卻仍在兩說之間。」
 
 袁尚聞言,眉頭不由的深深皺起,心中開始發愁。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縣衙的諸多瑣事還沒有捋順完,募兵方面居然又出現了困難,時間緊迫,袁紹三個月後就要驗兵,自己現在卻連人手都湊不齊全,三個月後該拿什麼交差?
 
 只是幾百人的兵源而已,難道就這麼難以解決?
 
 逢紀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袁尚的思路。
 
 「大人,募兵之事且待日後再行商議,如今衙門外有許多人都在擂鼓伸冤,大人還是先審理案情要緊。」
 
 袁尚長嘆口氣,贊同的點了點頭,高聲道:「審案升堂!」
 
 少時,但見兩個渾身污垢麻衣,渾身破爛不堪,頭發如同雞窩一樣的農戶漢子一前一後的走入了堂上。
 
 二人一老少,老的年近六旬,步履蹣跚胡子花白,滿面的怨氣,少的僅有十余歲,面黃肌瘦無精打采,渾濁的雙眸中透著深深無奈,其間透著一股與自身年齡毫不相符的滄桑苦楚。
 
 二人望之雖是農戶出身,倒也是頗懂禮儀規矩,見了縣令在堂盡皆俯首跪拜。
 
 其間那年輕的農家小子還欲抬手扶那老漢跪下,卻被對方粗暴的推到一邊,只得低頭微微苦笑。
 
 袁尚正了正衣襟,問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來,本縣很忙的。」
 
 「草民吳大槐,拜見縣尊大人!草民今日不為其他,專來狀告我兒吳洪,敗壞家業,不養親父,不尊孝道,有失我大漢孝義禮統!還望縣尊大人明斷」年長的高聲一喝,中氣十足,想必其年輕時當是一個莽漢。
 
 袁尚聞言,眉頭不由深深的皺起。
 
 大漢四百年,以孝治天下,在這個時代,孝字一意,實乃立人之本!父告兒不孝,關乎自家是一方面,更是關系一方官吏下轄的政績體面,若是不妥善處之,傳出去勢必遭了笑話。
 
 「吳老漢,你兒吳洪有何不孝,大堂之上盡管說說,若真有冤屈,本縣替你揍他屁股。」
 
 吳老漢轉頭狠狠的剜了兒子一眼,怒道:「啟稟縣尊大人,我父子二人居住於無極縣南十裡的吳莊,家境雖不富裕,卻也有田兩傾,土房三間,當可勉強度日。天不見憐,老漢膝下一直無兒無女,人丁單薄,直到四旬有五,才忍痛生下了這麼一個混帳疙瘩」
 
 袁尚心下好奇:「生兒子又用不著你,你忍痛什麼?」
 
 吳老漢白眼一翻,不滿道:「為了生這個孽障疙瘩,老漢的婆娘因難產而亡,我十多年了都沒續上房,大人,你說老漢痛不?」
 
 「守了十多年的活寡,是挺痛的。」
 
 似是因不經意間說到了亡妻,吳老漢面容更顯悲憤,氣道:「老漢孜身一人,當爹又當娘的將這小子拉扯大,又拼著老命,給他添了一房婆娘,不指望他能多有出息,只盼著他能盡心為我養老送終,不想這小子忒的可惡,不回報老漢的恩情不算,竟還偷偷的將家中的兩傾薄田和一間土房,全都賣給了中山甄家,簡直就是個敗家的孽畜,甚不孝也!老漢今日來此,就是希望縣尊大人能為老漢做主,好好的懲治一下這個不孝的敗家兒!」
 
 說到這裡,吳老漢心下委屈,還不由的擠出了幾滴眼淚。
 
 他那兒子吳洪,卻是一句話也未曾辯解,只是沉著頭,低眉順目的任由吳老漢狀告斥責與他。
 
 袁尚點了點頭,心下琢磨了一會,卻是突然將頭一轉,開口詢問跪坐在他左面的逢紀。
 
 「元圖,此事你怎麼看?」
 
 逢紀大感意外,沒想到袁尚居然會張口問他,下意識的瞅了吳家父子一眼。
 
 「大人,此事有蹊蹺。」
 
 「.....」
 
 說到這裡,逢紀抬手一指那吳洪,盡顯精明:「大人,吳老漢狀告其子,雖是說的在情在理,但其子卻一直低頭不言,頗為恭順,不似一般蠻兒,此中有異,大人不妨再聽他說說?」
 
 「好,你說,為什麼賣你爹房子?」
 
 吳家小子聞言一顫,重重的一扣頭,悲切道:「回大人話,草民販賣阿爹家業,實乃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小子的婆娘年初有了身孕,本是喜事,不想身體卻屢況日下,不能自理,小子在縣內尋訪醫者來瞧,皆言婆娘體虛胎弱,須以湯藥調養,否則日後恐有難產之症」
 
 說到這裡,吳家小子竟也是流下了兩滴淚水,道:「草民自幼無母,深知個中之痛,不忍損了婆娘性命,故而尋了甄家,欲賣身置藥,以救妻兒。甄家小姐心善,見我可憐,不忍收為奴,只是買了我阿爹的土房薄田,並仍交與小人耕種,只是每年上交少許的糧秣便可」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吳老漢勃然大怒,打斷道:「混疙瘩,你還有理了?一介婦人而已,還值得你去為奴?忒的糊涂!怎就不見你為你阿爹賣一次身!」
 
 袁尚抬頭擦了擦冷汗,這老頭沒啥文化,他兒子若真是為他賣身豈不就是葬父了?
 
