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880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41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寸山外鴻飛去(下)

    大虛陣陣門外立有一座飛天牌樓,隱隱將陣門罩住。

    牌門之下懸掛一隻金鐘,有數個太昊派守陣弟子立在兩側,其中有一名冷眉冷眼,身軀高大的化丹修士站在牌門正中。但凡出陣修士,皆需將手中令符交在他手,他再對照入山前的圖譜畫影,驗明並非有人冒名而出,方才能放其而過。

    而這牌門上掛的金鐘乃是太昊派門中秘製,若有持銅竹令符的修士多拿藥芝,金木兩氣交攻之下,此鐘便會鳴聲作響,而那時,這化丹修士自會出手收繳藥芝,不至壞了規矩。

    按照東槿子原本的打算,是要在闖牌門時動手,卻因那「五靈白鯉梭」的緣故卻提前了暴露了身形,知道自己露了行跡,索性也就不再裝模作樣,暴喝一聲,將青雲請出頂門,化一道青光飛出,便欲從牌門中闖過。

    那名化丹修士將其非但不懼自己,反而迎面而來,不禁怒睜雙目,出聲呵道:「大膽!」

    他舉手一拍,就有一道煙氣破空壓下。

    東槿子兩眼一眯,卻是不閃不避,將頂上青雲往上一迎,便與那煙氣撞在一處。

    只聞一聲悶雷震響,這團青雲如被狂風肆虐一般崩散開來,東槿子也是連連吐出幾口鮮血,卻是舉袖一抹,身形毫不停留,直向那牌門外衝去。

    那化丹修士也未曾想到東槿子居然敢正面與他硬拚,又見他衝了上來,看到東槿子滿面煞氣,不知怎的心中一寒,略一猶豫之下,便側身一閃,待其與自己擦身而過時,「嘿」的一聲,手一揚,又是一煙氣拍出。

    東槿子早有防備,猛一回頭,卻是吐出一口碧氣,與那煙氣一攪,發出「啪啪」幾聲,居然將那煙氣阻住了,毫髮未傷地闖了出去,與此同時,那牌門之上的金鐘也是發聲大震。

    這化丹修士本擬這一擊將東槿子拿下,卻見他竟然未曾受創,正自又驚又疑,霍荊嵐卻已趕至,見東槿子出了牌門,他袍袖一揮,一道白光便向其飛來。

    東槿子雖則表面上看似無礙,實則這具肉身已是接近極限,見了這白芒來勢猛烈,已是不及閃躲,只來得及側了一側身子,頓時發出一聲慘叫,卻是被削去了半個肩頭!

    霍荊嵐在空中喝道:「戚師兄小心,此人乃是九靈宗的魔頭!不可放他走了!」

    「原來是魔宗修士!」

    那被稱作「戚師兄」的化丹修士神色一沉,「師弟放心,有我在此,必不會放此人離去。」

    東槿子目光一掃,見左右有十幾名修士圍了上來,知道對方在一名化丹修士相助之下,自己連一時半刻也支撐不住,臉上突然浮起一絲猙獰之色。

    戚師兄忽覺週遭靈氣攪動如潮,臉色不由一變,道:「不好,眾位師弟快躲!」

    東槿子把靈息一逼,狂叫一聲,便將這具分身爆開,「轟隆」一聲震響,團團青光飛舞,往四面八方散開。

    在場十幾名修士立時發出一陣殘嚎,當即有幾個被打下雲頭。

    戚師兄首當其衝,但他畢竟是化丹修為,把袍袖揮舞,就有一道道煙氣飛出,將那陣陣衝來的青光擋住,但如此一來,但也顧不得援手其餘同門了。

    霍荊嵐雖然修為高深,猝不及防下被一道青光命中,被震得幾欲吐血,忙倒飛出數十丈去,卻又覺陣陣如針刺般的感覺襲上身來,暗呼不好,忙尋地急墜下落,自袖中取了一枚丹藥出來吞服下去,稍稍運轉玄功,便自眼耳口鼻中冒出一絲絲的煙火青氣,待運功完畢,這才面色稍稍好轉。

    張衍一直在東槿子身後不遠處跟著,見其在牌門之下舍了這具分身,將周圍守禦之人逼開,便知機會來了,他乘風一縱,便從牌門之下一躍而出,從牌門下一穿而過。

    且不說他身上攜有芝祖軀殼,便是那化形芝童,其木氣便不是尋常藥芝可比,是以方一闖過牌門,頂上那金鐘便左搖右擺,咣咣作響,發出響徹天漢的鳴聲。

    霍荊嵐原先還以為那芝祖軀殼與那東槿子一起毀了,本自懊惱,聞得此聲,卻是渾身一震,把詫異的目光投向張衍,只是片刻後,眼中目光卻又火熱起來,突然站了起來,指著張衍大喊道:「諸位同門,且莫走了此人!」

    那身在空中的赫道人也聽到了這鐘鳴之音,可他還未來得及分神觀望,對面那兩名飛來的女子齊齊一聲嬌叱,兩尊霞光盈盈的元嬰俱從頂門縱出,一時紅光若水,點點桃瓣紛墜,絢爛飛花中,一道橫絕碧空的長虹飛起,向陣門前疾趨而來,還未飛至,空中便有一截截妖嬈紅枝如電射至。

    清瑤道姑和赫道人俱是一驚,若是由得這花枝撒下來,定會波及此次圍在陣前的太昊派門下弟子,哪敢任由其過來,當下赫道人走上一步,把玄功一運,一團白霧從頂門飛出,往上托出一尊淡金色澤,身背藤杖的元嬰來。

    此元嬰踏煙而起,把手一搖,便晃起一溜波光蕩漾的清光,將那如雨紅枝擋住。

    清瑤道姑亦是將手中拂塵一擺,鹵門中也自有一尊元嬰飛昇上來。

    這元嬰面目與其相似,冒出精白之光,周身有彩絮紛舞,如庭中落英,繽紛燦爛。

    須臾間,這四人元嬰便鬥在一處,只聞空中傳出陣陣雷音,百數道光虹往來交錯,團團青氣彩霞碰撞,綻出炫目輝芒。

    此等真人相鬥,只看一眼都覺頭暈目眩,氣息凝滯,四周修士哪敢接近,都是紛紛避開。

    而在另一邊的寒孤子卻是端坐不動,不去理會諸人,他已是早早把目光鎖在張衍身上,此時見張衍從那牌門底下一穿而過,面上森冷一笑,起手往前只一抓,便有一團青雷在掌,再向下一擲,只聞「喀喇」一聲,就有一道雷芒劈落。

    張衍本待出了牌門之後就起「小挪移遁法」,卻忽見有雷芒襲來,忙法訣一引,把兩隻金錘放出擋在身前。

    半空中忽起一聲裂金聲響,那兩隻金錘被那青雷打中,一個顫動,倏忽間被劈飛出去了百丈之遠。

    張衍一抬眼,便與那寒孤子四目相對,他幾乎是立刻認出了這老道的身份,心中微微一凜。

    他雖知此人元嬰被斬,根基已毀,一身法力也就與化丹修士彷彿,但卻也不是他眼前所能對付得了的。

    寒孤子鬍鬚抖動,大聲道:「李元霸,還不束手就擒?」

    他坐在芭蕉葉上大袖揮動,一道又一道雷芒落下,如雹雨一般向張衍襲至。

    張衍見這雷芒來得急驟,卻是來不及施法,正欲躲閃,目光一瞥,卻見霍荊嵐游身在外,封堵他的去路,正對自己虎視眈眈,而另一邊,那先前那被東槿子逼開的戚師兄也是沉著臉逼上來,他心中不由一動,立刻裝出一幅手忙腳亂的模樣,避開數道雷芒之後,假意躲閃不開,頓時被一道雷芒打了個正著。

    他身上穿有那蕭翰的七星寶衣,被那青雷擊中,只是覺得身上微微一麻,倒也未有損傷。

    他目光一閃,便將身體放鬆,好似失去神智般往下方落去。

    霍荊嵐因不知張衍底細,見寒孤子一雷將其擊中,不覺大喜,當張衍已是遭了重創,忙喊道:「師叔且慢動手,此人身上有我恩師要的寶貝,切不可毀損了,待我前去取來。」隨即一個縱身,便撲了上去。

    他這麼一喊,不但寒孤子收了手,便是原本圍攏上來的戚師兄也不得不頓住身形。

    霍荊嵐上前一把搭住張衍肩頭,正想將其拉住,隨後伸手便想去取張衍袖囊。

    可是就在此時,他卻覺手腕一疼,卻是被一隻手扣住了,而張衍已是轉過身來,對他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隨後起手一拳,便照著他打了過來。

    霍荊嵐頓時大驚失色,想要閃躲哪裡能夠,這一拳「轟」的一聲打在他胸腹上,霎時胸骨盡折,破碎內臟夾著鮮血從口中噴出,當場昏死了過去。

    索性張衍還拿他有用,並未立刻想要他性命,將其一把拿住,往腋下一夾。

    寒孤子忽見此一幕,不覺驚怒道:「小輩敢爾!」

    他本想再打幾青雷下去,只是霍荊嵐被張衍制在手中,他投鼠忌器,手本已是抬了起來,卻又只能硬生生剎住,他面皮抽了抽,突然站起,便要伸手去拿那隻掛在竹拐上的紫紅葫蘆。

    張衍雖不知那是何物,但也曉得絕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東西,眼下他得了這絲空隙,便也不想多做糾纏,忙將法訣一掐,把那「小挪移遁法」運轉。

    寒孤子剛剛將那紫紅葫蘆取下,還未來得及施展,卻見眼前光華一閃,張衍便不見了蹤影。

    寒孤子不由為之一怔,他舉目一掃,便見遠處有一黑點,當即怒嘯一聲,亦是展開身形,身化飛光追來。

    張衍回首一看,見寒孤子在後緊追不捨,心中一笑,手上一用勁,把霍荊嵐一把掐死,隨手拋了,又從腹下金丹之中抽上一縷精氣,於幾息內又連連施展此法。

    寒孤子見張衍遁光如閃電流星一般,只一閃間便去了更遠之處,他越追越遠,最後眼睜睜看著那一抹流光徹底消逝在遠空之中,不得不停下身形,氣怒攻心之下,他仰天怒嚎一聲,忽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4:5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43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渡峰

    從青寸山出來後,張衍便小心尋了一處隱蔽之地落下,取了那千幻圖鑑出來,將李元霸的外相收了,又轉了一圈,見無人跟來,這才往寶豐觀回轉而去。

    他一路風馳電掣,未幾日便望見了鞠容山的形貌,又沿著那白練似的滔滔江水往南而行,不出半個時辰,便看定一處先前所留的記號,縱身往江水中一躍,分開波浪,往水下一處洞府尋去。

    此處為他三年所辟,是那陳氏母子藏身之地,洞府周圍有一座「諸雲應星三氣鎮宮陣」,也是他親手所立,自是阻不住他,把法訣掐起,便一路暢通無阻入了洞府之門,直趨地下深處。

    他這一入洞中。在洞內打坐的張盤先自察覺,躍出一看,不覺驚喜道:「可是老爺回來了?」

    張衍把身形一頓,雙手負後,笑道:「是我。」

    張盤忙上前拜倒,道:「小的見過老爺。」

    對張盤這等精怪來說,心性單純,耐得住性子,三年也只當一瞬,是以分別這些時日,倒也沒有什麼感觸。

    張衍點點頭,問道:「我來問你,分別有日,那陳夫人母子二人你可曾照顧好了?」

    張盤恭恭敬敬回答道:「回老爺,小的不敢怠慢,三年來小心侍奉,這母子二人一切安好。」

    如是尋常下人,張衍說了這幾句話後,不用多作關照,就曉得此刻應去把那陳氏母子喚出來了,可張盤聽了這話後,卻還木木站在那裡。

    張衍知道他的性子,是以也不以為意。對他來說,身邊使喚人似這等性子卻是正好,不用多麼聰明,只要聽話忠心就是了,因此沉聲道:「我要與他們一見,你去把他們母子二人喚出來吧。」

    張盤連忙應下,轉身往裡行去。

    張衍這才打量洞內擺設,見洞壁上嵌有不少明珠彩石,光亮一片,與白晝相仿,使人不覺身處地穴之中,洞中石桌石凳亦是一應俱全,鼻端還微微有股沁潤心肺的花香。

    當初他開闢此處洞府時,只是粗粗挖了幾處穴室,而張盤粗直,自然那沒有心思佈置這些的,顯然是那陳夫人的手筆。

    他等了不過片刻,聽到腳步聲起,回首一望,見張盤在前,身後跟著陳夫人,她手中執著一個垂綹童子,那童子長得敦實粗壯,看起來倒有七八歲的模樣,只是神情木訥老實,不似尋常孩童那般跳脫。

    陳夫人眉宇中卻是籠著一層憂色,對著張衍勉強笑了笑,道:「奴家見過張道長了,三載未見,道長風采依然。」

    她在那小童背後輕輕一按,呵斥道:「我兒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快上前拜見恩師!」

    她心中也是複雜,這孩兒生下來一月便能走路,個子也是長得極快,只是有一樁不好,憨頭憨腦,全無靈性,什麼事也要教個十幾遍才會做,這三年來她也是患得患失,怕張衍不肯再收自己孩兒為徒。

    童子不敢違抗自家母親之命,忙上前叩了響頭,道:「小子見過恩師。」

    張衍笑了笑,和顏悅色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哦。」童子老老實實站起來,立在一邊。

    張衍看了他幾眼,點了點頭,又向陳夫人問道:「陳夫人可曾為這孩兒起了名字?」

    陳夫人嘆道:「奴家是婦道人家,這名字本該奴家夫君來取,奈何他如今也去了學了仙道,想必也是不要我母子二人了,奴家俗家姓田,張道長既然收了我這孩兒為徒,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就煩請道長為這孩兒起個名吧。」

    說了這些話後,陳夫人氣喘不已,輕輕咳嗽了幾聲。

    自她誕下了這孩兒後,身子每況愈下,站得久了便覺疲乏,便是服了張盤給出的許多丹藥也不見好轉。

    那童子見了,連忙跑上前為自己娘親輕輕捶背,陳夫人眉頭一皺,道:「為娘這裡不需你照顧,還不為你恩師搬個座椅去。」

    這童子「哦」了一聲,跑到一邊,兩隻小手一抱,竟將一隻成人份量的石凳輕鬆搬起,穩穩走了幾步,便放到張衍面前,仰著頭,用清脆童音說道:「恩師請坐。」

    張衍微微頜首,道了聲:「好。」便坐了下來。

    他望著這童子,心中也是感慨,只看這小童這乖順模樣,誰能想得到當初那個叱詫風雲的大妖?

