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909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6
第三十章 天外來潮報親仇                   

        蕭翮坐在府中喝著悶酒,他臉容與蕭翰極其相似,但是眉毛粗重,煞氣沖頂,一雙眸子凶光四射,望之不似善類。

        他雖是脾氣極壞,但修道還算勤勉,因為他知道族中之所以容著他的性子的來,那就是因為他這身修為在小輩之中還算少見。

        這二十多年來不是他改了性子,不再出去惹事了,而是因為他丹成三品之後,卻是始終沒能突破「竅關」踏入化丹第二重境界,因此他也沒有底氣出去亂撞亂闖。

        且為了看住他,蕭族之中還派了一名長輩過來守在他的身側,使得他絲毫動彈不得。

        但這並不是說他心中那邪火被壓滅了,只是暫時隱藏了下去,日復一日,卻是越積越深,只差一個引爆他的火星而已。

        想著這幾日來遍傳門中的流言,他卻是再也坐不住了,突然把酒杯擲地上,「啪」的一聲碎裂之音傳出,站起身道:「五叔,我悶得慌,且讓小侄出去轉一圈。」

        那名中年男子面目平板,頭上梳著道髻,身上乃是一身粗布道衣,足下一雙芒鞋,只看他這外表,絕對想不到他也是一名蕭氏弟子。

        他看著蕭翮,平靜言道:「我早就說過了,你只要能突破竅關,若要出去,我絕不攔你。」

        蕭翮臉容繃緊了一會兒,似乎在強壓情緒,半晌,他又坐了下來,抱怨道:「五叔,你也不是不知,我乃是丹成三品這上三品金丹,要突破那『竅關』是何等不易,唯有耐心苦磨哪裡是這麼短時日之內能做到的?」

        中年男子漠然言道:「那你便什麼地方也不要去了,好生在島上修行就是。」

        他站起身,從此樓中走了出去,到了門口玉階之上,他回過頭言道:「不要想著去哪裡,也不動那些鬼」主意,我會看著你的。」

        蕭翮眼皮一跳,暗自冷笑一聲,心下忖道:「你以為我逃不出麼?你且等著吧。」

        他一甩長袖去了內室,點上香爐隨後取了一名鏡子出來,咬破指尖,滴了兩滴精血上去,倏忽間,就有一道肉眼難辨的濛濛光華衝破屋宇,上了雲天,他嘿嘿笑了一聲,便趺坐在榻上運氣練法,只是耳朵卻是豎著始終留意著外界的動靜。

        到了半夜時分,他忽聽得外面嘩嘩如潮響聲,還有呵斥之聲連連不由精神大振,肩膀一搖,便化一道煙雲到了樓外,抬頭一看,卻見五叔正與一名目光深邃的年輕道人遙遙相對,此道人一聲水藍色道袍,腳下飄蕩著一道如水煙氣,頂上飛出一道如虹白浪,騰騰翻湧而起 飛出千般雪霧,煞是好看。

        蕭翮不由歡喜 大叫道:「陳師兄,你當真來了,果是信人也!」

        那年輕道人也不看他,只是盯著前方站著的五叔,笑了笑道:「當日你蕭師弟曾助我,我今日便來還你一個人情。」

        五叔陰沉著臉道:「陳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你莫非想讓蕭氏與陳氏交惡不成?」

        那年輕道人卻笑著說道:「蕭嚴歲,我今日只是來找你切磋,其餘諸事,我皆不知曉,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

        蕭嚴歲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他嘴唇動了幾動,只吐出一句,「蕭翮,你去了之後,如是勝了還好說,若是敗在張衍手下,似眼前這般情形,族中也不會為你出頭,你好生思量清楚了!」

        年輕道人也扭轉頭道:「師弟,你此去小心了,那張衍丹成一品,不好對付,不能大意了。」

        蕭翮大笑道:「師兄放心,我在恩師座下苦練了二十餘年,這張衍方才成了化丹修士,還未修得什麼玄門功法,正是對付他最為合適的時機,那幫老傢伙畏首畏尾,顧慮頗多,口哼,此時不出手,若是等得三年,他當真成了氣候,那才叫不好對行呢。」

        聽了這番話,蕭嚴歲心中微微一訝,暗想道:「看來我這侄兒也是心中有數,不是糊塗人,罷了,他說得也不無道理,我能攔他二千年,難道還能攔他五十年,一百年不成?況且這陳楓玄功精深,看他樣子是非要攔我不可,若當真拚殺起來,傷了誰也不好,就由得他去吧。」

        陳氏也是五大姓之一,並不在蕭氏之下,兩人爭鬥,比起蕭翮跑出去更易引發事端,而偏偏陳楓也同樣也是肆無忌憚之人,蕭嚴歲心中頗有顧忌,自然也就不可能出手相拚。

        蕭翮笑著拱手道:「陳師兄,五叔,我走了,你們坐等我好消息便是。」

        他發出哈哈一聲長笑,拔身而起,化煙雲衝向高空,轉眼就在兩人視界之內消失。

        蕭嚴歲嘆了一聲,沉聲道:「陳師侄,你今日卻是做了件錯事。」

        年輕道人撇了撇嘴,面上頗不以為然。

        蕭翮這一飛遁出來,只覺得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這二十餘年來首次獨自一人行走雲天之上,一時間倒是舒暢之心佔了上風,心中竟然湧起了一個念頭,「是不是要去哪處玩樂一番,再去找張衍為我那死鬼兄長報仇?」

        雖說那謠言之中並未說蕭翰被殺,但誰嘟心知肚明.「十多年杳無音信,多半辦是凶多吉少了,張衍若真有本事處置了這叔侄二人,又豈會留下這等手尾?絕對不會讓二人再回來了,蕭翮也是清楚的。

        平心而論,他對蕭翰倒也沒有什麼太深感情,甚至幼年之時還常常被族中拿來與他作比較,口口聲聲言及他不如這位兄長,是以他後來奮發振作,終於先一步踏入了化丹境中,絕了這些言辭,叫那些說閒話的徹底閉了嘴。

        自此之後,他再也沒有把這位兄長放在眼裡過,是以此次只是想借這個由頭好生發洩一番罷了,倒也不是真的對張衍有多大仇恨。

        只是這些年被困在島上,他一時卻也想不出去哪裡玩耍,想來想去,索性不想了,自語道:「先去解決了張衍才言其他吧,不過他乃真傳弟子,不是隨意可打殺的,便是絕爭也需找幾個人來做個見證,免得無人知曉我蕭翮的了得。」

        他略略一想,便決定去張衍得罪過的六川四島上去走一遭,隨便抓幾個人來為他做見證,打定主意之後,他便認準了方向,把身子一展,化一道輕煙而去。

        他並未發現,此時站在數十里外的一孤島之上,正有兩個人望著這處,看著他的遁煙去了天際之中,不免相視一笑。

        封臻負手背後,道:「果不出我所料,這蕭翮是個耐不住性子的。」

        莫道人手一拍,就有一道流光飛符跟著去了,他仰首看了看天邊那如盤皎月,沉聲道:「是生是死明日可見分曉了。」

        蕭翮飛至六川四島時,他也不去管這是哪一川哪一島,就朝著燈火耀眼之地直接闖了下去,見到攔路之物皆是起了丹煞橫掃過去,他修煉的乃是門中三功五經之一的《玄澤真妙上洞功》,此功法能化氣為水,起浪翻海,在這龍淵大澤之上現出玄功之時,更是如魚得水,霎時就將滔滔大澤之水引動,吊在二十丈高處,含而不發,大聲喊道:「裡面可有活人,出來一個我乃是蕭氏門下蕭翮,我數十息,若還不出來,我便洗淨此島。

        此地乃是白濯,島主孫嫻當年曾被張衍一滴幽陰重水打成重傷,自覺無臉見人,是以這二十年來再也未曾出島,只是她恩師早亡,是以只能自己在洞府之中悶頭苦修。

        如今她正逢煉氣燒竅這一關,已是打通了十幾余處竅穴,自覺再努力幾分,這一二年之內便有望凝丹了,是以正且夜苦練不轍。

        她忽然聽得外面有人大喊大叫,並語含威脅,心中頓時憤怒,只是待聽清楚對方乃是蕭氏門下蕭翮,不覺心頭一涼,不敢造次,理了理鬢髮,往門外出來,她舉目一瞧,見天空之中浪頭高懸,似有千頃之水,就要傾覆下來一般,不覺駭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上前萬福為禮,道:「奴家孫嫻,不知蕭師兄此來何事?」

        蕭翮一看是個女修,倒也一怔,嘴角扯了扯,擺手道:「我今日欲與張衍一斗,卻是少人見證,你來得正好,去,把六川四島之上能喊之人都喊上,與我一起前去。」

        一聽張衍之名,孫嫻頓時嚇了一跳,再聽蕭翮之話,卻是面上為難,支吾道:「若只奴家隨師兄去,倒也並無不可,可那幾島道友卻未必在洞府之中……」

        蕭翮哪裡有閒心聽她解釋,不耐煩道:「能喊上幾人便喊上幾人,若有人不從那也簡單,你就告訴他們,我便沿著張衍當日之路,把你六川四島再打上一遍,看他們回不回來。」

        孫嫻聽他之言,頓時俏臉煞白,她也聽過蕭翮這人的名聲,毫不懷疑此人會有這膽子,只得顫聲道:「蕭師兄莫要動怒,奴家依了你之意便是,且待我去尋了諸位道友前來。」

        言罷,她便身離去。

        孫嫻過了初時的慌張,也自鎮定下來,想起適才島上那般驚人威勢,心中也是盤算,若這蕭翮與張衍鬥起來,勝算倒是極大,也是不由生出了幾分期待之心,身形頓時快了幾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蕭翮見前方有十數人向此而來,倒是怔了怔,心道:「這小娘子倒挺會辦事,不錯,待我勝了張衍,便讓她做來我的妾侍。」

        來了這許多人,倒也不全是孫嫻的功勞,原來這些人聽得蕭翮之名,知道他早在二十多年前便是化丹修士,丹成三品,又在名師門下修行,不是涂宣這等小金丹半吊子可比,因此有很多人都是孫嫻一般抱有期冀之心,指望他當真能敗了張衍。

        待眾人來到面前,蕭翮滿意點頭,也懶得去管這些人到底是不是都是島主,開口道:「好,今夜我便去尋那張衍晦氣,你們便一起隨我來吧!」

        他大笑一聲,袍袖一捲,一股巨浪翻騰而起,自己往那浪頭之上一站,身後大水洶湧,托著這十數人,一路之上滾滾如潮,向著昭幽天池行去。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4-6-28 14:1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6
第三十一章 前路茫茫 正道唯一

    自小寒界中回來之後,張衍也不耽誤時間,重新將那「九數真經」拾起,按照他自己的領悟,再加上許多前人的心得,互為印證之下,終於理清了思緒,已是大致知曉該如何運使這門真經去推演功法,衍化妙道。

    這門真經在運使之時並不是可以隨意為之的,而是需要消耗大量丹煞,所推演法訣的時間越是長久,則耗去的丹煞越多。

    許多修士推演到了一半時,卻因為丹煞不濟的緣故,是以不得不中斷重新調理吐納,待恢復元氣後,再重頭來過,先前所做努力只能白白落空了。

    此舉逼得他們只能大大縮短推演時間,可如此一來,推演出來的結果便不盡如人意,與他們所想要得到的相差甚遠。

    張衍在小寒界所看得心得體悟確有不少,但其中最多的,就是關於如何解決這一麻煩了。

    例如事先服用助元丹藥,再點上益神清香,或者請同門師友相助,等等方法,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倒是也給了他很多啟發。

    不過在這一點上,最無需擔心的反而是他。

    張衍丹成一品,丹煞積累在同輩修士之中最為深厚,可以說無人能出其右,能將推演時間延至最長,比起他人,卻是佔盡了優勢。

    不過他也自然希望推演法訣的時間越長越好,是以前人摸索出來的諸多方法也不會棄而不用,因此在正式運使法門之前,也是精心做了諸多準備。

    他於心中忖道:「我所修行那五行真光之中,火行、木行,金行尚不足用,需先放下,如今先應推演那運使水行真光的法門。」

    「五方五行太玄真光」有五種不同的修煉法訣,雖然同出一源,但卻需分開修行,因此他同樣也需要分開推演。

    火、木、金這三門真光之中,木行真光他稍稍習煉一點,但還未至小成,算不得修煉成功,姑且不論;而金、火兩門真光卻因未得五行精氣,所以他還未曾開始修習,想要推演也無從解起。