 看著吳家小子可憐兮兮,左右為難的模樣,袁尚沉思著拍了拍桌案,腦中的念頭千回百轉。
 
 「吳老漢,你兒子此舉也是有他說不出的苦衷,你也不要過於責怪,你所怒者,不過是因為田地房屋賣給了什麼甄家,再買回來就是了。」
 
 吳家小子淚如雨下,不能自己:「大人,錢已是用了近半,如何還得?」
 
 袁尚又轉頭望向逢紀:「元圖,此事你怎麼看?」
 
 「大人,此事貌似無解啊。」
 
 「要不,你先掏兜幫他墊上?」
 
 「啊?」
 
 ****************
 
 吳老漢父子二人一邊高呼縣令聖人,一邊熱淚盈眶的走出了縣衙。
 
 圍在縣衙門口百姓本來心中尚存猶疑,此刻見吳家父子如此,頓時群情高漲,一個個掙破頭的揮錘擂鼓,欲進縣衙伸冤。
 
 第二件案子,乃是城東李家婦,訴言其夫乃屬中山甄家佃戶,因去年大旱缺收,失了良種,眼瞅著來年開春無種耕地,其父憂慮成疾,臥病不起,望縣令大人恩澤,作速布置,施以援手救難。
 
 袁尚聞言了然:「元圖,此事你怎麼看?」
 
 「大人,此乃天災,無解啊。」
 
 「要不,你先幫他把糧種錢墊上?」
 
 逢紀:「.....」
 
 第三件案子,乃是西城外胡莊一武夫,因常年在外為中山甄家的護院,家中無人屢屢遭竊,特請縣令大人嚴加治安,捉住賊子嚴懲,並追回贓物,
 
 「元圖,此事你怎麼看?」
 
 「大人,屬下看不明白,您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吧。」
 
 「依我看,你不妨先幫他將錢墊上?」
 
 逢紀:「.....」
 
 一個上午連審十七案,每一件都是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且投冤之人,無一不是高呼縣尊聖人,袁尚仁德愛民、英明神武、公正無私的形象,一時水漲船高,比之劉玄德當年任平原相時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此下去,只怕不消一月,聖人縣令之名必將由無極一縣傳遍整個中山。
 
 「退堂!」
 
 當最後一個伸冤者歡天喜地的拿錢走人之後,袁尚大袖揮舞,一拍驚木堂,結束審案。
 
 逢紀跪坐在旁側,一臉幽怨的看著看著袁尚,似是受了委屈的小婦人一般,楚楚可憐,很是惹人同情。
 
 「大人,紀今晚欲與縣尊大人同案而食,共飲一尊,還望大人不吝接納。」
 
 袁尚大感稀奇,不由的打量了逢紀一眼。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跟我一起吃飯?」
 
 逢紀面色落寞,傷神嘆息:「逢紀面皮非厚,實乃囊中過於羞澀,不得已而為之也,大人審案越是英明睿智,紀這袖中便越是干淨」
 
 「咳、咳、咳!」
 
 袁尚頓時一陣咳嗽,面露尷尬道:「我縣諸事頗多,實在是少有人手能夠去處理這些雜事,且庫府不太充裕,若想不失民心,唯有以此舉暫解燃眉之急,讓逢縣丞破費,本縣深感愧疚。」
 
 逢紀失魂落魄,半晌無言。
 
 「放心吧,讓你割肉只是一時,絕不會長久拖欠,本縣說到做到。」
 
 逢紀機械般的轉過頭來,木訥的看著袁尚:「縣尊打算何時還錢?」
 
 「你難道沒有聽見,剛才十個來伸冤的,九個人多多少少都跟甄家帶點關系,這甄家乃是中山巨戶,如今府宅就設於無極,你我身為一縣之長,理當去拜會拜會。」
 
 逢紀聞言,雙眸頓時一亮。
 
 撫慰的拍了拍逢紀的肩膀,袁尚出言勸解道:「放心,以後甄家會幫我們墊錢的。」
 
 ****************
 
 鄴城,大將軍府。
 
 袁紹身穿明亮的金黃甲胄,手握一桿寶劍,一臉肅整,不怒自威,冷冷的瞪視著面前恭順矗立,面無表情的袁譚。
 
 二人默然的對視了許久,袁紹突然長聲一嘆,拍案而言:「顯思,你太讓為父失望了!」
 
 袁譚的眼角不留痕跡的抽搐了一下,毫無畏懼的抬頭與滿面寒霜的袁紹對視。
 
 「父親所言何意?兒不甚了了。」
 
 袁紹英武的面孔上,頓時閃出了一絲難以壓抑的怒色,道:「裝! 你太會裝了!我問你,青州軍侯孔順刺殺你弟顯甫一事,你究竟知也不知?」
 
 袁譚面露驚恐,雙膝一軟,深深的拜伏於地,道:「父親,您冤枉孩兒了!孔順刺殺三弟一事,孩兒從始至終都不曾知曉半點,且孔順本人在臨淄城早已是承認了自己的罪狀,此事三弟亦是在場,可以作證,父親何期將此無端之罪妄加於孩兒頭上?孩兒萬不能受!」
 
 「啪~!」
 
 袁紹狠狠的摔裂了手中的茶盞,虎目中精光暴閃,咬牙道:「你還敢說?你糊弄的了別人,又如何能瞞得過我?孔順乃你部之軍侯,若無你的號令,焉敢擅自行此悖逆背天之事?你說你與此事無干?那我問你,孔順與顯甫又有何冤仇?為何一定要置其於死地不可?」
 
 袁譚深深的將頭埋下,慨然而道:「孩兒委實不知!」
 
 「混賬!」袁紹勃然大怒,抬手拿起一個硯台當頭向著袁譚拋擲面去。
 
 那硯台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不偏不倚,「啪」的一聲削在了袁譚的頭上,未曾干涸的墨汁夾雜著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黑紅相凝,恍似一朵燦爛的絢麗花朵,緩緩的撲散開來。
 
 袁譚抬起頭,看著一臉盛怒之色的袁紹,剛毅的面容上浮現出了一絲悲涼,兩顆碩大的淚珠順著眼簾滴落。
 
 「父親,您當真不信我?」
 
 看著兒子的淚水,袁紹面色頓時一窒,撫在桌上的雙手,微微的有些抖動。
 
 終還是一狠心,話語依舊冰然:「你自己做了彌天錯事,又何得能怪於為父,怪就怪你的心腸太狠,不念骨肉手足之情!」
 
 袁譚淒然一笑:「既然父親認定派孔順刺殺三弟的人是我,那孩兒也無甚好說事到如今,孩兒唯有以一死,以證自身清白。」
 
 說罷,袁譚重一叩首,慘然哭訴道:「父親保重!」
 
 袁紹心下一驚:「你想做什麼?」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袁譚突然起身,沖著窗戶跑去,接著猛然飛身一躍,凌空落下去。
 
 袁紹與袁譚講話的地方,乃是一處二層的閣樓暗室,舉架頗高,下方即是一淺潭,水勢很潛,一旦縱身於落下,磕至於潭底,便是非死即傷之勢。
 
 袁紹的面孔頓時變得煞白,愣愣的看著空寂的窗口,驚詫的不知如何是好。
 
 「來人來人來人!快!快救我兒!快救我兒啊!」
vc2008 發表於 2012-11-6 19:57
第九十六章 無極雛形
 

 袁譚居然當著自己的面自盡,這是袁紹萬萬都不曾想到的!
 