    任你有多大修為,轉生之後,前世記憶亦是成了過往雲煙,再不復原先那人了。

    他沉吟了片刻,便笑著對陳夫人說道:「我觀這孩兒眉清目朗,性情惇厚,行走之時,雙足剛健有力,不晃不搖,似有萬斤氣力,我便替他取個名字,叫作『坤』吧。」

    陳夫人念了兩遍,「田坤,田坤。」

    她輕輕點頭,又瞪了自己孩兒一眼,教訓道:「你這孩兒,還不跪下叩頭,多謝恩師賜名?」

    田坤最怕自家母親,聽她呵斥,忙又跪下「咚咚」磕頭。

    其實陳夫人也是白擔心了,張衍與桂從堯所結因果甚深,不是說拋下便能拋下的,哪怕這孩童當真無法入道,他也會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富貴榮華。

    更何況在陳夫人看來的「愚笨」,在張衍看來卻是一塊渾金璞玉,正是載道之器。

    張衍受了田坤幾拜,只是沒人喚他,卻也不知道停下,仍在那裡叩頭,便笑著將其拉起,又對陳夫人說道:「陳夫人,貧道此次回來,只是來看看我這徒兒過得是否安好,貧道身上還另有要事要辦,少則三五年,多則七八載必會回轉,屆時接坤兒返回山門,還留張盤在此,照顧你母子二人。」

    陳夫人自小在舅父處長大,也隱隱約約知道似張衍這等修道人與尋常道士不同,尤為講究機緣定數,不可以常理揣度,還以為他是有什麼用意安排,連忙說道:「不礙的,這孩子奴家自會好生教導,道長有事便先請去。」

    張衍點了點頭,站起身對田坤言道:「坤兒,你如今尚小,還不能習得上乘妙法,我這道法訣給你,好生修習吧。」

    說罷,他一抬手,取了一道符籙出來,往其後腦上一拍,此符便一閃而沒,不見了蹤影。

    這道符籙來歷也不簡單,乃是桂從堯當日親手所畫,今日借張衍之手又用在轉世之身上。

    田坤怔怔站了片刻,忽然間福至心靈,似乎明白了許多道理,恭恭敬敬跪下道:「多謝恩師賜法。」

    張衍朗聲一笑,袍袖一抖,扔下許多丹藥來,便化一道清風出了水下洞府,縱身上了雲天,隨後認定方向,往神渡峰飛遁而去。

    神渡峰在東華洲之北,與此地相距甚遠,張衍身上尚有兩穴未開,是以也不著急,一路走走停停,觀覽景色,體悟天心。

    他出發時還是初春,正是萬物萌動,冰河解裂之時,大河大江裹挾冰渣沖刷而下,這等天地之威,端的是聲勢浩大。

    等他到得神渡峰後,已是一月之後,草長鶯飛的暮春時節,處處青山翠峰,鳥語花香,洋溢著一派盎然生機。

    此時他立於一座山巔之上,放眼望去,只見那神渡主峰沒入雲霄之中,霧幻雲翻,虹彩飛騰。

    主峰四周,尚有百十座奇駿險山,峰頂在那飄渺雲霧中如浮島般若隱若現。若是過是了這茫茫雄山,再往北去十五萬里,那便是妖物遍佈的北冥洲地界了。

    或許是兩洲交匯之地,這神渡諸峰有頗多奇異之處,處處峰上皆是孕有雷澤天池。到了夏季,每有天地交媾,行雲布雨之時,便會震動雷池,引發電閃雷轟。

    而此雷乃是生發之雷,有滋潤萬物之能,對未曾化形的妖物來說,功能伐毛洗髓,壯大內氣,因此每年這個時候,便會引得北冥、東華兩洲上無數妖禽往此地聚集而來,浴雷修行,而妖鳥洗練渡雷次數愈多,則脊骨中那「藏煉髓」的藥質便愈佳。

    張衍來此之前,曾翻看那嚴正亭送與他的那本書冊,其中寫明了如何取這「藏煉髓」諸多方法。

    不過此物看似好取,卻也有不少忌諱和難處,還時常引發眾多修士之間的拚殺爭鬥,因此需要好好琢磨方能下手。。

    張衍忖道:「如今夏日未至,左右也是無事,不妨先去那幾處仙市去轉上一轉,先去請人打造一隻攝雷金盤,再想其他不遲。」

    因此地常年有修士往來,是以也有數座飛舟仙市,在此處便是上好的藏煉髓也能購得。不過周崇舉曾告誡他,藏煉髓與闕厥雷乃是一體兩物,若不在同一時辰內采得,便是效用再好也是次了一等,因此他並不準備在仙市上購置這兩物。

    可飛舟仙市人多眼雜,他於心中揣測,若是有人要對付自己,例如候氏之流,在東華洲各處遍尋自己不果的話,也極有可能在那裡守株待兔。

    如此一來,他就不能用眼下這副形貌了。

    微微沉吟了片刻,他把袖子抬起,又取了那千幻圖鑑出來,翻了幾頁,選定一個貌不驚人的青年相貌,微微一晃,把法訣一念,一道金光過處,他便變作了那畫中人的模樣,隨後飛身而起,化一道青色遁光往雲天中飛去。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4:5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44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攝雷金盤

    神渡峰上的飛舟仙市恢宏異常,與張衍先前所見截然不同。

    從突出於雲海的峰巔之上架起了十六座金橋,再彼此串聯,以金鎖扣繞,玄石鎮壓,鎖住上千隻仙舟,鋪陳出去萬丈之遠,居中仙舟尤為龐大,足可與龍國大舟相媲美,堪稱宏巨,便是凡俗間的通衢大邑也不可與之相比。

    這裡處處樓閣高聳,飛入雲中,可任由修士踏雲飛馳,縱橫往來。

    張衍一路行來,眼中所見者,無不是駕法器,騎仙禽的道人修士,皆是三五成群,聯袂而行。百十人中,便有數個玄光修士,甚至化丹修士他也遠遠望見了幾個,但凡見其過來,眾人無不主動避道,任其先行。

    張衍不欲引人注意,轉了幾圈之後,便來到一隅偏僻角落,把眼一掃,看到一處懸掛玉匾額的六層懸樓,上書「珍玉樓」三字,只是出入之人寥寥。

    看這匾額,他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嚴長老門中有一岳姓長老,當年似是也提過此處。說是此樓中有一煉器好手,打造攝雷金盤甚是不錯,只是此樓主人無甚背景,怕此事傳揚出去後給自己惹來麻煩,是以知者不多。

    既然到此,不妨入內一觀。

    張衍當下就把雲頭撥轉,飛入樓中。

    到了大堂之中,立刻有一人踏在一葉清荷之上迎了上來。

    這人身形矮胖,圓團團的一個,面上笑容可掬,就身上氣息看來,倒也是玄光修為,上來拱手道:「鄙人姓王,乃是此間珍玉樓的管事,敢問尊客來此,所需何物啊?」

    張衍也不隱瞞,大大方方說道:「此來有意求一副攝雷金盤。」

    「攝雷金盤?」

    這管事臉上笑容不變,上下打量了張衍一眼,問道:「鄙人冒昧問一句,尊客從何處知曉鄙樓有此物售賣啊?」

    張衍微笑道:「在下一位長輩兩百一十二載之前曾來貴樓做客,曾用貴樓所出金盤攝雷取藥,後又凝丹功成,是以這才慕名而來。」

    「哦?」

    王管事神色動了動,再度看了張衍幾眼,輕輕點了點頭,把手一揮,自有一旁女侍往內堂中走去,不旋踵,此女便託了一隻蓋著錦帕的漆盒盈盈走了上來。

    王管事指了指,笑道:「此乃鄙樓請能手打造的攝雷金盤,尊客請觀,可堪入目否?」

    張衍伸手取過,把其上的錦帕掀了,啟開盒蓋一看,見盒內墊有一塊軟布,上置一隻金銅色澤的盤狀法器,一尺大小,約半指厚,外沿有八卦符紋,盤上有七孔七竅,按北斗方位排列,稍以靈氣運轉,便會發出嗡嗡之聲。

    這攝雷金盤並非什麼稀罕物事,且只能用來收攝雷芒,但若純以價值論,比之法器卻還高上了一等。那是因為神渡峰上所生闕厥雷並不是一般無二,也有所謂精雷,次雷之分,若是這金盤打造的好,攝取來的雷芒自也不差,是以對張衍來說,此物也不能小視。

    他稍稍查驗一遍,發現這金盤倒是的確是少見的上品,便滿意放下,開口問道:「王管事,此物何價?」

    王管事笑了笑,並不直接回答,而是客客氣氣說道:「我觀尊客,也是遠道而來,我這樓中有上好仙茶,可調神理氣,不妨坐下邊品邊談,如何?」

    張衍看了王管事一眼,見他臉上帶笑,目光中似別有深意,顯見得是有話要與自己商談,他略一沉吟,點頭道:「好。」

    管事面上一喜,將張衍引到後庭,此地有一座精緻小亭,毗鄰一處荷花池塘,內中鯉魚跳躍,發出潑剌聲響,石凳之上都鋪了皮毛軟墊,看起來也是極為雅緻。

    待兩人各自坐定,侍女奉上茶水,便自退下。

    管事拱手道:「不知尊客如何稱呼?」

    張衍想了想,便借了那岳長老的姓,自己編了一個假名,道:「在下岳勝。」

    「原來岳道長。」

    王管事暗中推算,發現倒也與當年記憶中那人相吻合,雖則當日他尚是年輕,招呼那岳長老的乃是他的祖父,但他是修道中人,如今仍是記憶猶新,心中疑慮便自去了幾分。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在王管事有意無意套問之下,張衍也是談及了那岳長老諸多往事,他便更為放心了,態度也是越發和氣,最後話鋒一轉,引到了那金盤之上。

    「不妨與岳道長明言,打造此物之時,鄙人用了不下千餘枚靈貝,但此物除了攝雷取藥,倒也別無用處,且雷芒過盤之後,此物也是廢了,岳道長若是出資買下,鄙人以為卻是甚是不值啊。」

    張衍雖然並不把千餘枚靈貝放在心上,但這話倒是不錯的,他也想聽聽王管事請他來此究竟是何目的,便順著對方話頭道:「那依王管事之意呢?」

    王管事嘆了一聲,道:「鄙人有個兄弟,早些年出去尋師訪道,也算是他運數好,勉強到了玄光三重境上,如今正在尋丹問藥,只是他心太高,欲求一隻梟鳥為藥,又怕有人前來爭奪,是以正四處請至交好友出力相助。」

    藏煉髓出自百十種妖鳥之身,其中以四種最佳,分別為天鶴,金雕,鴻鵠、梟鳥,但這四種妖禽往往也會招惹許多修士出手爭搶,王管事此意,是要請張衍出手為他兄弟護持。

    這要求倒也不過分,通常取藥不過一二個時辰,神渡峰地域廣大,若是出手及時,也未必會引來他爭搶。。

    只是張衍聽了這話,目光卻微微一閃,有了幾分不解。

    那北辰派書冊上曾言,這四種妖禽往往數目稀少,極為難尋,而聽王管事這話語中,卻隱隱約約透漏出這似乎並不是什麼難辦之事,心中便起了好奇之心,倒是有意一觀究竟,不過他沒有立刻答應,而是不動聲色地言道:「此事王管事為何找上在下?」

    王管事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語含深意道:「鄙人那南來北往的修士見得多了,這雙眼睛也是能識人的,道友身上有頗多不凡之處,鄙人又豈能看不出來。」

    張衍雖則行事不張揚,面目如今也不起眼,但舉止行動之間,卻是從容自信,叫王管事這等目光毒辣之人,年輕時也曾接觸過不少高門大派的弟子,在他看來,張衍與他們的氣質有頗多類似之處。

    最為重要的是,張衍還很有可能是岳長老的後輩,因此才放心出言相邀,說不定還能重新攀上交情。

    張衍暗暗思忖,按他原先的打算,購得了金盤之後,自是尋一處落腳之地,先把剩餘的兩竅煉開,在這段時日內,再把這神渡峰四周的山川地形和妖禽往來的情形摸熟了,最後再出手採藥,如今這王管事兄弟似乎有秘法在手,自己倒也不妨去一窺究竟。

