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895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1 21:11
第二十章 嚴氏贈禮 九城擇徒

    張衍丹成一品之事傳遍東華之後,嚴長老自是也有所耳聞,他與張衍私下有盟,不能不有所表示,遂第一時間命自家孫兒帶了不少賀禮前來恭祝。

    嚴振平入了大殿之後,自有魚姬美人上來端上茶水,他端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只覺齒頰留香,清心潤脾,雙目也是一陣明亮,似有一雙輕柔小手輕輕將體內靈機一個撥動,調理氣脈,在經脈中走了一圈後,他精神頓覺一振,便是飲慣了天下名茶的他,也不由得脫口讚了聲:「好茶!此茶何名?」

    兩旁魚姬美人咯咯一笑,道:「此茶何名,奴婢也不知,只知是老爺私藏,尊客可稍後問過老爺。」

    此茶乃是桂從堯昔年所留,數量頗多,張衍便拿來招待客人。

    這洞天真人平日所飲之茶自是非同凡響,也難怪嚴振平驚嘆出聲了。

    嚴振平又品了一口,點了點頭,放下茶盞之後,便四處打量。

    心中羨慕不已,到底是洞天之府,靈機之充沛非他處可比,還在自己祖父嚴正亭所修行的洞府之上,先前自己與張衍竭力交好,果然是走對了一步妙棋。

    稍等了片刻,忽然耳邊聽到一聲朗笑,道:「嚴道兄,今日怎有閒來此?」

    嚴振平一抬頭,見張衍從內殿中轉了出來,身旁跟著一個十來歲的高大童兒,連忙站了起來,面上掛起了笑容,拱手言道:「張師兄丹成一品,聽聞這等無上成就,振平便奉了家祖之命,特來恭賀。」

    張衍微微一笑,道: 「嚴長老何須這般客套,來,嚴兄請坐。」

    嚴振平也知道如今張衍在溟滄派中地位身份皆是不同,不是昔日可比,依自己如今身份,換個場合,怕是不夠資格與其對坐而談,不過他今日乃是代他祖父而來,自然無需顧忌這麼多。

    坐定之後,他從袖中取出一物,恭敬端到張衍面前,道:「區區薄禮,還望師兄笑納。」

    張衍倒也不客套推脫,接過手來隨意掃了一眼,見贈送的皆是僕役力士一流,還有數杯可吸納精氣的真砂,看到最後一物,卻是眼前微微一亮,嘆道:「嚴長老有心了。」

    嚴振平笑道: 「家祖言道,此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師兄門中自有師長前輩,此物不過是為師兄錦上添花,濟不得什麼事。」

    張衍淡淡笑了笑,此物可不是什麼「小禮」,而是一本道書,記載北辰派門中數代以來,所有化丹修士突破「殼關」時的種種感悟和經驗。

    他心中暗暗讚許,佩服嚴長老的老辣和目光之準,知道自己缺什麼便送來什麼,等若瞌睡就送來了枕頭,縱然他也有別的渠道去想辦法,但這分好意卻使人感到心中舒服,便言道:「請嚴兄回去告知嚴長老,他高情厚誼,張衍自是記在心中的。」

    嚴振平露出了十分歡喜的笑意,知道今日此行已是圓滿,忙道:「師兄言重了,言重了。」

    這時,他突然拍了下自己額頭,似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差點忘了,門外有一人隨我同來,說是要面見師兄,那人認真算起來還是師兄同門,說是有事要求見師兄,只是怕貿然來此顯得唐突,是以適才托我轉告,方才只顧著與師兄說話,這一眨眼功夫,倒是把他給落下了。」

    張衍大有深意看了嚴振平一眼,道:「既與我是同門,又與嚴道兄是舊交,那便請進來一見吧。」

    他一揮手,大殿之中陣門一開,便有兩個魚姬美人欠了欠身子,領命而去。

    不多時,她們便帶著一個老者走了進來,這人修為不高,只是一名明氣修士,滿頭白髮,面相和善,行動間腳步健朗,他一見張衍,便敢忙上來拜見,誠惶誠恐道:「張上師,小老兒楊放鶴有禮了。」

    張衍聽他對自己這稱呼,眉毛一揚,便依稀猜出了一點對方來歷,頜首道:「聽嚴道兄言道,楊道友也是我門中弟子,不知在哪處洞府修道?」

    楊放鶴臉上一紅,道:「慚愧,小人只是得門中上師賜下了些功法,私下裡揣摩修行,卻是蹉跎半生,眼見行將就木,卻還未曾有福拜入哪位上師門下,如今只是受躍天閣幾位長老所托,打理九城內外諸事而已。」

    他這麼一說,張衍便自瞭然,淡淡道:「原來是九城總管事,失敬了,不知你來我處有何貴幹?」

    他心中微微覺得有些奇怪,他如今在這昭幽天池之中修行,除了偶爾往丹鼎院中一行,和門內幾乎沒有什麼接觸了,那靈頁島雖說仍在他手,但早已閉了禁制,只餘幾頭五彩靈蜥看守山門罷了。

    楊放鶴躊躇了一會兒,隨後嘆了一聲,拱手道:「張上師,小人雖忝為九城之守,但門規所在,還請張上師挑選幾名佳弟子過去,小人也好對上明殿諸位長老有個交代……」

    說完之後,他對著張衍連連拜了三拜,最後一揖到底,久久不肯起身。

    張衍微一思索,便明白這位來意了。

    如今他已是化丹修士,按照溟滄派門規,他應該開始收徒弟了,雖說他門中早已有了兩個徒兒,但那是他自己去尋來的,而並非是門中安排的。

    溟滄派弟子,尤其是師徒一脈,到了化丹境界,都必須擇徒授法,而人便是從位於那玄龜背上的九座城中挑選。

    這九座城池之中人口加起來,足有兩百萬之眾,俱是師徒一脈弟子的親族友人。

    萬載以來,雖說溟滄派門中些弟子有些早已身死魂消,但其親眷卻仍在門中落根,開枝散葉,因在這龍雁大澤之中居住,時常呼吸清氣,鍛鍊體魄,累世下來,其身體之強健,遠遠勝於門外凡俗之輩,甚至門中一些弟子兵解之後,亦是選擇在此轉生。

    師徒一脈如今所收弟子,多數是從其中挑選而來。

    不過師擇徒,徒亦擇師,這許多年歲下來,九座城中自是也出了不少高門大族,有許多人還拜在了名師之下,風光無限,家中只要有一人入道,舉族可因此獲益。

    而如今張衍丹成一品之事傳遍山門之後,便有不少人打上了他的主意。

    在那些大族看來,張衍在修行之路上乃是一片坦途,便是成就元嬰也指日可待,是以都是在暗中捉摸著如何攀上他這個大靠山。

    如能讓自家子侄拜入他的門下,不說千年,四五百年之內,定能保得他們全族興旺。

    是以九城之中許多大族都備了不少大禮,求到楊放鶴面上來,只為能把自家後輩子侄送到張衍門下做弟子。

    可休看楊放鶴統管九城,在城中大族面前無比風光,可在溟滄派內門弟子眼中卻什麼都不是。

    他要見張衍,卻無人給他引薦,貿貿然尋上門來,他一個明氣修士,根本進不得昭幽天池的山門。

    情急之下,他也是四處走親訪友,找尋門路,卻正好嚴振華來溟滄派中,尋到他的門上要求帶走幾名弟子。

    似這北辰派這等與溟滄派交好的門派弟子,也是經常往來九城之中,為的就是挑選一些溟滄派看不上的人種回去收為弟子,通常他都是與楊放鶴打交道,因此也有幾分交情。

    嚴振平此行沒有立刻去往昭幽天池見張衍,而來過來此處,是因為他為人穩妥,決定先打聽清楚張衍丹成之後溟滄派中的局勢如何,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摻和進什麼泥塘裡,那便不好了。

    他與楊放鶴相見之後,自是攀扯了一番,自然而然就說起了此事。

    楊放鶴未曾想到,嚴振平居然與張衍有舊,當即喜出望外,立時托他引薦一二,卻引得後者頻頻詫異看來。

    其實楊放鶴心中也是尷尬,要見自己山門中的真傳弟子,卻還要他派弟子相助,說出去實在是沒有臉面,不過此刻也顧忌不了這麼多了,錯過了這此機會,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張衍。

    他人可能懼怕門規,可是楊放鶴明白,似張衍這等人,哪裡會在乎這些?最後追究起來,罪責還是落到自己身上,因此他態度放得極低,幾乎是以哀求的方式請張衍收下幾名弟子。

    張衍弄清楚這許多事後,便自笑道:「既如此,我也不與你為難,可送來兩人到我門下做記名弟子,不過你卻不許選差的。」

    他伸手往站立在身旁的田坤一指,道:「此乃我二徒田坤,你送來之人至少要有這般資質。」

    楊放鶴能為師徒一脈擢拔弟子,目力自也是厲害的,還尤為擅長辨氣觀象,他看了田坤幾眼之後,便苦著臉嘆氣道:「張上師這位徒兒頭角崢嶸,腳下剛健有力,有龍龜之象,想前世必是哪位大德修士,恕小人無能,實在選不出這等佳徒。」

    「哦?」

    張衍意外看了他一眼,他原本也是有意試探下此人眼光,能看出田坤的資質,沒想到此人還當真是有幾分能耐,便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卻忽然想起一事來,問道:「我問你,寧沖玄寧師兄早我一步成丹,如今想必也是收徒了吧?」

    楊放鶴連忙點頭道:「是是,寧上師也是在五年前便收徒了。」

    張衍笑了笑,道:「既如此,你送來與我徒兒,資質便與寧師兄那般一樣好了。」

    他也是隨口這麼一說,並未太過在意,楊放鶴卻是面容一僵,但先前已近看回了張衍一次,此時卻是不敢反駁了,眉頭都結在了一起,低下頭去,咬牙道:「是,小人定當讓上師滿意。」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5 22:5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3 08:54
第二十一章 神砂練氣知短長

    數日之後,昭幽天池之中有躍天閣執事長老到來,此人奉命將溟滄派化丹修士所穿戴的冠帶法衣,靈符袖囊,玉飾配器送了過來,與此一併到來的,還有供化丹修士汲取精氣的五行神砂,共是裝滿了三十八船飛舟。

    這些五行神砂乃是門中內地脈煞氣中孕育而出,自不是凡俗之間的神砂可比。

    張衍吩咐劉雁依前去招呼這位執事,自己則袍袖一捲,一道煙氣飛出,便將這三十八船神砂盡數拿了起來,往主府中落去。

    那名躍天閣執事看得咋舌不已,聽聞這位張上師在品丹大會力拔九鯨,他也是只是感嘆一下,並無什麼概念,此刻見到他一舉手間,便將這三十八船神砂攝走,自是駭然心驚。

    原本他還對張衍只派一名弟子來招待他有些不滿,現在卻收起了這份心思,對劉雁依也是不敢小看。

    張衍回到主府玉榻上坐定,法訣一掐,把丹煞運起,氤氳薄霧漫漫散開,將擺在面前的一船五行神砂罩定,肆意攪磨,不多時,這神砂便碎作無數如細粉一般的黑屑紛落而下,還有一絲一縷灰濛蒙的精氣飄散出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他把煙氣一收,再伸手一點,就把無數散落在空精氣凝聚一處,最後在他指尖上變作一團拳頭大小的霧氣,他一張嘴,將其吞吸入腹,金丹一震,運轉了幾遍,便自煉化。

    他把袖袍一揚,又將下一船神砂攝起,繼續如先前一般施為。

    如此過了整整一天,待他將這三十八船神砂煉畢之後,便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吸食了這麼多精氣,也不過是等若他在這洞天府邸之中打坐個七八日,所煉化出來的丹煞極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三十八船神砂若是賜給下三品化丹弟子所用,需半年才能煉化,如是給丹成中三品的化丹修士,也至少要用去一月時日,可是對張衍來說,不過一天便能將其全數笑納了。

    不說他這等丹成一品者,便是丹成二品,三品的修士,這點神砂對他們來說恐怕也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

