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945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38
第七十章 九岳清音斷魂聲

        在場眾弟子只見張衍突兀不見,待再出現時,洛元化所化那一道劍光已是破碎崩潰,便是人也吐血而落。

        幸得荀長老見勢不妙,出手及時,立刻將其抓住,否則必定掉落塵埃,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洛元化想不明白為何會如此,而在峰上觀戰的蕭儻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面色一沉,凝聲道:「小諸天挪移遁法?」

        只是他也沒有弄明白,張衍究竟是用何法,將洛元化那護身劍光撞破的。

        張衍方才只是設下了一個陷阱。

        他故意在北,東,南三面設阻,獨留西面一處空門,就是為了引那洛元化來此。

        戰陣之上,雄兵圍城之時,有「圍三闕一」的說法,而他此舉也是傚法故智,不過卻是反過來佈置,打了一個埋伏而已。

        張衍自己也是擅長劍遁,料定修士在駕馭劍光飛馳之間,根本來不及去想其他,慣性會使得其看見哪裡有破綻,就往哪裡鑽來,因此他才有把握設下了此局。

        在洛元化繞場飛轉之時,張衍便在暗中運起小諸天挪移遁法,只等對方往那西角之上飛去。

        果然,洛元化窺見破綻,便毫不猶豫往此而來。

        這卻也怪不得他,尋常來說,他有劍遁開道,就算是出了什麼意外,也能及時抵擋。

        可是遇上了張衍,卻不能以常理度之。

        幾乎是洛元化飛縱的同時,張衍將遁法一運,於瞬間橫身飛出,截在此人去路之上,身上土行真光當場就將他遁光撞碎,給予重創。

        荀長老提著洛元化,往第五峰上一扔,他也無需再多說什麼,此戰結果很是明顯。

        蕭儻哼了一聲。一揮手,就有兩名弟子上前,將昏迷不醒的洛元化接了回來。

        一名弟子取出丹藥用水化了,又拿了一隻金盃過來,掰開洛元化下顎,喂他服下。

        蕭儻等了片刻之後,見其還是昏迷不醒,不見好轉。顯是傷勢極重,怕是差一點便被奪了性命去,不由搖了搖頭。

        他早就提醒過洛元化,切勿輕視對手。

        可適才對敵之時,他還是能看出,自己這位師弟有些許賣弄之嫌,還想逼張衍出劍術與自己相鬥,結果一著不慎,落敗當場,空有許多上乘劍招未得施展便被反制。

        幸好這只是門內大比。若是在外與邪魔相鬥,怕是死得就極其冤枉了。

        蕭儻轉過首來。眼望下方,看向張衍的目光中,微微帶了幾分凝重之色。

        那「小諸天挪移遁法」雖只是門中一門小神通,卻乃是從十二神通之一「五行遁法」中演化而出,門中會使此法者寥寥無幾,十大弟子之中,唯有齊雲天會的。

        因此他心中懷疑。張衍很可能是師徒一脈推出來的棋子,至不濟也是得了齊雲天的支持。

        如是這樣,他便需小心了。不定對方身上還藏著什麼能與他相鬥的手段。

        蕭儻思慮停當,就抖開袍袖,自飛車上站起,緩緩行至峰下,雙目凝視張衍,緩聲言道:「張師弟,聽聞我族中有一名侄兒落你手中,我與你打個商量,若是今日你贏了,則一切休提,若是師兄我僥倖贏了一招半式,且請你把我那侄兒交還過來如何?」

        蕭翮被張衍擒去,他作為族中長輩,於情於理要問上一句,不能當作不知。

        張衍稍作沉吟,便點頭道:「既然蕭師兄開口了,那好,無論此戰勝敗,大比之後,我便將蕭翮放了。」

        蕭儻倒沒想到張衍答應的如此爽快,不過人能放回來就好,也算對族中有了一個交代,至於是否遭了什麼損傷,就不在他考慮之內了,他一個稽首,道:「張師弟瀟灑大度,為兄在這裡先謝過了。」

        張衍淡淡一笑,拱手還禮道:「不敢,蕭師兄客氣了。」

        蕭儻手撫長髯,微笑言道:「張師弟,既然你欲要向我討教,我當應下,不過你先前鬥了兩場,我也不來佔你便宜,這樣吧,我在此處不動,以半個時辰為限,由得你放手來攻,你若傷我,便算你贏,如何啊?」

        此語一出,底下眾弟子都是竊竊私語,驚聲讚歎道:「蕭師兄好氣魄!」

        張衍眉毛一挑,見蕭儻目光微微閃爍,念頭稍稍一轉,便知其作何想法了,不禁暗暗冷笑。

        蕭儻哪裡是什麼怕佔自己便宜,分明是認出他會使那「小諸天挪移遁法」,唯恐一旦爭鬥起來,自己施展這門神通躲閃游鬥,這樣一來,縱然勝不得他,至少也能拖個平手,到時候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張衍猜得一點也不假,蕭儻的確是作此之想。

        他自思張衍有劍遁相助,又有小諸天挪移遁法傍身,若是上場相爭躲個不停,他根本沒有合宜手段將其拿下。

        若是換了他人也就罷了,這門遁法極其消耗丹煞,大不了多拖上幾回,怕就後繼無力。

        可張衍偏偏還是丹成一品,丹煞雄渾綿長,如無底深潭,難窺全貌,想要在一二個時辰內將其耗盡,無疑痴心妄想。

        要知道,若是蕭儻被張衍逼了個平手,不但是他自己顏面無光,就是座次排在他身後的世家弟子,諸如韓素衣,蘇聞天,方振鷺等人,怕也是要遭人質疑詬病,聲望受損,是以他才想出來了這個主意。

        此舉乍一眼看起來像是他吃虧,但實則卻是限制住了張衍遁法神通,去了其最大優勢。

        試問若張衍最後盡出手段也奈何不了他,事後又有誰會說三道四,說他不如張衍?只會讚他雅量寬宏,不與後進之輩較真。

        十大弟子之中,以蕭儻最是看重自己的身份臉面,尤其注重名聲,平時坐臥行走,都是一副風度不凡模樣,如是此番非但能拿下張衍,還能贏得諸般讚譽,那是最好不過了。

        張衍稍作思忖,就笑著言道:「蕭師兄此議不差,少了些許慘烈殺伐之氣,還能免得同門之間傷了和氣,不過你我乃是在諸位同門面前公平較量,當應有來有還才是。」

        蕭儻訝道:「哦,那依師弟之意?如何才算是有來有還?」

        張衍微微一笑,道:「師弟我也站在此處,以半個時辰為限,由得師兄你放手來攻,若你傷得我分毫,我便算輸。」

        此語一出,四下里都是驚震不已,蕭儻乃是十大弟子,說那話理所當然,眾人不疑,然而張衍有何底氣,也敢說此大話?

        蕭儻也是頗為奇異地看了張衍一眼。

        他說出那番言語,不是逞強為之,而有十足把握的。

        他之所學,乃是五功三經之一《寶金雲籙》,若是一心固守,當真是金城湯池,牢不可破。

        尤其他只需支撐半個時辰,自是能催發全身丹煞抵禦,就算厲害法寶下來,一時三刻也休想能將他如何。

        可張衍憑什麼這麼說?莫非有什麼厲害法寶抵禦麼?

        他略一琢磨,愈發認定張衍是師徒一脈暗中棋子,定是幾位真人給了他什麼寶物護身,方才有如此信心。

        他暗中冷笑不已,莫非當真以為自己有了幾件法寶,就能為所欲為為了麼?

        不過他面上卻越發溫潤和煦了,緩聲言道:「張師弟當真如此決定麼?可要思量清楚了。」

        張衍然慨道:「自是言出無悔。」

        蕭儻心中一喜,正要開口,那旁側荀長老卻是雙眉一聳,衝上來對著張衍呵斥道:「張衍,你休得不知天高地厚!蕭儻師侄功法修為遠勝於你,又有上乘功法護身,這才敢出此言,你才修煉了多少年?敢誇下這等海口?還不快快棄了這個念頭!」

        荀長老雖然說得嚴厲,但其實是出自一片好心。

        他也略微知曉蕭儻的底細,有些手段一經使出,若是著了道,可是要傷斷道基的,回去再怎麼調養也是無用。

        前面兩場他也是看出張衍天資不凡,又是丹成一品,頗堪造就,若是再等二十四年,不定就是能將十大弟子之位奪來,但是眼下,他卻認為張衍尚還差了些火候,還需再加磨練才是。

        他也是師徒一脈中人,自是不忍心這麼好的良質美材白白被毀,因此言語中暗含規勸之意,指望張衍能聽他之言,收回這等無稽想法。。

        張衍只是當做沒有聽明白,皺眉言道:「荀長老,此乃我與蕭師兄之事,還望你不要插手才是!」

        荀長老嘿了一聲,暗道:「倒是老道我枉做好人了。」

        他倒也不惱,而是搖頭嘆息,極是惋惜地看了張衍一眼,往一邊退了開去。

        在外觀戰的汪氏姐妹等人通過銀鏡,自是把此處情形看得清楚,先前見張衍連勝了兩場,都是興高采烈,此刻見自家恩師又要與蕭儻相鬥,自是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盯著。

        可是聽得張衍與蕭儻那番話,她們還覺如何,齊夢嬌卻是面色大變,腳下一跺,急聲道:「不好,張師叔怎能如此不智!」

        汪氏姐妹都是嚇了一跳。

        劉雁依也是心頭一緊,只是面上仍是鎮定,道:「齊師姐,怎麼了?」

        齊夢嬌神情凝重,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你們是不知道,這蕭儻擅長一門神通,名為『九岳清音』,此乃是門中十二神通之一,此音若出,江流斷,行雲遏,鷹雁齊落,山石俱崩,當日此人曾憑藉此法,將一座山丘震成齏粉,與他斗陣之人,若是被此神通及身,立刻骨裂筋斷,破腹而亡,從無例外!」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5-19 06:09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0 07:08
第七十一章 金身若鐵御暗兵

        聽得那蕭儻的神通這般厲害,汪氏姐妹都是嚇得臉色蒼白。

        汪采婷更是六神無主,一把抓住齊夢嬌的袖子,泣聲道:「齊師姐,怎麼辦,你快想想辦法呀。」

        齊夢嬌搖了搖頭,苦笑道:「師妹,你卻也太瞧得上姐姐了。」

        倒是劉雁依此時卻是異常鎮靜,面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言道:「兩位師妹,不必擔憂,師尊入門之後,不知經過多少風浪,所遇艱難險阻更是不知幾何,又怎會在不知對手底細前便貿然應下這等賭鬥,定是另有手段暗藏,只是我等不知曉罷了。」