 本以為自己的猜測理應無誤,可是當看著自己的親生骨肉從窗戶飛躍而出的一霎那,袁紹的心中的堅定,頓時再一次的動搖了!猶豫、迷惑、彷徨充斥在他的心中。
 
 莫非,自己當真是冤枉他了!
 
 大將軍府內的潛潭邊上,一眾侍衛和僕從將整個水潭包圍,又是拉又是拽,幫襯的幫襯,扶持的扶持,整個後院燈火通明,硬生生的將昏迷的袁譚給撈了上來。
 
 「慢點,都給我慢點!」
 
 袁紹站在水潭邊上急得不行,見袁譚被撈了出來,急忙搶步上前,蹲在袁譚的身邊。
 
 「顯思!顯思!你醒醒,莫要嚇了為父。」
 
 袁譚的臉色灰暗慘白,幾是毫無血色,他雙目緊閉,頭上破了好大的一個口子,鮮血炯炯直流,其生命仿佛如同流星一般的劇烈燃燒,沒有絲毫可能醒來的跡象。
 
 看著親生兒子一瞬間就變成了這幅模樣,袁紹的心中實是懊悔不已,身子微微一軟,便即蹲坐在地上,肺裡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彷如撕心裂肺般的生疼,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面頰淌落,立刻又被迎面刮來的風吹冷吹干。
 
 想起適才咄咄逼人的一幕,袁紹恨不得能夠立刻拔劍殺了自己。
 
 為何要因一些外人的言語而妄加猜度自己的兒子?顯思是什麼性格自己自己非常了解!雖然秉性暴躁,但並不失為一個有血有肉好男兒!
 
 刺殺親生兄弟?他袁紹的兒子又如何會去做這般狠辣絕情的事情!這時假如有任何的法子能夠保全住兒子的性命。袁紹一定會毫不遲疑的去做,縱然赴湯蹈火,縱然永墜地底!
 
 「兒啊,你這又是何苦?何苦為之啊!你若有事。讓為父今後當如何自處,九泉之下,又如何去見你去世的娘親......」袁紹老淚縱橫,情不能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下人已是將醫者請了來,醫者見袁譚情形,心下大駭,急忙上前把脈診治。
 
 強壓住心頭的悲痛與慌張。袁紹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張口問道:「如何,可還有救麼?」
 
 醫者仔細的為袁譚診斷了片刻,忙道:「還好,大公子頭顱受損。且身上多有骨傷,但總算還未傷及根本,還請主公速速准備熱水白帛,並命人熬煮姜湯,某先為大公子正骨包扎。在煮以溫藥喂之,當能無事,只是不可延誤。」
 
 袁紹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忙點頭道:「好,好!就按你說的辦!務必救回我兒。我兒若無事,千金萬金。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話還沒有說完,突見一只冰涼的手掌緊緊的握住了袁紹的手腕,頓令袁紹渾身一緊,詫然的低頭瞧去。
 
 袁譚不知何時,睜開了朦朧的雙目,伸出手緊緊的抓住袁紹的手腕,這個平日十分輕易的動作,此刻竟顯得無比艱難,猶如相隔千山萬水。
 
 「父親....孔...孔順行刺三弟之事...當真....是與我無干的,孩兒是冤枉的....」
 
 袁紹心頭一緊,重重的點頭哽咽道:「明白,為父明白!我袁家兒郎何等豪義?斷不會行此骨肉相殘之事,是為父多慮了,我兒安心養傷,此事咱們揭過不提,可好?」
 
 袁譚茫然的微笑了一下,接著將頭一轉,又一次的昏死了過去。
 
 「咳、咳!」
 
 袁紹的嗓子一熱,頓時咳出了一絲血星,悲痛與自責交叉著痛徹心扉,眼前一陣天昏地暗,昏倒在了冰涼的土地之上。
 
 蒼涼聲裡,月光淒清,夜已深沉,誰也不曾想到,袁紹父子的對話,最終卻是鬧到了這種結局。
 
 ***************
 
 在袁紹與袁譚夜談的同一個夜晚,無極縣內,袁尚也正和田豐沮授二人秉燭夜談。
 
 打更的銅鑼聲回音飄渺,悠然回蕩於無極縣周邊的崇山峻嶺之間。
 
 袁尚三人盡皆跪坐於縣衙的書房之內,圍繞一個小案,案上一壺濁酒,慨然相談。
 
 「二位先生今日在募舍中屈身一日,對於募兵之事可是有什麼新的發現?」
 
 田豐和沮授互相對望了一眼,接著都啞然失笑。
 
 「二位先生笑而不語,是什麼意思?」
 
 沮授端起酒盞喝了一口,搖頭道:「眼下的情形,想要在載有戶籍當中的平民中募兵,已屬不易,公子若想成功的組建這支騎兵,需得另圖良謀才行。」
 
 袁尚皺了皺眉頭,道:「另圖良謀?以我的腦力,肯定是想不出來的,沮先生既然已是能說出這般話來,必是有了良策,能否教我?」
 
 「不敢,其實這事大多還是元皓所思,還是由他說吧。」
 
 「唉——!」田豐灑然的一擺手,不滿道:「公與,你我之間,還需如此客氣,縣尊大人讓你說你便直說,何故吞吐。」
 
 沮授笑了笑,道:「既如此,那便由授篡言了....三公子,無極之縣,臨近邊陲,昔年附近一直多有黃巾,草莽,賊眾,強盜之徒,前幾年間的縣令每一任都曾抓了不少,雖有斬殺,然離任後仍舊頗眾,這些囚徒一直都關在牢獄之中,公子既能用我與元皓這兩個大罪之徒作幕賓,何期不能將這些賊囚整合於一起,組建強騎,日後說不得會有大用!」
 
 「囚徒?」袁尚愣了愣神,疑惑道:「你是說讓我到監獄裡去撈人當兵?可是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桀驁不馴的亡命之徒,只怕是難以駕馭吧?」
 
 田豐聞言搖了搖頭,勸解道:「不妨事。當年曹操在中原,曾納青州黃巾降者數十萬,擇其精銳組建了青州強軍,從此披靡於天下。如今我等只需數百囚徒便可組建騎兵的雛形,只要調訓方法得當,沒有什麼約束不了的,縣尊大人盡管放心便是。」
 
 沮授笑著點頭:「田元皓頗善此道,公子在約束兵馬方面,若有疑惑,盡管問他,絕無差池......倒是另有一事。我二人在心中籌謀已久,今日借著這個當,不妨一起向公子詢問。」
 