    「九數真經」雖然神異,但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個「一」必須先存了,方能以此為基,繼而向下推演,不可能憑空得出。

    而這五光之中,水行真光乃是他修煉時日最為長久的法門,是以他決定先把這門道法的法訣推演出來,待功成之後,再繼續推演那土行真光,若是有所成就,他說不定還能將五行真光逐一推演出來。

    待一切準備穩妥之後,他先是將諸多所要顧及的細節在腦海中回想了一遍,確認再無遺漏之後,就點起益神清香,又從袖中取了丹藥服下,隨後拿起殘玉,心神一動,便往裡沉去。

    此是他成就化丹之後首入殘玉之中,神思才往裡闖入,那玉中分身便驀然睜眼,扶坐而起,這時只覺頂門之上有幾點金光閃耀,似有幾個符籙文字在眼前飄蕩來去,旋轉不休,彷彿時時刻刻都在生出變化。

    先前他也有過此等經歷,因此毫不意外,把精神抖擻,目光微微閃動,在這幾個蝕文之中來回看著,片刻之後,便凝定在其中一字之上。

    他默默忖思了一會兒,突然高聲道:「此字,當為『明』!」

    此語一處,耳邊如金鼓一響,他身軀微微一震,似乎什麼地方打開了竅關一般,心神頓時澄澈如洗,內外通透。

    這具分身原本神情僵木,可霎時間卻是變得神情靈動,栩栩如生,心中也沒來由的知曉了許多東西。

    他抬頭看去,見身周圍除了那小壺鏡之外,殘玉將他靜室之內諸物一起反照入內,幾乎與真實一般無二。

    他微微一笑,起了一個念頭,這周圍景物頓時淡去,自己忽然坐在了高山之巔,此處正是那北冥洲與東華洲兩界交匯之地。

    他心神再轉,眼前景物再度變化,青岩石榻,孤寂清冷,卻是出現在了靈頁島洞府之中。

    隨著他反覆觀想,身側的景象也是不停變化,然而等他存想諸天星辰,天宮斗闕之時,這殘玉卻是毫無動靜。

    他心中頓時瞭然,暗暗點頭,這眼前諸般景象,只有他親身去過之地,方能隨心意而變,再度演化,卻無法憑空想像出來,而種種蘊含靈性之物,例如花鳥魚蟲,草木走獸,法寶靈器,亦是不存其中。

    稍稍試過之後,他也不再深究,這殘玉雖然靈妙,暗含諸多神異,但眼下首要之事,卻是先要推演出那運使真光的法門,其餘任何事皆需拋在其後。

    他身軀坐正,把雜念去了,緩緩吐納了幾次,待松靜下來之後,便按照「九數真經」之上所載法門,先把真性存住,隨後念動神舉,意想欲去之門,便全神貫注推演了起來。

    過不了多久,他識海之中便浮出無數條道路來,這些道路又有無數枝幹蔓延出去,再度分出不知多少計量的岔路去。

    這諸多道路皆是有可能通向那他所念想的法門,不過千頭萬緒,多到難以抉擇,而他所要做得,就是從中擇選出一條,並持之以恆修行下去,若是走錯了,只能再度回頭重走。

    但眼下方是起了個頭,還不到作那取捨的時候。

    他把定心神,繼續推演下去,那些道路便如被剪枝裁葉般,去雜蕪,撥冗節,逐個減少。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到體內丹煞在以一種極其恐怖迅速的方式流逝著,就像那蓄水池塘被挖開了一個豁大的缺口般,正以瘋狂的速度宣洩出去。

    可他卻神色不變,極為冷靜的一步步推演著,絲毫未曾出得一點差錯,彷彿不知道有此情形一般。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或許是一瞬,也或許是極為漫長時間,他體內丹煞終於堪堪耗盡,可經過了他的一番梳理,識海之中這時只剩下了七條前路。

    儘管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沒有放棄,目光微微一閃,就將氣息調整,震動金丹,從體內又逼出了一絲丹煞來,繼續將法訣推演下去,腦海之中轟得一聲,眼前一黑,似乎就要倒地,儘管這只是具分身,但他也知道,如是就此倒下,那便要前功盡棄了,是以一咬舌尖,神智頓時一清,終於將那最後一步推演下去了。

    此刻再往識海中探看時,只見原先那七條前路又被除去了一條,只餘下六條存在。

    他暗嘆了一聲,這幾乎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便是再來一次,也未必能比此次做得更好。

    若他是元嬰境界,或許還能再斬去幾條,但以他目前的修為以及對「九數真經」的領悟,已經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

    不過隨後,他臉上又浮現出笑意來。

    如是同輩弟子到了這一步,則只能擇一條前路去走,成與不成全看天數,要是不小心走上了一條彎路,也只能自認運道不佳,或許練到老死也看不到盡頭。

    不過他有殘玉在手,自是不懼,不過是將這七條道路逐一試過而已,即便運氣再差,也總能找出最為合適的一條道路來。

    因為是由五行真光逆推功法的緣故,所以張衍幾乎能確定,他所推演出來的法訣雖然可能與原先功法接近,但卻不可能完全相同,也或許達不到正宗功法的那般威能,但他也從未指望過能一步登天。

    這九數真經好就好在隨著修為增長,可以再行推演,不停得去完善法門。

    修道途中最為可怕的就是看不到前路,在迷茫和猶疑之中徘徊,導致去留不定,而如今有他有了目標,即使時間再漫長,他也耐得住性子,因為只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終有一日能得功成。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這時覺得心神俱疲,便從殘玉之中退了出來,可能是由於過度消耗神思,便是真身臉上也出現些許疲憊之色,便趺坐榻上,閉上雙目吐納呼吸起來,片刻之後,待雙目睜開之時,又變得神采奕奕了。

    正當他想再度往殘玉中去進一步推演之時,忽見小壺鏡中一陣漣漪閃動,一個黑衣書生從裡走了出來,上前揖禮道:「老爺,門外有一人攜了十數名修士前來,叫嚷著要老爺出去與他一戰。」

    張衍微微一怔,有人要找他麻煩這倒沒有什麼奇怪的,不過自品丹之會後,師徒一脈四位洞天真人齊皆閉關,玄門世家也是無有了動靜,都在準備三年後的門中大比,保持著互相剋制,誰在這個時候會來自己門上挑釁?

    他把大袖一揮,小壺鏡上頓時顯現出山門之外的景象來。

    只見一名高大雄健的年輕道人站在一道湧起的白浪之上,眉目似曾相識,身後是十多名衣著各異的溟滄派弟子,正對著昭幽天池指指點點,神色不善。

    那黑衣書生言道:「老爺,那為首道人自稱姓蕭名翮,乃是蕭氏弟子,要想你討得他兄長蕭翰性命來。」

    「蕭翰?」

    張衍眉毛一挑,他思忖片刻,冷笑一聲,也不起身,只是將袖一揮,那小壺鏡上頓時閃出一道光芒來,自這底下十二重宮闕之中一路向上而去,直衝天際!

    蕭翮在外叫罵了半天,但昭幽天池之內卻是毫無動靜,似這等洞府,都有禁制守護,任他再大本事也別想進去,正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卻見天池水中一道光華倏爾騰空,對著他遙遙一照,渾身氣力頓時一虛,不由大吃一驚,叫了聲「不好」,腳下巨浪轟然一散,便身不由己從高空落了下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7
第三十二章 昭幽陣禁 金霞大手

        天際之中,正有幾道光華往昭幽天池而來。

        當先一人眉發皆赤,頭戴魚尾冠,身著陰陽紫雲道衣,腰配長穗法劍,飛遁時雲霓片片,道道飛虹,身後雲煙之上,亦有幾人立著,不過這些人都是臉上隱有憂色,有人道:「叔父,不知可趕得上否?」

        赤髮道人此時面色沉凝,看了眼前方,卻是沉默不語,後面人看他這神色,也是噤若寒蟬,俱是不敢多言。

        這一行人皆是蕭氏弟子,也是適才蕭翮在六川四島上一陣鬧騰,以至於他要去找張衍晦氣之事迅速傳了出去,立時驚動了蕭氏,這時候他們也不想鬧出什麼事端來,與師徒一脈起了衝突,這才遣了族人前來要將他捉拿回去。

        而此刻溟滄派山門之中,封臻和莫道人盤膝對坐,兩人面前,正有一方湛然水鏡懸浮,將蕭翮此時情形一絲不漏現了出來。

        見他被一道光華照過之後,便從天而墜,卻是摔了個七葷八素,一時爬不起來。封臻頓時驚疑不定地言道:「此是什麼……」

        莫道人皺眉看了一會兒,沉聲道:「張衍覺無此等本事,應是什麼法寶,怪了,他哪來這等厲害的法寶?莫非是幾位真人賜予他的麼?還是從陶真宏哪裡借來的?」

        封臻臉色不太好看,有這等法寶在手,自己若是三年後與他對手,便是自己在玄功之上能過此人,又如何抵擋這件寶物?

        莫道人抬頭看了他一眼,勸慰道:「師弟莫慌,此寶看來並不能傷人,而且這光起時動靜太大,先有光雲將動。這才有虹彩發出,只消提前警醒,要躲避過去並不是難事,看那情形,還是蕭翮太過大意所致,否則也不至於弄得如此狼狽。」

        封臻再想了想,不由舒了一口氣,的確如此。這寶物再厲害。也要能打得中人才是,只要能躲避過去,那便也無需太過憂心了。

        那道將蕭翮照下的光華乃是小壺鏡所發,此寶本為開闢洞府所用,並不能用來傷人奪命。但若被其寶光照住,卻可所照之物消去靈機,散去煞氣真力。

        蕭翮也是太過自大,是以未曾防備,被那鏡光一晃,內息丹煞驟然為之一散。自然是中了招。

        他為人性格強硬執拗,那六川四島來的十數人都是被他強行用水浪托起,不得飛遁,此刻也是如他一般同樣從掉落下來,儘管皆是修道之士,但從數丈高空墜下,縱然不至於傷得性命。卻也當場有幾個人暈厥了過去,底下呻吟聲不斷。便是孫嫻也被弄得髮髻散落,衣衫零落,一片狼狽之色。

        蕭翮結結實實摔在了泥地上後,只覺渾身發顫,胸悶氣短,渾身使不上力,把玄功運轉了幾遍,這才稍稍好些,心中卻是狂怒無比。

        自己生平何曾受過此等奇恥大辱?

        他咬著牙站了起來,正要破口大罵,卻眼前一花,見有一道符書飛到面前,並附上了紙筆,他低頭一看,此正是那「絕爭」之書,心中那欲罵之言不由生生憋了回去,狂笑一聲,提筆就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將筆一擲,道:「張衍,小爺簽了斗書,你給我滾出來吧!」

        張衍在十二重宮闕之下看得明白,見他簽了絕爭鬥書,不由哂笑道:「卻是你自己送上門來,需怪不得我,鏡靈,給我起了府外陣法!」

        他目光看得深遠,這蕭翮突然找上門來,這背後絕對不是為了報仇那麼簡單。

        先不說蕭氏沒有確鑿證據證明蕭翰是他所殺,便是當真如此,眼下山門中這等情形,他們也不至於連三年時間都等不了,絕對是有人在背後弄鬼,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順著他人的心意來做。

        這昭幽天池乃是他的地界,要對付一個找上門來的修士卻是根本無需自己出手,只起了週遭陣法禁制便可。

        昭幽天池守山大陣可不止在天池水之下,而是遠遠布出去三十餘里。

        似湧浪湖,碧血潭那般洞天福地,三泊湖妖在時,陣法甚至遠布出百里之外。

        不過溟滄派佔了這兒處之後,得了幾位洞天真人出手,又因那陣法又無人主持,自然輕鬆破去,不復存在,儘管後來才重新佈置了一番,但也只是限於保護洞府,而不再如先前那般有大陣環拱周側,戒備森嚴。

        這昭幽天池原先是大妖桂從堯所立,後來被掌門賜給了張衍,許多人不明就裡,也以為其中禁制同樣也被破去了,卻又哪裡曉得張衍是完整接手了整個洞府。

        撇出這些不談,這處洞府也與他處不同,本也是那小壺境所開闢,只要此寶在手,就算禁制陣法被毀,也能集地脈靈氣再造而出。

        此時張衍敕令一發,鏡靈得了法旨,就將陣法轟然發動。

        霎時間,蕭翮只覺眼前煙塵一起,惡風黑霧旋動,漫天飛沙走石,雙目幾不能視物,心裡咯噔一下,立時知道自己落入了禁陣之中。

        不過他頭腦還算清醒,知道這個時候陣法才動,若不是什麼絕命凶陣,如若奮力向外闖去,不是沒有脫身之機,因此瘋狂轉動金丹,想要一口氣衝殺出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幾道黑白虹光向自己射來,看那寒氣森森,凶厲無儔的模樣,他哪裡敢視而不見,無奈之下,只得頓住身形,掐動法訣,起了一道水浪擋在前方,卻是身形滯了一滯,失去了最後脫身的機會。

        絕爭之斗,原本並不限雙方所用手段,就如涂宣要在鸞鳴磯上與張衍相鬥一般,修士所能用上的諸般手段都會用上。

        但通常來說,因為顧慮禁制陣法的緣故,是以沒有幾個人會主動衝到對方洞府前尋釁,若是定下約期,總會另覓他處相鬥。

        可蕭翮自視太高,又想著這裡乃是在昭幽天池之外。自以為肆無忌憚,雖說適才被鏡光照了,吃了不小心的虧,可卻不長記性,以為只要小心提防了,張衍又豈能再傷得到自己?