        齊夢嬌想了想,眼前微微一亮,點頭道:「雁依此言,說得也有幾分有理,我等本是局外人,又怎知張師叔心中所想,未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有何變化。」

        張衍今次來大比,本有一番謀算在內,不過當他看到世家欲將寧沖玄攔阻在外後,就突然又有了另一番想法,心中隱隱猜到了一個可能,但是還不能完全確定,需要看師徒一脈究竟作何反應,他才能決定下一步該如何去走。

        要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是不足以對抗大勢的,但卻可以順勢而為,借力使勁,從中攫取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利益。

        所以眼下不妨再等上一等,待過得今夜,知道了師徒一脈的打算,屆時再做決斷不遲。

        而今日,他只需求得一個平局便可。

        就算他猜錯了,那也無妨,還可以明日再戰,那時再決勝負也還不晚。

        荀長老見兩人已做出了決定,便退開一邊,閉上雙目,一副不聞不問之態。

        蕭儻對著張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和氣言道:「此議既是我所提出,那麼便由得張師弟先此手吧。」

        言罷。他便退後數丈,把身軀一震,就有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鏘鏘響起。

        張衍看了蕭儻一眼,見其臉上神情自然,往那裡那一站,袖袍隨風搖擺,說不出瀟灑。

        不禁暗暗點了點頭。他倒也想看看,這蕭儻究竟是如何抵禦他諸般手段的。

        稍作思索,他一掐法訣,轟隆一聲,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飛在空中,一滴滴懸在頭頂。

        此刻雲端之上,師徒一脈幾位真人亦在雲上觀戰,見張衍又一次使出重水來,孟真人言道:「孫師弟,方才為兄便已瞧見此物。一時倒還不能確定,現下再看。這豈不是你少時所用幽陰重水麼?」

        孫真人雙目微亮,頜首言道:「師兄看得不差,正是那幽陰重水,不想這張衍竟能將此水練至周天圓滿之數,當是下了苦功的。」

        張衍運定之後,就把手一指,那幽陰重水便匯成一股呼嘯巨潮。以狂瀾之勢朝著蕭儻蠻橫衝撞而去。

        蕭儻不慌不忙,掐動法訣,把玄功一轉。就見一道淡金色的光華飛旋升起。

        此光薄如蟬翼,形如飄逸薄紗,若隱若現,似有似無,光環燦燦,不辨其形,

        那重水須臾便至,在此光華上一撞,就見其不斷蕩漾出一圈圈波紋,如同池塘細雨,漣漪不絕,輕震不止,將那些個重水稍稍吸入進來少許,待卸去了勁力之後,又將其一滴一滴彈了開去,此過程在場每一個弟子都歷歷在目,看得極為清晰。

        張衍對此結果毫不意外,此舉只是稍作試探罷了,掐訣將那重水悉數收了。

        隨即他又大喝了一聲,霎時就有一隻三十丈大小,通體渾黃的大手躍出頂門,朝下拿去,頓時把蕭儻整個人抓在手心之中,整個人就此不見了蹤影。

        見此情形,蕭儻門下弟子也是微微有些慌神,場中弟子更是一片驚呼。

        可張衍目光閃動,臉上卻並無喜色,心中不由暗讚,對方不愧十大弟子排名第五,這身本事著實了得。

        他先前曾用玄黃大手捉攝過不少修士,任其如何厲害,到了手心之中,都是一捏就死。

        然而此次卻是不同,他只感到自己抓住的並非一個人,而是一隻滑不留手,卻又堅韌無比的氣泡,任這大手如何使力,卻總是無法將其捏破搓扁。

        既然此法傷不得此人,那便無需再用。

        張衍喝了一聲,把玄光大手也收了起來,蕭儻仍是完好無損立在那處,臉上微微帶笑,神情並無什麼變化。

        張衍目光平視過去,言道:「蕭師兄,下來且小心了。」

        他手一抖,就有一道靈光飛出,那五靈白鯉梭便被他祭了出來,此物頭尾一擺,便衝著蕭儻啄去。

        面對玄器,蕭儻也不似先前那般輕鬆自若,臉上微微現出幾分凝重之色。

        他低喝一聲,身軀輕顫,就有一條條銀光從背後射出,不斷擊打在法寶之上。

        靈梭在這一陣陣反覆擊打之中,竟然偏了開去,被撥在了一邊,原本是要啄向蕭儻,可結果卻成了從他身側滑過。

        在與他擦身而過的一瞬間,蕭儻目芒一閃,自袖中把手伸了一點出來,哪知就在這時,卻見一道光華飛來,卻是那飛劍斬來,他暗自一嘆,又把手縮了回去。

        按他原本打好的算盤,是要將這本屬於蕭族之中的此寶拿了過來,順手收了,便是張衍要向自己討回,也可以先用藉口藏個幾日,待過了大比,自己回了洞府之中,也無需去理睬張衍,只消拖個一年半載,這法寶就休想再拿回去了。

        可卻不想,張衍警惕異常,竟絲毫不給他這個機會,心中不由暗恨。

        張衍將五靈白鯉梭收回手中之後,便朗聲道:「蕭師兄修為精深,守禦之法也是神妙無方,師弟佩服,無需再試,此次卻是輪到蕭師兄出手了。」

        他把袖一擺,便退後幾步,站定不動。

        他其實還有一法,就是用土行真光與蕭儻硬撼一次,此光之重,不亞山嶽。一旦使出,他也不知會是什麼後果,不過今日他並非是來決出勝負的,沒必要將自己底牌都顯露出來,因此索性罷手。

        蕭儻心中暗忖道:「今日也讓你見識一下我蕭某人的神通手段。」

        他目注張衍,把玄功一轉,氣行周身,嘴唇微微翕動。似是在對其說什麼話一般。

        張衍突然覺得耳鼓一陣嗡嗡響動,與此同時,自己身上無一處不在振動,便是骨骼筋肉也是一起發顫,似是渾身上下正被無數細小的錘子敲打。

        不過他這副軀體堅凝無匹,這區區搖顫自是奈何不了他,只當是清風拂面一般。

        這時有數枚飄葉過來,方才到得兩人之間,便似是遇上了一股無形壁障,霎時之間。變化飛灰而去。

        眾人起初只是看見兩個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有些不明所以。待見到此一幕後,方才驀然醒覺,驚震不已,原來這兩人早已是鬥上了,只是殺機暗藏,令人無法察覺罷了。

        這時張衍身上道袍無風自動,如若仔細查看。便可看見他身上有一層精氣流轉,甚至連他頭臉也護在其中。

        蕭儻見張衍有寶衣護身,倒也不吃驚。若是沒有幾件護持法寶,後者又怎敢大言讓他出手來攻?

        忽忽間一炷香的功夫過去,蕭儻因不停催發神通。神色似是也有些疲憊,見張衍仍是若無其事,他目芒一閃,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搖頭一嘆,道:「張師弟也是不凡,為兄亦是奈何不了你,此局便算平手如何?」

        張衍也是客氣言道:「自是如此,若是有暇,再向蕭師兄討教。」

        蕭儻朝張衍一稽首,便施施然離去了。

        此時洛元化已是清醒過來,臉上稍稍有了血色,扶著胸脯半坐在地,見蕭儻回得峰上,不禁疑惑道:「我若看得不錯,師兄方才分明是用了那九岳清音,奇怪,此神通如此厲害,又怎會傷不了那張衍?」

        蕭儻卻是露出深沉笑意,突然問道:「洛師弟,你可知張衍此人厲害在何處?」

        洛元華一怔,嘴中動了動,卻沒有答上話來。

        蕭儻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沉聲道:「我來告訴你吧,此人入門不過二十餘年,便有今日之成就,著實難能可貴,但卻也極為可怕,若是再給他百年時間,你我還能站在這裡麼?」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已是疾言厲色,眼中殺機四溢,聽得洛元化心頭凜然,試探問道:「師兄的意思是?」

        蕭儻吸了口氣,閉上雙目,似是在忍耐什麼,隨即又睜開道:「便是今日敗了此人,二十四年後他還可捲土重來,唯有壞了他的根基,方能徹底除了這禍害!且讓他得意幾年,待下次大比,你再看他,便明白為兄今日之用意了!」

        他回頭過去,眯眼看了看張衍,冷冷一笑。

        修道人之身體最為寶貴,乃是成道憑籍,修煉之時容不得半點損傷。

        而他這「九岳清音」不但威力宏大,而且也能直攻腑臟骨骼,能傷人於無形之中。

        而因他常年精研此神通,卻是琢磨出來了一絲不為他人所知的竅門。

        此法最為歹毒的地方,就是用這清音刺入對方腑臟之中,且是傷在極其細微之處,進而慢慢損毀內體。

        這傷勢初始看來毫無異狀,便是元嬰真人,若不仔細查看,也無法發現,待到日積月累,傷勢逐漸沉重之時,卻早已是沉痾難返,傷斷根基了。

        這般施展神通,其實對蕭儻來說也是一個極大負擔,回去還需閉關數年方能調養回來,但為了能做得隱秘,卻也不得不如此了。

        按蕭儻原本所想,只消敗下張衍便算做了了結,但他卻發現,便是眼前敗此人一次,卻又有何用,下一次此人還可再來,因此他不惜耗損自身元氣,也要將張衍根基毀了。

        這乃是一個緩慢長久過程,若張衍不受什麼重創,怕是二十餘年也發現不了異狀,待到真正發現到不對的時候,就算周崇舉是丹道宗師怕也是回天乏術。

        只是他這番算計注定落在空處。

        張衍抵抗「九岳清音」時,表面上是依仗寶衣,實則卻是靠自己這副堅若金鐵的身軀。

        他五臟六腑早已是鍛成一塊,刀劍難傷,就算有些許損傷,也是隨損隨生,完全不當做一回事。

        若是蕭倜儻得知,他苦心耗損不少元氣,暗中所施展詭謀,卻最終對張衍並無半點影響,怕也是要氣得吐血。

        荀長老看著張衍,感嘆道:「倒是老夫小看了你,張衍,你可退下了,若是有意,明日還可尋蕭師侄再戰。」

        只是張衍卻笑了笑,眼芒微微閃爍,把劍光一個兜轉,卻並不離去,而是徑直來至第四峰下,仰首望去,衝著峰上大喝一聲,道:「杜德,你可敢下得峰來,與我一戰?」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0:54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0 07:08
第七十二章 煙火之下悟妙心

        在外觀視的數萬弟子見張衍突然叫陣杜德,頓時一陣騷動,他們先是驚詫,再是恍然,皆以為是他不服氣與蕭儻戰成平手,是以要從杜德身上扳回一局。

        儘管有許多世家弟子認為他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但不少師徒門下心中卻是隱隱有些激動起來。