 袁尚眨了眨眼,奇道:「二位先生想問些什麼?」
 
 沮授面色一正:「不知公子此次組建這支騎兵。想建成何等的規模,何等的形貌,何等的戰力?」
 
 袁尚聞言不由的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不明道:「父親和我的初衷,便是想讓呂玲綺發揮才干。建一支類似於當年呂布帳下的並州狼騎那樣的隊伍」
 
 田豐聞言哼了一聲,不滿道:「僅僅只限於並州狼騎之眾?並州狼騎或是一支強軍,可惜威猛有於,久戰之能不足。且任其再強,當年仍敗在曹操的手下。縣尊大人今日重新組建,未必不會走上昔日呂布的老路。」
 
 袁尚聞言皺了皺眉頭。道:「那依二位先生之意,又應該組建一支什麼樣的騎兵呢?」
 
 田豐咳了一聲,正色道:「敢問公子,可知最近十年之中,天下群雄逐鹿,豪傑並出,其中最為厲害的騎兵都是哪幾支?」
 
 「這個我知道,天下諸侯當中,雖麾下軍旅各異,但最有名的卻是西涼鐵騎,並州狼騎,曹操的虎豹騎,還有公孫瓚麾下白馬義從!」
 
 田豐點了點頭:「四大精騎當中,西涼鐵騎勝與奔襲強攻,虎豹騎強於士卒精悍,並州狼騎貴在近戰之術詭異莫測,白馬義從縱橫塞北,贏於騎射長空!四騎可謂是各有千秋,不知公子有沒有想過,組建一支集結這些騎兵所有優勢的勁旅,凌駕於天下所有的騎兵之上!足可謂之曰縱橫天下,披靡群倫的天下第一騎!」
 
 「天下第一騎?!」
 
 袁尚聞言不由的詫然,來回掃視了田豐和沮授二人一眼,道:「這種事,可能嗎?」
 
 沮授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麼不可能,幽州有天下最好的良馬,並州有天下最彪悍的士卒,冀州有天下最精良的甲胄,可謂面面俱至!如今我們所缺的,僅是訓練強騎的方式與戰法,而如今呂布之女歸附,這支騎兵便可先以昔日並州狼騎為雛形,日後我們再想辦法,慢慢的將其他騎兵的優勢和戰法捋順而出,尋覓良才,盡心指導,打造一支集奔襲,長射,搏戰,陣法為一體的強軍!兵不在多,而在於精,主公一直醉心於擴建兵勢,壯大軍威,卻疏忽了「精悍」二字,實則是落了下乘,沮授不希望三公子走上主公昔日的老路,對於兵馬,能夠有自己的體悟與明慧,如此方才能鼎立於天下,成就萬事之功。」
 
 「萬能型的騎兵,天下第一強騎」
 
 袁尚自言自語的喃喃念叨,接著猛一拍手,笑著道:「不管這事日後能不能成,但卻都有一試的必要,就這麼決定了!」
 
 沮授笑道:「不過想要打造一支這樣的騎兵,不光是靠錢和糧就能砸出來的,非得三五年的磨礪之功不可,且得各路賢才相助方能得事,公子還需得有足夠的耐心才是。」
 
 袁尚聞言點頭道:「三五年之功有什麼,我還年輕,等得起。不過既是要訓練天下第一騎,卻是不能再用昔日的狼騎名字了,得起一個響亮霸道一點的名號,說出去能把人嚇死的那種。」
 
 田豐摸著胡須,自得意滿道:「此事,田某與公與在白日,便已是琢磨過了,既然這支騎兵出自於無極,不妨便用無極二字為號,此名不但能點出軍馬之來歷,更是蘊意深切,鋒芒內斂不拘,頗有威勢之寓意。」
 
 「無極騎兵?」袁尚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田豐。
 
 「公子覺得此名如何?」
 
 袁尚面色僵硬,無奈的長聲一嘆道:「不瞞二位先生,以在下個人的潛見,這個名字委實是土到家了!」
vc2008 發表於 2012-11-6 20:25
第九十七章 囚徒痞子兵
 

 袁尚是個實誠人,雖然有的時候喜歡搞點偷奸耍滑,但總體來說還是個有法必依,有錯必糾,事實求是的好孩子,對於一些看不慣或是看不懂的問題,他喜歡表達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古有唐朝玄皂騎,陳慶之白袍軍,岳飛之背嵬軍,鐵木真之怯薛軍,袁崇煥之關寧鐵騎,哪一支的名字聽起來都是涵義內斂,頗具氣勢,威風凜凜。相比於這些,無極是個糗名字,袁尚覺得他有義務、也有必要向田豐吐槽。
 
 畢竟他的初衷,是想為這支騎兵起一個能把敵人嚇死的名字,而不是一個能把敵人笑死的名字,雖然都是死,但很明顯死的涵義有點不太一樣。
 
 因此袁尚垂言直諫,非常了當的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這是一個優點,也算是一個不足。
 
 就好比說現在,這個不足的就體現的尤為明顯。
 
 「你嫌田某起的名字不好?」田豐雙目一瞪,顯然是有些傷了自尊。
 
 犟驢的心靈其實還是挺脆弱的。
 
 袁尚開口解釋:「不是起的不好,而是起的有些俗氣,雖然以地名和猛獸稱呼為精銳命名是大勢頭,但咱們為什麼就不能超脫此道?」
 
 田豐愣了愣神,轉口道:「那你覺得起一個什麼名字為佳?」
 
 袁尚聞言一喜,急忙出言:「曹操麾下精銳名曰虎豹騎,咱們的騎兵不妨就叫龍鳳騎,又龍又鳳的穩穩蓋過他虎豹一籌。二位先生以為如何?」
 
 田豐和沮授憂郁的對望了一眼,接著各自搖頭嘆息不語。
 
 「二位先生,怎麼不說話?」
 
 田豐摸著胡須,語氣慷鏘:「三公子。你摸著良心說一句,咱們三個人,到底誰最俗氣?」
 
 袁尚愣了愣神,思慮許久,最終肩膀一垮,無奈的嘆息:「我....我俗,我俗不可耐,今後還需向二位先生請教勤學。」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公子能看透自身不足,還不算俗的徹底,尚有的救,今後還需甚勉之。」
 