        況且寫了討爭之書後,他凶性一上來,自是也不願意弱了氣勢。讓在旁觀戰之人看了笑話去。因此竟是站在原地絲毫未動,輕而易舉就被張衍用陣法圈了進去。

        封臻和莫道人看得面面相覷,只見水鏡之中光華一閃,便什麼都看不見了,這二人自是知道發生了什麼。封臻更是激動,他霍然站起來,一腳踢翻矮桌,唾罵道:「蕭翮這個蠢貨,自陷絕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陣法一起。他就看不到兩人相鬥景象了,自也無從窺探張衍究竟修煉了什麼玄功,此番算計又是落空,封臻心中憤恨不已,不由對蕭翮生出了一股怨氣來。

        莫道人也是沉默不語,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那赤髮道士一行人也是恰巧趕到了昭幽天池之前。遠遠便見到蕭翮被陣法圈入其中的那一幕,他臉色頓時一變。低呼道:「糟糕,晚來了一步!」

        不過他卻是不願意放棄此行目的,蕭翮身為蕭氏嫡系,若是就這麼被張衍收拾了,那蕭氏顏面何在?在他看來,寧可被族人處置了,也輪不到張衍出手!

        赤髮道人當即大喝了一聲,如同雷霆震響,霹靂乍出,身軀一顫,一尊渾身銀光燦燦的元嬰從頂門飛出,只是一閃就到了陣門之前,他一探手,霎時就有一隻五彩霞色凝成的大手落下,居然徑直穿透陣法,直入其中,將那蕭翮一把抓住。

        他面上一喜,嘿了一聲,那大手往後一拽,就要將其撈出去。

        蕭翮落在陣中之後,原本後悔不已,突見有人前來解救自己,頓時大喜過望,連忙喊道:「快快救我出去!」

        張衍在洞府之中看得真切,面上微微冷笑,這蕭翮上門挑釁,如今還未損分毫,自己又哪裡能容得其輕易脫身?

        他大袖一拂,拍在鏡面之上,立時就有一道璀璨光華從鏡中飛出,直奔那赤髮道人而去。

        此刻赤髮道人正要救人,因此躲避不得,原本他也不甚在意,他這「金霞靈神手」也是極為高妙的道術,練至高深處,能探拿九幽,蒐羅諸岳,無懼外氣侵略奪,可是被那道光華往那五色大手上一晃,胸中一虛,那五色氣息竟是頃刻間散去了大半,蕭翮頓時又從他手底下漏了出去,不由大吃了一驚,駭道:「什麼法寶?」

        只是他反應也自不慢,又起另一隻手,亦是化作一隻五色大手向下抓去。

        可就在堪堪抓住的時候,張衍放聲一笑,將陣法轟然發動,霎時就將蕭翮挪去了不知哪裡,赤髮道人收手上來之時,卻只來得及抓出了一條絲絛。

        他臉上頓時浮起一絲怒色,大喝道:「張衍,你敢擒我蕭氏族人?還不快快將其放出,否則我踏平了你這處洞府!」

        張衍淡淡一笑,語聲自宮闕之中穿到天池之上,道:「蕭翮與我簽了絕爭鬥書,他之死活你蕭氏已是管不了了,若你要闖我這洞府,倒也可以,我張衍在此處候著,且看門中會否坐視不理。」

        「你……」

        赤髮道人適才也只是語含恐嚇而已,卻不會當真動手,不說張衍與他乃是同門,就說這昭幽天池,名義上是掌門賜下,他豈敢放肆,為蕭氏平白召來禍事。

        他哼了一聲,元嬰一閃,又回了身軀之中,回首沉聲言道:「張衍,此事不會如此輕易了結,你可要想清楚了,好自為之吧!」

        他身為元嬰修士,今日卻沒能從張衍手中搶下人,已是大大失了顏面,再加上蕭翮失陷,此處已是多留無益,且還需將此事及早告知族中,因此放下這番話後,便起了一道雲光,裹了同來幾人,倏爾飛去不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7
第三十三章 絕爭鬥書需正名

    見得蕭翮被張衍陣法困了進去之後,孫嫻就知道不妙,她後來又見有元嬰修士到此,頓時感覺到這件事水太深,不是自己能摻和進去的,因此調息了幾遍之後,待身體稍稍回覆,趁著那赤髮道人與張衍說話之時,悄悄起了一道玄光貼地而飛,不一會兒就跑得沒了身影。

    那些來此的六川四島弟子多是島主的親眷族人,見那後來到來的元嬰真人也是對著那陣法禁制無法可想,他們也怕張衍記住了自己面目之後日後尋上門來, 亦是如同孫嫻一般,偷偷駕了遁光逃走。

    這些人多數是玄光境界,張衍自無心來理會他們,撇了一眼小壺鏡,見蕭翮正在其中左衝右突,胡闖亂撞,臉上猙獰無比,嘴裡還在嘶喊著什麼。

    張衍哂然一笑,這陣法雖不是什麼凶絕大陣,但用來困住一個化丹修士卻是綽綽有餘,未得他的法令,此人再怎麼使力,也是無法從中脫身的,到得他精疲力竭之時,再去擒他不遲。

    這個道理蕭翮也是知道的,但是以他的性子,卻無法忍受在原地苦等,因此發洩似到處亂衝,以掩飾心中驚懼和惶恐。

    張衍看了幾眼之後就收回了目光,他原本想就此處置了此人,但卻忽然想到一事,暗忖道:「瞧此人練得功法,倒極似是門中五功三經之一的《玄澤真妙上洞功》,如今大比在即,此人倒還有幾分用處,不如暫且留著。」

    他料定蕭氏絕不會因為這件事大張旗鼓地找上門來,但就此善罷甘休卻也不太可能。

    細想了一會兒,命鏡靈取了幾份道飛書法符過來,提筆寫了幾封書信,隨後起了法訣發出。

    這三道飛書有兩道去往的方向,乃是正清院潘副掌院處和丹鼎院周崇舉處,還有一道卻是去往九城楊放鶴處。

    他心中所思慮的是,今日蕭氏為了蕭翮居然遣了一位元嬰真人前來,可見得此人在族中地位不低,他擒了此人之後,說不定蕭氏中會有一些人急瘋了眼,去尋田坤和陳夫人的麻煩。

    同門爭鬥,通常都不會涉及門下低輩弟子,你能動他人弟子,也意味著他人能動你的弟子,是以先前萬彰和文安為難劉雁依時被張衍所殺,潘副掌院得知原因後就那麼一走了之了,事後正清院也沒有做出什麼反應,正是因為這是極為犯忌的事情。

    在張衍想來,蕭氏身為五大族之一,顧忌地位身份,或許未必會派遣族人親自前去動手,但以他們這等大族,只需幾個暗示,自然可以驅令一些小世家替他們去賣命,便是出了事也可推個一乾二淨,是以此事不可不防。

    將書信發出之後,他又把劉雁依喚了來,言道:「徒兒,你去秋師侄那處一封書信,將今晚之事原原本本說個清楚明白,知道了麼?」

    劉雁依聰慧,美目微微閃動,立時明白了師傅的意思,揖禮道:「徒兒明白。」

    這是要將這事間接傳到范長青手中,范長青知道,齊雲天自然也就知道了,齊雲天身為三代大師兄,一舉一動皆有無數目光在觀望注視,直接去信卻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張衍用了這迂迴的方法。

    赤髮道人回到族中之後,立刻將此事稟告了上去,等了半日,門中便有回覆到來,只是他聽了傳話之後卻是眉眼亂跳,一把將傳話之人抓到面前,怒道:「大兄真是這麼說得?」

    那傳話之人是個看去三十左右,眉上有痣的年輕修士,被赤髮道人抓在手中,他倒是面色不變,鎮定言道:「是,大老爺說了,此事他不便出面,就由您酌情處置,但需記著一點,不能讓蕭氏丟臉。」

    赤髮道人嘆了一聲,放開那年輕修士,搖頭道:「此事談何容易。」

    但他也知,這事還真只能由他來出面,因為族中就他與蕭翮的血緣最近,乃是嫡親伯侄關係。

    蕭翰,蕭翮兩兄弟之父名為蕭鞏,因為資質不高,無力突破元嬰之境,因此便想著轉生重修,但族規有定,欲想轉生之族人,則必先留下子嗣。

    蕭鞏結髮正妻也是大族之女,自是不肯為他這等毫無前途之人生養子嗣,因此在壽數將近之時隨意找了一個女修生養了這兩個孩兒,卻沒想到俱是資質過人。

    赤髮道人原本也是歡喜,以為他兄弟這一支算是後繼有人了,可卻沒想到先是蕭翰失蹤,接下來又是蕭翮被困,若是傷了性命,自己弟弟這脈便是絕了後。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蕭鞏當年臨死之前,曾將自己一脈中所有修道之物俱都贈給了赤髮道人,只求這位兄長能照顧好自己的後人。

    赤髮道人當年還未成就元嬰,貪心這些東西,自是滿口答應下來,還隨口發了個誓言。

    可如今蕭翰不知所蹤,眼見蕭翮可能也保不住,他心中也是發急,只是在後輩面前不好明說,只好故作悲嘆,道:「五郎啊五郎,是為兄之錯,對不起你,沒有能替你管教好這兩個後輩。」

    那年輕修士沉聲言道:「二伯父何必憂懷,在小侄看來,此事也不是無可挽回。」

    赤髮道人神情一動,看了看眼前這個眉上長有雙痣的年輕修士,忽然露出幾分期冀來,道:「十五郎,聽聞你在小輩之中素有主見,拿得定主意,你來說說,此事該如何做?」

    那年輕修士笑了笑,道:「小侄能有什麼主意,無非是去找那張衍,求他放人罷了。」

    赤髮道人一聽,失望搖頭道:「那張衍豈肯答應?瞧那族中的意思,也是不想我等打上門去,免得為他人做了嫁衣,那我還有什麼辦法可想?難道真要我低三下四去不成?哼!那還不如讓那個小畜生死了算了,免得活在世上丟臉。」