        不說張衍適才與蕭儻賭鬥,出人意料的鬥了一場平局,便是其入得場中之後,連戰三人,尚不見絲毫疲憊,依然神完氣足,便可看出其元氣之充沛,後力之綿長,遠在同儕之上,不愧是丹成一品,力能拔動九鯨之人。

        登時,有無數雙目光都緊隨在他身後。

        然而似蕭儻等人,卻是想得更深,皆是在暗中思索,猜測他此舉動真正用意。

        洛元化捂著胸口咳了幾聲,憤然言道:「師兄,這張衍方才若不是伱暫且放他一馬,又豈能在師兄手中逃過,居然還妄想挑戰杜師兄之位,真是驕狂自大,太過目中無人了。」

        蕭儻見其語氣如此激憤,一反平時那冷靜從容的模樣,心中不免詫異。

        隨即一琢磨,立時明白他心中所想。

        原來洛元化是怕杜德勝了張衍,對比之下,顯得自己這邊落了下風去,這樣他這敗於張衍手中之人,未免有些抬不起頭來。

        蕭儻臉上浮起一絲莫測笑意,語帶深意道:「師弟且寬心,這卻也不是什麼壞事。」

        他又伸手指了指。道:「我方才已覺察到,這張衍身上有寶衣護身,你且看著吧,他若是一心求穩,杜師兄未必能拿他如何。」

        張衍與蕭儻賭鬥之後,又去尋了杜德叫陣,看似令人難解,但他自有其用意所在。

        先前寧沖玄不去招惹他人,而偏偏只是針對蘇聞天而去,他便看得出來,以寧沖玄的脾氣。這必非他的本心,而定是出自那幾位洞天真人的授意。

        寧沖玄在背後有孫真人支持之下,尚且如此,顯見得自有其顧慮和底線。

        這底線便是大勢。若是一旦越過,所要承擔的壓力便是那幾名弟子背後的洞天真人。

        張衍此次來得大比之上,背後雖有彭真人撐腰,但雙方到底只是利益相合,彭真人能在關鍵時刻能順勢推他一把,助他上位,可卻未必會為他火中取栗。

        是以在此情形下,暫且求得一個平局,既能證明自己實力,又不至於挑動世家的神經。此方是最好選擇。

        不過與一人戰是平局。與兩人戰也可是平局,雖則過程相同,但結果卻完全不同。

        與蕭儻以平手收場,但兩人乃是賭鬥,恐怕諸弟子並不認為他真實本領能及得上前者。

        既然這個份量還稍顯不夠,那他便再尋一人便可。

        若能與杜德也戰個旗鼓相當,則門中又有何人敢小看於他?

        就算不認為他能勝得這二人,怕也無法否認,他之實力已足以擠入那十大弟子之列了!

        杜德端坐峰上,聽得張衍叫陣卻不做聲,神情喜怒不顯,只是目光略沉,抬起一隻如女子一般白皙的手,對著座下封臻揮了揮。

        封臻自解其意,自成就小神通以來,他就總想著與張衍一斗。此時正是得遂所願。

        他站出來對著杜德一揖,就要下峰,莫道人站在眾弟子之中,見他走得急躁,怕他有失,衝著他背影說了一句,「師弟小心,萬不可小視此人!」

        封臻恍若未聞,頭也不回,急飄下山,眨眼到了峰下,昂然道:「張衍,似你這等後進之輩,何需老師出手,我便可收拾了你。」

        張衍見是封臻過來,他與此人雖只有過一面之緣,但也知此人在曾在後背弄鬼,這大比之上下不得殺手,但卻可令這人多吃些苦頭,便笑道:「口舌之爭無益,你我手下見真章。」

        封臻一聲冷笑,瞪視著張衍,把玄功一運,霎時之間,胸中灼火翻沸,被那火氣一激,他眼前血紅一片,嘿然一聲,將大袖揮動,即刻就有大團橘火黑霧從囪門之上爆起,間中夾雜著的點點耀眼火花,似散星飛灰般,飛飏飄散。

        這團火霧黑紅相交,纏繞攪動,似一根煙柱般,直往上衝,越攀越高,須臾到了百丈之上,似要射穿雲頭,此時再聽得一聲爆響,這煙柱炸散開來,不過是幾個呼吸時間,就有一片黑紅色的濃雲籠在天中,足足出去了有數里方圓,將皎月之光俱都遮蔽。

        封臻哈哈一笑,將身一拔,就去了這片霧雲之中,眨眼隱沒不見。

        他弄出這番聲勢來,場中弟子也是吃驚,未曾想他居然有這般手段,不認識他的紛紛打聽起他來歷來。

        張衍目注那片濃煙,沉吟片刻,起了手指一點,發了一道劍光入內試探。

        劍丸在煙塵之中轉了一圈後,心眼所察之下,卻覺周圍俱是灰茫茫的一片,找不見其人蹤影,顯是對方這門功法能掩去自身行跡。

        既然尋不見,他也不再堅持,心意一動,那劍丸隨之回來,重又回了眉心之中。

        那煙火之中這時一陣波動,似是有一隻手在其中攪動,隨後封臻從中現出身形來,只是半遮半掩,淺淺一道,連他人影都看不清楚,只聽他聲音從隆隆傳出,道:「張衍,伱劍術法寶再是了得,我看伱又怎能來傷我!」

        他大喝了一聲,頃刻間濃煙震動,立時就有無數星火紛紛揚揚灑落下來。

        張衍雖有寶衣護體,但不必要時,也無需逞強硬捱此術,把劍光駕起,化一道遁光飛馳,就輕易避了開去。

        只是那點點星火卻似不依不饒。追逐在他身後。不過他去勢甚疾,根本沾不得他身。

        封臻把頭從雲煙中探出,眼角漸漸有一圈火紋浮起,顯得面容猙獰,便是情緒也激動起來,他狂笑道:「張衍,你儘管躲,我看你能躲到哪裡去!」

        他將法訣一個掐動,就見那星火不再飛舞,而是噼啪亂響。不停爆開,如爆竹一般連綿不斷,響徹天際,響聲過處。就又多出來一片煙塵霧天來。

        只是如此,他似還不肯罷休,嘴中呵呵連聲,手中法訣不停變換,只聽響聲不絕,似是爐膛炸開,轟轟大作,火屑亂飄,熾烈熱氣四溢,不停侵佔空間。映得這一方天地通紅如燒炭一般,若照這般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能把數里之內盡數變成濁火陰霾籠絕之地。

        封臻把這功法催發後,只覺渾身火熱,似有破壞眼前所見一切的慾望,頭腦變得越發不清醒了。

        他見張衍所駕馭的那道劍光在火星之中不停穿梭,自以為已是佔得上風,不禁得意起來,只覺杜德所賜法門頗為神妙,就連張衍也不是對手,日後依仗此法,也足以在同輩之間橫行了。

        他這門小神通其實也的確有令人稱道之處,能將自身丹煞之威發揮到極致,就算化丹二重境修士也能一拼。但若是真個對上,因其中還有不少變化,卻也未必能壓得下他。

        化丹一重修士若不開竅關,無法將自身體內丹煞之威全數化為法力,能得五六成便已不錯,是以到了二重境後,修士所能馭使的法力幾乎是暴增一倍,遠勝一重境的修士。

        可他這門小神通,雖不能將他功行提升,但卻能將腹內一口丹煞俱都轉至外間,靠一道法符牽引其氣,定住關門,使得不得流散,隨神意任意驅使往來。

        就是往常許多因功行不夠不能施展的法訣,如今只需一個念頭,便自生出,等若眨眼之間便擁有化丹二重之能,他怎能不興奮癲狂。

        張衍遁芒飛馳不定,不斷閃躲那炎雲上而來的星火,但卻並不急於出手。

        封臻此等功法雖是聲勢浩大,且真身也能隱去斂藏,不叫人輕易尋得,但張衍見多識廣,卻也嚇不住他,只是一邊駕劍遊走,一邊尋找其中破綻。

        他心中忖思,封臻與自己一般,不過是化丹一重,根底終究不穩,能弄出這般大的場面來,定也有其缺陷所在,只需對症下藥,找出關鍵所在,便有方法破之。

        到底他眼尖,繞場幾圈之後,不多時便看出一樁異處來。

        那星火雖是不停爆開,但獨留煙氣在原地,卻有一縷縷精氣回到那片大片煙火之中,不多時才會再有星火生出,顯然此法並不是可以肆無忌憚揮霍的,怕是容不得半分損折,這才要吝惜精氣。

        既是如此,只需要對症下藥便可。

        張衍心中琢磨了一番,微微一笑,就有了主意。

        他把《瀾雲密冊》上一道法訣運轉,頓時從他腳下湧出一團團濃郁霧氣,霎時週遭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當年與王盤相爭時,能此術罩定方圓百丈,叫人目不能視物,而今,他以化丹之能全力運轉,頃刻之間霧靄滾滾,野曠塵昏,氣勢更見恢弘。

        不多時,這十峰山下就有濛濛大霧蒸騰而起,飄渺來去,氤氳混沌,靈光冥昧,遮星蔽月。

        張衍本意也只是想起了雲霧遮掩,再運使水行真光將那片煙火削去,不叫人看出他的手段來。

        只是才散出這片雲霧後,他心中卻陡然有一股強烈感覺,似是告知他這片雲中還缺了些什麼。

        這感覺時時襲來,著急催促著他要做些什麼。

        他眉頭微微一皺,思索了片刻,倏爾間靈光一閃,頓時瞭解因由,一聲長笑,大喝了一聲,將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盡數放出。

        這些重水一出,不待功法催動,便彷彿得了驅使一般,紛紛往這濛濛白霧散去,各據一地,在其中分列而布,定在各方。

        張衍吸了口氣,把法訣一個運轉,霎時,那三百六十五滴重水彼此牽引,齊齊震動,竟有一道道如金蛇夭矯般的電光在霧下飛閃竄動,生出轟轟霹靂聲響來。

        坐在雲上觀戰的孫真人卻「咦」了一聲,面現幾分訝異之色。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1:02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0 07:09
第七十三章 覆雲之中磨精氣