 ***************
 
 次日清晨。袁尚與田豐,沮授在一眾護衛的保護下,來到了無極縣的牢獄。
 
 監牢臨近城邊,地處偏僻,骯髒陳舊。頗為不堪。
 
 剛進去一步,一股惡臭之氣迎面撲來,差點將袁尚熏了個跟頭。
 
 倒是田豐,沮授二人久經牢獄之災。對這種氣味早就是習以為常。如今乍然聞到久別的監牢之氣,兩人不但不惡心。反而皆是閉上眼睛,深深的做呼吸狀。儼然竟是有一種回歸鄉土的懷舊之意。
 
 袁尚見狀不由擦汗,實在不知道這猶如吳承恩老先生神著中描述白骨洞一樣的地方,有什麼亮點值得他們倆人閉著眼睛去懷念。
 
 隨著引路的獄卒向裡面走去,越走袁尚的便越覺得向下的坡度在逐漸變大,看來這牢獄的大半部分居然還是修葺在地下,猶如一個巨大的地窖一樣,難怪空氣如此污濁,想必是因沒有通風導致。
 
 隨著袁尚等人越走越深,兩側牢籠之內的犯人們也都是開始紛紛的行動起來,一個個趴在木欄之上,枯瘦的面頰上,雙目略顯渾濁,但其中卻不乏詭異的光色。
 
 他們瞅著袁尚等人的眼神,就好似是一群尋覓到了食物的猛獸,光是看看,就讓人雞皮疙瘩蹭蹭的向下掉。
 
 袁尚被這群犯人瞅的發毛,開口問他引路的獄吏:「我說,這些人瞅我的眼神,怎麼有點不太對勁,好像根本就不是再瞅一個人,而是在瞅待宰的牲口」
 
 獄吏咧了咧嘴,道:「大人,這些囚犯都是待斬之徒,只因縣令之位一直空缺,沒有明文處斬的布令,故而一直關在此處,平日裡也少有人理會,時間久了,同牢之囚便互相殘殺而食,瞅人的眼神就猶如瞧牲口一般,只是他們自身都已算不得人了。」
 
 「互相殘殺而食?」
 
 袁尚的身子頓時一陣發寒:「你們平日不給他們飯吃嗎?」
 
 獄卒哀聲一嘆道:「送倒是送,不過也僅是數日一次而已,縣內庫府貧瘠,應付各種開銷尚不足夠,何有余力管這些囚徒?亂世人命賤如狗,活在外面的人尚且艱難,更何況這些帶罪之身?能有的吃,便不錯了。」
 
 袁尚聞言,不由的感慨唏噓不已。
 
 正低頭尋思著呢,突見右面的牢籠之內,一道黑影猛然從柵欄之內飛出,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袁尚的腦袋之上。
 
 「誰?誰亂扔東西?」
 
 袁尚惱怒的低頭瞧去,頓時渾身一個激靈,但見半個被啃的不成樣子的人形骷髏滴溜溜滾在自己的腳邊,上面的皮肉都已不見,僅是夾雜著一些凌亂的毛發,骨頭上還有幾個深邃的牙印,隱約可見。
 
 「哈哈哈哈!」只見右手間的一所牢獄內,一個身材敦實,天靈禿頂的漢子嘲諷的沖著袁尚哈哈大笑,其笑聲尖利嘹亮,很是駭人。
 
 隨著那禿頂蠻子的長聲一笑,周邊所有牢獄內囚徒盡皆跟著瞎起哄,適才還很是寂靜的監牢,頓時亂成一片,鬼哭狼嚎。
 
 「鐵嗓子!你那顆頭顱好歹還能再啃上三日,如何便這般糟踐了?若是不想要,直接撇給老子!」
 
 「就是就是,暴殮天物的東西,白白便宜了那白臉豎子!忒的可惡!」
 
 「嘿,白臉小子紅皮白肉的,看起來也甚是好吃!」
 
 「過來過來,讓爺在你臉上啃上一口,替你爹娘嘗嘗滋味,哈哈哈」
 
 「........」
 
 沮授面色清冷,來回看著這群嚎叫無狀的囚徒。搖了搖頭嘆道:「這哪裡還是些人?分明就是一班妖物」
 
 話因為落,便見那被稱為鐵嗓子的蠻漢從監獄裡扔出一塊人體肋骨,帶著旋的又敲在了沮授頭上,頓時將他砸了個蹌踉。身軀一個不穩,險些栽倒在地。
 
 監牢之內,頓時又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嚎笑。
 
 袁尚定了定神,走到那鐵嗓子的牢獄之前,怒道:「矬鬼,老子沒招你沒惹你,你拿個破骨頭棒子比比劃劃的嚇唬誰呢?」
 
 那被稱為鐵嗓子的囚徒聽到喝斥,也不生氣。只有又從木欄縫邊扔出一塊肩胛骨,被袁尚堪堪躲過。
 
 「小嬌娘,你說爺是矬子沒錯,這是爺那死鬼老爹造的孽。怪不得你,可你罵我是鬼,卻不對了,爺矮是矮的,但不過是血肉精華溶縮了一些而已。望之雖小,肚量卻委實很大,再賞你一骨頭!」這人說話又臭又長跟繞口令似的,卻不負鐵嗓子之稱。
 
 鐵嗓子說罷,抬手又是一記人骨飛出。頓時又惹得牢獄囚犯們一陣狂笑。
 
 少時,便見其他監牢的囚徒也紛紛效仿那金嗓子。從自個的監牢撿起各種人骨,雜草。乃至於污穢之物,豪叫著向袁尚等人扔去,跟動物園裡拿水果逗扯猴似的,好一頓發洩狂砸。
 
 牢外眾人一個個不曾加緊提防,一時間手足無措,竟是被監牢內的眾人一頓狂轟亂炸,零零碎碎的骯髒之物打在身上,雖不疼痛,卻也是把人惡心的要死。
 
 袁尚又連續被砸了幾塊骨頭之後,頓時勃然大怒,一邊用袖子遮住臉龐,一邊四下尋摸,突然眼前一亮,蹲下身體,從地上撿起來一塊因年久失修而松動的石磚,接著走到鐵嗓子的監牢門前,沖他勾了勾手指,微笑道:「矬子,你過來,爺跟你說句話。」
 
 鐵嗓子看袁尚相貌清秀俊朗,又是一身白色皂裝,心中早把他當成了繡花被褥儒家子,心下不以為意,大搖大擺的走到木欄門前,呲著黃牙碎嘴,繞口令般的開口:「小嬌娘想當我阿爺,雖然歲數小了些,卻也沒什麼不可以,可惜我阿爺死了多年,再從墳地裡爬出來,恐怕那模樣有點委屈了你,唉,我說你當我阿爺不合適,要不咱們還是掉換個來。讓我當你阿爺,你若實在不同意,當個阿爹倒也無事」
 