    打定主意後,他便點頭笑道:「王道兄之請,倒令人無法推脫,在下便應下了。」

    王管事見他答應,不禁大喜,喚來女侍道:「你去我酒窖中拿幾缸好酒來,我要與岳道長痛飲幾杯。」

    「兄長何事如此高興?」

    就在這時,就有四人步入庭中,其中有男有女,開口那人甚是年輕,雖則貌相一般,但衣飾華美,看起來倒也有幾分風度。

    王管事站了起來,笑道:「岳道長,這便鄙人那不成器的二弟,王歡,來,二弟,快快來見過岳道長。」

    王歡訝然看了張衍一眼,他也是個心竅玲瓏的人,當即看出張衍不是簡單人物,立刻上前見禮,道:「可是岳道長?小弟王歡有禮了!」

    張衍一笑,也是拱手還禮。

    王管事對著王歡說道:「你不是說採藥不易,要為兄多請幾位道友相助麼?這位岳道長修為深厚,道長長輩昔年與我珍玉樓也有幾分交情,說起來也不是外人。」

    王歡眼前一亮,他雖不是管事,但也知道自家祖父健在時,往來的都是幾家名門正派的弟子,只是自祖父逝去後,這些交情才漸漸淡薄,心中不禁暗道:「如此說來,這岳道人倒也來歷不凡。」

    這麼一想,他神色間更顯熱絡幾分,對著張衍連連拱手道:「甚好,甚好,屆時還請道兄多多相助。」

    只是此時他的身後,卻有一個無眉修士冷聲出言道:「且慢!」

    王歡不覺一怔,這無眉修士站到了他前面,毫不客氣地說道:「王道兄,需知採藥乃是大事,這位岳道友修為如何我等尚不可知,小弟以為還是要小心慎重為上。」

    管事臉色一沉,露出了幾分不悅。

    「這……」王歡遲疑道:「岳道長既是家兄請來,想必一身修為也定是高明的。」

    無眉道人冷聲道:「非是我沈某人計較,只是這梟鳥也是上古異種,尋之不易,若是到時有人拖了後腿卻是不妙,我與王兄幾人彼此皆是知根知底,此去自是無礙,若是不知這位岳道兄的本領,互相間哪裡談得上信任,諸位說是也不是?」

    這人口才倒是不錯,說得話也算都在理上,但這些疑問,總可私底下商議,這般大聲說出來,卻是明顯不給王管事面子。

    但王歡顯然是個耳根子軟的,這麼一說,他也點頭同意,道:「那就不妨請岳道友把玄光現出一觀。」

    王管事猶豫了一下,卻也沒有開口,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張衍倒也不介懷,若是大派弟子,只觀他人氣息靈機,自能辨出這人大致修為,如這等散修,修為不夠,若對方不現玄光,便無從判斷具體修為深淺。

    他微微一笑,便把那逍遙篇上的玄光放出一抹。

    眾人只覺眼前青光一閃,一股綠意升騰而起,生機盎然,清香一片,似乎體內氣機運也是被舒暢了幾分,不覺都是面上動容。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45
第一百一十六章 橫刀劫奪
                   
        當日,張衍就在王管事安排之下在一處飛閣住下,入了靜室之後,他也不出來,終日閉門打坐。

        約莫過了一個多月之後,直至到了正式採藥之日,他才便被侍女請到大堂。

        等他到得外間時,這裡早已站了二十餘人,各自呼朋喚友,一片熱鬧,似是並不是前去採藥,而是出門訪友一般。

        張衍看了幾眼,發現這些人多是明氣境界,只有王歡等寥寥五六人是玄光修士。

        見了張衍步入堂中,王歡極為熱情地迎上來,拱手道:「哎呀呀,岳道長,這些時日可是怠慢了,道長修為深湛,在下此行若要得竟全功,非你相助不可啊!」

        王歡這個人雖然自身沒什麼主意,極易為周圍人所左右,但性格卻是八面玲瓏,滿嘴出來的都是好話,還說極為熨帖,不由自主能讓人生出好感。

        那日張衍所展現的玄光純正非常,顯然是玄門正宗,王歡又和自家兄長打聽了一番,他暗中猜測,覺得這位岳道人來頭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即便不是出身大派弟子,也和那些大門大派有些淵源,不是他們這等旁門散修可比,是以他覺得,似此等人,便是指望不上,也不能輕易得罪了。

        張衍淡淡一笑,還禮道:「王道友何必如此客氣,說起來,岳某這點修為實在不值一提。」

        王歡笑道:「道長過謙了,過謙了。」

        那無眉道人目光有些閃爍不定,他咳嗽一聲,道:「王道兄,若無他事,依我看,也不要耽擱了,那妖梟生性多疑,若是錯過了時辰,恐被他人發現了蹤跡,那便不妙了。」

        王歡深以為然,與張衍告罪了一聲,便向堂內眾人招呼道:「各位同道,今日我王歡出門採藥,卻要多多依仗諸位了,小弟若能凝丹功成,他日必不負諸位。」

        堂中諸人都是大聲回應,紛紛言道理應相助。

        張衍掃了一眼,他也能理解這些旁門左道的散修苦處,這些人一無上好功法,二無丹藥法器,便是師門也不能太過指望,修道極為不易。

        在此等情形下,單人匹馬修行定是舉步維艱,散修之間唯有互相提攜,抱團援手,方能前行。

        若是其中有人得了機緣成道,先前糾纏下的人情因果也必然要還,身邊好友自也是一起得了好處,是以眼前這行人倒也是真心實意的相助王歡。

        這時,王管事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來到張衍身側,低聲道:「岳道長,請來這邊說話。」

        張衍點了點頭,跟著王管事出了正堂,來到一處偏廳。王管事自袖中將那隻金盤拿出,雙手一托,交到張衍手中,道:「今夜道友隨鄙人二弟出外採藥,此物理應交予道友了。」

        張衍也不客氣,很是爽快地接下,笑道:「王管事儘管放心,若無意外情形,此行貧道自會護得你這二弟周全。」

        王管事對著他深深一鞠,道:「全都仰賴道長了。」

        這時,聽得廳堂中王歡一聲高呼,卻是他當先飛了出去,到了外間之後,在空中一折,便往南而行,眾人亦是紛紛駕起法器玄光,衝出懸樓,隨他而去。

        見眾人皆已出發,張衍便與王管事拜別,將那一道清清玄光出,把身軀一托,倏忽間出了珍玉樓,看著前方那一道道流光遁影,他把玄光輕輕一催,便趕了上去。

        此時正值入夏時節,天幕之上皎月當空,銀河璀璨,仙市上早已是掛起明珠綵燈,處處流光溢彩,光影朦朧,往來修士頗多。

        王歡這一行人縱然修為都不怎麼高明,但勝在聲勢可觀,飛遁之時兩旁修士也是紛紛避讓,偶爾還惹來幾聲唾罵之聲,卻引得不少人哈哈大笑。

        此間無一人與張衍熟識,是以也沒人上來與他搭話,他也是樂得清靜,不慌不忙吊在眾人身後。

        出得仙舟之後,王歡卻把方向一改,往北而去。

        月夜之下,神渡峰孤峰插天,獨佔月色華光,莽莽群山低臥雲海,座座如黝黑獸脊,望之森然可怖。

        行了半個時辰,到了人定時分,王歡才在這一處山坳中落下,身後一行人也是收斂了遁光法器,跟著落下。

        王歡看了看四周,滿意道:「諸位,便是此處了。」

        他從袖囊中取了一隻荊籠出來,眾人皆是眼力高明,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蹦跳的數隻白鬚老鼠。

        當即有人驚呼道:「果真是白須鼠!」

        王歡哈哈一笑,道:「自是如此,諸位道兄莫非還以為我王歡吹噓不成?」

        張衍恍然,他初時還疑惑,這妖梟性情勇健兇猛,殘忍狡詐,最是多疑不過,王歡究竟用什麼辦法捉拿此鳥,還不怕被他人得知了去?原來是靠這一籠白鬚鼠。

        他微微點了點頭,當年他在蒼梧山上之時,也是讀過不少遊記仙傳,知道這白鬚鼠乃是妖梟最愛捕食的獵物之一,還能助長其修為,難怪有王歡有這般信心。

        需知妖梟雖被稱為妖,但未曾化形前,終還是不曾脫禽獸本性,有這一籠美味在前,終究能引得其上鉤,只需落到這片山坳中,憑藉在場這些人,十有**能將此鳥擒獲。

        這戲法拆穿了,倒也就沒有什麼稀奇的了。

        不過這白鬚鼠極是難尋,擅長鑽地藏匿,抓到這一籠也不知道這王歡花費了多少心血。

        有人出言問道:「王道兄,你是從何得來這一籠白鬚鼠的?」

        王歡大聲道:「好叫諸位知道,這一籠白鬚鼠卻也不小弟尋來,而是當日有位散修到玉珍樓中借用了許多法器,為得是前去一處洞府撞機緣,只是他所攜靈貝不夠,是以用此物相抵,只是此後他卻未曾歸來,這才落入了小弟之手,後來小弟才從他留下的手書得知,此人擅長豢養這白鬚鼠。」

        立在他身邊的無眉道人聽了,忍不住湊上來問道:「敢問王道兄,這養鼠之法……」

        王歡哈哈一笑,道:「不瞞道友,小弟這二十年來用心苦研,已是學得了手法,待小弟凝丹之後,日後必也能相助於諸位。」

        眾人聽了這話,都是大喜,紛紛出言誇讚,王歡也是洋洋得意。

        然而就在此時,那籠中白鬚鼠突然慌亂起來,發出吱吱亂叫,他面上一喜,收了話頭,急道:「諸位快快散開,那妖鳥來了。」

        眾人醒覺,曉得是那妖梟到了,都是閉口不言,照著先前安排,各自尋了一處妥帖之地藏身進去,並把口鼻及全身毛竅閉了,不漏出一絲氣息。

        張衍也自到了一株蒼松之下,將逍遙篇中法門運起,便匿去了身形。

        過不了多久,便見一隻三尺大小的灰黑身影正如冥府幽魂一般飛來。

        張衍睜眼看去,見此鳥尖喙利爪,貓眼猴面,一簇耳羽飛立,滿身軟絨褐斑,尾後一蓬如簽鋼翎,渾身黑氣纏繞,凶睛如電,飛騰間卻是無聲無息。

        這妖鳥是被一籠白鬚鼠吸引而來,只是到了此處,卻在空中兜圈子,遲遲不見下落。

        王歡倒是神色篤定的很,不見絲毫急躁,這妖梟只擅夜行,白日無力,就算不中這圈套,只要引得其滯留不去,也一樣能將其捉住。

        耐心等了兩個時辰之後,眼看天將破曉,這妖梟終究忍耐不住,突然一個俯衝,如鋼鉤一般的利爪將荊籠輕易抓開,雙爪各抓了一隻白鬚鼠便欲飛走。

        王歡嘿嘿一笑,他把法訣一掐,那荊籠忽然一分,化作幾根籐條,往那妖梟身上一繞,登時就將其捆縛住,將其拖回了地面,此鳥不由發出了一聲淒厲尖嘯。

        王歡不由大喜,興奮中躍出身來,可就在此時,卻見一道白煙飛來,其上立有一名玄袍道人,只一招手,那妖梟連同那荊籠便被一起拿入手中。

        王歡不由大急,喊道:「什麼人……」

        只是他話未說話,一迎上對方那森冷的目光時,卻是渾身一個哆嗦,看了看那渾身上下的飛煙,顫聲道:「化、化丹修士?」

        這玄袍道人隨意掃了他一眼之後,淡淡說道:「這只梟鳥已為我汲章潭氏看中,諾,這是賞給你們的。」

        他隨手丟下一隻也不知死去多少時候的鷺鳥,便不再理睬眾人,一轉身,就縱雲而去。

        王歡面色難看,但大族欺壓散修乃是常事,沒有要了他們的性命已是不錯,他又能如何?

        而且他也想不明白,這神渡峰如此之大,這潭氏修士,怎會如此湊巧的出現在此地?

        若是稍有歷練之人在此,定能知曉是這行人中事先走漏了消息,然而王歡雖是一名玄光三重修士,但卻是以珍玉樓百數年之積蓄培養而出的,一路而來,皆是順風順水,從未經歷過什麼風浪,不明人心詭譎,對平日結交的同道也是提防不深,王管事幾次勸誡,他當時諾諾,轉頭卻又忘了。

        這時躲在周圍中的諸人也是一個個作聲不得,無眉道人目光閃了閃,上來拍著王歡肩膀,嘆道:「王道兄,萬勿灰心,此次不成,還有下次嘛。」

        王歡精神略振,抬首道:「不錯,小弟只要有這養鼠之法在手,總能捲土重來,此才是立身之本。」

        張衍搖頭不已,他人今日能來搶你,難道明日便不能來搶你?

        他望了一眼這行人,便一語不發化光縱身而去。

        他眼望虛空,大道之途,唯有修為方是根本,什麼養鼠之法,那是捨本逐末!

        王家的珍玉樓能打造上好金盤,但卻留下家訓非至交好友不得出手,那是因為他們害怕一旦宣揚出去,此法非但保不住,還會禍及家門。

        可若是他們族中有大能修士坐鎮,此事便是說出來,又何懼他人上門搶奪?

        又如石公懂得尋芝之法,就算化形藥芝亦能尋得,可結局如何?

        費了數十年苦功去學那技藝,自己卻垂垂老朽,不得大道,終是身死道消,末了還得求他人將族中弟子引薦入玄門之中。

        修士縱然一步踏入玄門,但卻也是壽數有限,數百年匆匆而過,豈能分心他顧?

        不重修為,不得長生,一切辛苦努力皆是空中樓閣,夢幻泡影!