    他想了想,又從袖中取了一隻玉瓶出來,拔開塞子,傾過瓶口,便有一粒龍眼大小,玉雪如霜,靈氣逼人的丹藥滾了出來。

    他一仰脖,服食了一粒下去,再閉目慢慢運化那藥力,過去一刻之後,他睜開雙眼,功效卻是適才吸納的那精氣好上許多倍。

    這是周崇舉用草木靈氣精煉而出的丹藥,亦能助長化丹修士的功行。

    但是此物也有缺憾之處,這些奇花異草生長極慢,以那丹鼎院中的藥園,也不過三月才能出得一爐,還要往各島各府送去不少,自是不能全數用來給張衍,若是尋常弟子倒也夠了,奈何他是丹成一品,那就大為不足了。

    張衍暗自思忖,若是能在洞府之中種上一條地煞來那便好了。

    五行神砂莫不是用地脈煞氣所滋養培煉而出,但其中最為精華的部分卻是早已為人拿去,便如鄭宏圖於品丹大會上賜下的那壺真砂,就是從無數神砂之中千挑萬選而出的。

    這些真砂皆是拿去給了師門嫡系弟子,而那些挑剩下來,品質較差,且污濁雜質又較多的神砂,就拿去分散而給其餘諸弟子了。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種一條地煞不是朝夕之功,卻需用上數十上百年方能孕就,上等一些的地煞所需歲月更是悠長。

    門中幾位洞天真人洞府之中,也種有不少上等地煞,但那是拿來給自家弟子的,自是不會拿出來與他人分用。

    可惜的是,桂從堯身為洞天真人,因沒弟子隨侍在側,用不著什麼地煞,是以昭幽天池中也並無此物。

    張衍如果只靠這神砂供奉,老老實實在洞府之內打坐,吸食天地靈氣,以他這洞天真府來說,熬上個一百年,或許能將丹力增至極限。

    但若是這樣,同輩早已把自己遠遠甩在了身後,那時下一輩弟子又將崛起,又哪裡會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是以此法不可行。

    其實還有一條路,那便是為門中立下大功,自能去功德院中換來不少真砂,不過如此一來,就會將許多時間浪費在尋覓這些外物之上,也為他所不取。。

    門中能不為這些外物奔忙勞碌,又一意精進修煉之人,唯十大弟子而已。

    他們每一人身後莫不有一股勢力支持,諸事皆有他人代勞,無需自家勞神。

    只這一樁好處,便不知將多少同門弟子拋在了身後,任你再這麼資質高明,也無法與他們相抗衡。

    張衍明白,其實歸根到底,那便是看門中弟子背後有無他人支撐,只靠自己一人,是萬萬難以追趕上那些人的,

    按如今門中局勢,師徒一脈幾位真人不希望他在大比之前跳出來攪局,自是不會伸出手來助他。

    不過張衍對此倒是早就有所預料,心中暗忖道:「看來,是時候去與那人見上一面了。」

    想定之後,他把袍袖一捲,就出了洞府,往溟滄派山門之中飛去。

    他走後未久,昭幽天池之外,就有一道黑沉沉的玄光飛來,其上立著兩名女子,其中一人正是羅蕭,另一名女子三旬年紀,面目秀美,乃是她從南梁國接回來的陳夫人。

    陳夫人一路騰雲駕霧而來,方知神仙手段,她理了理鬢角,看著前方那隱隱約約的通天巨影,悠然神往,不禁問道:「羅仙子,此處怕是距離我兒那修行之處不遠了吧?」

    羅蕭咯咯一笑,按著陳夫人的手背道:「早就說過了,夫人不必這麼叫奴家,奴家不過老爺身旁一個婢女,田坤乃是老爺的徒兒,夫人喚我羅娘子便是了,沒錯,再有百里,便是那昭幽天池了。」

    陳夫人也是個有眼力的,她觀羅蕭妖嬈多姿,柔媚入骨,而且有飛天遁地之能,又言語大膽,毫無避諱,此番還被張衍安排前來接她,地位絕不是一介婢女那麼簡單,不定就是道長身邊的妾侍道侶一流,是以言語間極為客氣。

    其實羅蕭心中也是佩服,若是一個普通女子,別說飛渡雲山,就算上得高處,怕是也早已嚇得暈厥過去了,可這陳夫人除了先前有些不適之外,卻一路上言笑自然,毫無半點驚慌之意,只這份鎮定功夫,就讓她高看一眼。

    百里之路,匆匆而過,待兩人到得近處,看到那昭幽山通天徹地,直似支天之柱一般。饒陳夫人是官宦富貴人家出身,見多識廣,也被這天地造物之雄奇而震動,聲音也是不僅能小了點,有些畏怯道:「此,此便是小兒修行之地?」

    羅蕭笑眯眯道:「不錯,夫人看得準,便是此處了。」

    陳夫人看了幾聲,感嘆道:「此山如此廣大,這溟滄派果然是仙家聖地。」

    羅蕭突然捂嘴一笑,道:「夫人卻是錯了,這昭幽山,乃是我家老爺的道場,那溟滄派距此還遠得很呢。」

    陳夫人不覺吃了一驚,心中深深震撼,如此雄渾瑰麗之處,竟是為那張道長的一人所有?

    羅蕭眼望遠山,美目中也是異彩連連,此次她不但接了陳夫人回來,還順手把那暗藏在外的貝王取了回來,準備放在昭幽天池之中,如此一來,門中便不缺用度了。

    張衍當年承諾過助她成道,隨著張衍修行日漸高深,她也覺得此並非是飄渺無蹤的念想了。

    臨近山門之後,她忽然想起一事,忙探入香囊中,取了一粒丹藥出來,道:「陳夫人,那洞府之中寒氣深重,你且把這丹藥服了,能抵擋一二。」

    陳夫人道了聲謝,便接過服下,此丹藥一入腹中,便覺一股暖融融的氣息貫通四肢百脈,不由暗暗稱奇。

    羅蕭回府,自是一路暢通無阻,開了陣門,便到了山門之中,她妙目一掃,拉過一位侍女問道:「老爺何在?」

    那婢女垂首道:「稟羅娘子,老爺一刻之前卻是出門去了,可要奴婢把商娘子喚來?」

    羅蕭擺手道:「不用,你去到那門內說一聲,就言坤兒他的娘親被我接來了,要他出來相見。」

    婢女領命去了,不一會兒,只聽噔噔噔一陣急促腳步聲,卻是田坤匆匆跑了出來,見了陳夫人,大喜道:「娘親!」

    陳夫人見了自家孩兒,也是歡喜,卻不自覺眼前一熱,有些哽咽道:「我兒。」

    陳夫人跨出一步,正要上前,卻是身軀一晃,田坤見了,嚇了一跳,趕忙上來攙扶住,急道:「娘親,你怎麼了?可是病了麼?」

    陳夫人牙關緊咬,身軀瑟瑟發抖,道:「無事,無事,只是有些寒冷罷了。」

    羅蕭一蹙眉,把陳夫人手腕拿起裡一搭,沉吟了片刻,歉然道:「倒是奴家疏忽了,坤兒,此處寒氣深重,你娘請不宜在此久留,看來需去九城之中安頓了。」

    原來昭幽天池之寒氣乃是從萬丈深處地穴中而來,不是修道之人,根本難以忍受,若不是陳夫人適才服了丹藥,早就凍死當場了。

    田坤認真道:「娘親,我這便帶你前去。」

    羅蕭伸手敲了下他的腦袋,笑道:「那九城之地你還從未去過吧,我去把雁依喚來,讓她領著你去。」

    田坤卻是大聲道:「羅師叔,恩師說過,我師徒門下,弟子能做之事,師門長輩從不代勞,這點小事,我若做不好,那還修什麼道?」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6 14:5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3 08:55
第二十二章 千里遠行 再上守名

    既然田坤堅持,又有師徒一脈的規矩在此,羅蕭自是不好勉強,只能任他前去,只是她還不放心,兩人臨行之前,又出言細細叮囑了一番,塞了不少靈貝過去,這才作罷。

    待母子二人走後,她暗自想道:「老爺這徒兒可是金貴的很,若是萬一有個閃失,我又如何向他交代?也罷,先由他前去,回頭我自去告知雁依,令她暗中跟著隨照拂就是。」

    她一扭腰身,去了內殿,走了兩步之後,一抖手,從袖子出來一條怪蟒,就地一滾,變作一個醜陋童兒,他站起來左右一看,瞪大了眼道:「此處便是老爺的洞府麼?」

    羅蕭笑道:「別看了,日後你便在此處住下了,有的是機會遊逛,你且隨我來,我帶你去見一人。」

    田坤如今功行未到,是以並未有飛行法器在身,自陣門出了洞府之後,只能徒步往南而去,他也是極孝順的,把陳夫人背在背上,腳下卻是箭步如飛,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陳夫人道:「我兒,你可有同門?又待你如何?」

    田坤一愣,道:「孩兒有一名大師姐,雖比不上娘親,但對孩兒也是很好的。」

    陳夫人點了點,道:「你在張道長門下修道,不要動什麼小心思,也不要和師姐爭寵,便是師姐說了你幾句什麼,也不要還嘴爭辯,還有你那位羅師叔,是個有本事的女子,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請教她,聽到了沒有?」

    田坤重重點頭,道:「娘親說得是,孩兒都記在心裡呢。」

    陳夫人知道她這孩兒向來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聽他答應,慈愛地拍了拍他的稚嫩卻又寬厚的肩頭,心中甚是欣慰。

    田坤乃是修道人,又是大妖轉世,從山林中過去時,百獸蟲鳥紛紛退避,自是一路穿行無阻,不過兩個時辰,他便翻過了小浪山,眼前出現一片遼闊平原。

    他生平從未走過如此遠的路,興致極高,腳下越走越快,到了最後,陳夫人只覺耳邊呼呼風聲,如乘奔馬之上,而田坤背上連絲毫汗漬都沒有,她又喜又驚道:「我兒真是長本事了。」

    又行了數百里地後,眼前卻是出現了一條奔流不息的寬闊大河,岸邊有一個渡頭,有許多提著包袱行禮在船上坐著。

    田坤出來前聽羅蕭說過,要入那龍淵大澤,自是要在渡頭乘船而入,因此把陳夫人把背上託了一托,興沖沖跑了上去,一個箭步就竄到船上,只是忽腳下一蕩,船身向側面一傾,頓時驚呼聲一片,他心中一急,憑著本能前進幾步,這船便復又穩住了。

    那老艄公只覺眼前一花,就見一個半大小子上了船,險些就把船踏翻了,暗自了抹了一把冷汗,他在這裡迎來送往,自是有眼力的,也不好出言責怪,只得苦笑道:「小哥兒,你可要坐穩了,你力氣大,別踩爛了小老兒的船。」

    陳夫人嗔怪地拍了自家孩兒一下,田坤頗不好意思,連連道歉,小心翼翼把陳夫人放了下來。

    船上渡客也都不是尋常人,雖是受了驚嚇,但很快就平靜下來,看了他們母子一眼,知道得罪不起,便又坐穩當了。

    陳夫人道:「不知船家可渡資幾何?」

    老艄公哈哈一笑,道:「若是這位夫人願意給,隨意賞幾個銅板就是。」

    陳夫人想了想,就命田坤塞了一串銅錢過去,老艄公也不看,往懷裡一塞,待船上又來了之後,便道:「諸位坐穩。」他解了繩纜,把槳一搖,這船便蕩出渡口,順水而下。

    這舟船每隔一日便上岸採買食,行行停停,約莫十日之後,到了一座江心島上,這時那玄龜陸洲已是隱約可望,上了岸後,母子二人辭別那位艄公,又要去換大舟,還未上船,那船家掃了他們幾眼,見田坤衣飾不是尋常人所能穿得,便笑著上來拱手道:「不知二位貴客,是哪島哪院弟子的族親啊?」

    田坤還是個孩童,自出生後也從未與外人說過話,心思又單純,想了想,覺得昭幽天池既不是島,也不是院,就老實回答道:「俱不是。」

    「俱不是?」

    船家愕然,原本略帶熱情的神色就冷了下來,揮袖道:「下倉有幾個空位,去那邊蹲著吧。」

    陳夫人進得這龍淵大澤來,處處見得都是仙家勝景,端的是瑰麗無方。

    雖昭幽天池道場廣大,但卻偏偏不在山門之中,因此摸不準張衍在門中到底是什麼地位,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她本是官宦人家出身,自小便見慣了勾心鬥角,如今初來乍到,對他人總有著警惕提防之心,不敢隨意說出張衍名號,怕的就是門中若有哪位仙長和張衍不合,她自己遭了罪不要緊,自己兒子若受了損傷,那便是萬死莫贖了。