 鐵嗓子的繞口令還沒說完,便見袁尚藏在身後的手猛然伸出,一板磚猶如驚濤駭浪,直撲鐵嗓子面門。
 
 「啪!」
 
 「啊!」
 
 但聽鐵嗓子一聲尖叫,捂著臉倒在地上打滾,頓時驚詫了所有的囚徒,一個個急忙住手,不敢相信的看著那個手握板磚,如同凶狠刑徒一般的儒家子。
 
 袁尚的外表將他們都欺騙了,看似是個好欺負的翩翩君子,實則卻不講理的要命。
 
 抬手一指牢內捂著臉痛哭哀嚎的鐵嗓子,袁尚臉色凶狠淒厲,猶如正在肅清門風的黑幫大佬,高聲怒喝:「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乃是本縣新任縣令,這個監牢從今日起由老子一手主持!不管你們是吃過人,還是被人吃郭,在我面前屁都不頂!從現在起,膽敢再有喧囂鬧事者,一律亂磚拍死,絕不姑息!」
 
 
 「.......」
 
 整個監牢之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囚徒都警惕的盯著袁尚,似是在打量這個新縣令有多少斤兩。
 
 袁尚冷冷一笑,露出了白淨的牙齒,陰森道:「不要懷疑,本縣絕對擁有可以立即將你們處決的權力和手段,你們沒見過的酷刑和手段,本縣腦子裡有的是,不信的話,盡管鬧一下試試!」
 
 不知為何,看著這個貌似文雅的新任縣令,囚徒們的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懼之情,一種奇怪的感覺瞬時湧上了他們的心頭。
 
 此人說的話,貌似不像作假!
 
 默然的掃視了一圈安靜的諸人,袁尚「嘭」的將手中轉頭一扔,點頭道:「很好,下面開始說正事,本縣今日來此,不為其他,只為征調軍卒!」
 
 一句話說完,便見所有的囚徒隔著柵欄一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面容驚異,似是不敢相信袁尚的話。
 
 征兵征到監牢裡來?這縣令該不是瘋了吧?
 
 仿如看不見眾人的疑惑一般,袁尚開口幽幽道:「我來之前已是大致了解過,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殺人越貨,身有重罪的草莽之徒,按道理,你們的人生的結局要麼是腰斬棄世,要麼是囚困於牢獄了結一生!但當朝大將軍英明,又兼本縣仁德,今日便給你們一個從新活一次的機會!本縣決定,將你們招募入伍。自成一軍,日後需得盡心報效袁大將軍,如若不然,必讓你們受慘於今日百倍之苦。本縣說到做到。」
 
 所有囚徒聞言,雙目中頓時都變得發亮,那是一種在絕望中尋求到生機的色彩,一眾在迷途中找到路徑的希冀。
 
 雖然是待死的囚徒之身,但內心深處。卻還有著一絲對生命的渴望!
 
 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袁尚環視了眾人一圈,重重的咳了一聲,說道:「你們,誰願應本縣招募?」
 
 話音方落。整個監牢恍如炸成了鍋,所有的囚徒沒有一個有所猶豫。幾乎全都是高聲呼喝響應,就連躺在地上。捂著面頰的鐵嗓子也不例外。
 
 「我!老子在這地方再住不得一天了,寧願死在戰場上!」
 
 「我也一樣!大將軍是誰老子不認識,只要你放我出去,老子的命就是你的!」
 
 「我也要!我也要出去!憋死老子了!」
 
 袁尚見狀心下歡喜,轉頭與田豐和沮授二人相視一笑.....
 
 就這樣,一支特殊的軍隊的雛形,就在無極縣的監牢內,由一群茹毛飲血的凶狠囚徒集結而出。
 
 然而此時此刻,誰也不曾想到,就在不遠後的幾年裡,這支兵馬逐漸擴張壯大,收攏了更多的凶漢,痞子,惡徒,聲名遠播,漸成氣候!
 
 數年後,一群茹毛飲血的瘋漢兵痞在一個更加像瘋子的主公袁尚的領導之下,猶如虎狼之徒,凶行千裡,蠻橫天下,直令各路諸侯聞風散膽,三軍辟易。
 
 特別是幾年後的塞外之戰,這支瘋子軍團在袁尚的帶領下,如同蝗蟲過境一般的禍害了整個漠北,直令中土與塞外異族對彼此的稱呼,整個掉轉了過來。
 
 從那以後,中原在無人叫塞北之眾為異族。
 
 反倒是鮮卑各族,南匈奴,遼西烏桓等部,都痛心疾首的將河北的中原人和他們的首領袁尚稱之為「蠻夷」,此乃後話暫且不表。
 
 這時,只見躺在地上的鐵嗓子捂著鼻子站起,沒有了適才的囂張氣焰,憨聲憨氣的問袁尚道:「敢問縣令大人,我等組成的這支軍馬,其名為何?」
 
 袁尚的臉色頓時一僵,羞怯的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回答眾人。
 
 倒是田豐志得意滿,昂首挺胸的站將出來,沖著囚徒們高聲喝道:「爾等所組之兵,我等已將其軍名命好,賜名曰之無極營!爾等需勞記之!」
 
 「嘩——!」
 
 但見監牢之內,所有的囚徒都是驚恐莫名的向後退了一步,一個個不敢相信的看著田豐,仿佛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不知名怪物野獸。
 
 過了好一會,也不知是哪個囚徒放著嗓子高喊了一聲道:「這也太他娘的難聽了!」
 
 一句話說出口之後,所有的監牢之內,囚徒們盡皆張口,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各個舉手抗議,紛紛表示,如此低俗到極致的名字,讓他們這些大老粗怎麼能忍受得了?
 
 鐵嗓子眉頭一揚,當先說道:「聖人有言:工欲善其事。必先起好名!咱們這支彪軍連個像樣的名字都起不出來,日後還能成得什麼大事?起此低俗軍名者,當真該殺!」
 
 鐵嗓子帶了頭,這群囚徒一個個更是藏不住話了.....
 