    年輕修士呵呵一笑,目光閃動,道:「二伯父莫急,那張衍也不是毫無破綻可尋,小侄早已打聽清楚,此人有一個徒兒名為田坤,如今正在那九易城中……」

    他雖未把話說透,但赤髮道人立時就回過味來了,側目道:「你的意思是……」

    年輕修士衝他點點頭。

    赤髮道人沉思起來,既然張衍擒了他們蕭氏之人,他們也可以擒張衍的徒兒,想了半天之後,他緩緩開口道:「好,那便如此了,不過這事需要做得隱秘……」

    年輕修士拿起桌案上的杯子輕輕啜了口茶,輕描淡寫地言道:「不勞二伯父操心,小侄來時便已遣了人去,相信稍候便有消息到來。」

    赤髮道人微微一驚,沉聲道:「你遣了何人前去?」

    年輕修士笑著言道:「二伯父放心,自然不會是我蕭氏族人,便是他們想去,出了這等事,他們也是出不了門的。」

    赤髮道人心中一定,道:「那便最好了。」

    兩人在閣中耐心等著,過了有一個時辰,一道飛書傳入窗櫺,年輕修士起手拿住,拆開一看,不由嘆道:「好個張衍,卻是先我一步。」

    赤髮道人皺眉道:「莫非有變?」

    「小侄所遣之人趕到那處之後,卻發現有正清院弟子在四周徘徊,另有范長青的弟子秋涵月陪在那張衍徒兒身側,因此他們不敢動手。」

    年輕修士把書信往桌案上一放,冷笑道:「豈有這般湊巧之事?分明是張衍遣人過來做了安排,此人果然不簡單。」

    赤髮道人眉頭打結,悶悶坐在那裡不言語。

    年輕修士極為自信地笑了笑,道:「二伯父放心,這只是小道而已,成與不成無關緊要,小侄另有一法,可逼那張衍交人,如果順利,還可讓師徒一脈互相攀咬。」

    赤髮道人看了過來,意露問詢之色。

    年輕修士深沉一笑,道:「聽那六川四島弟子所言,蕭翮當時是與那張衍簽了那絕爭鬥書的,可張衍卻忘了一件事,此斗書固然有用,但卻需發一份前往正清院,由執事或者掌院觀覽之後才可作數,否則就是私鬥!」

    赤髮道人聽到這一句,眼前微微一亮,不覺點頭道:「侄兒說得有理。」

    溟滄派中弟子雖有討爭,絕爭之舉,但山門之中也恐弟子互相之間不擇手段,因此才定了這份門規。

    年輕修士繼續言道:「既是私鬥,那麼我們便可告到正清院去,小侄先前聽聞莊不凡曾與張衍也有幾分齟齬,甚至還因為張衍曾被掌門責罰過,那麼如今我等就去找他,讓他這個自命高潔之輩來做裁正,且看他會作何處置此事。」

    赤髮道人琢磨了一會兒,他倒並不十分看好這個法子,那莊不凡再怎麼說也是師徒一脈之人,怎麼會偏向他們一邊,不過這人古板的很,至少明面上極為講究門規,況且他眼下也沒有他法可想了,只能點頭贊同道:「倒是可以一試。」

    他又看了自己這個堂侄幾眼,頗為惋惜嘆道:「十五郎你倒是不錯,可惜你資質太差,修煉了三十多年卻還是明氣一重境界,此生怕是無望大道了,唉,天妒英才啊。」

    年輕修士聽了這話,卻是滿不在乎地言道:「這身體乃是父母上天所給,資質不佳也不過是去轉生而已,小侄早已看開了。」

    然而他眼底卻閃過一絲異樣光芒,於心中忖道:「資質不佳,此生便沒有機會了麼?未必……」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28
第三十四章 玄澤真水 一品丹煞       

        蕭翮被困禁陣之後,心中懊惱不已,於是毫無章法的到處亂闖亂撞,發洩心中怒氣,只是數日下來後,儘管心中不甘願,卻也只得坐下來調息理氣,可每當雙目睜開之時,仍可見其中閃動著陣陣精光,似是並不服氣。

        這一日,張衍自入定中醒來後,便起步走到小壺鏡前,看著他這等模樣,不由笑道:「近日來卻是安分了不少。」

        黑衣書生從鏡中走了出來,揖禮道:「老爺,此陣只能困人,不能傷人,卻不知要小的如何處置此人?若要取他性命,只需用鏡光消了他的靈氣,取上一件法寶相助即可。」

        張衍搖了搖頭,擺手道:「三年後門中大比,我正缺同門試手,此人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倒正可作此用,殺了倒是可惜了。」

        黑衣書生忙道:「小的明白了,若是此人支撐不住時,小的也會送一些丹藥與他,吊住他的性命,不叫他太過損耗元氣。」

        張衍微微一笑,道:「正要如此,在此陣中也不虞他走了去,他實力越強,對我用處便越大。」

        蕭翮練得也是溟滄派中正宗玄功,是以張衍有意拿他來一試自己身手,看看那門中五功究竟有何等奧妙之處,其威力又有多大,做到心中有數之後,三年大比上就多了幾分把握。

        而且不單是他,有這陣法庇佑,連劉雁依也可上前拿此人試劍相信有一名化丹修士做磨劍石,他這徒兒的飛劍之術到了大比之時當能增進不少。 就在此時,張衍卻見那蕭翮已是打坐完畢重又站了起來,又開始在其中大喊大叫,所說之話無非是讓他出來一戰,他便笑道:「既然你執意與我一斗,我也不欲掃興,便遂了你的意吧。」

        他把長袖一甩,抬腳向前一步,便跨入了陣中,在蕭翮背後出現他站定虛空,高聲道:「蕭翮你不是要與我比過麼?」

        蕭翮聞言,猛一回首,見一名俊逸逍遙的玄袍道人站在不遠處,正含笑望著自己,瞧那面目正是那傳說中的張衍,頓時雙目發赤,這幾日積累下來的怨氣一齊衝了上來,大吼道:「張衍,所敢耍弄小爺!納命來吧!」

        他單袖一揮嘩嘩一道水浪憑空現出,化作無邊巨潮便向前壓來。

        張行非但不退,發而向前一步低喝一聲,身上升騰起無數白煙薄霧,亦是向前衝去,與那水浪攪在了一處,霎時煙水碰撞,在中流激起陣陣白霧水浪。

        蕭翮見狀,先是一怔,隨後哈哈大笑道:「張衍你果然未曾習得門中玄功,竟拿丹煞來抵擋我這玄澤真水真是狂妄自大,小爺且看你能擋到何時!」

        他嘿了一聲,拚命轉動金丹,將一絲絲丹煞化為真水,須臾之間,便有鋪天蓋地的大水發動,前浪推後浪,似是無有窮盡一般,一重一重朝著張衍壓擠過去。

        《玄澤真妙上洞功》乃是五功之中最擅久戰的功法,此法到了後期,一縷丹煞能演江川,一絲丹煞能化湖海,施展開來當真猶如天河倒傾而下,鋪天蓋地,無可抵擋,便是不能一舉斃敵,卻也能靠那綿綿無盡的後力將對方壓垮。

        在他看來,張衍竟然敢與自己正面比鬥,而不用施展其最擅長的飛劍之術,當真是不知死活,便是金丹之中所蘊丹煞再多,又豈能比得過他這煉化出來的巨量玄澤真水?

        張衍神情冷靜,面上微微帶笑,似是毫不在意一般,將丹煞毫不吝惜一般放了出去,只見漫天皆是白霧煙雲,幾乎將兩人視界都遮蔽了。

        鬥了約莫有半個時辰,蕭翮見張衍丹煞非但未有枯竭之象,反而有越聚越多之勢,而且後力也是極為強韌,也裡也是暗暗吃驚,忖道:「丹成一品果真如此厲害麼?可惜我如今尚未突破『殼關」若是凝聚了法力真印,這玄澤真水便能連作一片,當中無有斷絕,又豈容他支撐這麼許久?」

        如今他這玄澤真水並非一氣而來,每用丹煞化出一浪,便需稍稍調息,將氣息擺正,接著再發一浪,看似連綿不斷,但其實當中斷斷續續,不能成連潮疊浪之勢。

        可若是到了化丹二重境上,真印初步凝聚,所運化出的海潮巨浪就不再有這般破綻了。

        若有人敢於正面抵擋,這巨量水勢便會不斷增遞,層層而上,越疊越高,越聚越強,只要對方一個承受不住,便會被其徹底沖垮,在這一瀉千里之勢下被掃蕩乾淨。

        張衍試過幾次之後,算是大致明白了,以自己此刻丹煞,倒是能抵擋得住修煉玄澤真水的化丹一重修士。

        但他也知,以此尚不能揣測那十大弟子。

        這十人是不能與門中尋常弟子等同來看的,他們不但將功法練得極深之處,而且每人皆會使用神通道術,一般修道士哪裡能與他們抗衡?

        就拿眼前這蕭翮來說,已很是了得,但依張衍來看,如此人沒有其他手段,若是那莊不凡在此,只需大羅天袖一起,便能其連水帶人一起捲入袖中,可以說幾乎沒有反抗逃脫的可能。

        他暗暗忖道:「難怪寧師兄修煉的是《雲霄千奪劍經》,而不是五經之一,不是十大弟子,便不可能習得神通,若是按部就班去習練玄功正法,不說功行未必有十大弟子深厚,若一旦真交起手來,那是半點優勢也佔不到了。」

        眼下這蕭翮所展現出來的玄澤真水不過是二十餘年的火候,哪能與十大弟子動輒百年的功行相比?

        且玄澤真水到了元嬰境時,便能習練其中最為高深的北冥真水,如今三代弟子中,習得這門功法的,唯有齊雲天一人而已,只此一點,他便遠遠凌駕於其他九大弟子之上了。

        張衍試了一會兒,已是摸出來不少東西,不過他還想看看自己究竟能在這無邊水勢之下支撐多久,因此毫不退縮,迎浪而上,如中流舐柱一般站在那裡,竟是在無邊大潮之下紋絲不動。

        這一斗,晃眼就是六個時辰過去。

        蕭翮見直到此刻還是放不翻張衍,當真是震驚了,他根本沒有想到對方能堅持到現在,雖說他丹煞也還未到耗盡之時,但神思疲憊卻是免不了的。

        他忍不住高聲譏嘲道:「張衍,小爺丹成三品,過『竅關』千難萬難,而你丹成一品,休看你這丹煞積累深厚異常,但『竅關』這一道小爺看你如何過去!」

        聽著那略帶酸味的語氣,張衍卻渾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道友如今深陷我這禁陣之中,前路渺茫,恐此生再無出頭之日,你不好好想著自己如何脫身,卻有閒心來關心張某,倒是有趣的很。

        蕭翮被他說得渾身一個激靈,他在這陣中數日,外面卻絲毫沒有動靜,這張衍此時還能來與自己爭鬥,分明是無人前來撈自己出去,心中不由惶恐,顫聲言道:「胡說!我乃蕭氏弟子,我蕭族豈會對我坐視不理,你且看著,用不著幾日,便有人找上門來,要你放我出去。」

        張衍一笑,也不去辯駁,只是全神相鬥,忽忽間又過去了一時辰,他見蕭翮再也別無新的手段使出來,心中暗想道:「按這般情形,如是等到我體內丹煞耗盡,那也是兩日之後了,不管那蕭翮能不能挺到那個時候,卻是耽誤我每日之修行了,不如再以飛斜試上一番,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想到這裡,他索性收了丹煞,化一道煙氣飛出。

        蕭翮見他終於退了,還以為他丹煞耗盡,心中竟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就感,當下狂笑不已,道:「張衍,你能撐到如今也是不易了,小晨 」。

        張衍哪裡肯聽他囉嗦,心神一動,眉心之中便飛出一點劍光,整個人隨劍而走,只見一道劍光橫空一閃,便朝著蕭翮劈落下來。

        蕭翮嚇了一跳。臉色大變,溟滄派中只要知曉張衍之人,都知道他的飛劍之術最為了得,因此他一點不敢大意,急起滔滔大浪擋在眼前,將自己護得風雨不透。

        飛劍之法並不在於硬闖硬攻,而在於來去無蹤,迅如疾光閃電,因此那劍芒見有水浪阻路,只一閃便繞開了過去,另覓一處空處殺去,誰知蕭翮全然不做攻勢,拼起命來遮護自己。

        經過了適才那一戰,他一點也不敢再小看張衍。

        需知飛劍之術無孔不入,一個不提防便會被斬去頭顱,他哪裡敢大意,因此這一次幾乎用盡了全力抵禦。

        張衍也不展開那分光離合之法,只憑一道劍光來回,繞著蕭翮走了幾圈之後,那劍中神意照見之處,無不是水牆浪幕,滔天大潮,倒是沒能尋得一點破綻。

        張衍不由一笑,也不再與蕭翮交手,便收了劍光,一腳踏出禁陣,卻仍是一臉意猶未盡,便回頭囑咐那鏡靈道:「此人尚有大用,你且好生看著,不要讓他死了殘了。」

        黑衣書生恭敬揖禮道:「是,老爺。」

        張衍滿意點頭。

        接下來幾日,他每日除了吸的真砂精氣,入殘玉推演功法之外,便特意抽出一個時辰出來與那蕭翮交手,每一次爭鬥下來,他都自覺獲益良多,心中甚至生出了多抓幾個人前來試手的念頭。