    是以她與田坤依言到了下倉,雖則陰暗潮濕,但總算也能棲人。

    一路還算順利,他們是午時初上得船,到了酉時末便到了玄龜陸洲之上。

    按照先前羅蕭所告知的,他們要先往城中最高樓上「安和殿」中去登籍造冊,然後才可安頓居住下來。

    不過等他們急匆匆到了那裡之後,卻發現管事早已離去,問及旁人時,言道要明早方才有人前來,母子二人合計了一番,只得先去尋一家客棧住下。

    他們乘了半天船,未曾進得半點食水,田坤自是無礙,渾若無事一般,陳夫人卻是有些口渴,見街邊有賣梅子的,不覺口生津液,道:「我兒,去幫為娘買些梅子來。」

    「好,娘親你等著。」

    田坤當即應下,他踮腳看了看,見那邊圍著買梅子的人甚多,便一個人擠了過去。

    他出去了還沒有幾步,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得人群中一陣驚叫,一陣雞飛狗跳。

    只見一匹紅鬃龍馬從長街那頭衝了過來,此馬高有一丈,四蹄之下有煙雲飛騰,離地半尺,神駿之極,只是背上有一個肌膚勝雪,容貌豔麗的少女。

    她臉上神情惶急無比,正死命勒動韁繩,想要止住這匹奔馬,怎奈這匹坐騎卻始終不聽使喚,一路而來,街上之人紛紛驚叫躲閃。

    這匹馬橫衝直撞,越奔越疾,不管不顧地往前而來,陳夫人本站在人群之中,見眼前眾人突然一散,這才發現了這匹奔馬,她身體有些疲乏,自然反應有些慢,待想要躲避已是來不及了,不由臉上一白。

    田坤回頭一望,情急之下,他來不及多想,一縱身,將將便攔在了頭馬頭前,一腳就踹在了此匹馬的膝彎上,只聽「咔嚓」一聲,就將馬腿踢斷。

    這匹龍馬悲鳴一聲,前蹄一軟,跌倒在地,身上那少女亦是一聲驚呼,還好身手利索,順勢借力往前一翻,穩穩落在地上,她倒也沒有先去去看馬,而轉過頭來看著田坤,跑過來關切言道:「這位小哥兒,你沒事吧?」

    田坤哼了一聲,就轉過身去,扶著陳夫人道:「娘親,你怎樣了?」

    陳夫人倒是嚇了一跳,上來搭著他的手臂,上下看著他道:「坤兒,你傷著了沒?」

    田坤搖頭道:「無事。」

    少女聽他這麼一說,也頓覺鬆了一口氣。

    這九城之中,有些人天生筋骨強壯,還有些人曾受過門中仙師指點,是以他能踢到龍馬倒也不足為奇。

    只是少女卻極為惋惜地看了那馬兒一眼,咬著下唇,不由暗自苦惱道:「明天便要拜師,這匹龍馬原本送給恩師的見面禮,卻不想傷在了此處,糟糕了,糟糕了啊……」

    她在這邊自怨自艾,卻聽長街那頭又有馬蹄聲傳來,一個身形挺拔的白衣男子策馬來到她面前,隨後翻身下馬,冷著臉走過來,皺眉呵斥道:「哼,不會騎,便不要騎,偏偏逞強,為兄費了多少心血才給你覓來這匹寶爐龍馬,本是給你拜師禮的,卻給你糟蹋成這樣,以你這毛毛糙糙的性子,若是拜入張仙師門下,遲早是要被趕出來的,到那時,就是丟我汪家的臉!」

    少女鼓腮道:「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二哥你不就是沒被楊阿爺看上麼,值得這麼罵我?」

    白衣男子頓時大怒,道:「反了你了,你還敢還嘴!我要稟明」

    少女偏過頭去,低聲嘟囔道:「不拜就不拜唄,正好換了你去。」

    白衣男子氣得渾身發顫,道:「你給我滾回家去,今日不許吃飯了,這幾日也不准出去,免得在外面丟人現眼!」

    見自己妹子還是一幅不以為然的模樣,他痛心疾首地言道:「你如再這樣下去,一不小心惹得張上師不滿,那是要害了我們全家的!」

    他正要再教訓幾句,目光一撇,卻見田坤攙扶著陳夫人欲走,便冷聲喝道:「那邊的人給我站住了,難道傷了我汪家的馬,就想一走了之麼?」

    與此同時,張衍飛遁遠行,身化雲煙,一路往龍淵大澤西方飛去,躍過江賁島時稍稍留意了一眼,旋即又收回目光,把遁速加快了幾分,未行多久,他便已是到了小浩海守名宮闕之前。遠遠就有一位女修騎著仙鶴飛來,稽首道:「哪位師兄來此?」

    張衍一稽首,笑道:「貧道張衍,自昭幽天池而來,特來此拜謁彭真人。」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3 08:56
第二十三章 聯手奪位

    這名女修聽聞張衍之名,臉上微微動容,仔細打量了他一眼,客氣道:「師兄請稍待,我去稟真人。」

    張衍點了點頭,女修自往裡去,他則按下雲頭,在宮門前落下,門前階上許多侍女適才聽得他自報家門,這才曉得這位年輕道人便是那丹成一品之人,美目都是好奇地望過來。

    張衍也不去理會,站在原地不動,只是仔細打量眼前這座守名宮闕。

    此處畢竟是洞天真人所居之地,腳下遍地奇花異卉,簷前滴露如掛玉簾,寶光瑞氣似明珠載月,鼻端芳香陣陣,耳邊清音渺渺。

    宮宇樓台之外,青鸞黃鶴舞動蹁躚,屋瓦之上自有百種珍禽異鳥翔空盤旋,比之二十年前他來此時的冷清模樣,已然是大為不同。

    等不了多時,那名女修便駕雲飛出,對著他一個萬福,輕笑道:「真人請張師兄入殿相見。」

    張衍稽首道:「有勞了。」

    女修當先後走,他一振袖,隨著往裡而去,到了內殿之後,便沿著一處宮廊往下行去,一連穿過了九重宮闕後,便到了一座金庭玉棟,銀彩素裝,異彩生輝的宮觀中。

    女修捋了捋髮絲,回首笑著言道:「師兄且在此候著,真人稍候自會前來見你。」

    張衍微微頜首,便負手立定大殿之中,他之所以來尋彭真人,便是想讓這位洞天真人助自己修行,並在背後支持他登上十大弟子之位。

    這並不他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籌謀。

    這位彭真人踏入洞天之位不過二十餘年,可以說是十大洞天真人中根基最淺之人,還來不及扶植起自己的門人弟子。

    而且張衍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這位真人雖然是彭氏出身,可門下眾徒卻並無一個是彭氏弟子,甚至連一個世家門人都沒有,身邊最得意的徒兒只琴楠一人而已。

    如今溟滄派門中,每名洞天真人的嫡系弟子至少也是化丹境界,且無論在心性還是道行上都是遠遠凌駕於諸弟子之上。

    孫真人在師徒四位真人中成就洞天最晚,但是門下也有寧沖玄這等天資傑出之輩。

    可彭真人的這些徒兒,如今修為最高的反而是琴楠,其餘皆是碌碌之輩。

    這卻也怪不得她,她乃是世家出身,又與族中決裂已久,弟子自也不能從門中挑選,先前收的徒兒不過是當年隨她一起破門而出時的婢女,與其說是弟子,還不如說是服侍她的下人。

    如此一來,這就意味著彭真人門下弟子沒有人能出面競奪那十大弟子之位。

    或許琴楠可以,但再要等上二十四年,但她並不是真傳弟子,也不似寧沖玄有齊雲天一系相助,雖是彭真人門下,但既不是世家弟子,更不是師徒傳人,與張衍當初的境況有幾分相似,是以要想佔奪此位,卻是難上加難。

    彭真人若想翻身,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認彭氏族中的弟子為徒。

    但張衍認為,這個可能性極小,這並非是他憑空臆斷,而是因為琴楠早年曾無意之中說漏了一句話。

    當年張衍與謝宗元等五人欲入海眼魔穴修行,以期突破玄光境界,在守名宮前意外與琴楠相遇,那時恰巧此女正被彭真人收入門下,言辭之中提及彭真人收她做了關門弟子。

    關門弟子!

    此意即為彭真人今後不會再收弟子了。

    以琴楠的性子,顯是不會生編捏造的,這句話因是彭真人的本意,而迄今為止這位真人的作為,更是從側面證明了這一點。

    琴楠之後,彭真人帝的確再也沒有收過一名傳人。

    再則說來,昔年彭真人被族中逐出門去後,掌門真人卻不忍見她流落在外,是以將她安排在守名宮闕之中。

    這處雖然下通海眼魔穴,而且冷清異常,形同流放,尋常人避之唯恐不及,但對彭真人來說卻是只若等閒,若無這一處道場,她也未必會有今日之成就,這份恩情不可謂說不重,她即便不助師徒一脈,也不會出手與他們相抗。

    可以想見,從此次門中大比,再到下次為止,這中間的二、三十年時間裡,彭真人只能看著其餘九大洞天真人下棋布子,而她則被會排斥在外,始終無有作為。

    但若有人能為她填補上這個空隙,那結果就大不相同了。

    張衍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把握住了其中的脈絡,今日才有信心站到此地!

    約莫等了有小半個時辰之後,他突然感覺異香撲鼻,有輕鈴聲傳來,抬眼看去,只見一名頭梳凌虛髻,身量高挑,體態豐腴的女子走了出來,其後則有數名宮衣女子舉香燈錦盒隨侍。

    此女身著袒領紅裳,飄帶挽臂,大袖曳地,長裙披帛,外罩珠玉紗羅,身上靈氣繚繞,彩雲相隨,手中捧著一隻五彩鸚鵡,緩緩踱步到了殿上主位坐下後,便鳳目一揚,往張衍看來。

    張衍也自抬頭打量這位真人,見其面容端莊秀麗,豐額廣頤,眉眼微微向上翹起,顧盼間神采飛揚。

    彭真人見張衍寬袍大袖,長身玉立,俊逸灑脫,相貌甚佳,也不覺微微點頭,輕啟朱唇道:「你便是那周掌院的徒兒張衍?聽聞掌門真人命你在洞府之中參玄修煉,今日怎有暇來我這處?」

    張衍見對方肯出來見他,心中其實已經定了一半,便笑著稽首道:「在真人面前無需做虛言偽飾,在下今日來此,乃是因為有意一奪那十大弟子之位,只是修行途中有些許關隘在前,是以特意來此請真人出手相助。」

    張衍一見面就開門見山,言語之中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卻是令彭真人為之一愕,鳳目中忽而閃出一道神異亮光來,直直落在張衍身上,似乎想要將他看穿一般,半晌,她手按鳳椅,反問了一句,道:「我為何要助你?」

    張衍雙目毫不迴避地看著彭真人,正色道:「若是真人今日肯助我,我翌日也可助琴師妹坐上那十大弟子之位。」

    彭真人呵的一聲,失笑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你自己尚不是那十大弟子,卻敢來放言助我徒兒?你哪裡來的底氣?就憑你那一品金丹麼?」

    張衍微微一笑,大聲言道:「事在人為,若是不試上一試,又怎知不可為?」

    彭真人雖是面上神色不變,但心頭卻是泛起了波瀾。

    她是何等樣人,心思又何等靈敏,張衍只說了幾句話,便立刻將前後因果想了通透。

    她於心中暗暗思忖,若是張衍得了自己相助,果然很有可能做到這一點,只看此人為師徒一脈百年來唯一一名真傳弟子,便可見一斑,如今又是丹成一品,實在不能以常理度之。。

    且她也不得不承認,張衍這一招棋落得很妙,若是出手支持,她這位洞天真人便也可如同那九位一般成為下棋之人,而不是一名無聲無息的旁觀者,如張衍果真成了十大弟子,那麼琴楠得他之助,上位的希望也遠遠大於如今。

    瞬息之間,她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最後淡淡一笑,以手支額,身軀往後一倚,道:「你倒是好算計,可你需知,門中除我之外,再也無人能助你,若我不願,你這番籌謀不過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

    張衍心中一動,從彭真人的話語中自是聽得出來,這位真人看來對自己如今所遭受的處境一清二楚,對自己所提之事她似也有意,只是如今自己主動找上門來,她自是要拿捏一番,將主動權操在自己手中。

    張衍來此之前,也曾想過此事,自己只是一個化丹修士,而對方卻是洞天真人,如此作為幾乎是必然的。

    但他此來請彭真人出手相助,卻並不是要去做對方的棋子。

    在他的謀算之中,兩者不過是聯手合作,各取所需,並無主次之分,否則將來豈不是只能任由對方擺佈了?