 「就是,這麼俗的名字,是哪個混蛋想出的,居然也好意思說?不嫌丟人嗎?」
 
 「改!趕緊改!必須的!這兩軍對壘,讓老子報出這麼一個土名號,氣勢一下子就沒了,還打個屁仗啊,簡直有傷風化!」
 
 「就是說啊,這無極縣是不是沒有文官了,起個軍名居然都這麼水?還能不能行,不行老子起,絕對比他強百倍!」
 
 袁尚偷眼打量田豐,只見老頭的臉已是氣得發紫,渾身不斷的打著哆嗦,指著木欄內的囚徒們呵斥道:「你....你們這些混賬,竟敢在此饒舌,知不知道這名字乃是何人所起?」
 
 可惜囚徒們毫不買賬。
 
 「管你誰起的,不好聽還不讓人說了?」
 
 「就是,就是,還無極呢,怎麼不叫無能?」
 
 「快改了吧,老子都要吐了。」
 
 「.........」
 
 袁尚擦了擦頭上的汗,沖著田豐低聲道:「田先生,眾意不可違啊,既然這名如此遭人嘔病,咱們不妨就換一個?」
 
 田豐凶眉一挑,犟驢本性頓顯,怒道:「不成!田某起的名,哪裡不好?誰也不許改,誰改我跟他勢不兩立。你們這群匹夫,都給老夫閉嘴,誰敢再胡言,老夫.....老夫....老夫也板磚伺候了!」
vc2008 發表於 2012-11-8 19:07
第九十八章 暗流湧動


   「四百人?」

  呂玲綺詫然的看著校場當中那群衣衫襤褸,目露凶色的囚徒,心下有些微微吃驚,轉頭問袁尚道:「一日之間,你從哪裡弄來這許多兵源,而且這些人.....身上似是頗有凶戾之氣,絕非一般的普通百姓。」

  袁尚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這些人都是有罪之身的囚徒,讓我從監牢中整編出來的,共有四百人眾,再加上你從九裡山眾中挑選出來的精銳四百,正好八百人,人數足夠!今後可是有的忙了。」

  呂玲綺到達鄴城之後,身邊尚有兩千賊眾,袁紹允其自成一偏軍,仍交由呂玲綺指揮,不過需歸於張頜麾下。

  這次來無極縣前,呂玲綺曾從中挑出精銳善騎者四百人,這些人都曾受過呂玲綺的訓練,算得上是有了狼騎的素質,再加上這些囚徒,到時只需將這八百人混雜分屯,日後一起訓練起來便可互相取證,有事半功倍之效。

  呂玲綺冷冷的打量著這些囚徒的時候,這些人也頗有意味的打量著她。

  雖然知道是要充軍,但囚徒們從沒想到訓練他們的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柔媚女娃,瞅著她的目光中不由的露出了一些好奇,更多的卻是一些貪婪和戲謔之意。

  要不是顧及著呂玲綺身邊手拎一塊磚頭,不時瞅著他們陰笑的袁尚,估計這些人早就要出言哄笑,穢語調侃了。

  呂玲綺漫步走上前去,朗聲開口道:「從今日起,我便是爾等的練兵之師,亦是這無極營的在任軍侯,咱們無極營除卻你們四百之外。尚有另外四百,共計有八百人,從此一刻,咱們這八百人便是勝似骨肉的親兄弟,同甘苦,共患難.....」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鐵嗓子闕青著臉,大搖大擺的從隊伍中走了出來,絮叨著道:「你這女娃,長的倒是秀麗甜美,風姿不俗,怎麼說出的話來卻是這般的臭不可聞。明明是個丫頭,怎麼道出個什麼勝似骨肉弟兄,東顛西倒,好笑好笑,記著要說勝似兄妹才對.....」

  袁尚皺了皺眉頭,剛要教訓鐵嗓子,卻見呂玲綺轉頭沖他微微的搖了搖頭,示意他無需插手。

  冷冷的瞪視著鐵嗓子,呂玲綺沖著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前,問道:「你叫什麼?」

  鐵嗓子嘿嘿一笑,邁步上前繼續嘮裡嘮叨:「俺那死鬼老爹起得名字甚不好聽,又俗又土。跟著無極營幾是一樣,多少年都已是不用了,咱們牢獄裡的弟兄們彼此之間喜用綽號,老子嗓門大,他們都好叫我鐵嗓子,丫頭你也可以這般叫我,若是不願,或是叫我一聲鐵嗓子哥哥,鐵嗓子爺爺我也受得.....」

  呂玲綺冷然一笑,道:「在一軍當中,不尊號令,不尊軍法,你可知道有什麼後果?」

  鐵嗓子大黃牙一咧,笑道:「能有什麼後果,最大就是要命而以,還能超脫出去?老子多少年前便已是不要了這條性命,你若是看不順眼,一刀斬了老子便是。」

  呂玲綺微微的眯起雙目,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冷豔動人,頓時將一眾囚徒們看得有些痴了。

  「斬首懾人,殺人立威,這是所有新任將校通用一撤的整軍方式,但是本姑娘卻不會這麼做,在我的軍營裡,除了通敵,逃竄,怯戰等悖逆之事,我絕不會因立威而枉殺一個軍中弟兄!這是我父親教給我的.....況且要立威,方法有的是,不一定非要殺人。」

  鐵嗓子聞言愣了一愣,奇道:「啥意思?」

  「嘭——!」

  但見呂玲綺的左手猶如一道閃光,一拳打在鐵嗓子的面門上。

  鐵嗓子哀號一聲,直接重重倒地!

  呂玲綺上前一把捏住他的雙頰,右手雙指一伸,「咔吧」一聲竟是直接掰斷了他口中的一顆虎牙,頓見鐵嗓子滿嘴鮮血直流,跌落在沙土地上,打著滾的來回干嚎。

  「嘶——」

  所有的囚徒以及呂玲綺身後的袁尚不由的同時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相信的看著這瘋丫頭。

  呂玲綺捏著一顆碎牙,滿手鮮血,雙目寒光凜凜的來回掃視著這些囚徒,陰狠道:「在我的麾下,頂撞將校!可以不殺,也可以不死!但是我一定會讓你們生不如死!這一點,你們都給我好好記住!」

  袁尚的冷汗淒淒直下,聽了呂玲綺剛才不立威不殺人的話語,他對那位從未謀面的天下第一飛將呂布還真多出了幾分敬意,想不到到頭來,居然用的是這種方法?