        又過了五日,他正端坐榻上吸納真砂精氣,那鏡靈卻閃了出來,揖禮道:「老爺,山門外有正清院來人,說是找老爺有要事相詢。」

        張衍停下動作,將丹煞收了,微微一笑道:「終是來了,你放開禁制,請此人到殿上安坐,我稍候便去見他。」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30
第三十五章 正清院中辨是非

        正清院來人不過是一個年輕道人,在大殿上等不了多時,便見張衍緩步走了出來,他連忙站起身,恭敬稽首道:「在下正清院執事齊濤,見過張師叔,在下此次奉潘副掌院之命而來,只因……」

        張衍一擺袖,笑道 「齊執事不必多說,我知你來意,這便隨你前去。」

        這執事呆了一呆,隨後立刻回過神來,忙道:「是,是,師叔請。」

        來時潘副掌院就曾囑咐過他,此次乃是請張衍而來,並非拘拿叱問,是以不得有半分無禮,但正清院請人前去,總不是好事,本以為張衍丹成一品,此事不好辦,卻沒想到如此好說話。

        張衍與這名執事出了洞府,兩人起了遁法,便往正清院前去,未有多時,便到了天囚峰上空,那執事在雲上道:「師叔,潘副掌院言道此次乃是請師叔來問詢解疑,是以無需去主峰正殿,在偏峰往生澗上去便可。」

        張衍自無不可,把雲煙一轉,就去了偏峰。

        他往下方一望,見底下有數塊青石,正有幾人盤膝安坐,北位之上乃是莊不凡與潘副掌院二人,其對面正是那人正是那日在昭幽天池之前的赤法道人,除此之外,別無他人,他也按下雲頭,在一塊空石上站定,稽首道:「張衍見過兩位掌院了。」

        潘副掌院起身,笑著稽首回禮,莊不凡卻端坐不動,只是沉聲言道:「張師弟,此次喚你前來,乃是蕭築師兄說你與他族中弟子蕭翮私鬥,你有何話說?」

        張衍把雙手袍袖擺開,往石上盤膝一坐,他看了一眼那赤髮道人,笑道:「莊師兄,這位蕭師兄未免有不盡不實之言,此事怎肯可說是私鬥?我與那蕭翮俱是簽了鬥書的。」

        莊不凡言道:「現下那蕭翮如何了?」

        張衍道:「在我昭幽天池禁陣之中,無甚損傷。」

        莊不凡又問:「鬥書何在?」

        張衍伸手入袖,將那鬥書取了出來,交了出去。

        莊不凡拿到手中,看了一眼,突然一彈指,這鬥書霎時化成漫天碎屑,他面無表情道:「此鬥書並無我正清院印簽,乃是私自為之,無需多看。」

        潘副掌院眉頭稍稍皺起,赤髮道人卻是目泛喜色。

        張衍只是輕輕笑著,倒似毫無不在意一般。

        莊不凡站起身,沉聲道:「張師弟,你回去放了蕭翮,此事便就此作罷吧。」

        他雖與張衍有過罅隙,但如今師徒一脈四位洞天真人俱都閉關,門下弟子也多是在準備三年後大比,他自己身為十大弟子之一,到時還要爭個排名座次,是以也正自閉門潛修,不欲來過問這等俗務。

        只是他平裡日古板方正,執行起門規又毫不留手,此次蕭氏以同門私鬥為由找到他頭上,讓他來做個裁正,這事站在理上,他身為正清院副掌院,倒也不得不受,其中心中頗為不喜。

        因為他也明白,掌門命他來做這個正清院副掌院,也並非是要他如何秉正公斷,而只是要用正清院壓制世家,是以萬萬沒有被蕭氏利用的道理。

        而且如今張衍丹成一品,背後又有周崇舉這等與掌門交好之人,牽扯到他身上的事情,若是一個處置不當,便極易驚動幾位真人,又掀起什麼風波來,是以他也不想多事,想就此簡單了結。

        那赤髮道人微微失望,本以為莊不凡會藉機打壓張衍,但卻沒想到居然輕輕放過,不過這也不出他先前預料,莊不凡終究是師徒一脈弟子,要為一名世家弟子出頭顯然不太可能,有此等結果他也算是滿意了。

        他心中忖道:「如今雙方各退一步,權當此事未曾發生過,族中想必也不會對蕭翮責罰太過。」

        潘副掌院左右看了眼,雖然這事他也認為再爭執下去,鬧大了也不好收場,只是他也明白,莊不凡這樣處斷,其實對張衍來說還是不公的。

        張衍在眾多低輩弟子眼中,一直是敢於正面和玄門世家相鬥之人,崇慕之人不在少數,而此次蕭翮帶人上門挑釁,若是還能毫髮無傷回去,一旦是傳揚出去,定是會使得他先前聲名受損。

        山中一片清風過處,捲起片片飛葉,傳出沙沙之聲,除此之外,卻是別無聲響,張衍並未立刻回答,坐在那是不言不動,看那神色像是在思索什麼一般。

        莊不凡靜靜站在那裡,衣袂輕輕擺動,雖是面上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也沒有出言催逼。

        赤髮道人見張衍久久不答,不免疑惑,暗道:「怎麼,莫非這張衍不欲從命麼?」

        適才他並未往深處去想,此刻一轉念,神色微微一動,也隱約猜到了其中幾分原因,心中頓時一喜,若是張衍今日駁了莊不凡之言,想必他能看到一齣好戲了。

        過了未有多久,張衍笑了笑,亦是站了起來,對著莊不凡言道:「既然師兄要我放人,倒也並無不可,只是今日既然兩位副掌院在此,又當著蕭氏族人之面,我卻有一事要說個清楚。」

        莊不凡只是看著張衍,卻並不說話。

        潘副掌院咳嗽了一聲,道:「張師弟,有什麼事你便說來。」

        張衍稽首為禮,沉聲言道:「不瞞兩位掌院,這蕭氏族人雖也是溟滄派門下弟子,但卻曾屢次加害於我,今日放了這蕭翮回去,唯恐他們會變本加厲,愈加肆無忌憚。」

        赤髮道人又驚又怒,霍然站起,指著張衍斥道:「張衍,休得胡言!小侄性子的確暴躁衝動,但他上得你那山門,乓不過是因為聽得你張衍的名聲,是以想要切磋一番,並無他念,你怎說我蕭氏欲殺你,可笑!可笑!」

        莊不凡盯著張衍,眼中雙瞳閃爍,道:「你若無真憑實據,無理取鬧,門規當不容你!」

        張衍微微一笑,道:「我自不會胡言亂語。」

        與蕭翮相鬥之時的確在鬥書上有個漏洞,但這不是他疏忽了,而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綻,如是蕭氏就此作罷,那便算過去了,若是蕭氏拿這點做文章,卻是正中他的下懷。

        赤髮道人見他一副篤定模樣,不知如何,心中有些不安起來,不過他想破頭皮,也想不出張衍手中究竟有何後招?

        張衍伸手入袖,拿了一隻人袋出來,隨後解開扎口,往地上一倒,頓時滾出來一個白髮蒼蒼老者,只是此人仰躺在地,昏迷不醒。

        赤髮道人一見這人,先是不解,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臉色一變。

        莊不凡看了一眼,問道:「此是何人?」

        張衍正色道:「此人乃是清蕭侯氏族長侯伯敘,乃是蕭氏姻親,我在外尋藥之時曾遭此人暗算,幸好得了同道相助,方才將此人擒下,經過仔細查問之後方知,此人乃是受了蕭開指使,欲來謀害於我……」

        赤髮道人這個時候突然一聲厲喝,道:「張衍,莫說此人是不是那侯伯敘,便真的是他,又豈能說不是他人所謀?故意嫁禍與我蕭氏?」

        張衍笑了笑,道:「此人如今就在這裡,他所說是否真言,又是何身份,相信門中自有妙法察知,蕭師兄卻不必擔憂了,如當真不是蕭氏所為,想必能還你們一個公道。」

        赤髮道人頓時臉色難看了幾分,溟滄派中自然有蒐羅神魂的法門,不說幾位真人,便是眼前這兩位正清院執事也能做到,別人倒還好說,但張衍乃是真傳弟子,若是當真給查出了什麼來,掌門真人藉機發難,蕭氏絕不好過。

        他左右瞄了一眼,心中立時動了殺心。

        這時站在此地者,只他一人是元嬰境界,包括莊不凡在內,這三人都不是他對手,而那侯伯敘距離他不過八九步之遠,他只需一出手便可其殺個神魂俱滅,絕對無人可以阻攔,沒了真憑實據,又能拿他這位元嬰真人如何?

        可是他又猶豫起來,自己若真的如此做了,那蕭翮想要接回來就斷無可能了。

        莊不凡也皺起了眉頭,突然之間張衍拋出來這麼一件事,他心中也是煩惡,與五大姓之一的蕭氏如今便對上,這不是他想看到的,但若不聞不問,張衍不肯罷休那又該如何?

        他也不是看不出張衍打的什麼主意,若是蕭翮一事不讓其滿意,對方也自能讓自己不得安寧。

        儘管有些不情願,但莊不凡卻不得不作出退步,便沉聲道:「既如此,先將此人拿了,由我親自來審,此事不得結果之前,蕭翮之事便先不去提他。」

        張衍欣然道:「好,莊師兄向來處事公允,我自是信得過的。」

        只是這兩人在這裡說話,赤髮道人卻是大急,這侯伯敘若是落到了莊不凡手中,將來豈非隨時可以拿來說事?這不啻是懸在蕭氏頭上的一把刀!

        此時他已來不及多想了,把心一橫,突然上前一步,大喝道:「此等來歷不明之人,竟敢污我蕭氏名聲,是可忍孰不可忍,真真氣殺老夫也!」

        嘴中說得慢,但是手中卻是一點也不慢,只見一道金光飛出,正中那侯伯敘的頭顱,此人一聲未吭,頃刻間便斃命當場,神魂皆消。

        做完這一切後,他心中大定,鬆了一口氣,只是抬起頭來時,卻見潘副掌院和莊不凡似是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玩味地看著他,又一轉首,卻是接觸到了張衍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心頭一悸。

        難道……自己又落入了什麼算計之中了麼?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5:1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30
第三十六章 心吞玄寶 意奪軀殼

    張衍既然敢把這位侯氏族長扔在地上,又豈會沒有防備這一手?

    不過對他來說,此人是死是活根本無關緊要,他今日所謀並不在此。

    他笑了笑,手一翻,從袖中拿了一物出來,道:「此是那侯伯敘隨身所用之寶,名為『五靈白鯉梭』。」

    潘副掌院看了一眼那赤髮道人,隨後道:「若我記得不錯,此寶不是蕭家所有麼?」

    張衍面上一肅,點頭道:「正是。」

    玄器煉製不易,似此等法寶,都是名聲在外,縱然尋常弟子不知,但身為一派同門,又是正清院副掌院,潘副掌院自是十分清楚的。

    那赤髮道人鬍鬚一陣抖動,好像是要說些什麼,但卻又忍了下去,最後勉強做出一副驚奇模樣,皺著眉頭道:「咦,難道此人真是那侯伯敘不成?」

    潘副掌院轉過臉,笑眯眯地言道:「蕭師兄此話何意啊?」

    赤髮道人暗罵了一聲,面上做出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嘆道:「侯氏與我蕭氏乃是姻親,這五靈白鯉梭亦是我蕭氏賜予他的,早非我族中之物了,如若當真是此人持有,那這人定是那侯伯敘無疑了,卻不想他竟拿來殘害同門,著實可恨!」

    他縱然心中不甘願,但這話卻不得不說,他不用看也知道這件法寶上必定有侯伯敘精血在上,只需一查便知,是以這件事是抵賴不得的,只有堅持否認此寶為蕭氏所有,才能將此事徹底撇乾淨。

    張衍點點頭,道:「既如此,那麼這法寶在下便代為收起了。」

    潘副掌院哈哈一笑,道:「此物既非蕭氏之物,而是師弟所擒奸所得,今後自是歸師弟所用了。」

    赤髮道人惋惜地看了這眼這法寶,玄器難得,便是蕭氏也沒有幾件,今日卻白白便宜了張衍。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突然醒悟過來,莫非張衍今日只是為了這法寶不成?