    張衍只覺一股玄奧感覺游入腦海,似是多了什麼一般,神思輕輕一動,便能去得這片雲霧每一處角落之中,細微之處皆是歷歷在目,變化之妙,莫不瞭然於心。

    先前他只是把幽陰重水當作是死物來運使,並不太過看重。

    可如今,這些重水一入那雲霧之中,卻彷彿是如魚得水,活了過來一般。

    彼此之間緊密相連,力結一處,旋轉滾動間,發出嗡嗡沉悶震顫之聲,氣霧中時不時有一道道驚電流火竄過,跳躍不定,數里之內,皆是此起彼伏的閃爍金蛇,來去不絕,如梭飛馳。

    遠望過去,只見這片天地之中,峰谷之下是一塊形如白璧,粉煙素裹,上下電光繚繞,發出噼啪雷震之音的茫茫霧靄,而上方卻是火屑飛揚,熱浪蒸騰,煙塵瀰漫的火雲。

    場外眾弟子原本見張衍在煙火之中左躲右閃,見識稍欠的,只以為是他落在了下風。

    誰知一眨眼間,他竟然弄出這般陣仗來,瞧這片飛舉雲嵐,簡直稱得上喧天之勢了,頓時都看得愣住了。

    張衍在這飄渺雲霧之中坐定,細細一體會,無需文字言語,便有諸般妙悟從心田流淌而過,彷彿翻手之間便能聚雲生電,指點雷霆,不由道了聲:「妙!」

    起手輕起法訣,拿動真力,寬大袍袖跟著微微一晃,只這一個動作,彷彿驚動了什麼龐然凶物,轟隆一聲,整片巨雲一起挪動,攪起氣旋流風,轟轟發發向上升騰而來。

    封臻見張衍忽然布出片茫茫雲霧來,也是不由怔住。看那聲勢,甚至能壓過他一頭去。

    眼見得對方悍然往上逼來,似是要與自己正面硬撼一般,他想起先前張衍手中諸般莫測手段,心中不免有些虛怯,只是到了如今,他也沒有什麼退路,唯有硬著頭皮直上了。

    咬牙一催,嘿然一聲,整個人自那團火煙穿過,躍至其上落定。

    隨後咬破舌尖,連連噴了幾口精血上去。那火勢一盛,似是更旺了幾分。

    接著起了周身法力,全力將這神通運轉,最後把手一按,底下這煙雲似是掛了萬斤重擔,陡然一沉,全力向下壓去。

    張衍哂然一笑,手指輕捏法訣,那身下重雲之中。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隆隆一轉。只聞喀喇一聲驚雷響,就有數十道疾電竄起。

    黑夜之中,似是有無數金蛇狂舞,往那黑紅煙雲之中就是一噬。即刻將其一層精氣削了去。

    封臻頓時心頭一顫,似是那疾電劈在了自家身上一般。

    隨著那飛電不停飛騰絞殺,那一團原本尚算厚實的黑煙灼火便東一塊,西一塊被啃噬而去,不多時,就變得如同漏氣袋子,千瘡百孔。

    自外看去,那兩塊煙雲還未真個碰撞,其上那塊黑雲便大塊大塊散失缺漏,不斷塌縮下去,似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封臻驚怖欲絕,張衍這舉動,分明是要將他苦心修煉數十年的外功磨去!

    這些丹煞精氣在外施展,固然能運使不少高妙手段,但卻也並非沒有代價,此乃是他以本身精元之氣寄託,若是被削個乾淨,那和被功行被廢又有什麼兩樣?

    只是星火往那雲霧中落去後,卻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半點浪花也無法激起。

    眼見對方施為,自己卻眼睜睜看著,沒有辦法阻止,他也是心頭滴血,知道此次定是討不了好去,念頭一轉,轉而拚命收攝,妄圖將在外散逸的精氣取回一部分,好歹也留下些老底來。

    只是這法門使出來簡單,收回卻難。

    此神通他也是練成之後第一次施展,若是來此之前和莫道人演練過的話,他便會知曉,這門功法收回體內之時,需尋一處僻靜之地,將金丹摩弄半個時辰,再緩緩搬運,徐徐斂氣,方能將精氣無一遺漏的收聚起來,如今急切之間哪裡能夠做到此事?

    一察覺此事後,封臻頓時心中一慌,覺得大事不好。

    他此時氣勢頹弱,此消彼長之下,卻被張衍被敏銳察覺到了。

    他立時抓住這個機會,將腹中一品金丹轉動,鼓蕩磅礴丹煞一催力,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一起大震,只見這團厚重雲層似被什麼牽引了一般,驟然向上一拔,直直撞向了頂上懸煙。

    只聞一聲驚天震響,兩團煙雲霎時撞在了一處!

    這一瞬間,圍看眾弟子只覺群山皆顫,迴響連連,不知從何來起了一捲旋風,刮得衣袂貼身,髮巾飛揚,無數細密沙礫飄飄蕩蕩,需起了玄功,方能斥在身外。

    天空中此刻雷電大作,霹靂驚空,這隆隆一聲震響過後,封臻那整團煙雲已是被撞得爆散開來,點點煙燼散落塵埃,黑絮紛飛,徹底星流雲散,而下方那片濛濛白霧,卻是紋絲未動,孰高孰低,一眼可辨。

    然而張衍卻眉毛揚起,封臻這煙雲崩塌的如此之快,這並非全然是自己所為,而是對方在緊要關頭忽然主動將煙雲散去的緣故。

    封臻此舉,也是不得已而之。

    那團煙火被消磨去越多,他也越是虛弱,可古怪的是,此刻他的頭腦反而比之前清明了不少,在最後一剎那間,他也狠得下心,忍疼將那維繫神通的法符震散了。

    此符一去,等若三年苦功盡數化作烏有,日後就算想要重練回來,也是威力大不如前,但比起生生被廢去全身功行,卻要好上太多了。

    他雖是元氣大傷,卻也從這門功法中擺脫出來,不至於把老本也賠了進去。

    此時他也顧不上其餘,拚命吞吸收攝那些飄散在四方的精氣。

    這些精氣俱是養煉丹煞的根本,尋常修士都是深藏金丹之中,從不輕易挪用,若是一氣損折得多了,則功行必是一落千丈,那便需溫養金丹,用幾十年時間調養,方才能慢慢緩過勁來。

    可他因馭使神通的緣故,精氣幾乎是全部轉到了身外,因此他眼下也是發急,駕煙到處亂竄,指望著能收回一點便是一點。

    張衍身形隱在雲中,冷眼看著他舉動,又怎會容他如此如意,任其收容精氣?

    幽陰重水一催,立時激射出一道道電芒,在空中往來穿梭,就將那一團團精氣打至虛無,眨眼間就掃去了一大片。

    封臻看得目眥欲裂,幾欲吐血,只是他也知眼下已無力與張衍相抗衡,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一邊狠狠咒罵著張衍,一邊悶頭收斂著剩餘精氣。

    張衍手指在袍袖之下暗中一點,就有一縷如刺氣芒混入那精氣之中,封臻急於收攝,也是不察,隨之一起吸納入了體內。

    張衍微微一笑,此一道異氣乃是他丹煞所化,這乃是《定真逍遙篇》上一門匿氣算人的法訣,若是不及時驅除,便會往內腑之中潛去,逐漸透入經脈竅穴之中。

    封臻初時還需要調養金丹,怕還察覺不到,到得其功行逐漸恢復,再行運轉玄功之時,雖未必有什麼大害,但必會感到體內痛苦不堪,難以御氣。

    這時想要除卻此氣那便難了,除非能請動門中長輩出手,但也似那雪上加霜,要再打磨去其一層功行方可完全驅逐乾淨。

    張衍心知肚明,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至多也只能施展這般暗手了,日後等自己坐上那十大弟子之位,有的是辦法收拾此人,因此暫越不去與其計較,只是將那霧氣散了,召了幽陰重水回來,默默細察體內,這一看之下,卻是覺得有些意外。

    那幽陰重水似是縮水了一圈,好像耗損頗多。

    略略一想,他也沒有放在心中,幽陰重水便是有所缺損,也只需尋一處陰寒閉塞的深壑幽泉,再煉化回來就是了。

    這些重水乃是他先前尋找魔藏之時,迫不得已在冥河中修煉而出,可如今他之洞府乃是昭幽天池洞府,此乃是號稱直通幽冥之地,去那幽深之處轉上一圈,便自無慮了。

    荀長老在旁笑了笑,向第四峰上瞥了一眼,隨後起了劍光上前,立在兩人之中,指著面色灰敗,全無血色的封臻呵斥道:「封臻,此局是你輸了,還不快些退下去!」

    封臻尚有一些殘餘精氣未得收攏,嘴巴一張,想要開口說什麼,荀長老小臉之上卻似乎現出一絲不悅,鼓腮對其吹了口氣,霎時有一股清風拽住了封臻,眨眼就將其送回了峰上,只是落下之時,那清風陡然一散,將他丟了下來。

    封臻本也是虛弱不堪,猝不及防之下立足不穩,頓時跌坐在地,弄了一個狼狽不堪。

    莫道人趕忙上前將其攙扶而起,低聲道:「快快站起,小心老師責罰。」

    封臻臉色一白,勉強起身,只是渾身搖搖欲墜,似是隨時可能倒下一般。

    索性杜德並未來理睬他,坐在那處,似是在沉思之中,良久,他問身旁捧爐童子,道:「什麼時辰了?」

    童子欠身答話道:「稟老爺,已是人定時分,還有一個時辰便是子時了。」

    杜德「嗯」了一聲,不置可否,他先是一掃門下諸弟子,隨後一振衣袖,就化一道流火青煙自峰上飛下,頃刻間已是站在張衍面前,雙手負在背後,淡淡言道:「張衍,你出手吧。」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1:14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0 07:10
第七十四章 千里飛炎箭

        張衍也是乾脆,並不與杜德客套,驅劍來到了上風之處,指拿劍訣,心意一起,就發了一道甚是爽利的劍光,化虹飛來,依舊是以飛劍開道試探。

        杜德面上淡然,雙手一搓,指隙間就有一道淡淡飛煙化出,細細一縷,約莫指頭粗細,似蛇一般,倏地竄出,在五丈之外與那劍光一碰,就將其阻止。

        見這道劍光落不下去,張衍也不堅持,算了下彼此距離,他大喝了一聲,那劍丸得了神意驅策,一個抖顫,如串珠斷索,活潑潑躍出來一十六道圓潤無暇的劍光,在天空之中大放光明,寒氣飆溢。

        「一氣十六劍……」

        遠處洛元化複雜的目光盯著。

        方才他便是聽說張衍在劍術一道上頗有造詣,因此才想逼得對方出手劍招與自己相鬥,尤其是那分光離合十六劍,更是難得。

        他自己不過能分化十二道劍光出來,因此十分想要看看,自己劍術與其到底孰高孰低,可偏偏對方並不給他這個機會。

        這一十六道劍光化開之後,並不似尋常那麼疾驅飛馳,而是圍著杜德緩緩旋動,吞吐犀利劍芒,刺骨生寒,隱隱威懾於他。

        杜德雖是面上不見表情,但眼眸之中卻多了一絲慎重之色,那一道飛煙在出去更遠,到了七八丈外,在前後環繞飛旋,將上下四方圈護在內,不漏一絲破綻。

        一十六道劍光,便等若是一十六道心眼,在四周遊蕩迴旋,只需窺得一絲破綻,就會破空斬來,隨後其餘劍光一齊殺至,守禦者一旦被一點殺破,下來便會被如傾盆暴雨一般的劍勢纏住,那時想要翻盤那是難之又難。