        張衍抬首看向高高在上的天穹,要想不再受那束縛,那便唯有心無旁騖,奮勇前行,所有攔阻在大道前一切,都要毫不留情地推倒,碾碎!直至把這天都衝破!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4:57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46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十六竅俱貫通 神渡取藥意從容

    金盤入手之後,張衍便尋了一處僻靜之地,一心一意煉化竅穴。

    這一閉關,便整整用去了兩載時光,待他收功歇氣,已是將那第三十五處竅穴煉了開來。

    這時他只覺得渾身燥熱,胸中真火如鬣,滿溢氣海,只輕輕一搖晃,似乎就要從竅穴噴湧而出。

    他忙將氣息壓住,徐徐收斂,須臾便將這煌煌真火收攝一處,內視而去時,只見這一枚金光火種渾厚如膏,至精至純。

    到了如今,橫亙在的面前,便只餘那最後一處竅穴了。

    而這最後一穴能否貫通,聚出完滿真火,乃是他日後凝丹關鍵,半絲差錯也不可出得。

    周崇舉當日雖是周氏嫡傳,卻也不過開了三十二竅,這已是極為難能可貴了。

    而張衍開得三十五處竅穴,不說前無古人,但古往今來卻也是少之又少。

    而這第三十六竅,更是從未聽說有人曾煉開過,是以打開這竅穴有何變化,他也是全然不知。

    修士修道,若不是修為到了極高境界者,無不是按部就班,循前人之路,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錯哪怕一步,否則功法不成是小,壞了道基那便全然無望了。

    便是大族大家,也無不是用了百數年時間,方才一步步摸索出另行拓竅的法門。

    實則到了張衍這一步,三十五處竅穴煉開,就算是剩餘這最後一處竅穴不去貫通,也已遠遠勝過同輩修士。

    然而他乃一意追尋大道之人,如今尚未竟得全功,又豈會因為這困阻而止步不前?

    當下微微一笑,把手伸入袖中,他人或許難以為繼,可自己殘玉在手,大可放手一試。

    他伸手握住殘玉,持定心神,便往裡沉浸進去。

    這一回,他卻是用足耐心,費了三月時日推演功法。

    待他從殘玉中退出時,臉上卻是一片奕奕神采,此時他已是知道,橫亙在凝丹之前的最大關隘,已經無法阻擋自己了。

    在腦海裡把殘玉中的情形仔細回想了一遍,他自信一笑,這才慢慢運轉起功法來。

    這一行功,他神意凝聚,自是不覺時間流逝。

    忽有一天,那第三十六處竅穴輕輕一跳,耳鼓中聽聞一聲鳴響,卻是與前次不同,自那竅中生出一縷陰氣來。

    那氣海中盤踞的真火如是受了牽引,忽而往上一卷,就將其吞入己身之內。

    這縷陰氣倒也未曾被化去,而是往內圈中一擠,霎時間就將原本聚在一叢精火盡數撐起,逼至外圈,這真火頓成陽中抱陰之局,混作一團,稍一運轉,便如大球般徐徐轉動,妙不可言。

    張衍雖早知有此結果,如今見功行完滿,面上卻也不由微微泛出一抹喜色。

    原先他還有些可惜,這真火精粹抱成一團,若是當真用來煉化金丹,卻是不能將所有火力一齊用上,而眼下如此一來,到真正凝丹之時,火力便無一絲一毫的浪費。

    到了此時,他已是三十六竅盡數貫通!

    張衍起指一算,原來不知不覺已是過了三載歲月。

    只等再取來那最後兩藥,便可尋一地穴凝丹結果了。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將心神安撫下來,閉目端坐不動,只安心待天時到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一日,他耳邊突聞轟雷之音,正是神渡峰雷澤天池之上,陰陽兩氣交攻,引發雷霆震盪所致使。

    張衍雙目一睜,雙瞳中閃過一縷精芒,一拂袍袖,便自石台上飛起,須臾便出了洞府,往那雷鳴之處飛去。

    他飛遁之時,群山之中雷霆陣陣,在空谷來回震盪,似千峰齊動,江河倒灌,耳畔儘是劈山裂海之音。

    此時有不少修士乘風駕雲,亦是紛紛神渡峰而來,他也不去多做理會,只是一味飛遁,不出片刻就到了神渡主峰之上。

    這時他雙目一眯,只見一群白羽紅頂的天鶴正在雷芒之中蹁躚翱翔,繞著山峰來回飛舞,每每有雷光落下,就發出一片歡悅嘯之聲。

    這群天鶴有約莫百餘隻,雖則顯眼之極,但其飛遁之速極為迅捷,尋常玄光修士若是要上去捉拿,卻是極為不易。

    張衍卻是不管不顧,直直闖了過去。

    這群天鶴見有修士闖來,正要往四處分頭躲閃,張衍卻是一聲長嘯,背後忽然騰起一片水色光幕,往空中掃蕩而去,只一眨眼間,這上百隻天鶴便俱都不見。

    收了這群天鶴之後,他未有絲毫停頓,繼續往峰頂飛去,未行多久,又見一群妖鳥,二話不說,又起真光將其刷了進來。

    張衍一路過來,水行真光隨起隨落,一群又一群妖鳥落入水幕之中,不知所蹤。

    掃蕩了不下千餘隻妖禽之後,他仍不擺手,這時目光一掃,卻看見了一隻體型碩大,凶悍無比的碧眼金雕正自前方振翅高飛。

    張衍放聲一笑,把法訣一掐,便化一道青青綠芒飛了上去,

    似這等兇猛妖禽,力大且性烈悍勇,身上鋼羽又不懼尋常法寶,通常寧可身死也不願落入敵手,是以取藥修士平日裡便是撞上了也無心動手,任它自去,可是如今遇上了張衍卻全然無用,只見他把肩頭一抖,就有一道湛湛光華刷了過來。

    這金雕還欲反抗,卻又哪裡能夠?這一道水幕兜頭一落,便不由自主落入了那千流萬川之中,昏昏沉沉隨波逐流去了。

    原本越往這神渡峰上去,這妖禽便越是凶悍,縱然不是修士對手,也可仗著雙翅飛騰迅捷逃之夭夭,是以平素也沒什麼修士上來擒捉,怎奈如今遇上了張衍,卻是大禍臨頭,他飛到哪裡,哪處妖禽便被掃蕩一空。

    張衍自思有了這千餘隻妖禽在手,這藏煉髓無論如何也是足夠,便不再出手,往那神渡峰上最高處飛遁而去。

    不出一刻,他到了峰頭之上,目注著下方攪動如潮的雷池,把那金盤自袖囊中取出,再脫手一擲,這金盤便飛在空中。

    此金鐵之物一現,頃刻間就引得數十道閃如金蛇的雷芒齊至。

    張衍起訣只一催動,金盤嗡嗡一轉,便將這數十道雷芒攝入其中。

    這采攝闕厥雷也是看個人運道,往往上百道雷芒中方有一道精雷,精雷越多,則凝丹之時效用越大。

    而這雷池震動每次也只有半個時辰,若是一次不成,只能下次再求。

    但若修士嫌棄太過麻煩,也可與那藏煉髓隔開時日採取,只是與同一時辰改採之藥相比,終究還是差了一籌。

    張衍在這裡放手採雷,卻有兩人在另一處山頭上觀望,將他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其中一人正是侯氏族長侯伯敘,而另一人,則是一個身著霓裳羽衣,手持金環綵帶的女子,此女也曾與張衍見過,正是當日九瞑教徐公遠身旁那名道侶。

    這女子看了張衍幾眼,指著他對身旁一黑衣道人問道:「司馬道友,此人是誰?」

    這黑衣道人想了想,道:「此人在下倒是不認得。」

    這女子語聲突然尖細了起來,道:「會不會是張衍那小輩改頭換面而來?」

    侯伯敘咳嗽了一聲,出言道:「雖然司馬道友也辨認不出,但也未必見得是那張衍,徐夫人還請稍安勿躁,待我稍候上去問個究竟再說。」

    徐夫人卻是不屑道:「哪還用得著如此麻煩?他只一人來此,待奴家先抓他過來查驗一番。」

    侯伯敘聽了這話,卻是眼皮一跳,急忙阻止道:「道友慢來,我觀這人玄光,倒似是太昊派中法門,需知此處乃是東華洲,非是東海,道友萬萬不可莽撞啊。」

    「太昊派?」

    徐夫人微一猶豫,此來徐公遠也是告誡過她,如是得罪了他人也就罷了,但若是玄門十派,叫她不到萬不得已,卻是切切不可招惹,當真起了衝動的話,那便需不顧一切逃回外海。

    她此來是尋張衍報害子之仇,自是不肯就這麼輕易離去,便煩躁道:「那依侯道友,那又該如何?」

    侯伯敘沉聲道:「司馬道友身為這仙市主人門下執役,自是耳目通靈,此人功法也是玄門正宗,當不是無名之輩,不妨先去打聽一番如何?」

    黑衣道人點點頭,他拿出一枚玉符,伸手抓了一道氣機過來,便把張衍形貌攝入其中,隨後一個稽首,道:「貧道去去就來。」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回轉了過來,對兩人言道:「此人自稱姓岳,五年前曾在此地出現過,與我仙市之中珍玉樓的管事似是相熟。」

    凡是在飛舟仙市出入之人,形貌無不被門前鑑鏡照過,他身為仙市門下執役,只需稍加打探,便知對方來路。

    侯伯敘略一思索,道:「姓岳?岳氏乃是東南大族,難道真是太昊門下?」

    徐夫人不耐煩道:「既然不是那張衍小兒,那便無須前去理會了。」

    侯伯敘搖了搖頭,道:「不然,此人還是來得蹊蹺,為謹慎起見,稍等片刻,老夫還要親自上前查看一番。」

    徐夫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解道:「那為何此刻不問?

    侯伯敘撇了她一眼,苦笑道:「徐夫人需知,如今此人正在採藥,如此人當真不是張衍,老夫冒然上去,豈不是壞了他人道機?如是惱怒之下引來他門中長輩,老夫可是吃不消,左右不過等上半個時辰,徐夫人又何必心急?」

    徐夫人臉上一紅,哼了一聲,也不再吭聲了。

    他們這裡談話,張衍卻是收雷不停,待半個時辰過去,他將金盤重新收入手中,放靈氣進去一探,便察覺到內中有數道精雷來回滾蕩,甚是活潑。

    此行如此順利,他心中也是高興,暗自忖道:「接下來只需在半月之內尋一地穴,便可煉藥化丹了。」

    他事先早已尋思過了,天下滌靈地穴雖多,但卻唯有兩州匯聚之處的地穴最佳。

    東華洲與北冥洲相距十五萬里之遙,那兩洲交界之地,若是他駕劍遁以尋常速度晝夜不息飛馳,差不多要用上十日左右,到了那處,再按圖索驥倒是時間足夠。

    打定主意之後,他也不再耽擱,就將腹下金丹中的靈氣吸起,把小諸天挪移遁法一運,就化一道虹光飛去。

    侯伯敘見他收攝完畢雷芒,斟酌了一下措詞,正想出言招呼,哪知尚未開口,便眼前一花,只見一道遁光往北而去,須臾間便消失在茫茫天際之中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4:5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48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朝踢翻金爐鼎 縱起十萬八千雲

    出了神渡群峰之後,張衍駕劍飛遁,將全身真力催發到了極致,一道虹光飛渡碧空,似逝光驚電,颯然流星,晝夜不息往北飛馳。

    九日之後,他已是到了東華洲與北冥洲兩界交匯之處,此地青山碧水,錦雲如織,天地間峰巒起伏,千岩萬壑,浩氣橫流,莽莽群山如浪奔湧,長空飛鳥競天相逐。

    這一派雄闊河山讓張衍心胸為之一舒,直欲仰天長嘯,恣意暢遊一番。

    不過凝丹要緊,他暫也無心觀覽,當下壓住劍光,自浩渺雲天之上矮下,化一道輕虹一路覓峰尋谷而去。

    此地不愧是兩界相交,地脈糾纏之處,靈氣如潮,罡風肆虐,擠兌得他劍芒搖晃不止,似乎隨時可能被排蕩下來,他忙將遁光駕穩,小心飛渡,心中忖道:「難怪此地少有人至,以我劍遁之剛猛迅烈,到了此處仍是這般吃力,遑論他人。」

    這麼一來,他遁速倒是稍稍慢了幾分,但即便如此,卻也只用了一日夜時間,便找到了三處滌靈穴,略一查探,發現都是清氣充盈,不留纖塵的上好地穴,心中不由泛出一股欣喜之意。

    他也不多次挑刺,選定其中一處地穴,便將劍光一個兜轉,就把大氣衝破,往下落去。

    一入地穴之中,便有陣陣清風拂面而過,氣潮向上湧動,幾個呼吸之後,只覺心肺舒潤,通體安泰。

    這地穴與地根相連,內中千回百轉,似無底幽壑,張衍知道此處容不下任何污穢,便放心往深處飛馳而去。

    約莫去了千丈之深後,他望見了一處一丈來高的石穴,洞外掛滿青藤,內中壁似水洗,光潔溜溜,恰可進去一人,眼前不由一亮,微微一笑,道:「便是此處了。」

    他躍步往裡一縱,隨後自袖囊中抓了一道木精氣上來,又隨手拉過幾根藤枝,起手往上一拍,被這木精之氣一催,不過半個時辰,這籐條便石壁爬滿,將洞門封死。

    張衍袍袖一抖,又飛了數道符籙出來,往那藤上一貼,符上有光華微微一閃,便自隱去。

    此行過來,雖說萬里之內杳無人煙,但卻也要防備萬一,可若做得太過,卻分明是給人指明了方向,如此封門外鬆內緊,乃是借藤枝感應外間氣機變化,卻是最為穩妥不過,萬一有變,還可及時應對。

    待他坐定之後,肩膀一晃,將水行真光運起,將那妖禽從那水幕之中一一抖出,隨後起劍光飛斬。

    這些妖禽早已在水行真光中轉得不知東南西北,俱都渾渾噩噩,自是毫無反抗之力,被張衍一一斬殺,取了脊中精髓出來,再用事先準備好的玉瓶一一盛裝。

    不過一刻功夫,包括那隻凶悍金雕在內,他已斬殺了上百隻妖禽,隨身所攜玉瓶俱已盛滿,自思已這些藏煉髓足夠凝丹之用,便自收手,放了一道太乙金火玄光出來一刷,就將這些妖禽殘餘下來的血羽骨肉掃蕩的乾乾淨淨。

    此刻他目中神光湛然,如今已是內外六藥齊備,正是煉藥凝丹之時!