    思來想去,他覺得倒是極為可能的。

    不過他卻並不為適才那番舉動後悔,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便是再來一次,他也一樣會出手斃了那侯伯敘。

    否則坐實了蕭氏謀害同門之嫌,縱然門中眼下不會拿他們如何,但脫層皮卻是免不了的,甚至可能削減族中洞府靈脈,這遠遠不是一件玄器可以彌補的。

    他這番揣測大致不差,張衍今日本就沒有對付蕭氏的心思。

    只憑一個侯伯敘要想扳倒蕭氏那是笑話,最多只能給他們添點麻煩而已,自己卻什麼好處都撈不到,此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幹的。

    他只是想借由此人引出這件法寶而已。

    這「五靈白鯉梭」入他手中時日也不短了,不過在名義上終究是蕭氏所有,若是說不清楚來歷,一旦暴露人前,反而會惹來無窮無盡麻煩。

    而且這法寶上還有精血禁制,蕭氏嫡系弟子見了,隨時隨地都能收回去,不解決此事,終究是空歡喜一場。

    但大比在即,他需從各方面增添自己的戰力,玄器在手,若放著不能用,卻是殊為可惜,而今天當著莊不凡和潘副掌院兩人之面,只需逼得蕭氏族人坦承此寶並非蕭氏所有,日後便可光明正大為自己所用了,這個目的達到他便大功告成了。

    張衍站在石上,朗聲道:「三年後門中即要大比,在下近日奉師命閉門苦修,若是兩位師兄再無其他事,那在下便告辭了。」

    潘副掌院面上一笑,道:「師弟自去便可。」

    莊不凡深深看了張衍一眼,也同樣不做阻攔。

    至於那蕭翮,卻是誰都沒有再提半個字,適才赤髮道人所為眾人都是看在眼裡,彼此心照不宣,若是還揪著不放,一旦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張衍笑著對著兩人一拱手,便振衣而起,往雲天中去了。

    莊不凡一語不發,亦是甩袖而走。

    潘副掌院笑著搖頭,今日張衍來正這正清院中,他本不看好,以為多少會吃點小虧,卻沒想到反而讓其白得了一件法寶去,這位師弟當真是有手段。

    他看了眼怔怔站在那裡的赤髮道人,稽首言道:「蕭師兄,在下也告辭了。」

    赤髮道人忙還禮道:「潘副掌院請便。」

    待此間人俱都走散後,他暗自一嘆,蕭翮之事看來自己是無能為力了,只能由得他自求多福了,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先去將今日之事稟明族中,免得有族人看到張衍使用那「五靈白鯉梭」,又生出什麼誤會來,搖了搖頭,他起了遁法,回宗門去了。

    張衍乘風駕雲,回了昭幽天池,一入殿中後,他立刻把羅蕭喚來,道:「羅道友,我思慮了一番,那汪氏姐妹拜師之事不宜大張旗鼓,請柬你也暫且留著不發,此禮可待日後再補,你且去封書信,將坤兒與那汪氏姐妹先喚來門中,我自有安排。」

    羅蕭這幾日原本正安排此事,可眼下卻見張衍說得鄭重其事,忙應道:「奴家謹遵老爺之命。」

    羅蕭一走,張衍轉身回了十二重宮闕之中,往那榻上一坐,便入定去了。

    過了兩日之後,那小壺鏡上微微泛起波動,張衍雙目一睜,自那鏡面上望去,卻見一個眉上有痣的年輕修士站在山門之前,看那氣息神貌,像是一名明氣修士,不過面上自信從容,有一股使人見之難忘的瀟灑氣質。

    張衍沉聲問道:「此人來了多久了?」

    那鏡中鏡靈言道:「回老爺,此人自老爺前日回府後便來到此處,他也不開口求見,只是站在那裡,可要小得將他驅走?」

    張衍微微沉吟,道:「不必,你帶他來府中見我。」

    不多時,這年輕修士就被帶到一座偏殿上,見張衍高坐雲榻之上,立刻急走幾步,上前打躬道:「可是張衍張師兄?在下蕭翊,在此見過師兄了。」

    張衍雙目如芒,從此人身上掃過,淡淡問道:「蕭翊?你是蕭氏門下弟子?」

    蕭翊恭敬回答道:「是,在下在族中排名十五,族中都以那十五郎稱之,張師兄前日所見那赤髮紅眉者,便是在下堂伯。」

    「那你此來,可是你伯父有什麼話要與我說麼?」

    蕭翊搖頭道:「非也,在下此來找尋師兄,乃是有一樁交易要談。」

    張衍並不說話,目光平靜,候著此人下文。

    蕭翊展開雙臂,苦笑道:「想必師兄也看出來了,在下如今不過是明氣一重修為,在下修道至今,已有三十餘載,若是不得仙家奇緣,或者轉修魔道,那麼此生再也無望大道,不過是壽數到了,尋一戶我蕭氏後裔,轉生為人而已……」

    他說到這裡,聲音不自覺地壓低,「聽聞師兄囚了我那族兄蕭翮,若是師兄允可,在下想借此人身軀一用!」

    張衍眉毛微微揚起,目中閃過一絲奇異之色,沉聲問道:「你想奪舍?」

    蕭翊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恨聲道:「是!蕭翮有天分才情,卻不好好珍惜,徒然浪費了這身好皮囊,還不如讓出,讓有德者佔之。」

    張衍看著他道:「你可想清楚了,不說奪舍一事千難萬難,不一小心便是元靈毀散的下場,且你便是成功了,那蕭翮一身修為你也駕馭不住,必是盡散而去的後果,那身軀同樣也是元氣大傷,壽數大損,你奪了又有何用?」

    蕭翊卻是斷然言道:「便是再有損傷,也遠遠超過在下這身軀殼,便是修為散盡,不過是從頭來過,我蕭翊只要以此為基努力修行,卻不信不能達不到蕭翮今時今日之成就!」

    張衍微微點頭,道:「你倒是下得了決心。」

    蕭翊此乃破釜沉舟之舉,奪舍之後,不但寄主修為盡散,而且再也無法往生為人,可以說前路後路俱都斬盡,對自己端得是狠辣無比。

    蕭翊見張衍似是並無反對之意,心中一喜,忙又拋出自己早已思索好的條件,道:「只要張師兄願意相助,在下……」

    張衍卻一抬手,卻是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道:「此事我自會遣一管事來與你細談,成與不成全在你能否說服他,我絕不過問。」

    說完之後,他也不與蕭翊打招呼,竟起身就走。

    蕭翊見張衍突然離去,先是怔了怔,隨後似是想到了什麼,依舊是面上帶笑,高聲打躬道:「在下恭送張師兄!」

    張衍也不回頭,這蕭翊心很大,但要說能達到能對自己有所助益的地步,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不過等那蕭翮等榨乾淨他身上的價值後,倒也不妨扔給此人,就當今日下個暗棋在這裡了。

    蕭翊等了不一會兒,就有一個黑衣書生轉了出來,對著蕭翊稽首言道:「蕭道長,在下張境,久在老爺身邊服侍,有什麼話對在下說也是一樣的。」

    「原來是張管事。」

    蕭翊一驚,連忙站起來稽首還禮,連道「不敢」。

    這黑衣書生一出來,他就感到並沒有半點生人氣息,他好歹也是蕭氏門中弟子,這點見識還是有的,頓時明白這人應是法寶真靈一流,心中自是驚震萬分。

    似這等化靈而出的法寶,在門中只有洞天真人才掌握手中,沒想到這張衍竟然也有,他不由心頭凜然,得對張衍的評價再上了台階,原本的一些小心思也滅去了幾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5:1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31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1-15 20:36 編輯

第三十七章 還真來客                   

        將蕭翊送走之後,那黑衣書生回身轉入主府之中,張衍於榻上微微睜開雙目,道:「如何了?」

        黑衣書生躬身言道:「回稟老爺,小的與此人約定以三年為期,三年之後,便可將那蕭翮交予此人處斷。」

        他又託了一份符書上來,舉過頭頂,端在張衍面前,道:「此是蕭翊以心血為誓立下的法契,是以老爺不虞憂心此人反悔。」

        張衍不由失笑,道:「我豈懼他反悔?他不過是一個明氣修士,便是蕭氏族中秘聞,又能知道多少?只是我看他一心求道,是以給他個機會罷了,縱然他能奪舍功成,要重新修到化丹境界,無有數十載歲月卻是休想,此前他卻是並無什麼太大用處。」

        黑衣書生忙道:「老爺高見,是小的說錯話了。」

        張衍擺了擺手,示意無妨,不過他也是欣賞這個人的大膽與魄力,居然敢跑來這裡與他說奪舍一事,這是授人以柄之舉,若是被蕭氏知曉,怕是立時就要被打得形神俱滅,此人將來如能出頭,必定也是一個了得人物。

        那些世家弟子自出生後,便有族中長輩驗看資質,安排修煉諸事,大族族人弟子眾多,唯有天資傑出者,方能有資格邁步向前,踏上大道之途。

        而似蕭翊這等人,蕭氏族中不知有多少,都無有人肯來多看一眼,若是不想辦法別出歧徑,怕是這輩子也沒有什麼太大指望了。

        是以他們要想出頭,要麼如先前那韓氏族人韓濟一般,趁著壽數尚多破門而出,轉投魔門;要麼就如蕭翊這般拚命一搏,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而似彭真人這等出得族門。又能踏上洞天之位的,世間也沒有幾人。

        但實際上不論玄門世家還是師徒一脈,多數人卻是沒有此等膽魄的,他們寧可安安穩穩轉生而去,也不願輕易涉險,只把期望寄託在下一世身上,總以為自己還有機會。

        可他們卻也不想想,今生縱然是資質不佳。但至少還有自擇的機會。奮力相爭未必沒有出路,可若轉生而去,卻是將自身希望全然寄託他人之手。

        蕭翊也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才有這等看似瘋狂之舉。

        張衍左右也不用出得什麼力,是以不介意順手助此人一把。不成沒什麼損失,若是成了,說不定還可能帶來幾分驚喜。

        時間如流水,又過得半月,昭幽天池之外來了三四個男女修士,其中一人頭戴雷巾。鬢如刀裁,雙目猶如虎眼,頜下一把虯髯,身著鶴紋大褂,腳踩陰陽法盤,一把拂塵在手,行止威重。

        他仰首看了眼昭幽山。見那雄渾山勢,不由讚歎道:「此山無愧『小柱周』之稱。支地撐天,如立界之柱,壯哉,偉哉!」

        他身後有一蛾眉瓊鼻,臉若芙蓉的道姑上來看了幾眼,也是言道:「師兄所說不差,東華洲除了那十大靈穴之外,這等洞府世間也是少有,未曾想這等洞天福地,秦掌門也肯賜予門中弟子,氣魄之大,少有人及。」

        虎睛道人點頭稱是。

        兩人乘風向前,邊走邊談,那虎睛道人又道:「這張衍丹成一品,聽聞還是丹道宗師周崇舉之徒,今番要成就此寶,非得請他出手相助不可。」

        道姑道:「不錯,這張衍聽聞並非溟滄派世家出身,卻能從下院而上,成為真傳弟子,當是了得之人,如今我等上門有求於他,若稍候見了,禮數倒是不可缺了。」

        只是他們這等誇讚之語一出,卻有人立時不服氣,身後一名眉目稚嫩的少女輕哼了一聲,撅嘴道:「我還真觀也是玄門十派之一,羅師兄若不是閉關修煉,又何須來求此人?」

        她身側是一個瘦弱道人,附和道:「師姐說得有理,羅師兄可不見得比那張衍差了。」

        那道姑笑了笑,柔聲道:「金師妹不要不服氣,天下修道者千千萬萬,誰人敢言自己第一?比得上就是比得上,比不上就是比不上,沒有什麼可丟人的,丹成一品世間少有,丹力之強能力拔九鯨,當比羅師弟出強出不少去,若能得此人之助,師兄這法寶功成有望,師傅也可放下一件心事來。」

        少女雖也不說話了,但那顯然神情中還是不怎麼服氣。

        虎睛道人和那道姑對視一眼,只是微微發笑。

        此刻已是入了溟滄派地界,再過二十里便是那昭幽天池了,他們已能隱隱感覺到禁制陣法波動,不定就有溟滄派弟子暗中窺探行止,此次他們有求而來,由言語帶出此行來歷,再說上兩句半真半假的奉承之語,自也是討好不少。