    因此他朗笑一聲,道:「真人怕是誤會了,以為我張衍今日乃是上門懇求乞憐,非也,便是沒有真人,只要在下願意,面前那險阻關隘舉步之間便能踏過。」

    他說這話時,言語中透漏出一股強大自信,顯然不是胡言亂語。

    彭真人倒也不惱,蹙眉細細沉吟一番,最後卻是搖頭道:「我卻不知,門中還有哪一位真人會在此時站出來維護於你。」

    張衍目光閃動,上前一步,道:「想必真人也曾聽聞,在下出外尋藥之時曾相助陶真人一事?」

    彭真人秀眉微微一揚,顯是想到了什麼。

    張衍繼續言道:「如今陶真人在遠海開派,為一派之長,他曾許諾於我,若我他日有事求到他門上,必定戮力相助,決不推辭。」

    這才是張衍之所以這麼有底氣的原因。

    當年他助陶真人成道,這位真人曾允諾過助他三件事。

    眾所周知,陶真人是最會教徒弟的,且作為一派之主,又承繼了仙宮遺府,門中必有地煞靈脈。

    張衍只需起一張飛遁神符去往遠海,到那清羽門中,一旦開了口,陶真人必定將起全派之力助他成就功果。

    他之所以不這麼做,是兩個原因,一來洞天真人的承諾何等金貴,用一次就少一次,不值得在化丹境界上就去求請。

    二來要爭奪十大弟子之位,終究還是要在門中請得援手方是最佳,這才是長久之計。

    他抬起頭來,看著坐在大殿之上似在思索的彭真人。

    他深信對方只要不想被其他幾位九位真人排斥在外,就絕不會拒絕自己。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6 14:59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3 08:57
第二十四章 疑心本是半殘卷

    張衍在守名宮中小住了幾日之後,便在琴楠相送之下,乘風回返了昭幽天池。

    他此行並未引起他人注意,便是守名宮中侍女,除了那名招待他的女修外,其餘諸女也只當他是來此探望琴楠的,拜謁彭真人不過是出於禮數。

    回到主殿之中,往玉榻上坐定,他一揮袖,就有上百白玉觔斗往他面前的地上一落。

    這其中俱是那如玉露珠翠般的飽滿真砂,光華燦燦,靈氣四溢,滿滿的一直堆到斛口,好像只需輕輕一個震顫,便會將從上震落出來。

    張衍微微一笑,果然不出他先前所料,彭真人洞府之中也暗藏有幾條地煞靈脈。

    從這些真砂品質上來看,至少也是養煉了百數年了,那差不多就是在彭真人前去鎮守小魔穴時,便把這靈脈移種過來了。

    這幾條地煞靈脈雖不及另幾位真人洞府中所藏那般上等,但好處卻是如今這二三十年,至少在琴楠成就化丹境界之中,只有張衍他一人能夠拿來修煉。

    他清喝了一聲,手掌一翻,一縷白霧飛出掌心,在空中旋了幾旋,往下一落,就把那一隻觔斗中的真砂拿住,隨著心神催動,便忽忽絞磨起來。

    不過半個時辰,有無數細白如雪粉的碎屑散落四周,一團清清如水的精氣飄在空中,若不細觀,幾乎不能分辨。

    張衍鼻息一引,便將這一股精氣吸入腹中,隨後徐徐轉動金丹,待將其煉化之後,他細細體察一番,不由連連叫好,只這一斛真砂中所蘊藏的精氣,就抵得上之前那三十餘船五行神砂了,兩者之間可謂是天差地別。

    這兩種神砂他都親手鍊化吸納過,感受自然是最為強烈直接,心中也是感慨,果然要想成就溟滄派十大弟子,非要尋一位洞天真人在背後支持不可,否則休想成事。

    他目光向下一掃,這百餘斛足夠自己四月所需了,到了那時,自然又會有真砂送來。

    解決了一樁迫在眉睫之事,他也是心中欣喜,便將此事放下,算了算時日,如今距離門中大比還有三年多。

    以他丹成一品的情形來看,這三年時間之內,若想要打破「殼關」,凝聚法力真印記,卻是萬萬沒有可能的,這並非是那真砂的問題了,而是在修道外物充足的情形下,增長丹力仍是一個漫長而艱澀的過程,只能靠自己一點一滴去積累。

    因此要想在門中大比之上出頭,那不僅僅靠得是修為,還要靠神通道術。

    而眼下,他所能依仗的,只有兩種手段,一種便是飛劍斬敵之術,配合他如今的小豬天挪移遁法,若對方沒有法寶克制自己,當可先立在不敗之地,而另一種,便是那太玄真光了。

    他於心中思量,飛劍斬敵之術固然了得,但在門中比鬥,不是生死拚殺,有許多手段便不能盡情施展。

    而且如今這十大弟子也俱去過十六派鬥劍法會的,因該也曾見識過少清派的飛劍之術,想必也因有應對之法,是以不能期望太過,若是要克敵制勝,還要把籌碼放在那太玄真光之上。

    然而在這裡,卻有一個問題。

    他目光一閃,將身軀一抖,便有一道如水光華放了出來,水幕扶搖而上,嘩嘩大響,似天川飛瀑,直上穹頂。

    他閉目端坐在那裡不言不動,任由那水光飛騰,過了約莫有一個時辰,便將法訣一掐,將這道水光收了進來。

    適才無論他再怎麼催動丹煞,甚至生生耗去了不少,卻也無法使這玄光威能哪怕再大上一分,顯然他並無辦法將丹煞全數化為法力神通。

    太玄真光固然了得,但他丹成一品,按照常理說,以他力拔九鯨的丹力,若是駕馭起那五行真光來,當是威力無窮才是,可是那水行真光的威力卻並未必他在玄光境界之時提升多少,看來只有用那五行精氣慢慢磨練,方能使其增長威能了。

    當初他本以為這門道術便是如此,是以並未想太多,可直到他看過《九數太始靈寶玄明真經》之後,又讀了夾雜在其中的不少心得筆記,這才明白了其中緣由。

    天下功法神通,都不是隨意可以修習的,何等功法匹配何等神通道術,否則任你如何習練,也是修煉不至大成。

    便如莊不凡,他所修煉的乃是門中三功五經之一的《坤玉微塵功》。

    練了這門功法之後,丹煞聚散隨心,或大如山嶽,或小如微塵,或剛似金玉,或柔似棉沙,修煉到高深處後,便能習練門中十二神通之一的「大羅天袖」。

    張衍當日也曾見過莊不凡的手段,一振袍袖之下,方圓數里之內,所有人都被他圈入了袖中,一個也走脫不得,若是在與此人爭鬥之時遇上這等手段,他也唯有遠遠避開。

    門中其他弟子,若是為門中立功甚多者,自是也可習練這門道法神通,但若是不先練得那《坤玉微塵功》,就無法將這門神通威力發揮至最大。

    假如莊羽凡舉手之間能將渾身丹煞運化為神通,而功法不合者,不過只能引動半數丹煞,孰高孰下,自然一目瞭然。

    因此張衍心中懷疑,這本《五方五行太玄真光》或許還應當有一本相匹配的功法才是,而不是僅僅有這麼一本神通道術。

    如果他所推想是真,那麼當初那老道人給他的就只是一本殘卷。

    至於是那位老道人是不願給他全本,還是因為他手中的握有的只是殘卷,那便不得而知了。

    不過張衍心中的猜想卻是更傾於向後者,因為只用那五方精氣就能練就太玄真光,把那真光駕馭自如,無疑是省去修煉功法的那一步,此應該經過後人精心修改過的。

    可若是有原本在手,又有誰會去白白花費這個心思呢?

    恐怕也正因為如此,沒有合適的功法相匹配,他空有一身震古爍今的丹力,卻無法使其化為驚天神通。

    但這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他手中這本《九數太始靈寶玄明真經》本來就是推演功法所用,若是他從中推演出能運使熬煉五行真光的法門,那麼在大比之上他就無懼任何同輩弟子了。

    他站起身在府中來回踱步,看來這三年之內,除了要不間斷的磨練丹煞,還要設法勘破這道法門才是,至少也要讓自己這一身丹力有用武之地,不會白白浪費。

    只是這本真經他看了幾遍之後,發現的確是深澀艱奧,前人筆記也是不多,可供他參詳的卻是極少。

    這時,他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龔長老曾經說起過,那小寒界中可以尋到不少前人留下的心得體悟。

    既然有前人筆記,自當拿來一觀,互相印證,便是他人走入了死路,自己也能知道到底是哪條路走錯了。

    「擇日不如撞日,時不我待,不如今日就去拜訪龔長老。」

    張衍打定主意之後,便再沒有半分猶豫,甩開袍袖,起身一縱,踏開陣門,出了昭幽天池,往山門之中功德院而去。

    功德院位於玄龜陸洲九壽峰上,張衍入了山門之後,一路排開風雲,用不多時,便來到其正門之前。

    他放眼看去,見此處天高清朗,碧色如洗,明山秀水,松濤如海,山下玉階足可供十人並行,峰頂宮觀之上,有三座凌空飛閣,底下承煙托雲,相互之間有綠藤掛繞,彩禽往來,淙淙泉水自冷岩細縫之中掛下,竟不落地,而是在那宮觀頂上懸起一道環繞山川的玉浪天河,有十數名白髮蒼蒼的老道人在那裡揚竿垂釣,神情悠閒,自得其樂。

    張衍到來時,有一名雙眉濃密的寬肩修士駕著玄光迎了上來,突然大喊一聲,道:「來者何人?為何到了功德院前還飛渡行雲?還不落下!」

    張衍心中一笑,暗道:「聽聞山門九院之中,唯有功德院最是架子大,除了對掌門和幾位洞天真人恭敬之外,其餘弟子長老來此俱是一般對待,看來果是不錯。」

    他也不去開口說什麼,只是從袖中拿出一枚牌符一晃,那寬肩修士見了牌符,不覺一怔,態度立時轉了大彎,稽首道:「不知這位師叔找得哪一位長老?」

    張衍沉聲道:「貧道此來正欲拜訪龔長老,不知他可在否?」

    寬肩道人聞言,臉色微微一變,突然上來拉著張衍的袖子低聲道:「道兄隨我來,到後殿說話。」

    張衍正覺不解,忽然有一個垂釣老者把手中釣桿一扔,化一道煙霞飛出,攔在兩人面前,指著張衍氣急敗壞言道:「你,你是來找龔老道的?」

    張衍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正是。」

    老道人一聽,頓時鬚眉齊動,捶胸頓足道:「這老賊,前幾日說有人要來拜望他,我就想,以他那臭脾氣哪會有人上門見他?還壓下了一枚丹玉與他做賭注,你這一來,我卻是輸慘了,不行,你得給我說個清楚,不然你不許進去。」

    他上來就要拽張衍的袍袖,寬肩修士見他胡攪蠻纏,不覺頭上冷汗直冒,功德院這裡的長老俱是輩分極高,此生又絕了修道之念,方才來此養老等死之人,其中有些還是煉岔了玄功,導致性情大變,瘋瘋癲癲的,這老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張衍目光微微閃動,輕笑道:「這位老道長,在下覺得你卻是該高興才是。」

    老道人不解道:「為何?」

    張衍嘆道:「龔老沒有和你賭命,只和你賭了丹玉,難道不是你撿了便宜麼?」

    老道人一怔,皺眉想了想,忽然一拍手,變得興高采烈,手舞足蹈道:「正是,正是,說得不錯,說的不錯,倒是我老兒佔了便宜了。佔便宜了。」

    寬肩道人目瞪口呆,佩服地看了張衍一眼,低聲道:「道兄好本事,快快隨我來。」

    張衍搖了搖頭,也沒有心思和那瘋老道在這裡糾纏,把袖一擺,便隨著寬肩道人入了裡殿。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5 23:0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3 08:58
第二十五章 還陽酒