        若是換了一個不明其中底細的弟子過來,乍逢此術,不免會手忙腳亂,顧此失彼,疲於奔命。

        但杜德今日能坐在這裡,也是身經百戰,廝殺而出,也曾與不少劍修交過手,自是知道該如何應對。

        休看這十六道劍光俱都別無二致,卻也是各有取捨,有主有次,有強有弱,便是洛元化這等浸淫劍術已久之人,也還不能做到盡展其中之威,而且運使之時,需立在一處,心神不得有絲毫分散,

        按照尋常方法,只需小心守禦。不為那來去劍光所惑,必能守禦的住、

        待到對方氣機稍弱後,然而再尋機反攻,能奏奇效。

        但杜德身為十大弟子之一,一旦被破迫在下風,哪怕只需少許時間,就足以讓他大丟臉面,因而此法為他所不取。

        他唇角流露出一絲森然冷意,將那飛煙驅使得越發急了。幾乎是旋舞不停。

        他自身在默然立在其中,單手掐了一道法訣,不多時。從鼻中噴出一縷白色滾煙,往頂門上一聚,只見其中隱隱有一道碧綠火花一閃,就放出瑩亮光華來,形如一盞燈燭懸在頂上,在這黑夜之中驅退陰霾,將自己周身五丈之地俱都照亮。

        在峰上觀戰的蕭儻拍了拍扶手,眯眼道:「哦,是『碧氣白玉燈』麼?不想杜師兄竟出法寶相爭,倒是頗為看得起張衍。」

        這燈光閃動,對著那些盤旋在周圍的劍丸,不時放出一道道飛光來,只要被這燈光照住,劍丸便似遭到了極大阻力,仿若陷在了粘滯的泥膏之中一般。

        張衍微微挑眉,沒想到對方這麼快便使出了法寶,顯是要與認真對鬥一場了。

        想到此處,他也是把精神抖擻,捏了法訣,把玄黃大手自頂門之上運了出來,照著那燈火閃爍處,往下就是一拍。

        這大手此時得了他全力催發,眨眼間就擴至百丈大小,似小山一般緩慢壓下來。

        張衍嘴角含笑,他料定杜德不會去躲,適才蕭儻面對此大手之時可是任他拿捏,而杜德好歹也是排名在蕭儻之前,若是見之即閃,豈不是自承不如?

        果然,杜德眼神一厲,凝神以對,他把頂上燈芒催開,現了一朵朵碧色火焰,如蓮綻放,熠熠生輝,呼呼出聲往上一托,竟將玄黃大手穩穩架住。

        張衍就是要其如此,長笑一聲,竟是盡情恣縱,把腹中丹煞源源不斷催發出來,使得這大手越來越沉,越來越大,不斷膨脹,似要將其一氣按下去方才肯停。

        與此同時,他心意一催,如驟雨織出一片綿密劍光,也不按什麼章法套路,只是不管不顧往那護持燈光上擊去。

        這兩下夾攻,圍著杜德發動攻勢,也愈發激得他頂上燈火閃耀不停,時隱時黯,似在風中飄搖一般。

        在外人看來,此刻像是張衍一出手,就把他壓在了下風。

        杜德薄唇緊抿,目光之中寒氣大盛,哼了一聲,把大袖一揮,就見一團橘紅色的火光倏爾飛出,只聞一聲大響,那玄黃大手就轟然粉碎,便連那一十六道劍芒,也似是被一股巨力催動,彈去百丈之外。

        半空之中,儘是震散開的黃色煙嵐,將視線遮去,峰谷外眾弟子一時也不辨兩人身形。

        蕭儻從座上站起,向前走了兩步,目注下方,饒有興致地言道:「難得見杜師兄如此認真,有好戲看了。」

        張衍見杜德輕易就將攻勢化解,倒也不覺訝異,反而輕輕一笑。

        此也在意料之中,杜德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四,所修煉的功法為五功三經之一,名為《赤霄瑞玦書》,亦是一門威力宏大的法門,若是輕易被他壓服,那才是奇怪之事。

        他往後稍退半步,一掐功訣,將那漫天黃煙一攏一合,不過頃刻間,就將玄黃大手復聚而起,那散在四處的劍光也是齊齊一聚,重化為一,又入了他懷抱之中。

        他心下稍作思忖,「此人用法寶護身,適才那般迅疾的劍光都奈何不了,需另使他法方能相鬥……」

        他正思索間,忽覺熱風襲來,知道不妥,把頭稍稍側過,就見一道灼火飛煙從耳旁擦過,臉頰之上亦被擦出一道淺淺紅痕,只是須臾之間便黯淡了下去,不多時就徹底隱去不見了。

        那飛煙出去之後,尾後拖出一道燦霓長虹,望去絢爛無比,在空中繞了一匝後,再次飛來。

        張衍神色不變,頂上玄黃大手往下一遮,誰知這飛煙靈活無比,竟憑空一繞,從大手指縫之間穿過,又奔他面門而來。

        他把手一按,將劍丸祭起,閃動之間,已是抵在了飛煙上,但聞一聲悶響,那煙氣去了不少,露出了本來面目來,竟是一支三寸大小,渾身黝黑閃亮的鐵箭,只是尾羽乃是一團灼火,燃動不休,芒煙激射,咻咻作響。

        張衍來此大比前也曾對十大弟子有所瞭解,雖不詳盡,但這物事倒是知曉一二。

        此物名為「千里飛炎箭」,如他手中劍丸一般,乃是杜德隨身對敵之寶,其餘十大弟子也是甚少看見。

        此物一出,不管杜德承認與否,都是把張衍視作可以與其一戰的敵手了。

        只是此時,正面那支飛炎箭雖被張衍架住,卻又有一支飛箭無聲無息自他身後而來。

        張衍手中飛劍與心意合一,心眼所至,能觀四方景物,自是暗算不了,微微一笑,身化長虹而遁,登時避開了這支飛矢。

        只是此物似是還不肯罷休,仍在身後追逐不止,尾芒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彩煙軌跡,煞是炫目。

        張衍避了幾圈之後,便自一定,眼下他與杜德這一戰,與尋常爭鬥不同,雖不求勝,但卻也不能弱了氣勢,一味躲避,徒然令眾弟子小看了去。

        因此也不使得飛劍,而是一運玄功,震動金丹,自頂門之中飛起一道丹煞,似岸頭衝浪一般,往那飛箭之上一撞,轟隆一聲,竟將其掀飛了出去。

        場外眾弟子看到這一幕,都是驚呼不已,要知這千里飛炎箭可是法寶一流,張衍竟是純以丹煞之力便將其震開,雖早知其丹成一品,丹力甚大,但如今親眼見到,卻未免也太過驚人。

        便是那雲端之上,孟、孫兩位真人也是對視了一眼,略顯感慨之色,丹成一品,畢竟得天獨厚,古今難見,換做他人,哪裡能做到這一步?又哪裡敢這麼做?

        其實若是細細想來,此舉卻是得不償失,張衍本不必用丹煞,只消使得飛劍招架,那要輕鬆許多。

        但他心中目的不同,自然對敵手段也是不同,今日他就是要讓雲上諸位真人知曉他的本事,用飛劍對敵哪裡有用丹煞守禦法寶那般令人記憶深刻。

        且他腹中有的是丹煞供自己揮霍,自是無需去計較那許多細節之處。

        就在這時,忽然天空中有一一絲絲光亮逐次閃起,張衍眼梢一拐,從自己身周往外看去,見四面八方,前後左右又多數十支飛煙箭,一時熱火騰騰,煙氣瀰漫。

        這千里飛炎箭可並不止一支,總數共是三十六支,雖不能似飛劍一般如臂使指,在空中穿梭由心,卻能布下一道陣法。

        似眼前這景象,分明是杜德知曉他劍遁之能,是以方才只是用一二支飛箭來牽制於他,隨後暗中佈下了箭陣將他圍困,斷絕了他的去路。

        如此一來,他便可隨心所欲左右戰局了。

        張衍見狀,不由哈哈一笑,道:「我戰至如今,卻不想倒是杜師兄有些誠意,如此,在下倒也不能藏私。」

        他奮起精神,大喝了一聲,全身上下骨節震響,這十峰山上,就聞嘩嘩潮聲大響,疑似天河傾覆,洪流漫陸,自他背後便有一道彌天極地的水色光華升騰而起!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1:2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30 07:11
第七十五章 心火陽氣燃不絕

        太玄真光方起,那雄渾沛然之勢已是噴薄而出,浩浩蕩蕩,溟滄派觀戰眾弟子莫不驚異,紛紛暗中打聽,詢問這是門中哪門神通,竟有這般煊赫威勢?

        杜德似也察知情勢不對,當然不會坐看張衍施展手段,指捏法訣,呵斥了一聲,將那圍在四面八方飛炎箭陣發動,立時有千百枚飛火箭氣倏地疾飛閃出,齊向張衍射來。

        這箭火這一路飛馳,破空嘯鳴之聲尖銳刺耳,尾後劃出道道滾煙,聲勢尤為驚人。

        在昭幽洞府之中,張衍每次運使水行真光,俱都是留了餘地的,但眼下四野空曠,卻再無這般顧忌。

        他長嘯一聲,將真光盡情施展出來,這片水色光幕頓時擴展至數百丈長短,似有無數河流波濤在其中流轉,通透明耀,流轉若熒,那暮夜之色也被逐退半邊天。

        他見漫天飛箭來襲,密密麻麻籠罩蒼宇,便驅使了水行真光一個橫掃,只是一閃之間,這萬千箭火俱往無邊水勢中落去,如投石入海,蹤影全無。

        可只要有那飛炎箭布在四側,這箭火便會源源不斷而來,張衍目光一撇,便又喝了一聲,身後水光猛長,隆隆一聲,似倒轉江河,逆流而上,剎那間就將那飛炎箭一起裹了進來,轉眼間就不知道去了哪裡飄蕩。

        杜德見這道水色光幕一出,就把飛炎箭一齊收了去,眉頭略皺,指捏法訣,欲要將其收回,但卻覺與心神斷去了聯繫,冷哼了一聲,一甩袍袖,棄了這番舉動。

        這千里飛炎箭乃是他親手打造,少了他法力驅使,卻也無人能用。失了也不算得什麼,至多再煉製便可,只是他不知張衍所運使的這片水幕不知是何種神通,竟能使得這箭陣無功而返。