        這幾人俱是玄門十派之一還真觀門下四代弟子,虎目道人名為趙厚舟,道姑名為佘雨棠,這兩人皆是化丹一重修士,而這少女名為金瓊娘,而那瘦弱道人名燕仲傑,都是玄光修為。

        只因他們要去一處名山探查仙府,是以要煉製一件躲避水火的法寶,但此寶不同與尋常法器,煉製之時需一丹力雄渾之人相助,前幾次請人來煉,俱是因為後繼乏力而以失敗告終,手中煉器之材也是浪費了不少,卻是不敢再有損少。

        他們正自愁苦的之時,正好有張衍丹成一品的消息傳來,驚訝之餘卻又不免欣喜,是以決定來此求助。

        化丹修士本也能煉製各種法寶法器,溟滄派門中各種低輩弟子所用法器,多是丹成下三品的化丹修士所煉。

        但有些效用特殊的法寶,煉製起來就不是那麼簡單的,需丹煞積累深厚,丹力強盛方能為之,便如此次,若不是趙厚舟他們身家不夠,怕是早就請動元嬰修士出手鍊制了。

        到了昭幽天池之前,這時一道劍光飛來,那燕仲傑看了幾眼,驚訝道:「聽聞張衍擅長飛劍之術?莫非他恰好出行?」

        佘雨棠看得仔細,輕聲笑道:「師弟,你可瞧仔細了,這劍光雖厲,但卻是以玄光驅馳,想來不是那張衍。」

        趙厚舟沉聲道:「嗯,劍光聚而不散,清清正正,乃是正源劍法,當是溟滄派門下弟子無疑,你們二人,稍候不要隨意開口,聽見了麼?」

        說到最後,他特意看了金瓊娘和燕仲傑一眼,語氣轉為嚴厲,自是告訴他們不要胡亂說話,免得得罪了人。

        金瓊娘哼了一聲,憤憤偏過頭去。

        這道劍光往四人眼前一晃,便自穩住,出來一個如白衣飄飄,如清荷俏立的少女來,她櫻唇輕啟,萬福為禮,道:「小女溟滄弟子劉雁依,不知諸位道友自何處而來?」

        她目光一掃,把四人形貌看在眼裡,前面這二人倒好,只是那後方一個少女卻是望向自己的目光隱隱含幾分敵意,這種目光她在門中同輩身上見過許多次了,越是修為相近者越是如此,因此也不在意。

        佘雨棠見她長得端麗,身姿妙曼,心中暗讚,上前一個稽首,道:「我等俱是還真觀門下弟子,此來求見溟滄派真傳子弟,張衍張道長。」

        劉雁依斂衽還禮,道:「原來諸位道友是來見小女恩師,家師正自閉關潛修,不知諸位此來有何事宜,可否與小女分說?」

        佘雨棠驚訝道:「哦,原來是張道長門下,難怪能馭劍丸,果是不凡。」

        她向自己師兄投去一個眼神,後者自是領會,趙厚舟心中道:「張衍連門下都能驅使劍丸,當是得門中重視,那外界傳言他處境促迫應當是假,也是,丹成一品弟子,萬載難見,溟滄派門中豈會不好好安頓。」

        他們祭煉一件法寶,要請來丹成上三品的弟子尚且艱難,而祭煉劍丸,卻需勞動元嬰真人耗費三十年苦功,試問若不得門中上層支持,誰能做到這一步?

        先前他們來此時,曾聽聞張衍因為不是世家出身,是以遭受門中玄門世家百般打壓,可此刻看來,卻分明不是如此。

        張衍先前與萬彰、涂宣等人之事傳得沸沸揚揚,後來品丹法會更是一人面對世家弟子,因此有傳言說他縱然天資出眾,卻也過得並不如意。

        眼見為真,耳聽為虛,這些消息趙厚舟先前也是半信半疑,可若是真的,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好事,這意味著他們無需出太多代價,便能請動張衍出手了,可此刻這情形,卻是讓他生出了幾分憂慮。

        佘雨棠笑盈盈言道:「劉道友,貧道師兄弟也是在途中聽聞張道長丹成一品,乃是震古爍今的人物,今日正好路過此處,我等與張道友同為玄門十派弟子,是以想來一睹仙顏,不知可否啊?」

        她雖然說得客氣,但言語並未透漏此行何事,並不是不願意說,而是與劉雁依初次相見,不明她的脾性,若是說了出來,她自作主張回絕了,他們倒進也不是,退也不好,不若先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見了張衍,再慢慢談此事不遲。

        劉雁依修道也有二十餘載,多在門外奔波,斬妖立功,也能聽出這句話不過是藉口託詞,她輕輕一笑,正要開口,卻見那昭幽天池之中飛出一道飛符來,她抬起皓腕接了,置在掌中一觀,俏臉上綻出一絲笑意,抬起螓首,道:「諸位道友,小女恩師有請,請隨小女入府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31
第三十八章 寶陽真砂 奇幡護命

    因趙厚舟這四人乃是派外同道,總要提防一些,劉雁依細心,出於謹慎,是以也不去開那陣門,而是引他們到了天池水上,欲引他們從正門而入。

    趙厚舟舉目望去,見這裡煙波蒼茫,魚躍鳥翔,水色鑲天,頓時心羨不已,他們那洞府之中哪有這般景色?

    佘雨棠上來與他並肩而行,以旁人無法察覺的聲音言道:「還在府外便有如此濃厚的靈氣,不愧是洞天府邸,也不知張道友府中是否有煉器爐鼎,若是能在此處煉寶,當好過回山門去。」

    趙厚舟輕輕頜首,不過眼下未曾見到張衍,說這些還未時尚早。

    金瓊娘卻是無有那麼顧忌,道:「燕師弟,你看,我還真觀中,飛星石比之此處如何?」

    燕仲傑入門最晚,自修道以來從未出得山門,此次乃是跟著趙、佘二人出來歷練的,他向來與金瓊娘姐交好,聽了這話,立時口不擇言道:「飛星石乃是李師叔的道場,師弟只去過一次,未曾窺得全貌,不過李師叔乃是元嬰真人,張道長是化丹修士,在小弟想來,這昭幽天池再怎麼比,應當也是不如飛星石的吧。」

    劉雁依在前方引路,聽得這話,心中暗暗發笑,但卻也不去說破,面上也無多少變化。

    趙厚舟卻是眉頭一皺,臉色沉了下來,喝道:「閉嘴!沒有見識便少說兩句,也不嫌丟人!」

    燕仲傑一怔,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佘雨棠看得搖頭,輕嘆了一聲,先是嗔怪地瞪了金瓊娘一眼,隨後上來拽了拽他的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燕仲傑的臉色頓時漲紅了,尷尬不已,連連咳嗽了幾聲來掩飾。

    劉雁依領著四人飛遁了不出一刻,到了一處有七塊飄石圍攏的水界之上,她把手一搖,下方立時有一團黑沉沉的漩流現出,露出一個不知有幾許深的水洞來,以還真觀這四人的目力,竟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金瓊娘探首看了一眼,不由「呀」了一聲,卻是有些怯懼。

    劉雁依側身一讓,作勢一引,笑道:「諸位道友先請。」

    趙厚舟一笑,把袖一背,當先而行,一步跨入了這水府漩流之中,身影轉瞬便不見了。

    佘雨棠不動聲色輕輕金瓊娘與燕仲傑後背上推了一把,這兩人便低呼一聲,便身不由主往前行去。

    他們只覺身形往下一沉,便被一股柔力托住,緩緩往下沉墜而去,雖在水中,可身上衣衫也未有半點打濕,再往下看去,這才發覺,兩隻腳下正各踏著一尾雙翅金鯉,載著他們往水下深處去,不覺好奇多看了幾眼。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四人忽覺眼前一亮,見面前出來一條波光粼粼的道路來,盡頭乃是一座高大牌樓,飛簷翹角,琉璃金瓦,銅鈴高掛,兩側是一道晶瑩水幕,珊瑚湖珠,玳瑁彩貝俯拾皆是,其中有百數魚姬美人在中暢遊嬉戲,時不時傳出如銀鈴般的歡聲笑語。

    這四人越走越是吃驚,未曾想張衍洞府之中竟有此等排場。

    這昭幽天池陣法禁制本是桂從堯用小壺鏡所布,自有許多奧妙深湛之處,還能隨心意變動,是奢是簡,全在一念之間,尋常洞府絕然無有這般景象,自是看起來奇秀旖旎,端妙無方。

    趙厚舟行走時雖是目不斜視,但眼底深處隱隱藏有一絲憂色,為了說服張衍,他此行也準備付出不小的代價,可現下看來,卻未必能夠如願了,此來信心未免有幾分動搖。

    佘雨棠看出自家師兄的擔憂,上來輕聲提醒道:「師兄,還未見得張道長,怎知分曉?」

    趙厚舟一驚,知道自己是太過執著了,以至於患得患失,如是就這樣見了張衍,難免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他也是功行深湛,立時回過味來,昂首笑道:「師妹說得不錯。」

    五人過了牌樓之後,又走過幾重珠簾,卻是入了一座大殿之中,只見霞光道道,瑞氣紛呈,輝彩氤氳,滿眼珍玉之色涂染,口鼻之中清清朗朗,氣機流轉倏爾快了幾分,此間風光不足為言語道。

    趙厚舟讚歎道:「張道友得的好一片神仙地!」

    這時卻他聽得一聲朗笑,一名大袍長袖,不戴法冠的道人從殿後踱步而出,高聲道:「不知還真觀四位道友前來,貧道有失遠迎,還請上坐!」

    趙厚舟見這道人容貌英挺,身量極高,與傳言中甚為相似,知道他就是張衍,忙把拂塵往臂上一擺,上來稽首,道:「可是張道友?在下還真觀趙厚舟,於此稽首了。」

    他身後佘雨棠,金瓊娘,燕仲傑三人也一一上來見禮。

    張衍也是含笑還禮,言道:「同為玄門同道,各位道友不必多禮,請!」

    各人往兩側玉案上坐定,自有魚姬美人手托著琉璃盤,娉娉婷婷上擺上丹藥蔬瓜,仙釀佳餚,還有不少未曾見過的異果奇草,一盤盤地端上來,這些身著宮裝,披著綵帶的魚姬步履輕盈,走得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見張衍如此豪奢,幾乎是洞天真人一般的風範,這來自還真觀的四人一時看得怔忪無語。

    其實這些器皿內所盛有不少老妖桂從堯的珍藏,還有許多是這幾日羅蕭為置辦那拜師宴,是以自仙市之中採買了不少奇珍異果來,卻是花了不少靈貝出去,怎知張衍突然取消了此宴,所以今日就拿來便宜趙厚舟等人了。

    可他們四人又不知張衍也是拿來借花獻佛,還以為這府中平常俱是如此。

    此刻便是連最有信心的佘雨棠也是有所動搖了,不免憂思上心,忖道:「溟滄派乃是萬載玄門,莫非如張道友這般真傳弟子都是這般豪闊麼?」

    金瓊娘先前還有幾分小心思,想找幾個岔子出來說上幾句,可是坐下來之後,這時也不免被震住了。

    她偷眼看著張衍,儘管心中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只是從相貌上而言,這張衍卻是比她的羅師兄俊美不知多少,且還有一份出塵飄逸之氣,她越是比較,越是發覺此人處處強出自家師兄一頭去,一時也是氣沮不已。

    過了半晌,張衍勸酒時,見四人似有神情有些不自然,說起話來也是謹言端坐,難有半句笑言,他微覺詫異,略一思索,便知其故,心中一笑,想了想,就喚了羅蕭出來敬酒。

    趙厚舟等人雖見她是妖修,但張衍神情對她頗為客氣,又是口稱「道友」,一時吃不準她身份,倒也不敢小覷。

    羅蕭修道兩百餘載,又出身不凡,是個八面玲瓏之人,有她在此頻頻勸酒,倒是使得座上時不時有笑聲發出,四人心頭也自輕鬆不少。

    張衍與他們海闊天空攀談了許久,見四人不說來意,他自也不去主動提起,還真觀在十大玄門之中雖排在末流,但也是東華大派,門中弟子眾多,在西北之地頗有勢力,結交一番倒也無甚壞處,若是將來劉雁依出外尋藥,遇見了也可照拂一二。