    這凝煉金丹分作兩個步驟,先用外三藥,以外煉化之法煉出一粒丹種來,再將其吞入腹中,最後以內煉之法凝丹。

    外煉之法倒也不甚困難,所求不外是一個「淨」字,

    從此刻始,直至他凝丹結果,期間所呼所吸,這靈氣皆是那從那一氣芝之上而來,不可混入一絲濁氣。

    但外煉之法,本是去蕪存菁的法門,途中難免有雜質生出,因此需借滌靈地穴那終年流轉的至澈靈氣將污穢沖刷乾淨。

    此舉關係到大道成敗,張衍不敢有絲毫鬆懈,默默調息理氣,安撫心神,隨後一甩袖,將那一氣芝與那明石乳一齊擺了出來,此二物與這處滌靈地穴合在一處,便是那外三藥。

    等那一氣芝上冒出一絲一縷澄澈靈氣之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低喝了一聲,把玄功運轉,那氣海之中八十一股清濁之氣一個激盪,便將五顆玄種托出頂門,懸在上方。

    金丹乃是至精至純之物,是以他需放出玄種靈氣,用那竅內真火反覆鍛燒,將當日雲砂與凝練煞氣之時所帶入體內的雜質盡數煉去,再用明石乳滋養補益,緩緩熬煉,最終便能孕結丹種,等到丹成之後,便無氣精之分,至此功聚集一處,渾成一團,純靠一粒金丹,便能馭使玄妙靈機,浩蕩法力。

    張衍目註上方,凝功一運,只聞「嘩啦」一聲,似有一隻無形大手將五枚玄種抓在一處,全都攪成一團,霎時間便不分彼此,片刻後竟綻放出一分作五彩的瑩瑩光華來。

    張衍瞅準時機,把法訣一掐,一張嘴,就把那一團練就的竅內真火從氣海中引出,噴在了那玄種之上。

    受那瑩亮真火一燒,那五色光華似是不堪忍受,發出噼啪聲響,隱隱有崩裂之兆。

    他卻不慌不忙起指一引,就從那瓶中飛出來數滴明石乳,往上澆灌而去,猶如甘霖降頂,靈雨滋潤,那一團光暈又安穩下來。

    漸漸的,便有一縷黑氣從中飄散而出,只是在這滌靈地穴內卻無容身之所,甫一出現,便被那穴中清氣滌盪乾淨,而此時那五彩光華,也是微不可察的褪去一分。

    張衍耐心以真火熬煉,但凡那團光華有裂解之象,就鼓蕩真力,竭力用靈氣將其裹住,再以明石乳補増攢和,總不叫其散失半點。

    若是尋常修士,所具不過一粒玄種,氣海中不過十數道靈氣,此法自是無需半個時辰便能功成完滿。

    但張衍五行玄種齊備,足足八十一口靈氣,自是要比他人多出數倍苦功。

    約莫一日夜後,洞府之中傳來一聲低喝,張衍將真火一收,只見面前現出一粒淨裸裸赤灑灑,圓坨坨光灼灼的金丹來,他朗聲一笑,一仰脖,便將其吞入腹中。

    此丹不過是一粒丹種,他仍需用內三藥,使內煉之法鍛燒,方可成就丹果。

    他往裡內視而去,觀此丹種色澤,便是後續不出岔子,便能在四品金丹之上。

    丹分九品,藥佔三分,法佔三分,運佔三分。

    藥佔三分,乃是說修士所尋得的內外六藥若俱是上品,便有三品之功。

    法佔三分,是指修士苦練玄功法門,若是上乘功法,就又得三品之功。

    而最後所說運佔三分,則是指那上三藥渺茫難測,全賴修士自身運勢機緣,無從捉摸。

    實則大派弟子,若不是根器太差,功法不濟,或者外三藥品質不佳,多半也能丹成六品上下,而張衍所修太乙玄光乃是玄門上乘功法,所得外三藥亦俱是上佳,能成此丹種毫不意外。

    不過此丹種一成,張衍已再無回頭之路可走,若是內煉之時感應捉攝不到那上三藥,便休想再將丹品提升。

    到了這一步,他面上微微現出凝重之色。

    寰辰精、無漏風,應心火,此三物為上三藥。得其一種便可提升一品之功,若是根基已在四品之上,三藥俱得,則可丹成一品!

    可這三藥何時該起,何時該落,何時該盛,何時該衰,他卻無從去知曉。

    外煉之法因在身外所煉,是以無甚秘密可言,不過是按部就班,按圖索驥,人人可以為之。

    然則這內煉之法卻是暗含妙法竅訣,無論師徒世家皆是口傳心授,從不著述文字,不輕易拿出示人。

    大門大派之所以強盛不衰,除了功法上乘,佔據靈穴之外,就有這代代傳承的秘訣在內。

    就算你幸而在外得撞仙緣,但若與本門功法不合,凝丹之時便無法得師門前輩指點,雖則大處先人一步,但這些小處卻無法求人,只能靠自己的機緣運數。

    而無論你是多麼天資聰穎,根器深厚之人,若想當真成就仙道,成丹便唯有一次機緣,成了便是成了,不成便是不成。

    似那等凝丹失敗的小金丹之士,十有八九是大道無望的。

    在溟滄派中,張衍雖拜在周崇舉門下,但周崇舉原先乃是周門嫡系弟子,所知凝丹法門乃是周氏數千年傳承,與張衍所修功法截然不同,因此之故,就算他全盤告知,也是對張衍毫無用處。

    張衍自思,若只給他一次機會,自己或可丹成四品之上,但想要丹成一品,卻是渺茫之極。

    可他卻並不擔憂,反而臉上微微含笑。

    他伸手入袖,輕輕拿住一塊堅潤滑膩的玉石。

    有這一方推演功法的殘玉在手,他足可逆轉乾坤,煉藥成丹,就算不知法訣竅要,他又有何懼之?

    他自袖囊中將內三藥取出,隨後把手一指,四候水,闕厥雷,藏煉髓俱都飛起。

    四候水從化作一汪清水從他周身孔竅中鑽入,最終藏與下府。

    藏煉髓則被他吞入腹中,藏與中府,而闕厥雷則是自頂門而下,藏與上府之中。

    待內三藥備齊之後,他將雙目緩閉,持定心神,放心大膽往那殘玉中沉浸進去。

    倏爾間,那玉中與他一般無二的分身便睜開雙目,趺坐而起,把那法訣捏動。

    不過片刻之後,他便從玉中退出,默默道:「丹成三品,雖則可堪入目,不過與我期望相較甚遠,仍需再試。」

    他定了定神,心神再次往殘玉中沉入。

    這一番嘗試下來,外間就過去了一日。

    待他心神再次退出後,臉上若有所思,暗道:「十次之中倒有五六次能凝出那寰辰精,想必是我那內三藥俱是上品的緣故,而無漏風則是只見一次,不過這卻無礙,左右不過多推演幾次罷了,倒是那應心火卻從來未曾得見。」

    不過他並不擔憂,一旦於推演中偶爾有上三藥出現,他便可將此過程的的步驟和細節牢牢記下,再反覆鍛鍊,直至將此法徹底掌握,百試百靈為止。

    於是在接下來的時日中,他在殘玉中一遍又一遍反覆推演,也不知熬磨了多少遍之後,終將那無漏風與寰辰精的訣竅摸熟。

    至此,他已是了悟丹成二品之法,若是他僅僅志向止步於此,已可煉藥化丹了。

    然而他是乃是想有朝一日成仙了得之人,又豈會滿足這一步?

    成丹之路,便是修士架上天梯,天梯不高,又怎能攀上天穹?

    張衍微微皺起了眉頭,眼前唯一的障礙,便是那應心火了,如今已在殘玉推演了上千遍,卻還是無緣得見。

    原本說來,他倒也無需著急,不過是繼續推演下去,百遍不成,那就一千遍,千遍不成,那就一萬遍,總能摸索出來,但是此處卻有一個關隘。

    眼下距離他離開神渡峰後,已是過了十二日。

    其餘內藥還好說,但那闕厥雷還能再在上府中藏住三日,過了時辰,便要消散出去,因此他必須在這剩餘的三日之內獲得那應心火的法門,這才能練出一品丹果來。

    張衍心中也是奇怪,需知三藥並無上下之分,緣何其餘二藥總有機緣出現,而這應心火卻始終如此難覓?

    他反覆琢磨,冥思深想,口中道:「應心火,應心火……」

    忽而間,他眉頭一跳,想那了衝破玄光境界之時的情形,卻是腦海中靈光一閃。

    此火,說得不就是自己的本心麼?

    若無一顆在修道之途中不懼危劫,迎難而上,一往無前之心,只是惜身顧命,卻也不過是個守屍之奴,又何談成就大道?

    他在殘玉中能推演功法,但也只能助他成就那寰成精與無漏風,卻少了那一種不窺大道,便絕不回頭的心境。

    此刻唯有將那這殘玉拋在一邊,徹底摒棄自己後路,奮起堅心,方能見真!

    「既是如此……」他雙目一閃,索性不再運功,而是默坐不動,慢慢等待時日過去。

    他這是要到等那最後一日再行凝丹,不給自己留下絲毫退路。

    兩日匆匆而過,眨眼便到了第十五日,他雙目中漸漸透出一股一往無回的堅定氣勢來。

    此刻他已是破釜沉舟,將自己逼到懸崖邊上,是成是敗,便在此一舉!

    他坐定石上,內視氣海,先將中府之內那如乳似膏的藏煉髓引出,往那丹種上一落,稍稍運轉之後,便盡數被那丹種吸納進去。

    隨後丹種只一轉動,就將那一團真火收攝進來,過得片刻之後,他上府之門放開一隙,霎時激得雷芒歡動,一道電蛇落下,迫不及待往那丹種之上狠狠劈去,似要將其一氣打破。

    這雷芒乃是淬丹之用,在外間浴雷時看不出絲毫威勢,可在體內時卻甚是強橫凶霸。

    受此雷芒劈打,這丹種不禁一顫,原本光亮的表面亦是出現幾道裂痕,內中真火溢出,色澤也黯淡下去了幾分。

    張衍並不慌張,只將那甲子四候水從下府中引上來,再灌入丹種之中,得了這清清湛湛的靈水滋養,真火一降,此種便又生出幾許潤澤之色,那裂痕漸漸又有癒合之兆。

    此時他再次運轉金丹,繼續吸攝周身精氣靈真,過不了多時,便又開了府門,引動一道雷芒下落,如此反覆淬煉,不知多久之後,忽而他身軀輕輕一顫,就有一點精光自下府中生出,緩緩飄蕩上來。

    張衍知道,此物便是那寰辰精,當下不再猶豫,稍將丹種運轉,便小心將其納進來。

    此藥一得,原先丹上那道道裂痕便化作如蛛絲一般細小,若不細觀,幾乎不可察覺。

    又過了片刻,他忽覺上府一震,就有一股清氣如風而出。

    此風一起,狂猛無儔,左衝右突,便拚命要從身軀中鑽出去,彷彿要將他身軀撐開一般,哪怕拚命圍追堵截,仍是執意要從毛竅中鑽出體外。

    張衍面色不變,此間情形他已在殘玉中遇到不下數百次,早知如何應對,是以毫不慌亂,只把參神契玄功運轉,渾身上下頓時堅若金鐵,渾似一塊。

    這無漏風立時變得無處可去,遊蕩了少許時刻之後,似是尋覓到了最終歸宿,就往那丹種上攀附而去。

    張衍卻是等候已久,運轉此種,只一個顫動,此藥亦是如同那寰辰精一般收入丹中。

    接連得了兩藥之後,這顆金丹霎時變得金光燦燦,灼亮圓潤,其上那絲絲裂紋正在緩緩收攏。

    到了這一步,若是再無那最後一藥出現,待那裂紋徹底收合,此丹便會凝成渾然無暇的一粒,只得成就那二品金丹,可偏偏那應心火仍是不見半點蹤影。

    到了這最後一刻,張衍只覺靈台一片空明淨澈,自修道以來的種種景象從眼前閃過,隨後一切從身邊遠去,只留下虛無一片,漸漸的,他好像體悟到這天地間似有一張大網罩在身上,阻礙他邁出這一步,就在這緊要時刻,他心中猛然奮起了一股執念,「任你天牢地籠,要想阻我成道,卻是不能!」

    他這一顆堅凝無匹之心,霎時化作一股誓要劈開天地的意志,霍然衝開那層桎梏,倏爾間,一叢明火自心頭點燃,就有無窮光亮放了出來,衝到這丹種之上將其一炙,那丹上裂紋此時巧好一合,他只覺得腦中轟然一震,一股氤氳之氣蒸騰欲沸,霎時遊走周身經脈竅穴,好一會兒再平復下來。

    待收攏氣息,再睜眼看去時,只見一顆澄澈至極,通體淨華,一如琉璃的丹果沉墜腹中。

    張衍哈哈一聲大笑,口中吟道:

    「山外尋藥磨道心,兩洲界中悟真性,

    丹成琉璃金赤果 欲攀遠峰參妙行。

    西方金鼓聚虎形,東來紫氣躍龍吟,

    一朝踢翻金爐鼎,縱起十萬八千雲!」

    吟罷,他一振袍袖,震動金丹,便化作一道如雲似霧的煙氣,瞬間衝過千山萬水,直入九霄雲中。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51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1-6 10:52 編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回東華 陰戮真靈

    張衍這一縱雲飛馳,便是數日過去。

    他在兩洲界間遍覽無邊山水,如畫江山,心中也是感慨,自己若只是一介凡人,不過望穿青碧,空自悵嘆罷了,又豈能如眼下這般乘風去萬里,遨遊天地間?