  揍人不殺人,而且還要揍得生不如死,這還不如一刀殺了呢。

  不顧一眾囚徒們詫然的目光,呂玲綺將全是鮮血的手一揮,便見她從鄴城領來的九裡山四百精銳賊眾昂首闊步的向這邊走來,與這些囚徒匯集成一股。

  「八百人,分為八屯!每屯設一屯長!你們兩兩一對,互相搏殺,先倒者為編入弱伍,站著分入強屯!最後站著的那八個為屯長!最先倒地的前一百人,今晚不需進食!」

  說罷,呂玲綺沖著身後大喊一聲:「拿兵器札甲來!讓他們穿上!」

  袁尚聞言頓時一驚,道:「只是互相搏擊一下而已,還要真刀真槍的干啊?」

  呂玲綺聞言冷笑,道:「既然要練強軍,則必重殺伐之氣,尋常每一日的訓練,就都要如同上了戰場一般!」

  袁尚抬頭看了看,卻見那些囚徒看著手中的矛戈,摸著身上的札甲,一個個的眼中都露出了興奮的光芒。

  「哈哈哈!有趣有趣,當真有趣!」鐵嗓子捂著滿嘴鮮血的嘴唇,一臉凶狠相的看著呂玲綺:「你這丫頭的練軍方式倒是頗與他人不同!好!好!這他娘的才是軍營!不枉老子應了招募出來一場!夠爽快!不就是真刀真槍的拼殺練軍嘛!老子怕你個鳥!」

  呂玲綺目光炯炯的瞪視著他,緩緩道:「你若是不服氣,我便來做你的對手,你若贏了我,這軍侯之位。便讓於你做也不妨事.....」

  到這裡,呂玲綺猛一轉頭,怒視著滿場裝備齊全的囚徒和流寇,怒喝道:「還愣著干什麼?給我打!用力的砍!誰敢留手,本姑娘就親操刀自教他!」

  「嘩——」

  無極營組建的第一天,為了因人而異,分出軍屯,就上演了一場真刀真槍的對壘搏擊。一招一式,都十分的剛猛,八百人眾,幾乎人人掛彩。好似真實的戰場無異,看的袁尚眼皮子直抽抽。

  更有意思的是,對於這種凶險的訓練方式,那些在牢獄內茹毛飲血的囚徒們竟還是樂在其中。

  無論是訓練者,還是被訓練者,都是挺變態的。

    ****************

  無極縣,甄府。

  中山甄家原屬官門,上一任的家主甄逸,年二十舉孝廉,後任上蔡令,甄逸在任期間,執政愛民,賞罰公允,雖說不上是政績斐然,卻也是從無過失,算是造福了一方百姓,只可惜時不與我,壯年早卒,留下妻子張氏並幾個兒女,卻是改頭換面,行之以商賈之道。

  甄家表祖,曾當過袁紹祖父袁湯的門客,再加上其年少時曾與袁紹有過往來,共論書功,亦是相熟,故而袁紹自到任冀州之後,暗地裡對甄家頗有照顧,如今的甄家雖屬商賈,但買賣做得卻是越發壯大,相比於當年的徐州糜家,也是不逞多讓,足有一較長短之功。

  如今張氏年紀漸長,家裡的生意大部分都已是交給兩個兒子甄儼和甄堯打理,兩個兒子雖不上是什麼濟世之才,但也算頗為聰慧,故而接手之後,家裡的生意也是一直蒸蒸日上。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甄家生意如此興旺的背後,其實還有一個人作為智囊,獻出了不可或缺寶貴的力量.....

  甄府後院的小亭之內,一個年約五旬的貴婦和一個面貌白皙的英俊男子正相對而坐,他們面前擺著一幾桌案,桌案邊放著一個小火爐,爐上正溫著一壺清酒,清騰的蒸氣交映著亭外凱凱的白雪,夾雜著淡淡的酒香,四散飄去,讓人心曠神怡。

  與怡人的風景相比,這兩個人的面色反倒是都不太好看,皺著眉頭,沉著眼簾,中年貴婦尚還好些,但那年輕很明顯的有些焦爐惶恐。

  「母親.....」

  良久之後,年輕男子略帶焦急的張口打開了沉默:「這已經是飛燕賊本月第三次向我們索要輜糧了,而且胃口一次比一次大,照這樣下去,只怕用不了幾年,我甄家的兩代積累的財物,便得被黑山軍索要一空,到時咱們甄府可能就真的要改頭換面,跟著他飛燕賊姓張了。」

  話的年輕人,便是如今甄府明面上的家主甄儼,而那貴婦便是他母親張氏。

  淡淡的瞟了甄儼一眼,搖了搖頭道:「我兒,何故如此惶恐?黑山賊常年蠻要勒索,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咱們不也是挺了過來?他褚飛燕想要什麼,你縱是勒緊肚子,也得答應,若是真逼急了他,將我甄家在中山與常山的通商要路封鎖,休道兩輩家業,便是十倍二十倍,早晚也是賠光.....」

  甄儼聞言擦了擦汗,道:「可是母親,如今的無極不比原先了,頭幾年沒有到任的縣令,咱們被飛燕賊威脅,予其財物糧秣無人管束追查,也就罷了,可是最近,無極縣一直空置的縣令已是上任,且縣衙各級官吏皆有添補,咱們在縣中處事再不似原先那般輕巧,萬一予以黑山賊錢糧的事讓縣令知曉,甄家便真的完了。」

  張氏聞言長嘆口氣,搖頭道:「一方是官,一方是賊,都欺辱咱們甄家,偏偏還就左右不能得罪.....也罷,實在不行,便多備些財物,看看能不能賄賂一下這位新來的縣令,花錢買個清淨.....」

  甄儼面色慘然,道:「這若是換成別的縣令,卻也好說,可是這個縣令只怕卻不是金帛之物所能打發的,母親可知他是誰?」

  「誰?」

  「據說此人姓袁,乃是袁冀州膝下第三公子.....」

  張氏聞言頓時一陣頭暈目眩,道:「我兒,這事卻是不能胡說的,你此言當真?」

  甄儼點著頭嘆息道:「孩兒怎敢欺騙母親,卻是真的!今日晌午無極新任縣丞前來會我,說縣令剛剛到任,予與本地士族商家把臂相交,欲擇日屈尊親來我府拜會.....母親,你可知道那縣丞乃是何人?」

  張氏心中暗驚,忙問道:「誰?」

  「便是逄紀!孩兒原先去鄴打點之時,卻是見過!」

  「逄紀?逄紀乃是袁冀州帳下重臣,如何會來無極縣屈為縣丞?此事未免有些蹊蹺。」

  甄儼無奈笑道:「母親,以逄紀在袁冀州帳下之重,尚只能任無極縣丞,那您說說,這無極縣令若不是袁冀州之子,就只能是袁冀州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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