    張衍隨那寬肩修士到了內殿之後,眼前一寬,便有一股耀眼光芒放了出來。

    他抬眼一瞧,見這裡豎起了百數根長不盈尺的短小銅柱,圍了一圈,殿內亮堂寬大,兩側燈盞上托著明珠彩石,光彩熠熠,正中擺了一隻玉台,鑲著明珠彩石,正有一名綵衣長帶,腰佩金環的明秀女子端坐其上。

    此女面前懸浮著一道杏黃色的榜文,她美眸專注地看著上面,時時伸出白玉般的纖手來回撥動,便有一絲靈光閃過,一道道清氣化作的符籙飛到了銅柱之上,飄在那裡緩緩旋動。

    寬肩修士笑著上去打了聲招呼,拱手道:「齊師叔,這位道兄乃是前來拜望龔長老的。」

    頓了頓,他見女子仍是一副入神狀態,似是未曾聽見,忙又說了一句,道:「齊師叔,這位師兄來尋龔長老的,他隨身帶著龔長老的牌符,當不是外人。」

    這女子這時才輕輕「嗯」了一聲,抬起螓首看了張衍一眼,美目略略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對著他微笑道:「龔長老今日去了百香川,要午後方回,這位師兄怕是要在此多等些時候了。」

    張衍一擺袖,笑道:「無妨。」

    女子起手一搓,掌中起了一道靈光,再纖指一點,就有一道飛書發了出去,這飛書之上有一對靈巧羽翼,忽忽地閃動,看著精秀可愛,倏爾飛去不見。

    張衍知曉這對翅膀不過是用法力幻化而出,本身並無有什麼作用,只是門中女修卻格外偏愛這些裝點,是以大多在身側所用之物上格外花費了一些小心思。

    這女子看來也是手中著忙,也顧不得來招呼張衍,對他投去一個歉然眼神,便依舊把心神投注在手中那道飛榜之上,待這百十根銅柱之上佔滿了符籙之後,有數個婢女上來,上前取了符籙便走。

    期間有一名婢女看了一眼符籙之後,猶豫了一下,湊到女子身邊疑問道:「齊師叔,這姚師兄立下了六大功,能算一大上功了,為何卻削去他一功?若是他不服,我該如何與他說起。」

    這女子淡淡笑了笑,道:「你去告訴姚衡,他那枚妖丹乃是從仙市之中購得,休以為能瞞過我去,此次不過稍作薄懲,若是他敢胡攪蠻纏,莫以為我不敢把他功德削平。」

    那婢女不敢再多說什麼,忙垂首退下。

    張衍這時才知,原來此女竟是這功德院中批功之人,這倒是大不簡單了。

    看著張衍目光望來,或許也是手中之事了結,這女子對他輕輕一笑,道:「這功德院中皆是長老前輩,總不好叫他們日日忙碌,是以捉了小女子過來當差,真是苦不堪言。」

    張衍一笑,哪裡會把這話當真,此女分明是深得功德院中長老信任,是以再能來得此處批功,而且看她剛才那副模樣,也是樂在其中,手握手握功德大權,門中弟子怕是多數都要來巴結於她。

    這女子又道:「小女齊夢嬌,還未請教師兄高姓大名?」

    張衍道:「在下張衍。」

    齊夢嬌美目微微瞪大,訝道:「咦?原來你就是雁依的師傅?」

    張衍眉毛微挑,微訝道:「這位師姐也認識小徒麼?」

    齊夢嬌正要開口,卻聽有一陣外面大笑之聲傳了進來,龔長老快步入堂中,見了張衍,面泛喜色,上來就拉住他道:「張師弟,你可是來了,來來來,隨我喝酒去,哈哈……」

    張衍笑著對著那齊夢嬌一拱手,便灑然告辭離去。

    齊夢嬌也是起身萬福,目送張衍離去,直到他背影消失,還是出神地站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人駕風而出,張衍見龔長老一路興致極高,笑著言道:「龔長老莫非有什麼喜事不成?」

    龔長老大笑道:「張師弟你這是明知故問啊,若不是你來,計老瘋子的那幾塊丹玉豈能落入老道我的手中?」

    他又笑幾聲,摸著鬍鬚道:「此次你來尋老道我,是否是要去那小寒界中一行?」

    張衍點頭道:「正是。」

    龔長老也是點頭,他將笑容稍稍斂起,道:「小寒界每日子時方才開啟洞府,我這裡尚不少美酒,不妨先飲上幾杯,待到了時辰再去不遲。」

    龔長老幾次三番言語中提到府中美酒,張衍便覺出這酒可能有什麼不簡單的地方,不過放過此事不提,龔長老在功德院中也是壽數最高,資格最老,與他打好交道沒有壞處,因此也是欣然答應。

    兩人行雲乘風,往一座位於南位的飛閣中而去,那第九層樓上,便是龔長老隱修之地,這功德院中的靈氣並不充裕,也只能與尋常福地相比,但是龔長老卻不以為意。

    他跨入元嬰三重境後已是數百載了,自覺壽數無多,早些年還想著去那小寒界中閉死關,以期突破境界,後來不知怎麼也看淡了,是以便在這功德院中領了份司職,每日垂釣訪友,飲酒作樂,也是過得悠閒日子。

    過了正門,入了內堂之後,張衍看了幾眼,龔長老這處居處倒是雅緻的很,青竹鬱鬱,泉水叮咚,幾方怪石簇擁著一座雲亭,幾隻黃鸝立在枝頭之上,換鳴不止,近門之處懸著有一橫桿,上面立著一隻白毛鸚鵡,只是眼皮沉沉,一副打瞌睡的模樣。

    龔長老見了極為生氣,怒道:「老爺回來了,你這畜生怎麼不叫?」

    白毛鸚鵡一個激靈,立刻尖聲道:「老爺叫了,老爺叫了……」

    龔長老臉皮一抽,作勢欲打,這白毛鸚鵡驚得飛起,往林子裡躲去,口中道:「老爺莫打,老爺莫打,小的知錯了,知錯了……」

    張衍看著不禁莞爾,但心中卻又暗暗嘆息,這龔長老的日子看似過得愜意,但是又能過得幾年逍遙呢?歲月匆匆,晃眼便是百載千年,縱得一時如意,不得長生,一切皆是浮雲空夢。

    龔長老這裡少有人至,今日張衍到來,自是熱情招呼,他拉著張衍坐到亭中,手一拍,立時有數個白毛猴兒跳到亭中,搬來一罈美酒。

    龔長老見封泥已去,便笑罵道:「這幾隻畜生又偷喝了。」

    他把手一指,也不知從何處落下一對酒杯,那酒罈自飛而起,壇口一沉,便將那酒杯倒滿。

    龔長老端起酒杯,道:「來來來,張師弟,且與我痛飲幾杯。」

    張衍微微一笑,將袍袖一抖,也自端起酒杯,與龔長老一對,便自飲下,這酒一到腹中,便覺一股暖烘烘的氣流到處遊走,渾身發熱,毛孔舒張,竟然就微微有了幾分醉意。

    他心中不禁訝然,需知修道人通體氣脈貫通,又服食天地靈氣,無論多少酒水喝下去都是渾若無事,可是這酒才一口喝下來,便能有這般效用,委實很不一般。

    龔長老得意道:「張師弟,如何?我這酒名為還陽酒,喝了此酒,能驅陰風寒氣,壯大內陽,你要所去得那小寒界中終年冰雪覆籠,陰氣沁骨,非此酒不能驅寒。」,

    張衍笑道:「原來是龔老一片好意,那在下倒要多飲幾杯。」

    龔長老聽著更為歡喜,道:「儘管喝,這酒老道我這處有的事。」

    兩人一邊飲酒,一邊談論門中之事,對方乃是元嬰真人,張衍趁此機會便請教了修道途中的許多不明之事,龔長老自是知無不言。

    到了戌時末,龔長老看了看天色,便拿了一隻金劍過來,起手一祭,便自飛出亭外,往北而去,隨後他言道:「張師弟,再有一個時辰,那小寒界便要開府門了,你可前去了,對了,還有……」

    他從袖中取了一隻模樣玲瓏玉秀的酒壺遞了過來,神秘兮兮地低聲言道:「我這『春來瓶』能裝一河之水,不過如今其中裝得俱是這還陽酒也,此寶便送你了,但需記著,不能讓袁老道搶了去。」

    張衍也不推辭,接過來收下,拱手道:「此番來此,卻是叨擾龔長老了。」

    龔長老哈哈笑道:「哪裡話來,你記得往後多多來看我老不死的就是。」

    張衍又鄭重拱了拱手,待要離去,龔長老卻道:「慢著,你再把這喝剩下的這半罈好酒帶上,送給那袁老兒。」

    張衍看了看那早已啟封的酒罈,不禁訝然道:「半壇?」

    龔長老似乎就等著他這麼問,得意道:「東西多了就不稀罕了,老道我就是要吊著他的胃口,讓他心裡憋著難受,否則他還不翻了天去?你聽我的沒錯,你記著,就說是你私藏下來與他的,保管你有好處。」

    張衍點了點頭,袖子一揮,將那半罈酒收入囊中,隨後與龔長老辭別出來,縱雲而起,往小寒界所在之處尋覓而去。

    這小寒界乃是一方小界洞天,洞府在龍淵大澤正北別離峰上,此峰之上終年蕭瑟孤寒,群鳥絕蹤,如今在夜色之下更是淒靜寂冷。

    張衍用去了半個時辰,方才到了此處,見有一塊高有五丈的碩大石碑矗立在峰頂之上,他便在此落腳,見碑面痕跡斑駁,四周雜草叢生,其上字跡早已辨認不清,只是在下角處倒有一行潦草手書還算清晰,上面寫著「勸君早回頭,莫來此界游,寒風颳骨刀,九命也要休」。

    張衍淡淡一笑,眼往前方看去,見高崖之上有一座宮觀,其中有一盞孤燈飄搖,似乎隨時可能熄滅,他便大聲言道:「袁長老可在?在下張衍求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3
第二十六章 小寒界

    那宮觀之中傳來一陣有氣無力地聲音道:「又是哪個遭瘟沒福的到這裡受罪來了?」

    只是這句話剛剛說完,宮觀之中忽然嘩啦啦一聲響動,隨後大門一開,從裡飛出來一名披頭散髮,渾身邋遢的老道人,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到了張衍面前。

    張衍心頭微微一凜,這位袁長老果然同樣也是一位元嬰真人。

    袁長老鼻子抽了幾抽,隨後瞪著張衍,沒好氣地言道:「你與那龔老匹夫到底喝了多少酒?」

    張衍笑道:「卻是不多,不過龔長老還命在下送來半壇……」

    這話一說,袁長老眼前發亮,急得抓耳撓腮,圍著張衍轉圈子,不停搓手道:「酒呢,酒呢,快拿出來啊!」

    張衍把袖子一抖,就有半罈美酒飄了出來,袁長老迫不及待伸手一抓,就將其拿了過來,他臉上一片貪婪之色,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一仰脖,嘟咕嘟喝下了幾大口,只見他頭頂上冒出一縷縷寒氣,上升而起,頂上一株松枝頃刻間便染上了一層僵霜。

    張衍看了幾眼,就知那是袁長老藉著酒勁從體內驅逐出去的寒氣。

    過了半晌,袁長老才似極為舒坦一般出了一口長氣,他抹了抹嘴,嘿嘿笑道:「方才飛書來此,老道我就等著龔老兒這還陽酒救命呢,沒想到卻是託了你的福氣啊。」

    張衍拱了拱手,道:「袁長老,在下此來只為入小寒界中一觀前人心得體悟,不知可否通融?」

    袁長老適才喝了還陽酒下去,吃人嘴短,自然不好把人拒之在外,擺袖笑道:「你且隨我來。」

    隨著他這句話,平地起了一陣大風,張衍也不抗拒,任由此風裹著自己往裡行去,不過幾息時間,就到了一座高有一丈的黑沉石門之前,門兩面趴著兩隻僵木不動的玄龜,各以鎖鏈纏繞,對兩人來此也不聞不問,無有絲毫動靜。