    自從出溟滄派山門之後,如今已是過去了整整二十載歲月,他已是煉丹功成,比之玄光境時大不相同,舉手投足間都有煙波景從,幻霧如影相隨。

    修士一旦邁入化丹境界,一身精氣玄光俱皆化為丹中精煞,飛騰運轉之時,望之如煙嵐飛霧,瑞靄祥雲,當真是浩虛飄渺,輕靈出塵,有那仙家氣象。

    在這高渺雲天之上,東北兩界之間,有無數罡風肆虐,雲如龍虎,狂嘯如潮,張衍方到此處時,連穩住遁光都十分艱難,可現下卻是飛渡碧空只若等閒,逍遙自在,不覺絲毫滯礙。

    他正飛遁中,目光一轉,忽而掃見一座高峻險山,峭峰孤拔,壁立千仞,甚至雄奇。

    他心中不由讚了聲,便按下雲頭,往那峰巔之上一落,眼看雲海波濤,似無邊巨瀾,漫舒漫卷,演化風雲,心神便自平復,嘴角微微含笑,一一體會那丹成之後的諸多妙處。

    他攤開手掌,目注而去,自有一道裊裊白煙自竅穴中飛出,隨著他心意變動,便化作飛馬,白象,凶禽,蛟龍等等諸多形狀。

    見這煙氣可廣可微,隨心駕馭,他也不由微微點頭,又發力一催,這一股煙氣便滾滾而去,霎時將那面前雲海劈開一道溝壑來。

    張衍心中也是驚訝,未曾想自己這丹煞威力之大,竟一至於斯,心中不禁忖思,便是那太乙金火玄光,若是遇上這等煙氣,恐怕也是頃刻間破散潰敗的下場。

    他默立片刻,又伸出兩指一點,便自指尖之上飛出兩道煙氣來,一指上是青青煙嵐,一指上是藍霧煙波,隨著他把玄功輕馭,這兩縷煙靄立時變幻形色,流轉五光,不過他若是心神稍稍分開,那輝芒便又褪去,重又化為兩股白煙。

    修士在玄光境界之時,因修煉玄種之故,玄光自有五行之屬,而凝丹之後,這丹煞自也是這般,不過這丹煞之屬,卻不能單純從外象之上分辨。

    張衍曾聽范長青說過,丹成之後,有諸多女修喜好採集各色砂精,融煉入那丹煞之中,此舉雖不能增添丹煞之威,但如此一來,無論是與人爭鬥還是飛遁行雲,她們所喚出的煞氣總是千般瑞麗,萬般鮮彩,有一股華美之象。

    張衍偏好玄色,但卻無心浪費時日去採集什麼精砂,改換煞氣之貌。且那些飛空時黑霧滾滾,濃雲蔽日的修士,怎麼看也是魔道中人,不類玄門正宗,不過徒自招惹麻煩而已。

    他微微一笑,把袍袖一拂,這股煙氣又倏爾散開,化作一片遮山籠海的茫茫煙雲,與那雲海攪在一處,翻騰不休。

    這時,他臉上現出思索之色,過得片刻之後,他趺坐下來,將那五行真光運轉。

    好一會兒,他才收了法訣,心道:「果然,一步踏入化丹之境後,我修煉起這五行真光也比先前快了許多,以我眼下法力,不過數月時日,就能將這土行真光修煉至小成,回到門中,若是與他人爭鬥之時,還能多一樁倚仗。」

    先前他在神渡峰中時,雖則每日煉化竅穴,卻也未曾放下這門道法,亦是苦練不輟,若論功行,到了如今也有五六年的火候,只差臨門一腳了。

    他心中覬覦那十大弟子之位,自認到時定會與同門相爭,若是多些手段總是好的,且重回山門之後,起初一段時間他怕是不得空閒,也未必有功夫定下心來修行,遂準備在外再苦修一些時日,將功行道法提升幾分,再回門中不遲。

    只是在返轉山門之前,他還有幾件事情要辦。

    一是他曾與東槿子有約,對方護他出得青寸山,而他凝丹之後,則需將一氣芝交還對方手上,此事當要前去了結。

    還有一樁,當日他曾答應過石公,要把他一位後輩引薦入玄門正派中修行。

    這事他早有腹案,想把此老後輩引薦入北辰派門下,當日他曾答應嚴長老去海外一行,將幾名後輩帶回,雖則此事另有變故,但他回去總要給個交代,況且來日盧媚娘將攜其弟來他昭幽天池中修行,此女乃是嚴長老正妻,不能不提,至於那石公後輩,正可順手帶上。

    想到此處時,他忽然憶起一樁事來,神色一動,便喝了聲,道:「張駒何在?」

    隨著這一聲喊,就有一個眉清目秀的稚齡童子轉了出來,只是面上卻老沉穩重,對著張衍躬身一禮道:「老爺,小童在此,不知老爺何事吩咐?」

    張衍笑道:「當日那法寶真靈我由你帶去照拂,不知如今怎樣了?」

    山河童子道:「回老爺,此真靈原本就心智不高,當初被她那主人誆去,妄圖借真靈之精合身破嬰,想憑此成就洞天之位,可最後功敗垂成,自己身死魂消不說,這真靈也是大傷元氣,如今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張衍略一沉吟,道:「且容我看來。」

    山河童子應了一聲,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腳下霎時展開了一副山水圖卷,畫中有山有水,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無不具備。

    他輕輕喚了一聲,未幾,便從畫中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白衣少女,黑髮披肩,柳葉雙眉,下巴尖尖,面容清秀端雅,只是臉色蒼白,身軀嬌嬌小小,略顯瘦弱,彷彿一陣風便會吹走,眼望四周時,瞳中略有茫然之色。

    她往張衍這處望過來時,卻是肩膀一顫,目光中露出怯懼之意,慌忙躲在山河童子身後,不敢往外探頭,卻見身軀仍是瑟瑟發抖。

    山河童子苦笑道:「她被老爺身上那北冥劍靈所驚嚇,是以對老爺尤為懼怕,老爺想要祭煉此寶,怕是不易。」

    張衍搖頭感嘆道:「想不到一件殺伐之寶,卻變得如此模樣。」

    山河童子也是唏噓不已,嘆道:「數百年前小童也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她卻不是這般模樣,當真是煞氣衝天,凶橫絕倫,出則奪命,此刀之下不知斬殺了多少大能修士,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想來也是跟錯了主人之故。」

    張衍當日斬殺了崇越真觀的沈鳴孤之後,便在其袖囊中發現了那把「陰戮刀」,只是這刀中真靈不知因何緣由,卻是一幅虛弱不堪的模樣,似乎隨時可能消散而去。

    這刀原先名聲張衍也曾依稀聽聞,端的是凶厲無儔,若是未經祭煉,他留在身邊卻是異常凶險。

    不過此刀乃是一把玄器,雖則受了重創,他卻也沒有送出去的道理,因此便命山河童子把這真靈設法誘入山河圖中。

    法寶真靈若是主動到了同類軀殼之中,等若自縛手足,無從施展手段,這山河圖雖是不是殺戮之寶,但好歹也一件玄器,本體堅固,再加上這陰戮真靈早已忘卻了己身,極為容易便被山河童子哄入圖中,不得出來。

    刀中真靈與本體一分,張衍便無後顧之憂,放心大膽把這陰戮刀收在囊中,之前他因尋藥之故東奔西走,倒也無心問詢,只是眼下煉藥丹成,便又想起了此事。

    若是法寶真靈修煉到脫殼而去的地步,倒也無需如此麻煩,直接祭煉軀殼就是了,可如今這般情形,若當真要駕馭這把玄器,則非得真靈應下不可。

    張衍思索了片刻,心中突然有了一絲奇異的念頭,隱隱約約覺得這法寶歸屬未必是落在自己身上,這念頭卻是來得毫無來由,似乎突然從心底裡冒出來一般,再想往裡深想,卻是無從探究了。

    他灑然一笑,左右不過一件外物,得了不過錦上添花,失了也無有損失,又何須太過放在心上?便對山河童子言道:「且讓她繼續居於你那山河圖中,此事待我回山再議。」

    山河童子機靈,當下應了聲,就與那陰戮真靈往山河圖中一沉,隨後圖卷沿畫軸一卷,便自收起。。

    張衍手一指,此物就又落入他的袖中,隨後縱雲而起,駕乘劍光,往南而去。

    此先來兩洲界中,前後用了七天,如今回返東華洲,遁速卻是快了一倍不止。不過三日便又回轉了神渡峰的地界,他目光一掃,便又瞧見了那飛舟仙市,不禁忖道:「我身上還有數百妖禽,我卻已是用不著,帶回去也是無用,不若尋個地方賣了,好過留在真光之中。」

    想到這裡,他便把劍光一收,身上化出一道煙雲,裹著他往飛舟仙市上而來。

    此時正值正午,仙市之上有諸多修士往來,見了他一路踏煙飛至,往門樓而去,都是臉上變色,紛紛往道途兩旁退避,不敢與他爭先,有一修士有些莽撞,見門前空處一片,正要搶上前去,卻冷不防被同伴拉了一把,還不知何故,正要發怒,那同伴卻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看了張衍一眼,頓時臉色一白,險些立不穩雲頭。

    張衍自是不去理會他們,過了那仙市正門之後,忽然心有所感,往掛在門樓上的鑑鏡看了一眼,一皺眉頭,索性把煙氣收了,一路往珍玉樓的方向飛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53
第一百二十章 鏡辨真容 仙市尋仇

    張衍認準方向,轉了幾圈之後,便到了珍玉樓前,只是步入其中時,迎出來的卻並不是五年前所見的王管事,而是一個青布長衫,兩鬢霜白的中年文士。

    見了張衍,他面帶笑容上來一揖,口中道:「尊客此來,不知是看中敝樓何物啊?」

    張衍奇道:「此處原先那位管事不在了麼?」

    「尊客是說王管事?」

    這中年文士眉頭一皺,目光中露出警惕之色。

    他打量了張衍一番,先前那熱情也稍稍降了幾分,語氣略顯生硬道:「好叫尊客知曉,此人貪得無厭,其弟竊取了我汲章譚氏一門外技,以為同道所唾棄,如今早已是逃之夭夭了,不知所蹤了。」

    他不過是明氣修為,看不出張衍深淺來,因前幾次也有人打著王管事故舊的名號上門前來尋釁,是以言語中隱隱點出自己有譚氏背景,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張衍聽了這話,只是微微感慨,倒是不覺意外。

    當日王歡將自己懂得豢養白鬚鼠之事當眾說出後,他便料到必定會有這麼一天。

    不用說,定是那譚氏覬覦王家此法,是以巧取豪奪罷了。

    沒有相匹配的道法修為,便是懂得的外道之法再是了得,也不過是小兒持金,難以保全,最後還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他搖了搖頭,又問道:「此事發生在何時?」

    這中年文士皺眉看了他一眼,只是見其氣度不凡,一望就不是尋常人物,是以仍耐著性子回答道:「總有四五年了。」

    張衍點了點頭,不再深究,道:「我此處有為數不少妖禽,乃是從神渡峰上得來,店家可收得?」

    說到生意,中年文士頓時來了精神,臉上笑容復起,道:「不知尊客帶來多少妖禽,需知敝樓可是不做小買賣的。」

    張衍微笑道:「具體數目貧道也是不知,略略估算,約莫七百餘隻妖禽吧。」

    與那普通修士只能一隻隻分開擒捉不同,當日他可是將那妖禽成群成群地掃入真光之中,這七百餘隻,無疑只個驚人數目,若他此刻還是玄光修士,自是要避忌一些,可如今他乃是化丹修為,自是無需顧忌這些了。

    「七百餘?」

    這中年文士初時還是一副鎮定模樣,聽了這數目之後,卻是嚇了一跳,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定定看著張衍,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道:「多少?」

    張衍笑了笑,道:「只多不少。」

    中年文士目露驚疑之色,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定定看著張衍,片刻後他才驚覺回來,低頭想了想,猶豫了一下,道:「尊客,這妖禽數目頗大,鄙人做不了主,請尊客稍待片刻,鄙人去請東家來此。」

    張衍微微頜首,道:「店家請便。」

    中年文士急急往內堂裡去了,不多時,他便與一個年輕修士一起走了出來。

    此人乃是玄光修士,見了張衍之後,臉色微微一變,他也是有眼力的,一看張衍鼻竅下方煙氣隱隱,便隱約猜出他乃是一名化丹修士,當下不敢怠慢,急急趕上幾步,拱手道:「在下譚鐘,乃是汲章譚氏門下,敢問尊客貴姓?」

    張衍淡淡說道:「在下姓張,乃是溟滄派弟子。」

    譚鐘猛然吃了一驚,忙又躬身一禮,慌道:「仙駕荏臨敝樓,蓬蓽生輝,還請入雅苑上座。」

    說著,他便側身一引。

    他雖是譚氏弟子,也算是玄門世家出身,但他乃是旁支庶出,血脈與主家相隔甚遠,且他資質不高,入得玄光境之後,一連蹉跎數十年光影,修為了無寸進,因此才被丟來看守這片新得產業。

    往年倒也有溟滄派弟子來這仙市走動,不過多半是師徒一脈門下,可在他眼裡看來,管他什麼師徒世家,溟滄派這等龐然巨物,隨便出來一個弟子都不是自己可以輕易得罪的。

    張衍卻是笑著擺手,道:「譚道友不必如此麻煩,貧道還有要事去辦,這許多妖禽你若能買下,我便都出給你。」

    譚鍾不覺有些為難,他也不知那些妖禽是死是活,是好是壞,這又如何出價?