        他目芒微閃,起手一拍,便有百十團清光盈盈的焰火飛出。

        這火與尋常丹火不同,焰芒素淨,大如銀盆。似如水中倒月,竟是冷意迫人,若說適才飛炎火箭為陽火,此便是陰火,只需沾上了,便是連水亦能燒去一層。

        然而當那團團清火往那水行真光上一落,卻似飛蛾撲火,水幕竟連晃都不晃,一閃過處,就將所有陰火卷沒不見。水勢再猛然一漲,就有漫天水光下落。

        見陰火無功而返。杜德神情卻仍是平靜,一身雪白素袍隨風翻飛,稍稍一仰,便向後飄飛而去,駕一道煙氣到了百丈之外。

        他低喝念了幾句什麼法訣,伸手在心口憑空一拿,攝了一道火氣上來。再運轉法力一個催動,只聽嗚嗚沉悶聲響,這五里方圓之內頓時有無數火線燃起。一道道串聯而結,只須臾間就籠罩了這方天地,

        張衍抬頭看去,只見上下左右都被這一重又一重的火網羅織遮蓋,細細數去,竟有九層之多,火勢綿延出去,縱橫交織,似是點燃了這片天幕,便連十峰山也被熊熊火光照得如同白晝。

        驟然遭此圍困,他仍是神凝氣定,不見慌促,把身軀一抖,飛去第一重火網前,起了水行真光不管不顧向前一落。

        只是奇異的是,待那水光過去,那火網卻依舊是如先前一般攔在去路之上,似是絲毫未動一般。

        張衍微覺訝異,他也不去硬闖,而是把身形一止,繞圈而走,心中思忖這是何種煉火。

        蕭儻立在峰上,看著這片浩蕩火勢,卻是讚歎道:「竟是那『四如心火罩』?杜師兄好算計,想來方才那千里飛炎箭陣不過是用來迷惑張衍所用。」

        「四如心火罩」也是一樁異寶,運使之時並不放出,而是藏與心竅之間,罩中之火乃是由心而發,此火能大能小,能多少能少,只隨心意而變,可布下九重羅網,困人守禦皆可,只要那馭法之人不死,便不至滅去。

        只是這法寶雖能困人,但要祭出對敵時,卻需以心血一點一滴溫喂,這卻不是短短時間內所能做到的,因此需用其他手段拖延片刻,才能將其順利使出。

        杜德此刻用上了這法寶,分明是暗中早已準備了多時了。

        洛元華沉聲道:「我也知此火奧妙,但我觀張衍心性尤為堅凝,若是硬闖過去,怕是拿他也無可奈何。」

        蕭儻搖了搖頭,撫鬚微笑道:「師弟你卻是說錯了,正是杜師兄看到張衍有不少手段,知其難以對付,方才運使此寶,若我是他,只求能阻此人片刻就好,下來必定還有後手能一舉制敵,這才不枉先前這番佈置。」

        張衍轉了一圈,又試探了幾次之後,也是摸到了此火的幾分來歷。

        這火氣如非那丹煞運化,那必是傳言中的「心火」了,他雖從未見過,但也久仰其名。

        但凡此等火,不傷軀殼,不灼內腑,卻可引動雜念,攪亂心神,若是一個把持不住,眼前便會幻境叢生,迷了自我。

        不過自恃心性堅定,神意清明之人,大可放心大膽去闖,只是過火之時,卻需要持定心神,不能有絲毫猶疑慌亂,若是一旦遇到敵手沉隙而攻,那就不好對付了。

        張衍心中一轉念,也是與蕭儻一般想到了杜德的目的所在,暗一思忖,索性也不硬闖出去,而是把法訣拿定,只等對方後招。

        杜德目注張衍,眸子幽幽,深邃無底,也不見他如何動作,而是朝著前方輕輕吹了一口氣。

        張衍正小心戒備,但卻不見絲毫動靜,正詫異間,卻見眼前火焰驟起,低頭一觀,卻是自己身上起了一層霞火,在粘在那裡不停灼燒,而他身上這件寶衣也自放出一道精光,將火芒隔絕五寸之外,

        而在外人看來,他卻被一團金火圍繞著燒灼了起來,猶如一個火人一般。

        「糟了!」

        眼見銀鏡中呈現這片景象,齊夢嬌也是驚呼出聲。

        汪氏姐妹今日已是心驚肉跳了多次,此刻聞言,不由怯怯道:「師姐……」

        齊夢嬌目視那團火芒,眼中有不忍之色,沉聲道:「此法術乃是門中十二神通之一,名為『皓夷三陽氣』,門中甚少有人能練成此術,此神通一成,所發陽氣可說是無物不焚,就算法寶被附著上一點,若是不得滅火之法,也能生生燒穿,直至將其徹底毀了去,成了一堆灰燼方才罷休。」

        聽得這法術這般厲害,兩姐妹也不禁俏臉煞白,汪採薇底氣有些不足地言道:「想必老師是有辦法抵禦的……」

        齊夢嬌嘆了一聲,眼見那火芒越燒越旺,她卻是並不看好張衍,一轉首,見劉雁依站在那裡不語,似是一點也不心急,忍不住道:「師妹難道不擔心麼?」

        劉雁依輕輕搖頭,指了指那在一旁荀長老,道:「並非如此,師姐你看,這法門如此厲害,恩師若是不支,門中那位長老又豈會坐視不理?」

        齊夢嬌與汪氏姐妹不由朝那裡望去,果然,荀長老氣定神閒,老神在在,一點也不見急躁。

        眾女心下一想,都覺得劉雁依說得有理。

        門中大比,損傷雖是無法避免,可卻也不許弟子有性命之憂,瞧眼下情形,那荀長老這般篤定,說明張衍至少無甚危險,她們心神都是略略安定。

        張衍見這火一起,似是黏在了他身上一般,熊熊燃燒,並不熄去,過得不過幾息的功夫,他這件寶衣上的精芒竟是退縮了少許,似是被燒去了一般。

        腦海中細一思索,就猜出了其來歷,不由笑著自語道:「常聽此火威名,不想是這般模樣。」

        他心意一動,把水行真光往下一落,頓時將這火芒刷去大半,只是殘餘幾點火星下來。

        可眨眼之間,卻火星若燎原之勢一般,又一次蔓延至了全身。

        張衍反覆試了幾次,發現皆是如此,只要有一點火星留存,這火焰就能復熾而起。

        他搖了搖頭,索性也不去理會,把法力一個運轉,那寶衣之上的精芒瞬時向外一撐,就把這陽火逼到了一丈之外。

        他在心中默默算了算,發現距那大比結束只有一個時辰,微微一笑,也不去設法滅火,由得其在外肆虐,自己則坐定在雲團之上,閉目斂息不言。

        此時雲端上空,孫真人眉頭一皺,面現不悅之色,顯然對杜德使出這門神通有所不滿,見張衍已在火中待了長久,他手指動了動,似有要所動作。

        孟真人眼簾一抬,卻沉聲言道:「師弟,稍安勿躁,你我不宜插手,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孫真人點了點頭,收了動作。

        又過得許久,只聞天邊一陣悠悠鐘磬聲響,荀長老彷彿早已等候多時,立刻沖上前,對杜德沉聲言道:「子時已到,杜師侄,且把你神通收了,待明日再決勝負不遲。」

        杜德雙眉微微一擰,臉上也是露出少許遺憾之意,抬手對著前方一抓,那金色火芒隨之熄滅。

        焰火一去,便露出其中張衍身形來,只是出人意外,他非但沒有眾人想像中那般狼狽,反而是神清氣爽,行若無事一般,哪裡像是在火中炙烤了大半個時辰的模樣?

        杜德瞳光一凝,深深看了一眼張衍,一甩袖,化長煙而遁,轉眼便回了峰上。

        張衍負手而立,也是看了此人背影一眼。

        此局的確可以說是勝負未分,若是有機會,當要再鬥一場,他想了想,微微一笑,起了雲煙,亦是化一道長虹飛去。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15 06:5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5 06:32
第七十六章 胸有妙算變棋局

        張衍踏煙飛馳,正欲出了十峰山,先與去門下一聚,這時身後卻有一名道人遠遠將他喊住,道:「張師叔暫請留步。」

        他回首一看,發現此人倒是識得,便是那闖陣之時主動讓開去路的周宣,就止住身形,笑道:「周師侄找我有何事?」

        周宣趕了上來,神態頗為恭敬,稽首為禮道:「小侄是奉家師之命而來,特來請張師叔前去一會。」

        齊雲天要找自己?張衍念頭略轉,微笑道:「既是齊師兄有請,我自當前去。」

        周宣面露喜色,再行一禮,道:「家師如今在聚沙堆洞府相候,還請師叔隨小侄來。」

        今日他也看了張衍與蕭儻,杜德等人交手,見張衍與這二人還能鬥個有來有往,最後以平局收場,私下裡也很是佩服的,是以聽得齊雲天有有意相請張衍,便主動請纓。

        張衍隨他而去,兩道長煙望北而走,不多時,到了一處潮水奔湧的河灘邊,此刻月光如洗,只聞濤聲,河上有一艘長船,似龍牙大舟大小,虛懸江面一丈,有明珠暈光從窗隙之間透出來,映得江水寶氣隱隱,彩波漣漣。

        周宣當先落在船頭,上前幾步,主動將那船艙玉簾一掀,道:「師叔請。」

        張衍探身邁步,入得門中,目光掃了一圈,見艙中頗為寬敞,足可容納數百人,此刻有二十幾人坐在席上。幾十名童子隨侍在側。

        齊雲天則坐在正中主位,左右手邊是莊不凡,洛清羽二人,再往下,則寧沖玄,范長青等人,便是與他曾打過交道的方洪,任名遙也坐在其中,除此之外,還有十多個未曾見過的道人。此刻俱是用審視或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齊雲天見張衍入得艙中,朗聲一笑,站起身道:「張師弟也是來了,來,快來席上坐下。」

        眾人見齊雲天也起身相迎,雖則有些人並不情願,卻也不得不都站了起來。

        范長青笑眯眯走上起來,先與張衍客套幾句。再與他把在座諸人介紹了一番。

        張衍這才知曉,在座這些道人皆是孟,朱,顏,真四位真人門下,尤其是以朱。顏兩位真人門下弟子居多,孫真人門下除寧沖玄之外,倒也有兩人,雖也是化丹修士,但俱是皓首白髮。耄耋之貌,與寧沖玄那般勃發英姿相比,卻是顯得垂垂老矣。

        如此一看,此間在座,唯獨張衍只有一人不是洞天真人門下出身,顯得頗為異類。不過眾人雖不來與他說話,卻對他坐在這裡倒也並無什麼異議。

        張衍也是心知肚明,若不是今日大比之上連戰兩位世家弟子,自身實力已為眾人所認可,怕是今夜也無有資格被招至此處。

        再與眾人客套了幾句後,他便被范長青安排在下首坐下。

        見人已是齊至,齊雲天雙眼朝下望來,逐一掃視。但凡接觸到他目光者,都是心頭一凜,不自覺把頭低下,只聽他沉聲言道:「今日召諸位師弟來此,乃是告知你們,自明日始,至七日後,眾弟子不得師命,不得自行出戰。」

        「什麼?」聽了這話,有一名弟子不禁失聲道:大師兄,這,這是何意?」

        眾人心中都是充滿了不解和驚詫,大比共是七日,若是什麼也不做,這豈不是由得世家坐大麼?這究竟是何意?