    洞門之上掛了一隻昏暗明珠,也不知在此置了多少年,色澤晦暗,放出幽幽微光,在旁側還有一條小徑,袁長老衝著張衍招了招手,道了聲:「來。」便當先往那裡行去。

    不過五十餘步,就到了一處不過三四丈寬大的洞窟之中,此處點著長明燈,燈燭如豆,當中擺著一隻大石桌,成捆的玉簡擺在石壁開鑿出來的龕上,因有為陣法的緣故,倒也沒有蛛網灰塵,仍是晶瑩透亮。

    袁長老沉聲道:「張師弟,入此界之前,老道我需告知你一聲,這小寒界廣大深遠,周有數萬里之遙,其中不知多少洞窟深澗,寒潭幽水,你要查那前人心得體悟,若無頭緒,怕是找上數載也未必能有結果,你不妨告知我你修煉的是哪本經書道法,老道我在此處看守了三百餘年,對其中情形不說瞭若指掌,但卻也是知之甚詳。」

    張衍坦然言道:「在下修煉功法乃是門中五功三經之一,《九數太始靈寶玄明真經》。」

    「竟是這門功法……」

    袁長老驚異地看了張衍幾眼,他皺緊了眉頭,沉思了一會兒,緊捋了幾把鬍鬚,道:「近百年來,倒是沒有人習練這門功法,待我好生想想。」

    他走了幾步,又去龕上翻了幾捆玉簡下來,解開查看,稍候又放了回去,再到另一頭取了幾捆下來,幾次三番之後,他才擺弄停當,走到石桌邊,從袖中取了一一張也不知是什麼珍禽皮毛所制的地圖出來,又取了一支硃筆在手,在其上刷刷勾了十幾處出來,隨後拿起交給張衍,指著道:「這幾處洞府你可前去探詢一番,多半不會錯。」

    張衍伸手接過,看了幾眼,便收入懷中,拱手拜謝道:「多謝袁長老關照。」

    他方才看得清楚,那勾出來的十幾處洞府分散在各個方位,互相毫無關聯,若無這袁長老盡心竭力告知,他休想能找到的,那半壇還陽酒倒是給得十分值當。

    袁長老嘿嘿笑道:「你休要謝我,老道我看得出你與那龔老道關係匪淺,若是將來還有美酒,不要忘了我這老不死的才好。」

    張衍當即應下,痛快言道:「袁長老放心,若是我下次再與龔長老飲酒,必為你留下一些。」

    袁長老聽得眉開眼笑,連聲道好。

    現下洞府開啟時辰未到,他獨自一人在此地看守,門中也無後輩子侄,平時也無有人前來,如今見了張衍,就忍不住和他說起一些昔年往事來,卻是倒出了不少門中秘辛來。

    張衍聽得目光微微閃動,他雖也聽周崇舉說過不少,但這位袁長老壽有八百歲,又是溟滄派弟子出身,是以有些隱秘之事知道得比周崇舉還要清楚,一番對話下來,他對門中如今局勢隱隱有了一些了悟。

    待到子時時分,忽聽得洞窟之中隆隆一陣響動,袁長老站起道:「張師弟,界門已啟,且隨老道來吧。」

    袁長老當先引路,兩人重回洞門之前,只見原本那黑沉石門已是洞開,其中有一股徹骨冷風颳了出來,吹在了身上,以張衍這等修為,還是飲了那還陽酒,也是頓覺一陣寒意。

    袁長老眯了眯眼,沉聲道:「這小寒界中每日有六個時辰會颳起這九幽寒風,修為稍低者被那陰風一刮,立時便凍徹心肺,僵死在地,是以此間閉關修士都是躲在洞府之中修行,你若是來時不飲上幾口還陽酒,休說御風飛渡,只消被吹上幾遍就再也邁不動步了。」

    張衍心中一動,想到那龔長老贈與他的『春來瓶』,暗道:「原來此酒還有此等功效,如此一來,我便能在外飛遁了,否則每天就有半日只能枯坐洞中了,那卻甚為耗磨時間。」

    他其實不知,先前幾任小寒界的看守都是百年未到便已死去,就是因為被這九幽寒風侵襲入骨的緣故。

    而袁長老自看守洞府以來,卻有還陽酒驅寒,至今過去已是三百五十餘年,卻是仍然無事,可卻也弄得他一日不飲,便覺渾身難受。

    袁長老在袖中摸索了一陣,取了一枚符籙遞於他,關照道:「張師弟,且拿好此物,若是想出來,只需在每日午時拍開這符,便能出得此界,還有一事需提醒你,這小界深處囚有一人,你若見得大陣禁制,需遠遠避開,否則恐誤傷了你。」

    張衍微覺意外,不過能被囚在此處者,想必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他眼下這修為怕是還招惹不得,便道:「在下理會的。」

    袁長老點點頭,他閉上雙目,伸手指了指前方,便不再說話了。

    張衍對著他拱了拱手,便往洞中行去,走了大約數十步後,他忽覺眼前視界一開,見山嶺起伏,腳下是皚皚白雪,放眼望去,俱是冰晶玉川,冷岩凍壁,天色灰暗猶如晚暮,皆是寒森森的一片。

    他朝北方看了幾眼,思索片刻,便運起丹煞,縱身而起,化一道白煙飛遁,往此地圖中所記最近的一處洞府尋去。

    出了百里之後,天上九幽寒風似有愈刮愈猛之勢,他不禁微微皺眉,此風雖不至於將他從雲頭之上刮落,卻也感到手腳有些冰涼,心中暗呼厲害,忙將那「春來瓶」取了出來,飲了幾口酒下去,身體這才漸漸回暖。

    實則若是尋常修士,便是有還陽酒在身,也無法做到如他這般飛遁遠行,只能尋覓一地暫避,待寒風過去才敢出來,而他之所以能如此,是因為修習了參神契魔功,渾身上下如金鐵鍛造,半絲寒風也侵入不得體內。

    又飛遁了百里之後,他見下方山川地貌與地圖所示有八九分相似,再仔細看了一眼,確認無誤後,就把雲頭稍稍按落,在山中轉了一圈,就看到一處半掩半閉的廢棄洞府。

    張衍袖袍一振,便飛身入了洞府之中,此處洞口不大,但內裡卻頗為廣闊,洞中套洞,怪石堆砌,他揮了揮袍袖,就有數十粒明珠飛了出來,懸浮在他身周圍,頓時將洞中照得一片明亮。

    他往前行去,小心打量著四周,不多時就到了洞內深處,這時,他忽有所覺般抬首一望,卻見不及自己三丈遠處的岩石之上,正端坐著一個鬚髮皆張的威猛道人,渾身赤裸,怒睜雙目,雙拳緊攥,似乎就要對他開口呵斥一般。

    張衍淡淡看了一眼,便轉身過去,這道人也不知坐化在此多少歲月了,連身上法衣也化去了,看他神情,想來是在得知自己將要死去之時,心中湧起了強烈不甘的念頭,這才如此形狀。

    溟滄派開派萬載,然而真正能踏上長生大道,飛昇天外者卻也不過那麼幾人而已,期間不知道有多少驚才絕豔,天資橫溢之輩死在了這修道途中。

    張衍默默想著,大道蒼茫,長生難求,自己若不把握住每一個機緣,不去奮力爭奪那一線成道之機,有朝一日,怕也是這般下場。

    這道人也不知道是門中哪位前輩,先人遺蛻,他也不想損毀,因此小心繞過,目光在兩壁之上巡弋搜尋,此處應該是這道人身前主要居處,如若有心得體悟,應該就在附近。

    果然,未有多久,他便在東南一處石壁上發現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看那功訣,說得正是那《九數太始靈寶玄明真經》。

    張衍心中一喜,不願耽擱時間,隨手一揮,那數十枚明珠便上下依次懸飄,頓時就將這整面石壁照亮。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4
第二十七章洞中生死總輪迴

    一連十餘日,張衍都在小寒界內奔走,照著那袁長老所勾出的洞府按圖索驥,逐一尋去,不曾漏過一處。

    他一番細心觀摩下來,再與自己心中所想互為印證,倒是隱隱另有所悟。

    只是那些留語心得之上,字裡行間之內多是流露出一股憤懣遺憾之意。

    想想也是如此,來此地閉死關者,其實都是不得已而為之,試想一生苦修,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為求長生,然而在臨門一腳之時卻被天道所阻,始終邁不出去,最後連元靈也逃不脫,心中又是何等不甘?

    但張衍卻是並不為其中情緒所動,前路皆是自己所選,其實他們也可提前兵解轉生,但既然已決定來此,顯是已拋開那等念想,那麼無論什麼結果都得自己來承受了。

    他日日尋訪洞府,沿著綿延山嶺一路由南向北而去,距離小寒界入口已是越來越遠,這一日,卻是到了一處禿嶺之上。

    迎著呼嘯而來的寒風,他腳踏煙氣,取了「春來瓶」出來喝了幾口還陽酒,雙目來回一掃,幾乎是瞬間,便覓得了那一處所要找尋的洞府,揮袖撥開陰風,往下落去。

    他穿門而入,踏步進來,貼地飛遁了約莫有五十丈,忽然卻聽得前方有一把深沉聲音響起:「是哪一位道友來此?」

    張衍多日來未曾見過一個生人,如今乍然聽聞人聲,心中微微有些吃驚。

    不過適才他進來後,便發現此地與他處不同,灰塵甚少,地面之上頗為乾淨,便猜出此處可能有人居住,可自己既然進來了,也就沒有想著退出去,此時聽了對方問話,言語也是溫和平靜,沒有絲毫不悅惱怒之意,是以主動上前稽首道:「在下張衍,不知是門中哪一位前輩在此修行?」

    對面石台之上坐著一名看上去約有四旬年歲的中年道人,一把漆黑鬍鬚拖到了腹下,臉容清雅,看得出昔年也是一個俊美男子,只是如今氣息衰落,面色晦暗,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他朝著張衍臉上看了幾眼,不禁詫異道:「我觀道友你陽機旺盛,眼明氣清,怕是壽數不大吧?為何來這小寒界中,莫非是得罪了什麼人麼?」

    張衍搖頭道:「非也,只因門中大比,在下於那功法之上尚有些許疑惑,得了門中長老指點,特來此處觀摩前人心得體悟,以期增長識聞,只是在下行來之時,只顧著參悟玄機,卻不想攪擾了前輩清修。」

    這中年道人笑著擺了擺手,道:「這倒是無妨,此處已是這小寒界的深處,你一路過來,想必也是見過不少前輩遺蛻,你是若晚來十數日,見到的我怕是也與那些人一般無二了。」

    張衍看了這人一眼,此人言語之中,似是對自己生死之事毫不在意,倒是隱隱有些敬意。

    中年道人指著西面一座洞壁,言道:「那洞壁之上便是前人留刻,你且自己去看吧。」

    張衍過去幾步,目光一掃,躍過看不少不相干的功法之後,最後便凝定在那《九數太始靈寶玄明真經》之上,他一揮手,撒開明珠,盤膝坐在了洞壁之下,藉著光亮仔細看了起來。

    中年道人看了一眼,疑問道:「你莫非修得是九數真經?」

    張衍神色一動,站起身道:「正是,莫非前輩有所指教?」

    他這是真心求教,看了前人那些心得,雖是大有收穫,但卻因為限於筆幅或自身領悟不夠,有些細節之處說得模模糊糊,不是那麼詳盡,總有意猶未盡之感,還要回去再摸索一番,但若是有一人可以為他開解,那倒當真是不虛此行了。

    中年道人卻是搖頭苦笑道:「這門功法此法深奧難測,貧道也是不懂,也未曾聽聞有幾人練成過,當年我倒是有個師兄心高氣傲,只是練了百年也未曾有什麼結果,白白浪費了一身天資才華,你若此時回頭,卻還來得及。」

    張衍聽這對方話語中隱隱有規勸之意,他淡淡一笑,便又重新坐下。

    那中年道人身體籠罩在不見光線的幽暗之處,看了他背影幾眼,目光有些閃爍不定,半晌,他咳了一聲,道:「這位道友,你既是修煉那九數真經,想必也未曾習得什麼溟滄派中的上乘功法,我這裡卻有一本上乘道訣,並不輸於那五功三經,只因當初我走錯了路,卻是再也無法回頭修習了,殊為遺憾,若是你肯否助我兵解,將我這元靈帶出這小寒界,將我交予族中之人,我便將此道書送與你,你看如何啊?」

    張衍微微沉吟,隨後坦然言道:「此事怕是難為,道友壽數將盡,那元靈自是虛弱不堪,恐是出不了此界便要消散,我便是助你兵解,也無多大用處了。」

    中年道人並不死心,言道:「或許試上一試,總有可能呢?」

    張衍搖了搖頭,這事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如桂從堯那等大妖,尚要小心準備多年,尋一大氣運之人助他兵解,便是如此,也不是萬無一失。

    這道人分明是見了他後臨時起意,博取那一線之機,也不說此舉是否可行,就是助此人兵解也是絕不可為,他若接了,分明就是擔下此人因果,兩人之前素不相識,他連這人姓名來歷都不知曉,若是僅僅為了一本功法出手,那是絕無可能的。

    這道人見他不答應,忽然冷笑一聲,道:「你也莫要打我死去後拿走功法的主意,這功法自是記在我心之中,若是元靈一散,便要隨之消散天地之中了。」

    張衍此刻已是把洞壁之上的文字記在了腦海之中,只等回去慢慢揣摩,他站起身,對著這中年道人稽首一禮,大袖一揮,一語不發,就要離去。

    這中年道人看他要走,登時急了,高聲叫道:「慢著,你要如何才肯答應?」

    張衍淡淡言道:「此事乃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道友又何必強人所難。」

    中年道人還是不肯放棄,神情掙紮了一下,咬牙道:「我族中還有數件法寶,其中有一件是玄器,只是此來修煉,卻並未帶出來,你若是肯助我,我願發下法誓,也一併給了你。」

    玄器?