    他曾為族中打理過族產,是以也曉得,玄門十大派中,有些弟子往往便是拿一些不值價的法器過來,強逼著他們這等開門迎客之人買下來。

    背景若是不大的店家,為了不得罪對方,吃點虧也是認了,他心中還以為張衍也是如此。

    不說對方乃是溟滄弟子,只是以那化丹修士的身份,他也萬萬得罪不起,便咬牙道:「若是以單只妖禽而論,當值靈貝二十上下,七百餘隻妖禽,湊個整數,萬五靈貝,仙駕且看如何?」

    只是說出這個價碼後,他卻是心頭滴血,希望對方不要太過。

    需知妖禽修煉時日越長,則其中藏煉髓越是價高,只是此等妖禽卻也難捉的很,在他看來,七百餘隻妖禽,當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張衍卻是笑著點頭,道:「就按此價吧。」

    譚鐘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心中暗暗苦笑:「幸好這一位胃口不大,否則若族中怪罪下來,也只會尋我的不是。」

    定了定神,拱手道:「不知仙駕那些妖禽置在何處?可需在下遣人去取?」

    張衍一笑,把手一拍,就有一道煙霧騰起,譚鐘只覺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待這片濃霧散去後,他不禁目瞪口呆。

    只見整個大廳之中,已是重重疊疊堆滿了數百隻昏沉不醒的妖禽,他失神了片刻,卻失聲道:「天鶴?鴻鵠?」

    眼前這妖禽之種,竟是一些最為難以擒捉的,心中頓時知曉,此次卻是自己佔了大便宜了。

    而此時仙市一座飛樓中,司馬道人坐於蒲團之上,眉頭緊緊皺起,似乎正有為難之事。

    先前張衍過了牌門之後,他便從鑑鏡中看出此人正是侯伯敘和那徐夫人所尋之人,按照先前約定,原本他應該立刻遣人前去告知,只是此刻他卻有些舉棋不定。

    他原先不知道這侯,徐二人究竟在找尋何人,因這兩人給出的報酬不少,當時他正急需靈貝,且他當年還欠下侯氏一份人情,是以也無法推脫,便應了下來。

    只是事後他卻覺得不對,能讓這兩人出手對付的又豈能是尋常人?

    便暗底下派人去查探這張衍究竟是何身份,後來回報卻是令他嚇了一跳,覺得自己隱隱跳入了一個坑中。

    「溟滄派的真傳弟子啊。」

    他眉頭緊皺,且從鑑鏡中看來,張衍如今還是煉藥功成的化丹修士。他當然知曉這份量有多麼重,他雖然願意幫助侯伯敘,可卻又不想把自己陷進去。

    半晌之後,他終於做了決定,沉聲喝道:「來人。」

    立時有一個頗為精幹,雙目明亮的年輕修士走了進來,拱手道:「司馬執役,何事吩咐?」

    司馬道人先是小聲吩咐了一句,隨後又道:「你見了他後,就說有人欲尋他的麻煩,讓他有個提防。」

    這年輕修士不敢多問,躬身一禮,便領命去了。

    過不了多久,先前得了消息的侯伯敘與徐夫人也是匆匆趕至,徐夫人迫不及待地喊道:「司馬道友,可是那小賊出現了?」

    徐夫人那特有的尖利聲響刺得司馬道人一皺眉,他咳嗽了一聲,才道:「半個時辰之前,貧道發現那人來到此地,細察之下,果然是兩位欲尋之人。」

    侯伯敘神情頓時振奮起來,徐夫人也是杏目圓瞪,緊緊攥住了手中飄帶,指甲彷彿都要陷入肉中。

    他們二人在這神渡峰上等了數年,卻並未等得張衍來此,反而還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二人還生出了齟齬,若不是侯伯敘始終堅持,並許諾下種種條件,徐夫人怕是早已離去了,此時聽聞這個消息,不覺欣喜萬分,徐夫人更是覺得,大仇即將得報了。

    只是侯伯敘卻是謹慎了許多,興奮過去之後,便又懷疑道:「道友未曾看錯?」

    司馬道人臉色平靜,淡淡說道:「如是二位所描述形貌不差,當是此人無誤。」

    「好!」侯伯敘對著司馬道人一拱手,正色道:「不管我等是否能除此小賊,都要謝過道兄厚義了。」

    司馬道人輕輕擺手,道:「兩位不必客氣,貧道也得了兩位不少好處,只是貧道卻有一語奉告。」

    侯伯敘道:「道友請說。」

    司馬道人對著二人拱了拱手,道:「此地乃是飛舟仙市,二位若要尋仇,還請給在下幾分薄面,等此人出了仙市再作打算,如何?」

    侯伯敘看徐夫人一眼,見她並無反對之意,便點頭道:「好,司馬道友這些年來也襄助了我二人不少,便待這小賊出了仙市,我等再動手不遲!」

    徐夫人銀牙暗咬,道:「今日就是這小賊授首之時,奴家定要手刃此賊,為我孩兒報仇雪恨。」

    侯伯敘哈哈一笑,道:「夫人放心,我二人出馬,任他如何厲害,也不過是一個玄光修士,此行是十拿九穩,只是按事先所說,此人首級卻需歸我。」

    司馬道人冷眼旁觀,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有意如此,他卻並未將張衍如今已是化丹修士一事告知二人。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5:0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54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休道無神通 隻手捉雲龍

    張衍收下譚鐘給出的萬五靈貝之後,便踏煙而起,施施然從珍玉樓中飄出。

    此時這飛樓之外,卻有一名年輕修士駕馭法器來迴游弋。

    這人不過是明氣修為,但見張衍從飛樓中出來,卻是不閃不避,反而做出一副歡喜模樣,迎了上來,驚喜道:「果真是前輩在此,前次匆匆一別,還未及請益,龐章何幸,今日竟能再睹前輩仙顏。」

    他適才得了司馬道人的吩咐,便暗中尋到此地,雖知張衍就在這珍玉樓中,但因那譚氏弟子與他有舊,怕對方喊破了自己身份,是以不想入內,此刻見得張衍,便裝作熟人模樣打了聲招呼。

    張衍目光一閃,他心思靈透,這人與他素不相識,卻做出一副如此熟稔的樣子,定是有什麼話私下要與他說,以他如今修為,倒也不怕對方弄鬼,便順著對方言語說道:「原來是龐章,倒是有些日子不見了,嗯,你隨我來,貧道有些要話倒要問你。」

    龐章長長舒了一口氣,適才與張衍搭話,他也是忐忑不安,兩人修為差距太大,雖是在這仙市之中,但看司馬執役那模樣,若是對方一個不滿意將他隨手打殺了,怕也無人為自己出頭,

    兩人到了一邊,張衍負手而立,掃了龐章一眼,道:「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龐章對著他恭敬一禮,半真半假地說道:「前輩,在下此來,也是受一位師長所托,他命在下前來告知,這仙市之外,似有兩人對前輩不懷好意,只是他們在仙市之中尚且不敢動手,望前輩出了此地之後多加小心了。」

    他說完之後,不敢多留,又對著張衍一禮,便告退離去。

    張衍看了一眼此人背影,卻是無謂一笑,依他眼下修為,只要來得不是元嬰真人,便是鬥不過也可用遁法及時脫身。

    若他還是玄光修士,聽了這番話手,自然要去費心思量,好生籌謀,把各個關節想通,方才敢放膽行事,可如今他卻根本無需去想此人說得是真是假,若是有人前來攔阻,只管仗劍殺伐就是,這便是修為境界不同所帶來的差距了。

    此時侯伯敘與徐夫人正在一幢宮觀中耐心等候,只待張衍出去便可出外動手。

    只是不知何故,侯伯敘卻突然覺得有些心緒不寧。

    似修為到了他這一步,冥冥之中已可有些關乎自身福禍凶吉的感應,可這往往只是突如其來的一個念頭,或者只是一陣心血來潮,混在那無數神思之中,若是不去刻意留神,怕是片刻便會被拋諸腦後。

    只是眼下這煩躁之感卻揮之不去,令他心頭蒙了一層陰霾。

    他與徐夫人會面之後,方才知曉張衍當日之所以能在外海連連斬殺同輩修士,那是因為懂得一門秘法,似是能在短時間內將自身修為提升至化丹修士的水準,但兩人商談下來,卻覺得此法定是不能持久,卻也無需太過憂心。

    侯伯敘摸了摸袖中那「五靈白鯉梭」,心神便又重新安定下來。

    心中暗自冷笑,自己有蕭氏所賜在法寶在手,便是那小輩身俱秘法,但終究還是一名玄光修士,又豈能是他二人的對手?

    此物當日自大虛御陣中穿出,他便知道自己那侄兒已是身死陣中,一時間,他有萬念俱灰之感。

    他數十年來死死卡在化丹一重境上,苦苦修行也不得寸進,如今年老體衰,便自知此生修行無望,唯有轉生重修,或還有一線之機。

    而候三郎卻是他族中最為出色的弟子,有望凝丹結果,若是有所成就,將來還可將他轉世之身度入玄門之中。

    因而他苦苦培養候三郎多年,可如今這一切已經盡成泡影,他遂把這一腔仇恨全都投到張衍身上,若不是為了此人,自己那侄兒又豈會身死魂消?

    想到這裡,他更是恨意洶洶,轉眼看去,只見徐夫人眼中冷芒電閃,粉面扭曲,殺氣騰騰,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相信與張衍相鬥之時,不用自己多說,也會第一時間撲將上去。

    侯伯敘稍稍安心,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此番他還拉了此女過來,若是兩名化丹修士還拿不下去一名玄光修士,那還不如一頭撞死。

    就在這時,有一名道童走了進來,恭敬說道:「兩位前輩,恩師命在下前來告知,兩位欲尋那人如今已從那珍玉樓中出來,正自仙市西門而出……」

    他話未說完,徐夫人已是急不可耐,登時就化作一道清煙,向外飛了出去。

    侯伯敘卻是還不忘向那童兒關照一句,道:「回去告訴司馬道友,此番老夫謝過了。」

    說完,他也是縱身而起,腋下生風,追著徐夫人往外飛去。

    這兩人到了一路飛馳,先一步出了仙市,在那西面牌門之前站定,不出一刻,便瞧見一高大挺拔的身影自門內飛出,衣袂飄飄,卓爾不凡。

    徐夫人怎會忘記他的模樣,尖叫一聲,道:「小輩,還我孩兒命來!」

    她舉起一隻黃澄澄的金環,劈手就打了過去。

    見果真有人對自己下手,張衍眉毛一揚,身形不動,面前自有一道煙氣飛起,就將這金環擋了下來。

    他舉目一顧,見面前站著兩人,一個是白發白鬚,形貌威嚴的老者,而另一人,卻是一名身著霓裳羽衣,柳腰細眉的女子。

    此女張衍當日曾在外海見過一面,他自也不會忘了,便笑道:「原來是徐夫人,你不在小周山中享福,卻跑來找我作甚?」

    見他一副輕鬆寫意,從容自在的模樣,又見他渾身上下煙雲繚繞,幻霧托籠,分明是一副化丹修士的模樣,這兩人俱是神色微變,免不了有些怔忪。

    徐夫人先前她被仇恨矇蔽,倒也未曾想及其他,此刻卻是心中一悸,顫聲道:「候道友,莫非,莫非這小輩當真是那化丹境界?」

    似溟滄派這等大派,若是得獲真傳的弟子一步跨入化丹境,當真是極為可怖,她身為妖修自是知曉,是以心中怯懼。

    侯伯敘見狀不妙,立刻大喝道:「徐夫人不要慌,便是此人當真成就金丹,卻還未曾返回山門,練得那溟滄派中諸法神通,又能厲害到哪裡去,我二人聯手,難道還敵不過他,切莫亂了陣腳啊!」

    徐夫人聞言一怔,立時醒悟過來,溟滄派中那些化丹境之上的真傳弟子固然厲害,但那是修習了三功五經,或是神通道法之後,卻不是張衍這等出外尋藥的弟子所能比擬的。

    想通這一點後,霎時間膽氣一壯,將那彩色飄帶攥起,又待出手,可張衍怎會給他們這個機會,把手一點,便有一縷煙氣倏爾飛出,直往徐夫人射去。

    徐夫人忙將頭一偏,這煙氣似飛箭一般從她耳畔飛過,登時擦下一隻珠翠來,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趁此時機,張衍往前踏了一步,原本他與這兩人相距數十丈遠,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這一步,居然一下逼入十丈之內,隨後一聲大喝,肩膀一抖,背後就升騰起一片嘩嘩作響的水色光幕來,照著兩人劈頭蓋臉便落了下來。