    趙厚舟心中沉吟了許久,又與佘雨棠交換了一個眼神,終還是決定道破來意,他輕輕咳了一聲,待張衍看過來,便稽首道:「張道友,說來慚愧,我等此來,乃是聽聞道友丹成一品,能力拔九鯨,是以想請道友看在同為玄門一脈的份上,出手相助我等祭煉一件法寶。」

    佘雨棠也是立刻輕笑著出言,道:「張道友但請放心,我等請道友出手,自不會讓你吃了虧去。」

    她起手一抹香囊,從中拿了一隻香爐出來,擺在面前桌案之上,曼聲道:「此間是我等採集的『寶陽真砂』,乃是從門中上品煞脈上改採,一粒卻是當得上一觔斗尋常真砂。」

    她又輕輕一拍,這一香爐寶陽真砂就到了張衍桌案之上。

    張衍目光向下移去,看了一眼,這只香爐雖不大,但是裝上千數枚真砂卻是綽綽有餘,這手筆倒也是不小了,便是自己丹成一品,也足夠三年所需。

    佘雨棠拿出這真砂時,看似大大方方,好似此物算不得什麼,可是心中卻是痛惜不已。

    這一壺寶陽真砂乃是他們四人恩師仙去之後所遺,本是給他們四人熬煉丹力所用,只這一壺,就足夠他們四人突破『竅關』了。

    原先他們準備送上的倒也並不是此物,可是見識了昭幽天池之內諸般景象之後,卻擔心張衍眼界太高,尋常之物看不上眼,是以只能取了這寶陽真砂出來。

    趙厚舟看了這香爐真砂,心中也是微覺不捨,如不是此次欲去的仙府之中有一物對他們實在太過重要,只有祭煉出那件法寶方能前行,他也是不願將先師遺物拿出來的。

    張衍也不去動那爐真砂,只是微笑問道:「不知幾位道友欲祭煉何物?」

    趙厚舟暗鬆了一口氣,張衍肯開口問,那便是有答應的可能了,他挺了挺身形,道:「此物名為『囊靈護命幡』,煉成之後可避水火毒煞,陰雷邪電,一旦展開,可庇佑百人無恙,諸般所需煉製之物我等俱已備妥,唯缺一名丹煞深厚之人看護爐火。」

    佘雨棠輕嘆道:「不瞞張道友,前幾次門中道友相助,皆是因為此一關難過而功敗垂成,是以此番只有來請道友了,張道友丹成一品,若是肯出手,因是能不難煉成此寶。」

    張衍目光在四人面上走了一遍,輕輕笑道:「恕貧道冒昧多問一句,不知幾位道友煉製此寶,究竟是為何用?」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15 20:32
第三十九章 派外別傳 魚龍寶鼎

        張衍問出這句話後,趙厚舟只是稍稍一想,便決定如實相告,稽首道:「張道友,貧道先師昔年在外遊歷之時,曾發現了一處前輩仙人遺留下來的洞府,從中得了一本道功,因見其中所載法門也自不凡,是以棄了門中道功,改修此法,如今貧道師兄弟四人所習法門皆是從此中而來。」

        余雨棠輕輕一嘆,也是出言接口道:「我與師兄入了化丹境界已是有年,不日便可突破『竅關」踏入第二重境,先師本可傳我等真印種子,怎奈他老人家卻是修煉玄功之時出了岔子,不得不提前兵解,只來得及交代了一句話後,便轉生而去,先師曾言道那洞府之中還有不少玄機在內,是以我等便想再去其中一探,看看有無凝聚那法力真印的機緣。」

        金瓊娘和燕仲傑二人臉上也略顯傷感之色。

        師門之中若無師傅照拂,總是低人一等,索性他們兩位師兄師姐,都已是成就金丹,總還不至於被人欺負。

        趙厚舟沉聲道:「這仙府之中有不少禁制,先師當年是隨了一名師門長輩才得以全身而退,可那位長輩強過禁制之時受了重創,回返山門不久也自仙去了,要想過那禁陣,非要那『囊靈護命幡』護身不可,是以才來此請道友出手相助。」

        他說到這裡,便又對著張衍鄭重打躬。

        這本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東華洲中,此類道場遺府比比皆是,但多數都是散修所留,對張衍這等大派真傳弟子來說不值——。

        至於那等上古大能仙府,倒也有不少存世,但卻不是真人之下的修士能闖得進去的。

        而在趙厚舟看來,張衍丹成一品,門中自有無上玄功修行,他們這等外道法門人家豈會放在眼中?便是送上門去,怕是能看上兩眼也不錯了,是以倒是沒什麼可隱瞞的。

        「原是如此。」

        張衍點點頭,他心中暗忖道:「想必這趙道友所修煉的這門道功必有特異之處,否則不會捨了本門功法不用。」

        不過他也不奇怪,這等情形倒也不少見,因為宗門之中所傳功法縱然上乘,但卻並不一定合適自己修行,若是那先人洞府之中還有什麼遺留下來的丹藥法器能助長功行,那就此改選功法更是不足為怪了。

        師徒一脈門下往往弟子眾多,但能真正出頭的卻是少見,真正得師長垂青的不過是幾個嫡傳弟子而已,是以若有其他道路可以選擇,倒也不會有什麼猶豫,就算溟滄派中弟子也有不少是如此過來的。

        便如孫真人,就並未修行那門中功法,他修煉的乃是因機緣巧合得來的《瀾雲密冊》,此道書看似不起眼,但卻能由明氣境一路修煉至洞天之上。

        可惜孫真人雖給了張衍其中一冊道書,但後者畢竟不是他的親傳弟子,後續法訣卻是無有可能賜下了。

        不過修習派外功法這其中也不是沒有缺陷,畢竟沒有師門長輩指點,純靠自己摸索探尋,這便極易練出問題來。

        張衍暗中揣測,趙厚舟的那位師傅便很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出了問題的,他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趙道友,不知祭煉這法器需用多少時日?」

        趙厚舟與余雨棠眼中俱都露出喜色,前者更是精神振奮,連忙豎起三根手指,回答道:「不多不多,不過三天而已。」

        張衍不禁微訝,道:「哦,只要三天麼?」

        他原本以為祭煉這法寶總要耗上個十天半月的時日,那就耽誤了他不少功行了,吸納真砂精氣倒還好說,那推演功法卻是萬萬耽誤不得的,但卻沒想到不過只用上三天而已,那倒無需多想了,便是不收什麼酬勞,他也可出手相助。

        趙厚舟苦笑道:「張道友,這三天雖是不長,但此寶祭煉時爐火特異……」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余雨棠,道:「先前我與師妹請了數位丹成中三品的道友相助,卻是無有一人能撐過三個時辰的。」

        這爐火一旦燃起,便需極旺極威,要將其看護住,卻不是簡單易行的,丹力不足者根本煽不起那煉火來,而此火稍有不足便可能前功盡棄,他們見過不少先前自信滿滿之人最後都是以耗盡丹煞收場。

        「哦?」

        張衍倒來了幾分興致,他還從來未曾煉過什麼法器,修士到了化丹境界之後,許多趁手法寶倒是自己採集寶材祭煉的,功德院中也藏有不少煉製法器的道書,可供弟子翻看。

        只是他手上從未缺過法寶,是以也從未有過此等念頭,今日倒可試上一試,看看這祭煉法寶究竟如何難處,便笑著言道:「既然趙道友請貧道出手相助,彼此都是玄門一脈,此事,貧道便應下了。」

        聽得此言,趙厚舟等四人都是大喜過望,一齊站起稽首,道:「張道友果是高義!」

        張衍一笑,擺袖道:「諸位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四人重新落座,余雨棠用目光請示了下趙厚舟,見後者對她輕輕點頭,便道:「不知張道友是隨我等回返還真觀,還是出外尋一處合適洞府祭煉法寶?」

        這昭幽天池靈氣充盈,她倒是極想在此地祭煉,只是張衍若不開這個口,他們也不好意思提起,回返山門路途遙遠,路上也耽擱時日,最理想的,莫過是在附近飛舟仙市之中借用一處煉室,左右不過三日,也花費不了多少靈貝。

        張衍起手一擺,道:「無需如此麻煩,貧道這昭幽天池之中便有煉器爐鼎,不知兩位可曾把爐火帶來?」

        此話一出,趙厚舟面露驚喜之色,忙不迭地言道:「帶了,帶了!」

        天下煉器爐鼎都是大同小異,但爐火卻是不同,有三百六十餘種之多,祭煉什麼樣法寶便需上什麼樣的爐火,一絲半毫也錯不得,否則最後煉製出來的法寶必會殘缺不全。

        這些爐火都是宗門中培孕而出,修士可隨身攜帶,以備在外祭煉法器。

        咋一例外的,便是如飛舟、飛宮,天樓,雲闕這等用來飛渡雲天的巨大法器,因除了飛乘禦敵別無它用,自是不用那麼講究,只用那地火天坑便可祭煉。

        「既如此,事不宜遲,趙道友和余道友便請隨貧道來吧。」

        張衍笑著站起身,又對羅蕭道:「羅道友,我不在時,你定要招待好金、燕二位道友。」

        羅蕭脆生生應道:「是,老爺。」

        張衍伸手一點,面前便啟了一處陣門,隨後對著趙厚舟與余雨棠一招手,便先一歲踏入其中。

        趙,余兩人也是急急跟上了上來,方一入內,就見眼前換了一方天地。

        入目所見是一處長寬皆是二十餘丈大小的洞府,正中乃是一火池,其中鋪滿了灰白色的細沙,火池四周分別擺了四個蒲團,南北兩側是兩個可開可閉的陰陽風眼。

        不過他們的目光不多時便都集中在懸掛在火池上方的爐鼎之上,此鼎通體作赤銅色,共為三層,最高一層上有簷蓋,精巧細緻,四面各有一個火門,其上攀著一隻眼如銅鈴的獨角異獸,中間一層撐出四頭蛟首,嘴中吐出一金環來,各有粗大鎖鏈從環中穿過,鼎身藉此懸掛而起,而最後一層則是圓坨坨如一壺肚,底下為三條仿若活物的猙獰魚龍,翹尾昂首,分作三隻鼎腳。

        趙厚舟連連讚歎道:「張道友,你這爐鼎也是不凡吶。」

        張衍大笑道:「此是門中前輩所贈,貧道不擅祭煉法器,此物擺在我這處卻是明珠暗投了。」

        這爐鼎名為「魚龍吞月盤宮鼎,」若是細論,應該也算得上是一件靈器,也是桂從堯去時所留,不過這位大妖尋常法寶拿來無用,是以也從未曾使喚過此鼎。余雨棠笑道:「張道友說笑了,寶器靈物,唯有德者得之,尋常人便是得了,保不住又有何用?」

        張衍笑了笑,也不欲多說,一揮袖子,但聞嘩啦啦一陣響動,這大鼎就從頂上便放了下來,往地上一落時,一聲悶響之後,各人便覺得腳下輕輕一震。

        他朝趙厚舟看去一眼,道:「趙道友,可把爐火取出來了。」

        趙厚舟點了點頭,臉上笑容收斂,換上一片肅然之色,上前兩步,手指一點,就有一朵拳頭大的青色火焰往前飄去,往那火池之中一落,隨後他手掐法訣,嘴中唸唸有詞,這爐火便自晃了晃,隨後往那細砂之下鑽去,須臾就不見了蹤影,彷彿未曾出現過一般。

        這一步做完之後,他鬆了一口氣,與余雨棠一起往張衍看來,稽首道:「還請道友出手請火!」

        張衍微微一笑,大袖擺動,上前一步,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一道白煙便飛入那火池之中,霎時間便旋了一圈,但聽一陣呼嘯之響,仿如狂風颳過,「轟」的一聲,火池之下便有一團深青色的烈火竄了出來,足足有一丈多高,瞧那火勢,高猛熾烈,熊熊而起,似要將那爐鼎吞了一般。

        這情形倒是把趙,余二人嚇了一跳,往常他們請得同道前來,費盡氣力,憋了不知多久才能將這爐火煽旺,卻沒想到張衍只一舉手便做到了,兩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且看他那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分明是還未出得什麼力氣來。

        這二人不禁對視一眼,彼此看出對方目光中的驚佩之色,都覺得此行算是請對人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4-26 21: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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