        有幾人不禁暗暗朝寧沖玄瞧去,若是如此,這豈不是說……

        齊雲天也是看向寧沖玄,緩緩言道:「寧師弟,想必孫師叔也與你說過,此次大比,你也無需再去爭了。」

        寧沖玄默坐片刻,隨後站起身,朗聲言道:「師命不可違,既是恩師所言,那沖玄身為弟子,自當遵從。」

        眾人面面相覷,若是寧沖玄此次不得上位,那就意味著下次大比,仍舊是輪不到他們。

        不過在座諸人也都是不是蠢人,齊雲天雖未明說,但他們也能猜出,這定是出自那幾位洞天真人的授意。

        儘管心中有所不服,但眾弟子卻也不得不言道:「我等謹遵大師兄之命。」

        張衍目光微微閃動,或許他人不明白,但他卻是心頭豁亮。

        師徒一脈這番動作,正與他心中先前所推測的不謀而合。

        若真是如此,那麼他下來一步尤為關鍵,不容許有半點差錯,如若成功,那麼自己就此便能一步登天!

        但他也知曉,此舉卻也需一點運氣成分在內。

        不過世事並不能十分如意,只要傾盡全力去爭取,成敗勝負便先放在一邊,否則瞻前顧後,反而不能成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中透出一股堅定之色。

        齊雲天交代了這幾句話後,便擺擺手,將眾弟子遣退,只留范長青在側。

        眾弟子皆是帶著悻悻之色出門,寧沖玄倒是過來與張衍打了個招呼,便掀簾而出。

        張衍仔細觀察,卻見他臉容之上平靜一片,什麼也看不出來。

        待得眾人散去後,齊雲天瞧了一眼,卻見獨獨張衍沒走,便把他喚至跟前,和顏悅色地說道:「張師弟,是否還有話要與為兄說?」

        張衍微微一笑,道:「不錯,師兄方才所言,是要我等棄了此次大比,無需去爭那座次,不過師弟我卻有一法,定能讓寧師兄此次成為那十大弟子之一,不知師兄是否有興趣一聽呢?」

        齊雲天略現意外之色,他倒是並不急著發問,而是沉吟了一會兒,隨後目光炯炯地看著張衍,道:「若是張師弟真有此法,不妨說出,那下次大比,為兄必也為你爭得一席。」

        張衍並不在意什麼下次大比。按他先前所想,只要這第一步走成,那麼後續之事也是順理成章,不用再等二十四年,自己也一樣能夠上位。

        他笑了笑,一拱手,道:「敢問師兄,是否已在此位之上坐得三百餘年了?」

        齊雲天頜首言道:「不錯,已是三百三十六年了。」

        張衍站起身來,鄭重向齊雲天一禮。大聲道:「那麼便請師兄提前退位讓賢,則寧師兄必能上位。」

        「什麼?」

        身旁范長青大驚,跳起來指著張衍言道:「張師弟,你這出得什麼鬼主意,還不快快收回此語。」

        張衍卻不理他,只是盯著齊雲天,繼續言道:「師兄以為如何?」

        齊雲天卻並不動怒,只是神情之中卻現出若有所思之色。

        范長青也是聰明人。適才激動之後,鎮定下來也想到了什麼。

        他皺眉片刻,尋思了一會兒,也只琢磨出一點味道來,但卻還有些關鍵之處未曾想通。

        他抬頭看了看張衍,又側過身來。望瞭望齊雲天,見其正在深思之中,卻也不敢出聲攪擾。

        齊雲天思索了好一會兒後,方才抬起頭,對著張衍認真說道:「張師弟,此位對他人來說極其重要,但對為兄來說卻早已是可有可無,無需戀棧不去。況且十大弟子也只可坐上三百六十年,再有二十四年,為兄也要去位讓賢矣,但若眼下只是為了寧師弟一人。卻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若是齊雲天一退,那十大弟子自然空出一個座次,在此等情形下,為填補空缺,那麼寧沖玄必能順理成章坐上去,便是世家那幾位真人也無由阻止。

        可如今師徒一脈之中只靠齊雲天一人在支撐大局,若是一旦讓出首座之位,局勢必然對他們不利。

        要知道。排名第二的霍軒只差一步,便能入那元嬰境界。若是此人一但結嬰,那雙方實力更是大為傾斜。

        世家之所以在此次大比之上冒著和師徒一脈翻臉的風險,也要阻寧沖玄上位,怕也打得再拖上二十四年的主意,那時齊雲天一去,局勢便大為改觀了。

        張衍放聲一笑,道:「師兄無需為此憂心,師弟有一言告之,此事便可無慮也。」

        他湊上前,嘴唇翕動,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即便以齊雲天的城府,聽了這番話後,也是猛一抬頭,目注在張衍身上,久久放才收回,他大有深意地說了一句,道:「師弟,你果真了得。」

        聽他語聲中暗含讚賞之意,張衍心中一定,對自己的先前推斷已有了十足把握。

        推寧沖玄上位只是他第一步,而第二步方才是他真正目的所在。

        到了如今,張衍已把能說得都說了,能做得也都做了,接下來,只看齊雲天如何抉擇了。

        齊雲天沒有叫他失望,只是沉思片刻,就下了決斷,言道:「若是如此,倒是十分值得一試,我這底下座位讓出來,又有何妨?」

        張衍精神一振,又跟著說道:「師兄,此策當取在一個出其不意,不易讓幾位真人知曉,免得橫生變數。」

        齊雲天雙目神光外露,沉聲言道:「當是如此。」

        適才兩人說話時,用玄功將聲音隔絕了去,是以范長青也未曾聽清說得是什麼,但此刻聽得二人要隱瞞幾位真人單獨行事,不由驚詫莫名,大急道:「師兄,千萬要慎重啊!」

        他又一轉身,對著張衍驚怒道:「師弟,你究竟對大師兄胡言亂語些什麼?」

        齊雲天卻是一擺手,阻止范長青說下去,對著張衍豪氣干雲地言道:「師弟,你之心意我已明白,這計策甚好,便按此計行事,我身為三代大師兄,這點擔待還是有的,事後幾位真人若是怪罪下來,自有為兄一力承擔,與你無關。」

        這番話一說出來,范長青不由怔住,他嘴唇哆嗦了幾下,卻也只能閉嘴嘆氣不言。

        張衍暗暗點頭,他這番籌謀關鍵就落在齊雲天身上。

        不過決斷卻甚是難下,甚至有可能和幾位真人意圖相悖,可想而知,齊雲天要承擔何種壓力,若是此人不敢邁出這一步,那麼他就要另尋他法了。

        不過眼下看來,齊雲天果如他先前所料一般,不愧三代弟子之首,不但敢於擔當,而且有大決心,大氣魄!

        張衍大步走出長舟時,抬頭一看,見潮頭之上的明月臨江,煙波蕩漾,今日這一步走出,原本他這枚小卒便成了過河之車,日後當可縱橫棋局,睥睨群倫!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4-6-21 14:0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5 06:32
第七十七章 浮游宮中金鐘起

        次日大比,師徒一脈並無一人出戰,張衍心有成算,穩坐釣魚台,當然也不必再上場了。

        至於玄門世家那側,此番只為維護原先利益,本也處在守勢,是以並無出挑行止。

        如此安穩過得七日之後,只聞天空中悠悠磬聲一響,此次大比就此歇止收場。

        齊雲天率眾弟子按法儀焚香祝禱之後,就有一卷法旨自雲端飄飄降下,落在案頭。

        荀長老身為大比裁正,親自上前將法旨接了。

        他拿至眼前,啟開一看,見其上圈點各個弟子名姓,除卻十大弟子之外,但凡大比之上表現卓異弟子,皆有下賜。

        此榜右下角,有師徒世家八位洞天真人玉印,按輩分齒序依次排下,一目瞭然。

        其上名姓由他宣讀之後,若是無人有所異議,便要寫下自己名諱,再親手交於掌門真人,待掌門用印之後,高掛於功德院中,直到下回大比,這二十四年之中就再也不可更改。

        他稍稍看過之後,便對照此榜,大聲宣讀,其音朗朗傳出,十峰山上每一處皆是清晰可聞。

        眾弟子皆是豎耳聽著,發現此番除了蘇聞天去位,換了蘇奕鴻坐上那十大弟子之位外,倒也與原先格局並無什麼太大變化。

        一眾師徒門下弟子不免失望,原本今次大比,正是師徒一脈復振而起後的大好時機,本以為總有一人能坐上十大弟子之位。卻不想仍是未曾如願。

        荀長老一番誦讀下來後,也是心下暗嘆了一聲,隨後高聲言道:「十大弟子名姓俱已宣知於諸弟子,若無異議,貧道便要轉呈去掌門真人處……」

        他說這話,本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這十人能在放法榜之上,乃是八位洞天真人共議,早已是蓋棺定論了,是以說了一遍之後。就打算收起法旨,準備離去。

        可偏偏就在這時,卻聽有人喝了一聲:「荀長老,且留步!」

        荀長老身形一頓,錯愕望去,看見到說話之人,更是愣怔,詫異道:「齊師侄,你這是……」

        開口的竟然是齊雲天,眾人皆是神色有異,不禁看了過來,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齊雲天縱身到了半空,對著雲端之上一揖,高聲言道:「恩師在上,弟子齊雲天,在十大弟子之位上已然安坐三百三十六年整,今日願意去位,以成全門中後進俊才。」

        齊雲天身為三代大弟子,一舉一動莫不引人矚目。此語一出,眾皆嘩然,頓時鬧哄哄的一片。

        原本坐谷中的寧沖玄原本神色冷峻,面色平靜,此刻聞言,卻也眉頭挑起。不由站起身來。

        張衍臉上露出微笑,心中大定,齊雲天這話一出口,可謂大事已成!