    這一片水光刷來,直如滄海橫流,江河倒轉,大決大蕩,幾乎遮了半邊天空,兩人未曾料到張衍如此輕易便欺到近前,一時來不及反應,要想躲避已是不及。

    徐夫人只得把飄帶一揮,還妄想憑藉手中這法寶扳回一城,哪知道水幕兩連連晃動,只覺一股無邊巨力來襲,牽得她似要往那裡跌去,她拚命穩住身形,卻仍是被擠得立足不穩,不得已下,只能將手中飄帶一鬆,只見水光一閃,便不知那飄帶去了哪裡。

    侯伯敘被那水光一刷,也是覺得渾身如沉入奔湧大河之中,左搖右晃,根本穩不住身形。

    他未曾料到張衍居然如此厲害,知道這個時候再不出殺手鐧便再無機會了,便大吼一聲,脫手見那五靈白鯉梭祭了出來。

    這法寶一出,便放出一道浮光來,便是水行真光也拘攝不住,如游魚般一個擺動,就脫出束縛,往張衍面上衝去。

    張衍看了一眼,頓時認出此寶來歷,不由哈哈一笑,心意一轉,便自從眉心處飛出一點清光,迎著那「五靈白鯉梭」就飛了上去,這一對老冤家又一次糾纏了在了一起。

    侯伯敘眼見此寶奈何不了張衍,心中著慌,他也老奸巨猾,立時就萌生了退意,把身軀一晃,周身生出一股赤煙來,就從水行真光中脫身而出,隨後根本不去管徐夫人如何,毫不遲疑轉身逃遁。

    徐夫人哪裡還在苦苦掙扎,卻始終不得從那水行真光中脫去,便在此時,但見一隻通體渾黃的大手從水幕之中探出,只一橫掃,就把她攔腰撈住。

    徐夫人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出聲道:「請道友放妾身一條生路。」

    張衍成丹之後,這玄黃大手更是渾厚沉凝,宛如一塊山岩刻鑄,聽得徐夫人求饒之聲,他卻是毫無憐香惜玉之心,心念一催,就把徐夫人一把捏死。

    他抬眼看去,見侯伯敘遠遠逃遁,微微一笑,掐起小諸天挪移遁法,身軀一閃,須臾間便趕至此人身後,祭起玄黃大手往下就是一拍。

    侯伯敘只覺背後風聲湧動,回首一望,見此情形,卻是驚得差點從雲上跌下,他大喊一聲,下腹一鼓,「轟」的一聲,卻是張嘴吐出一股猩紅色的丹煞來,居然將玄黃大手阻上一阻。

    贏得此一線逃生之機後,他面色也是變得慘白,正要再次運轉功法逃遁,卻眼前一花,水行真光又一次衝將了下來,哪還來得及脫身,頓時落入其中。

    失去了人掌控,那五靈白鯉梭也自一滯,那一點清光窺出了破綻,一閃之間,便攀附在其背上,將之牢牢定在了空中,片刻之後,其上靈光一散,便自安穩下來。

    張衍收了水行真光,一揮手,就有一道白煙飛起,將其拿至身前,望著這件法寶,他不由笑道:「那陰戮刀我是百求而不得,我不欲拿你,你卻偏偏送上門來,一飲一啄,豈非前定?你既然落我手中,就算你是蕭氏之物,我張衍亦敢收下。」

    他大笑幾聲,便乘風而起,一路撞破大氣,往南飛馳而去。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5:05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6 10:55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爛蟾還芝 攜徒北返

    張衍先前與東槿子約定再會之處,是在東華洲西南方向,一座名為爛蟾山的地界。

    此地在梁國邊陲,再往西去便是蠻荒之地,這裡人跡罕至,終年霧鎖幽谷,處處深山大澤,遍地蛇蟒毒蟲,精怪異獸,便是修道之士也少有來此。

    張衍駕風轉了幾圈之後,也不願往裡深入,似這等窮山惡水,指不定也是避世妖魔深居其中,他便在此山南麓向陽一面落下,尋了一處僻靜幽谷,隨手辟了一處可容數人的洞府出來,再把袖一抖,就將那株美人芝拋落在地。

    他又自袖囊中取了一對嫩綠飛葉出來,此物乃是東槿子送與他的傳信飛符,屈指一彈,一枚飛葉便化一道青光飛去,把另一枚青葉往那美人芝之上一放,便轉身步出洞外,又一揮袖,拋出幾枚符籙往那洞門上一貼。

    草草佈置之後,他淡淡一笑,不肯再多做停留,便拔身飛空而去。

    當日在青寸山內,他乃是以李元霸的身份與東槿子相見,眼下不想給對方識破了身份去,自是不願相見,索性把這芝祖軀殼留在此地,等著東槿子自己來取。

    且此人還是魔宗修士,先前之所以肯放低身段來與他來談條件,那是因為那具分身修為與他一般,奈何不了他,是以不得不做出退讓。而眼下身在外界,那便毫無顧忌了,翻臉動手那是一點也不稀罕,張衍不得不有所防備。

    便是此人對他無有敵意,他也不願意與其有什麼牽扯,需知修為不對等,什麼話也是白說。

    他走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就有一道朦朧青光橫空而過,一路過來,松濤湧動,碧葉紛飛,一名青衣玉面朱唇,煙鬟霧鬢的女子跨空而來,往那洞門前一落,她鳳目一掃,卻是不見半個人影,不由冷笑一聲,道:「這小輩倒是跑得快。」

    她把水袖一擺,輕易去了幾道符籙,便入了洞中,抬眼一瞧,見那芝祖軀殼俏立眼前,不禁面上歡喜,自語道:「這小輩還算信守諾言。」

    她又冷聲道:「赫木龍,清瑤,你們二人竟敢算計到本座頭上,你們等著,待本座脫去災劫,功行完滿之後,定要殺上紫竹山,叫爾等不得安寧!」

    張衍離了爛蟾山之後,也不縱雲飛遁,而落在梁國一處州縣之中,在渡頭上買了一艘舟船,一路順江漂流而下。

    他此行刻意放緩行程,白日遍覽南國山水風光,黑夜運功煉法,倒也逍遙自在。

    兩月之後,船隻到了康成郡臨州城下,他放眼眺望,鞠容山已是赫然在望,輕輕一笑,踏水而去,不多時,感應到那諸元應星陣旗所在之地,便煙霧一騰,分波開浪,往那水下洞府潛去。

    張盤正坐在洞府內參悟道法,忽而感覺到陣勢變幻,似是有人正毫無滯澀的穿入洞府之中,不驚反喜,三步並作兩步迎了出來,一抬頭,見張衍腳踩飛煙立在空中,頓時心情激動,上前拜倒,口中道:「果真老爺回轉了!」

    張衍微微帶笑,道:「起來吧。」又目光一掃,道:「我那徒兒何在?」

    張盤老實回答道:「正在江河之中運功修行。」

    這時那陳夫人也聽到了此處動靜,從洞府深處步出,見了張衍,也是面露驚喜之色,萬福一禮,喜道:「原來是張道長回來了,坤兒也是,不好好修煉,整日嬉水遊玩,奴家這便喚他過來。」

    張衍笑了笑,道:「陳夫人莫急,行功之時不可打攪,待他功行完畢,再出來見相見不遲。」

    陳夫人此語也是暗含試探,她因見田坤每日在水中修行,心中總覺奇怪,倒不是懷疑功法有誤,而是怕這孩兒自個摸索,練岔了路子。

    這師徒相授,自有一套規矩忌諱在內,她雖身為人母,倒也不好出言問詢,可心中終歸有些不托底,此刻聽張衍親口一說,果真是正經的修煉路子,便也自安心下來。

    張衍與她攀談了一會兒,不多時,只見洞府之外水波蕩漾,田坤赤裸著上身走了出來。

    他如今已是八歲大的孩童,卻如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般高壯,肩膀之上,卻坐著一個巴掌大的小童,與他狀極親熱。

    他入門之後,猛然見了張衍,不由一怔,隨即忙上來跪倒地上,口中惶恐道:「不知恩師駕到,請受徒兒一拜。」

    張衍頜首道:「坤兒起來吧,」又看了那小童一眼,笑道:「為師給你找的這小伴如何?」

    田坤看了看那芝童,答道:「小二甚好。」

    「小二?」張衍不免失笑,這名字倒是起得直白,點頭道:「你喜歡就好。」

    他當日留下了許多丹藥中,就有一個瓶子中裝著這芝童,他也是看在這徒兒自小沒有玩伴,怕他變得孤僻,這才將這芝童留了下來,且這芝童本體乃是一株一氣芝,一身靈氣精純無儔,對田坤修行大有裨益。

    當初還擔心這芝童玩心重,不肯久留此處,如今看來,這二人倒是頗為合拍。

    張衍轉首對陳夫人言道:「陳夫人,今日我便要帶走你這孩兒,回轉山門去了。」

    陳夫人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歡喜,隨即心頭又是湧起一陣強烈的不捨,把下唇一咬,強笑道:「道長洪恩,這孩兒拜在您的門下那是他的福氣,若有什麼不聽話的地方,道長只管任罵就是。」

    就在這時,田坤卻突然出聲道:「恩師,我不願走了。」

    張衍還未出言,陳夫人臉色一變,霍然站起,指著田坤的鼻子,顫聲道:「孽子,你說什麼,你可敢再說一句?你可知這是多麼難得的仙緣,你,你這要氣死為娘麼?」

    田坤面對自家母親喝罵,「撲通」往地上一跪,他漲紅了臉,卻沒有反駁半句。

    張衍神色不變,道:「那我來問你,你為何不願?」

    田坤抬起頭,大聲道:「我也問過小二,小徒隨恩師前去修道,必是一走數十上百年,徒兒走了,阿母又有誰來照顧?」

    陳夫人聽了此言,怔怔看著自己孩兒,突然眼圈一紅,上前把田坤一般攬在懷裡,嗚咽道:「好孩兒,你能想著阿母,阿母也知足了,你聽話,去隨仙長修道,日後長生不老,不再受紅塵羈絆,碌碌之苦,便是對阿母最大的孝順了。」

    田坤卻是一語不發,神情頗為倔強,那芝童小臉上一片迷惘,瞪大著烏溜溜的眼睛來回看著。

    張衍目光中露出一絲讚賞之色,點頭道:「坤兒說得不錯啊,你阿母忍受十月懷胎之苦,又含辛茹苦將你拉扯大,母恩大於天,不可不報,我輩雖是修道,但也不是斷情絕欲,罔顧人倫,自不會讓你們受母子分離之苦。」

    頓了頓,他又對陳夫人說道:「陳夫人,你這孩兒入我門中,你自可也可隨我回轉山門,不知你可願意?」

    「奴家也可去仙門?」陳夫人有些不能置信,她與自家孩兒分離,雖知是去訪仙求道,但母子終歸連心,總是有些不捨,若有這等兩全其美的法子,自是千肯萬肯。

    張衍笑道:「我溟滄派中有九座大城,百萬人口,其中有許多便是派中弟子的親族好友,田坤乃是我張衍的徒兒,夫人自可隨他前來。」

    東華洲塵俗之人雖有數萬萬眾,但有資質修道者卻是千中無一,而溟滄派門中九城,居於其中之人日夜受靈氣滋潤,資質卻是遠遠好於凡俗之輩,師徒一脈所擇弟子,多是從九城之中挑選。

    「陳夫人且先在此住上幾日,貧道仍將張盤留此,也好有個照應,待回轉門中,將坤兒安頓之後,自會遣人前來接你。

    陳夫人也是心中激動,忙萬福一禮,道:「奴家謝過道長了。」

    她又拉過田坤,呵斥道:「坤兒,你師傅待我一家恩情深厚,你日後若有欺師滅祖之舉,你便不是我的孩兒!」

    田坤見母親如此疾言厲色,忙又往地上一跪,諾諾應聲。

    張衍呵呵一笑,道:「徒兒,今日就隨為師去吧。」他袍袖一揮,他與田坤二人被一陣清風裹起,便自飄出洞府。

    田坤只覺眼前一花,再看去時,發現自己落在一處悠悠白雲之上,但見下方大地蒼茫,闊野無垠,水如白練,無數山巒起伏,他非但不怕,反而好奇地左摸右看,伸手抓起一團煙霧,卻又從指縫間溜走,明明是無形之物,可偏偏卻落不下去。

    張衍微微一笑,道:「徒兒坐穩了。」把法訣一催,往縱雲往北飛去。

    他此行並非直接回轉山門,而是不疾不徐往一處名為孤漏山的地界飛去。

    此處便是石公隱居之地,當日他曾承諾將其侄孫接入玄門之中,當是不會食言。

    五日之後,他目光向下一掃,見此處山形與那石公所言相符,便把雲頭按下,為避免驚世駭俗,兩人落在了一片密林之中。

    他牽著田坤從林中走出,見不遠處有一村莊,眼前是一片農田,阡陌縱橫,有陣陣泥土味道飄來,田埂之上幾個孩童正在嬉戲玩耍,追逐雀鳥。

    此地鄉野田家甚少有外人到來,見張衍二人走來,都是好奇地上前圍觀,那一眾孩童更是揮舞著樹枝,一路追在他身後歡鬧蹦跳著。

    張衍也不以為意,孩童心性單純,天真爛漫,等長大成人後便要為生計奔波,就不會這般無憂無慮了。

    走了不遠,卻遠遠看見有不少人從莊中迎了出來,帶頭一個似是鄉紳模樣的老者,拄著枴杖顫巍巍上前一揖,神色激動道:「可是麻衣宮的道長?我等期盼日久,今日可算把仙長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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