    張衍暗自冷哂一聲。

    他那小壺鏡中便有兩件,身上也有一件,別說玄器,便是真器也不缺,若是他人或許還會動心,可是他卻是當真毫不在意。

    中年道人見他還是不願,心中不由又驚又慌,不由尖聲叫道:「你,你說,你要如何才肯出手助我?」

    張衍憐憫地看了此人一眼,對方適才那份灑脫已是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猙獰之色,他嘆道:「當日來此,也是道友自擇,這結局想必你也早已所料,今日又何必作此等醜態?」

    中年道人聽了這話,突然破口大罵起來,道:「放屁!你可知我這六十年來在這裡受盡了苦楚,早已無法忍耐,若是早知如此,我也學著族中之人享樂逍遙,又何必來受份罪,如此倒也罷了,可你早不至,晚不至,偏偏在我壽數將盡之前來此,分明是又勾起我的念想,今日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你若是不從,我左右也是個死,就拉你當個墊背。」

    這裡乃是小寒界,並無外人到來,便是死也無人收屍,外面又有陰風肆虐,元靈自也是逃不出去,他本也早斷了此念,可適才張衍到來,他注意到對外面正是九幽陰風大起之時,說明對方並不懼怕此風,這使得他又希望復熾,只是他也知道越是求人,他人越要是要拿捏的道理,是以他初時竭力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便是不想對方藉此要挾,從自己身上要去太多東西。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連續拋出來幾個誘餌,這張衍居然毫不動心!

    其實他也是算差了,張衍如今想要在三年後的大比之上顯露鋒芒,此時便是得了上乘功法,也來不及從頭開始修煉,唯有在太玄真光之上才能尋得幾分勝機。

    況且來日若是他成了十大弟子,自是也不愁功法了,是以這中年道人所言,對來他來說不過是雞肋而已。

    張衍對於那等威脅之語也不放在心上,來此處突破境界者,多半是化丹修士,休說對方現在已是油盡燈枯,便是全盛之時,想要殺自己,也要問過那識海之中的北冥劍分身答不答應,他稽首道:「道友好自為之吧,在下告辭。」

    中年道人終於絕望了,嘴唇哆嗦,臉上忽然現瘋狂之色,叫道:「那你便與我一起陪葬吧!」

    他把袍袖一舞,展開一道,背後頓時藍煙滾動,潮聲大響,似是大海翻騰,巨浪奔湧,捲起有十丈之高,衝到了洞頂之上,擊得碎石紛紛,如雨而下,便朝著張衍狂壓了下來。

    張衍卻站在原地一動未動,待那狂浪將要落到身上之時,他卻淡淡言道:「若是我答應了呢?」

    「什麼?」

    這中年道人聽了此言,耳邊猶如閃過一道驚雷,還以為對方改變了主意,抬眼看去,卻見張衍在那裡不閃不躲,心中頓時大急,啊的大喊一聲,強行把那口丹煞收回,只是方才他幾乎是出盡了全力,此時卻再作此舉,幾乎是震碎了他的金丹,卻是忍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氣息再衰。

    張衍眼中光芒一閃,卻是袍袖一揮,化一道煙氣轉身出了洞外,只聽他聲音從外傳進來道:「道友瞻前顧後,毫無斬斷一切,一往無回之心,卻又偏偏來此絕地消磨時日,你修得什麼道,又求得什麼長生?還是早些上路去吧。」

    中年道人沒想到自己竟被擺了一道,只得眼睜睜看著張衍出去,未幾,他渾身一顫,發出一聲不甘的大叫,登時氣絕斃命。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4
第二十八章 詭心暗藏再起意

    洞府之外風雪漫天,越往小寒界中深入,則寒氣越重,張衍抬首高望,一邊飲酒抵禦寒意,一邊看著洞壁之上的石刻文字。

    這是他搜尋的最後一處洞府了,因為此地幾乎是小寒界的最北端,能來此處的修行者,多是功行深厚,道心堅凝之人,抱著不成功便誓不回頭之意而來,遠非那些先前所遇之輩可比。

    甚至他還從一些隻言片語之中讀出那一股歡喜喜悅之意,顯是此人在最後關頭成功踏破境界,逍遙而去,終於出得生死玄關,重見日月。

    張衍雖不知這究竟是哪一位門中前輩,多少年前曾在此潛修,但也同樣為那股衝開天門之後的歡暢所感染,當即拿起酒瓶遙遙一舉,以作敬賀,隨後一仰脖,一條銀線便從瓶中灌入喉中,化作滾滾熱流到了腹中,暖開身體。

    這裡清靜,是以他又在此洞中小住了幾日,把此行所獲簡單梳理了一遍,起手掐指一算,至入此界之中已是過去二十五日了,他心中忖道:「今日該是出界之時了。」

    起身出得洞門,見眼前冷風鼓蕩,漫天雹雨,天地之間白如蓋銀被,然而在極其北之處,所有風雪卻一股無形之力擋在外間,絲毫侵入不得,甚至他只站在此處,便覺得有股鋒銳之氣逼得他肌膚欲裂,似是在阻他往前而去,想必那處便是袁中老口中所手被囚之人。

    張衍自也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前去看個究竟,能被囚在此處者,當也是一位大能修士,不是他如今這等修為可以貿然接觸的,還是早點離去為妙,看了幾眼之後,他清喝一聲,縱起雲頭,踏煙飛遁。

    到了午時時分,他取出了那袁長老予他的那符籙拍開,便有一道金光閃在身周,帶著他往上一竄,霎時便撞破界關,出得此界,眼中頓時重換天地,只見白雲悠悠,藍天碧海,清風習習,豔陽高懸於空。

    從那舉目蒼涼,陰風嘶嚎的地界出來,他心身頓覺一舒,長嘯一聲,振袖望南而飛。

    回來路上,也是波瀾不驚,過不了多久便回了昭幽天池,運開陣門,方才入大殿,就見似是早早迎候一旁的羅蕭上來萬福為禮,道:「奴婢恭候老爺回府。」

    張衍頓住腳步,瞧了她一眼,含笑言道:「羅道友何時回府的?此行可順遂否?」

    羅蕭嬌笑道:「其實老爺出去未久,奴家便已回得府中了,此行一路順風順水,最是安穩不過,但卻有一樁事卻要與老爺分說,那陳夫人是凡俗之人,身子骨虛,受不得這昭幽天池內的寒氣,是以奴家做主,由得坤兒帶著他娘親去九城之中安頓了。」

    張衍點頭道:「如此也好,坤兒入我門中後,還未去過山門之中,此行倒是可順便走一遭。」

    羅蕭卻是咯咯一笑,道:「此番坤兒去了九城,卻還發生了一件趣事呢。」

    張衍頓時來了興趣,道:「何事?」

    羅蕭便將來由說了一遍,原來那日田坤傷了龍馬後被汪氏攔下,在爭執了一番之後,卻意外得知了田坤乃是張衍的二徒,汪家頓時慌了神。

    本想著自己家孩兒能拜入張衍門下,卻沒想到女兒還沒入門便罪了同門師兄。

    可這還不是最為重要的,外界傳言,張衍甫一回山門便殺了萬彰和文安,據傳就是因為這二人招惹上了劉雁依,顯是此人極其護短,做他的徒兒不吃虧,汪氏決定讓自己女兒拜入張衍門下,除了因為他是丹成一品之外,也是不無此因,但汪家卻也因此也是害怕不已,對田坤母子二人百般討好。

    汪氏之主人老成精,沒多久便看了出來,此事只需過得陳夫人那一關便無大礙,因此大獻慇勤,不但為陳夫人買宅買地,送人送錢,將其落腳之地安排得妥妥帖帖,甚至還有意說合自家女兒與田坤結親。

    陳夫人雖然想著自己孩兒能修道長生,但若是早早能有一孫兒承歡膝下那也是最好不過,又覺對方之女既然也要拜入張衍門下,也算是上門當戶對,日後在門中還能有個照應,是以當時就動了心。

    不過誰也知道,此事若無張衍點頭,怕是萬萬不成的,因此她心中忐忑地託了羅蕭回來探聽口風。

    張衍想了想,卻是輕輕一笑,道:「坤兒倒是好福氣,我門下沒有什麼太多忌諱規矩,陳夫人乃是坤兒之母,既是她有意,若坤兒自己也不抗拒,我這做師傅的自是不會攔阻於他,只是不要誤了修行才好。」

    對他來說,這只是小事。

    自從小寒界回來之後,他也是深有感觸,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若是門下徒兒只求多活個數百歲,只為能享受榮華富貴,他也可成全,只有似那等道心堅凝,一心只求長生者,方才是道統傳人。

    他心中暗忖:「坤兒乃是大妖轉世,若是當真有望大道,自能從紅塵迷網之中掙脫而出,但若是就此被富貴煙雲遮了道心,我也可保得他一身榮華,只當還了當年因果,此舉便當是一番考驗了。」

    羅蕭聽得張衍答應,頓時歡喜道:「好,既然老爺開了口,這事便這麼說定了,我稍候便去告訴與陳夫人。」

    張衍看了她一眼,這般心急,原來就等著自己回話了,不過他也能體諒陳夫人為人父母之心。

    只是羅蕭卻並不挪動,猶豫了一下,又道:「老爺,既如此,那汪氏姐妹中有一人嫁給田坤,若是只收為記名弟子怕是不妥吧?」

    張衍微微皺眉,道:「汪氏姐妹?怎麼,這楊放鶴為我尋得兩名弟子,難道都是汪氏中人不成?」

    他雖是對此事並不十分上心,但如是這楊放鶴敢利用自己私授人情,倒也不能輕饒了他。

    羅蕭美目睜大,道:「這難道這不是老爺所言麼?」

    張衍詫異道:「我所言?」

    羅蕭嘆氣道:「老爺先前言道,所要尋得那兩位徒兒,當要與那寧沖玄那徒兒一般,可是那寧沖玄那兩個徒兒,乃是一對年方十二的同胞姐妹,據說貌美如花,資質上乘,是以又要資質不差,還要一母同胞的姐妹,為了此事,也不知那楊放鶴愁掉了多少頭髮,好不容易才選定了這汪家。」

    張衍不由恍然,心中覺得好笑,當日他也不過是隨口這麼一說,卻沒想到竟是如此,難怪當日楊放鶴面色有異。

    他不禁搖了搖頭,思索片刻,道:「也好,那便收她們姐妹為入門弟子。」

    他並不在乎多收幾個弟子,且與那些動輒收上數十上百弟子的師徒一脈同門比起來,他這還算收得少了。

    羅蕭喜道:「既是這樣,老爺可要選個合適日子,請幾位門中同門前來觀禮?」

    收徒請同門好友前來觀禮倒也是應有之義,張衍微微沉吟,點頭道:「可,此事就由你和雁依去張羅吧,無需再與我多說了。」

    「是,老爺,那奴婢便告退了。」羅蕭欠了欠身,俏臉上滿是喜色地去了。

    張衍回了主府,往座上一落,盤膝坐定,取了一斛真砂出來煉化吞食精氣,此是每日功課,便是在小寒界中他也不曾耽誤了。

    至於那枚離元精玉,他還不準備吸納,此物乃是助長丹力之用,他如今缺得並不是丹力,而是無法將其演化為神通,此物需等他把丹煞修行長無可長,增無可增之時,方才用得上。

    他一番運轉,待將那真砂精氣吸納完畢之後,便入定參悟玄機去了。

    此時盤螭島上,一支小巧飛劍飛入島上宮觀之中,被封臻拿在手中,他拆開一看,冷笑道:「哼,我說這張衍怎麼前些時日入了山門之後便不見了蹤影,原來是跑去了小寒界。」

    他得了師命,三年之後便要與張衍交手,為涂宣和萬彰二人討回公道,不得不想著辦法瞭解張衍底細。

    雖然他敵視張衍,可後者畢竟是丹成一品,說不定有許多他不明白的手段在身,是以一直在暗中留意著其人的一舉一動。

    坐在封臻對面的,乃是那日與他同在鸞鳴磯上觀戰的莫道人,聞言也是皺眉道:「小寒界,張衍去那處地界作什麼?」

    封臻琢磨道:「怕是去尋那些前人的體悟心得,那周崇舉雖然修為也高,但終究不是本門出身,在修行之上於他幫助不大。」

    兩人對視一眼,雖是大致猜出了張衍此行所為,但卻並沒升起絲毫小視之心,尤其是封臻,反而覺得心頭有些沉重。

    此舉已能看出,定是師徒一脈賜下了什麼功法給了張衍,是以方要去尋覓那前人心得,只是他到底修煉的是三功五經中哪一門,卻不為外人所知了。

    莫道人心不在焉地言道:「師弟勿慮,三年時間,他又能練出什麼東西來?」

    封臻卻是陰沉著臉,他可比莫道人熟悉張衍多了,知道此人絕對不能小看,也不能以常理揣度,況且張衍乃是丹成一品,能力拔九鯨,與自己同樣是化丹一重境界,若是三年之後對上,他是當真沒有必勝信心。

    他有些煩躁地拍了下桌案,咬牙道:「張衍此人狡詐多端,必須要知曉他修煉的哪一門功法,否則門中大比之時,我若倉促上陣,必定為他所乘!」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4-6-28 14:0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5
第二十九章 欲坐山外觀虎鬥

    莫道人也是在張衍身上吃過暗虧的,雖然覺得封臻太過高看張衍了,但這等思量倒也並無不妥,小心一點總是好的,因此也贊同道:「師弟所言甚是,且此事宜早不宜遲。」

    封臻暗暗籌謀對策,他如今乃是化丹修士了,自矜身份,這點小事倒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煩叔祖,是以只是自己想辦法,不過他也不似二十餘年前一般才從盤螭島上修道而出,也自有了一番見識,仔細想了片刻之後,他眼前一亮,舉拳擊在掌心,道:「有了!」

    莫道人精神一振,道:「說來聽聽。」

    封臻拱手道:「此法疏漏,師兄見多識廣,還請為弟拾遺補缺。」

    莫道人呵呵笑道:「師弟客氣了,為兄不過有一點淺顯漏見,若能為師弟參詳一二,定是不吝相告。」

    封臻目光閃爍,道:「師兄可還記得涂宣?」

    莫道細細一想,猜出來了幾分,試探道:「師弟之意,是要找一人前去試探張衍?」

    封臻點頭道:「然也,此舉不外是重施故技耳。」

    莫道人起手在鬍鬚之上,慢慢順了下來,沉聲道:「此法倒是可行,只是這人選卻是不易,眼下張衍凶焰正盛,又是丹成一品,比他境界高者多有顧忌,恐是不願出面,與他境界相仿者,又有誰敢上去與他赤手相搏?」

    品丹大會之後,至少明面上張衍並未被得傳什麼玄功妙法,法寶道器,且師徒一脈四位真人齊皆閉關,這傳遞而出的意思相當明顯,分明是不想與玄門世家此時撕破臉皮。

    世家諸族自也能領會其意,況且他們剛吃了個暗虧,鄭、封、杜三族族長也都在閉關之中,五巨姓從頭到尾皆是一聲不吭,諸族無人挑頭,自也只能是蟄伏不動,等那三年後大比之上再作計較。

    這等情形之下,諸族弟子都被長輩勒令在族中修行,是以也沒人會跳出來去招惹張衍,山門之中表面上正是風平浪靜之時。

    封臻神自得一笑,道:「無妨,師弟我有一計,可挑得一家與張衍動手。」

    莫道人往前湊了湊,不自覺想聽聽他這位師弟有什麼高妙計策。

    封臻用手指敲了敲桌案,發出兩聲輕響,「師兄可知二十年前,張衍曾在外海之上與諸派弟子相鬥一事?」

    莫道人寬大下巴稍稍抬起,道:「自是知道的,那又如何?左右死得不過是些外道弟子,殺便殺了,難道他們還敢找上我溟滄派來尋仇不成?」

    身為玄門世家弟子,他自然對張衍在外海之上揚威一事不本能的排斥,但在他看來,張衍終究是溟滄派弟子,殺幾個別派弟子又算得什麼,如是對方有膽子找上門來,他若是遇見,不用等張衍出手,也是當場出手殺了。

    封臻搖頭道:「師弟說得不是那些無關緊要之人,而是……」他語聲一頓,壓低了聲音,道:「而是蕭氏……」

    「蕭氏?」

    莫道人神情一動,腦海之中像是隱隱抓到了什麼,還未等他深思下去,封臻已是揭破了謎底,道:「傳言蕭氏之中,那蕭穆歲與蕭翰當時便在外海之上,如今已經二十多年未歸了,而之所以失蹤,便很可能是與那張衍有關。」

    莫道人搖了搖頭,嗤笑道:「不是我小瞧張衍,要收拾蕭翰,以他當時修為倒也有幾分可能,但要對付蕭穆歲這位元嬰真人,這分明就是玩笑了。」

    封臻偏頭看了看他,道:「師兄莫非忘記了陶真人?」

    莫道人心頭一凜,臉上微微一變。

    封臻幽幽言道:「那張衍為何要在外海之上相助陶真人奪取仙府?此間之意,耐人尋味,若是陶真人替他出手解決蕭穆歲,這二人自是手到擒來,毫無還手之力。」

    莫道人驚怒道:「那陶真宏豈有這般大膽?」

    但這話一出,他又馬上沉默下去。

    到了洞天真人這一境,輕易不會與人生死相鬥,就算蕭穆歲當真是為陶真宏所殺,但只要沒有真憑實據,世家之中幾位洞天真人也不會為了此人萬里迢迢跑過去與一名陶真宏交手,他們之中只消折損了一人,門中實力立即就要發生變化,這分明是得不償失之舉。

    就如當年三泊之戰,最後也是以陣法做過收場,就是因為雙方誰也不願意上陣肉搏。

    封臻嘆道:「修行到了這等境地,所作所為,已不是我等可以揣測了。」

    莫道人順著他的想法思考了一陣,試探道:「如此說來,師弟是想挑動那蕭家與張衍不和,可此事你能知曉,蕭氏也想必早已知曉了,他們能忍到現在都不動手,足可見他們如今也還不想出手對付他。」

    封臻突然大笑一聲,道:「師兄,他們之所以視而不見,那是因為此事尚未挑明罷了,若是我等尋人將此事在門中處宣揚,一旦鬧得沸沸揚揚,你說他們會忍得住麼?

    莫道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師弟當真膽大,把主意都打到蕭氏頭上了。

    他把心神壓定,認真想了想,卻發現了一個問題,便出言道:「師弟此言雖有幾分道理,但以兄淺見,蕭氏身為五大族之一,這事就算傳揚出去,也損不了他們絲毫名聲,門中大比之前,以兄之見,他們是不會有所動作的。」

    蕭氏乃是萬載門第,些許流言傷不了他們分毫,而且他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挑動師徒一脈的神經,更關鍵的是,他們絕對是不願意第一個出頭的。

    封臻神秘一笑,道:「此舉師弟我也早有預料,縱然那些老傢伙坐得住,可那些年輕小輩麼?」

    莫道人心頭一動,道:「師弟是指……」

    封臻沉聲道:「那蕭翮想必師兄也是認得,他乃是蕭翰嫡親兄弟,只是為人偏狹自私,魯莽衝動,若不是因為他資質百年難得一見,族中還不曾放棄他,早就被人收拾了,師兄,你只瞧他化丹之後,究竟鬧了多少事情出來便可知此人是如何乖戾無禮了。

    「蕭翮……」

    想到這個名字,莫道人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張傲慢無放肆的臉來,心中沒來由的湧起一陣厭惡。

    這蕭翮為人行事張揚至極,仗著自己丹成三品,又是蕭氏嫡傳,到處惹是生非,還曾無緣無故殺得幾個大族弟子,只是因為這些人穿得道袍與他身上所著有些相同,是以後來蕭族把召了回來,命他在門中修行,無事不得外出。

    封臻壓低聲音,道:「小弟敢斷定,蕭族之中定然還對他瞞著此事,免得他弄出什麼漏子來,否則依那蕭翮那性子,若是得知道了這件事,又哪裡會坐得住?多半是直接找上門去,尋那張衍的麻煩,嘿嘿,那時便有好戲看了,是以師弟我這計策,並不是對著蕭氏,而是衝著此人去的。」

    莫道人不禁側目看著自己師弟,沒想到竟能想出這個法子來,雖說格局小了些,但卻也不失是個辦法。

    封臻神情頗為陰狠地言道:「不是小弟胡言,那張衍何等凶悍,那蕭翮多半不是他的對手,若是他去了,必定是有去無回,到那時,且看蕭氏作何回應。」

    莫道人眼神有些複雜,他突然一嘆,道:「師弟好計策,只是此事需小心,否則那蕭氏若知道是你做得,必然不會放過你。」

    封臻哼了一聲,面上流露出些許憤憤然,道:「品丹法會之上,五大族挑動我十二巨室出頭,自己卻安坐不動,好處他們得,出了事全由我們頂著,豈有如此便宜之事?今日我也要他們也不得安生,給我一起跳到這潭渾水裡來吧。」

    莫道人重重一嘆,道:「好,既然師弟決心已下,那麼師兄我必定全力相助,只是其中有些細節之處卻是不得不想清楚了,免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封臻肅容道:「正要請師兄與我詳細謀劃一番。」

    為了此事,兩人密議整整一夜,到了天亮時分,這才分別回了洞府。

    又過去幾日之後,門中便開始傳出了一個消息,說是張衍在外海之上尋藥時,曾得遇蕭氏叔侄,當時三人因為互爭一藥各不相讓,只是蕭穆歲乃是元嬰真人,張衍爭鬥不過,一怒之下,後來請得陶真宏陶真人出手相助,便把蕭穆歲叔侄二人給拿去了,是以至今未歸。

    這件事傳出後,許多人都是暗自興奮,等著看好戲,怎奈蕭氏上下卻是毫無動靜,恍若未聞一般,卻是不免讓人失望,可倒也沒人敢說什麼,說蕭氏畏懼張衍那顯然是不可能,只是他們做得什麼打算就不得而知了。

    此流言傳出之後,在有心人的巧妙安排之下,自然也是傳到了蕭翮的耳朵裡,他也是從一名妾侍嘴裡得知此事,頓時大怒不已,揚言要找張衍報仇。

    只是族中似也知他這人極不安分,因此早早遣人將他看住,命他在府內靜坐,哪裡也不許去,免得惹出什麼事端來,弄得最後不好收場。

    這事傳到莫道人與封臻耳朵裡後,卻是絲毫不急,他們事先早已打聽的清楚,這蕭翮二十多年在門中未生事端,對他的看管早已不似先前那般嚴厲了,他們只需等著看好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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