        不說齊雲天這舉動和大勢並無衝突,就算幾位真人從照拂他臉面的角度考慮,也不會駁了他的請求去。

        高處祥雲之中,孫真人聽了這話,不禁神色動容。道:「雲天他這是……」

        孟真人感嘆了一聲,緩緩撫著長鬚道:「也難為他一片苦心了,罷了,我身為其師,當要成全於他。」

        他一擺袖,將雲頭撥開,露出真容來,朝下言道:「雲天,此既是你之意,為師不會阻攔,但你需想清楚了!」

        齊雲天再向天一拜,大聲言道:「恩師,徒兒此意已決,再無更改!」

        孟真人點頭道:「好,那為師便遂你之意。」

        他也不遲疑,把拂塵一擺,朝著雲中深處說了一句,道:「幾位真人,意下如何?」

        他聲音遠遠傳了出去,世家四位真人俱是聽得清楚。

        韓真人性格多疑,聞言不免皺起眉頭,冷聲言道:「齊雲天居然願意去位,這究竟何意?內中定有古怪!」

        蕭真人笑了笑,道:「拿一個齊雲天來換寧沖玄,孟真人他們倒是捨得啊。」

        杜真人卻一板臉,語聲森然道:「此舉必不會無因,當提防後手才是!」

        蕭真人仔細想了想,齊雲天退位,對世家來說好處太大,他們實在難以拒絕,就轉過首來,道:「陳師兄,你意下如何?」

        陳真人晃動頭上白髮,眼皮微微開,出言道:「不必阻,不可阻,不能阻。」

        言罷,他又把眼閉上,一副不理身外之事的模樣。

        三名真人細細咀嚼他語句中之意,皆是暗暗點頭,都道:「師兄說得極是!」

        他們此次阻止寧沖玄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在齊雲天去位之前仍舊要維持先前師徒玄門之間的格局麼?

        在他們看來,莫說一個寧沖玄,便是兩個,三個,也抵不過一個齊雲天!

        他要去位,那是最好不過!求之不得!

        蕭真人咳嗽了一聲,好言對著遠處回應道:「孟真人,我等雖身為師長,但門下願做何事,只要不犯了門規戒條,也便由得他們去吧,你覺得如何啊?」

        孟真人又問道:「既然小徒去位,卻還要問上一句,那十大弟子缺漏一名,該由誰人替過?」

        蕭真人呵呵一笑,道:「寧師侄天資聰慧,在門下弟子之中也是出類拔萃,貧道看他就不錯,當可補上。」

        孟真人不再與他言語,伸手一指,就收了那法旨上來,他起袖在上一抹,須臾之間,就改換了其上名姓,用過印後,又輕輕一撥,發了出去。

        待此物從幾位真人手中一一傳閱,再次用過印章之後,便又丟下十峰山來。

        荀長老接過法旨,掃了幾眼之後,又一次起聲宣讀,此番再也無人出聲阻擾。

        如此三遍之後。他把法旨一收,不再耽擱,就化一道劍虹,須臾飛去無蹤。

        待他走後,師徒門下低輩弟子皆是私下紛紛言道:「齊真人高義!」

        似他們這些弟子,不明門中兩派勢力暗中交鋒,但在表面之上卻是看到一點,此次大比雖則未如他們想像中一般揚眉吐氣,可齊雲天為了同門師弟能夠上位,不惜主動從十大弟子首座之位退下。他們心中皆是感佩不已。

        此刻世家弟子俱都是喜上眉梢,他們簡直不能相信,齊雲天竟然如此輕易就退下了?

        這人已是牢牢壓在他們頭上三百餘年了,如同無法踰越的巍峨山巒一般,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今日終於搬去了,心中頓時頗有撥雲見日之感。

        那邊第四峰上,封臻自敗戰之後。一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此刻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莫道人不解,看了過來,低聲道:「師弟何事如此高興?」

        封臻冷笑一聲,道:「我是笑那張衍,空有一身本事。又費了偌大功夫,到頭來卻仍是一無所獲,如今他仍是與我一般,還是一個尋常弟子,我豈能不笑?」

        莫道人嗯了一聲。道:「那張衍身後並無洞天真人撐腰,此事當也在預料之中吧?」

        封臻連連搖頭,道:「師兄且莫小看他,不過此次他確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了,哈哈……」

        而此刻十峰山外,張衍幾名徒兒也是得知了今番大比結果。

        汪氏姐妹並不知道張衍心中打算。是以也並不覺得如何,只是看大比落幕,心中都是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師傅安然無恙,那就是最好不過了。

        劉雁依卻有些奇怪,此來大比之前,張衍曾對她明言要奪十大弟子之位,在她看來。自己恩師一直以來都是算無遺策,從無疏漏,尤其是和杜德,蕭儻等人一戰之後,她更是堅信此點,心中不由暗忖道:「難道恩師還有什麼後手不成?」

        可這已是八位洞天真人議定之事,又怎容更改?

        便是掌門真人也不會出言阻攔,她實在想不出,自己這位師傅還有什麼手段能施展出來,除非……

        驀然間,她神情一動,發現的確還有一個可能,只是這想法太過荒謬,只是稍稍閃過,便即從腦海中掠過。

        齊夢嬌見她深思不語,以為她心中失望,輕輕踱步過來,挽上她玉臂,出言安慰道:「師妹,張師叔此次也是竭盡所能,並非實力不濟,乃是大勢所在,待到下回大比,師叔定當能有所作為。」

        劉雁依「嗯」了一聲,卻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式地點了點頭。

        黃復州望著十峰山,心中既有悵然,也有解脫,對那倚在身邊的女子言道:「師妹,塵埃落定,有如此結果,秦真人那裡,想必也可有個交代了。」

        那女子聲音柔柔言道:「妾身這就去修書告知恩師,想她定是高興的。」

        她移步來到桌案旁坐下,拿出一封飛書,提筆寫下一行娟秀字跡,隨後從香囊中取出一枚金章蓋上,嘴中喃喃念了幾句法訣,纖手一指,此飛書便離案而起,化一道清光飛去,轉瞬不見。

        這飛書如流星電閃一般,須臾飛過茫茫龍淵大澤,直入琳瑯洞天之中,一路飛過重重銀壁雲樓之後,便到了一處冰簾珠瓔,羅帷瓊賬垂掛之地。

        秦真人正端坐在玉蓮花上,察覺飛書過來,鳳目一睜,起兩隻玉指將飛書夾住,拿下打開,細看了一番之後,玉容之上稍露思索之色,輕點螓首,道:「宛英何在?」

        立時有一名身著鵝黃襦裙的俏麗女子步了進來,萬福道:「徒兒在此,不知恩師何事傳喚?」

        秦真人抬手拿起一枚碧色如意,道:「你去浮游天宮之中,把此物送至掌門真人處。」

        女子正要上前接了,就在此時,卻突然聽聞外間鐘聲大響,此音不止宏亮悠遠,且更有威嚴肅穆之感,遠別於尋常。

        秦真人不由蹙眉,暗道:「此是那浮游天宮金鐘之聲,是掌門師兄在喚聚門下徒眾,奇怪,門中大比適才收尾,他又有何要事要弄出這般動靜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15 06:5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5 06:34
第七十八章 百年謀算殺機現

        聽到雲中有鐘聲響起,張衍目光微微閃動,這十峰山上,此刻知曉其中緣由的,除了師徒四位真人與齊雲天外,怕就只有他一人了。

        就在這時,天上金光亂閃,一氣落下數十道符詔來,紛紛往齊雲天,莊不凡等師徒弟子手中落去。

        其中亦有一道往張衍而來,他伸手一接,便將其拿住,看了一眼之後,發現此物他也不是頭回見到,乃是出入浮游天宮的法符。

        他臉上浮起微笑之色,看了看四周,見不少接了法符的弟子已是破空飛去,他亦是一縱身,遁煙而起,亦往浮游天宮而去。

        未有多久,他便到了天宮之外,見罡風拂面,不能再前,便把法符一拍,霎時化一道金光護著他直入雲上天宮。

        待落下身形後,抬眼一掃,見外殿之下,齊雲天,莊不凡,洛清羽,寧沖玄等人俱已是先一步到了,他上去打過招呼後,便擇了一處蒲團坐下。

        又過不了多時,范長青,方洪,任名遙等人也紛紛落下身形。

        凡是張衍那夜所見之人,此時俱都來到此地。

        大殿之中,有一名童子走了出來,清聲言道:「祖師有言,眾弟子安坐外殿,靜候法旨,稍候若聽得殿中之語,且不可喧嘩吵嚷,交頭接耳,亦不許擅離此地,違者以門規論處。」

        這話說得甚是嚴厲,再結合今日召集徒眾之舉,在場眾弟子皆是感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此時八位洞天真人已是入了那天宮大殿之中。

        見秦掌門早已端坐殿上,世家四名真人都是心中暗忖,不知道掌門真人此次這般大張旗鼓,究竟所為何事?

        尤其是在門中大比之後,師徒一脈此番還未能如願的情形下,更是令人不得不心中提放。

        只是他們一時之間,也是琢磨不透掌門真人有什麼打算,因此都是打足了精神。準備小心應付。

        待眾人坐下之後,陳真人咳了一聲,謹慎問道:「掌門師兄,不知何事,如此匆忙喚我等前來?」

        秦掌門一開口,便是清朗醇厚之聲:「今日之議,乃是我門中出了欺師滅祖之輩,不得不召你等前來相商此事耳。」

        世家四位真人都是心中一凜。各自交換了一眼色。

        掌門真人當然不會信口開河,而且能如此興師動眾,顯然此人也是身份不簡單。

        孟真人憤然言道:「師尊,不知此是何人?」

        蕭真人瞥了孟真人一眼,撚鬚不語。心下卻是暗嘲,似這等事,掌門四位弟子豈會有不知之理?定是私下早有商議,否則今日何談掌控局面?眼下這對答很顯然是做給他們看的。

        秦真人緩聲言道:「祖師堂上,供有當日祖師親手封禁的符印之碑,分別應對六處禁地。二十餘年前,有一處印碑無故自鳴。顯是遭人覬覦,正妄自開禁。」

        陳真人眉頭皺起,沉聲道:「師兄,不知什麼人如此大膽?既是二十年前之事,又為何今日才說起此事?」

        世家四位真人這時方才依稀記起,似是當年開派祖師親手布下六處封禁,傳言其中封有上古凶孽奇物。言及後輩弟子若是見得,不得設法開禁,否則不論是誰。皆以欺師滅祖之罪而論。

        不過祖師堂上居然有印碑這等佈置,他們便不得知曉了。

        除掌門之外,這六處無人知曉在哪裡,如今居然有人無法無天地掘開,難怪如此興師動眾。

        秦掌門也不答陳真人所問,而是擺了下拂塵,言道:「把人叫上來,」

        不多時,就有一個矮胖道人走上殿來,乃是一名化丹修士,看那面容,五官聚在一處,有幾分滑稽。

        他恭恭敬敬對幾位真人行禮,道:「弟子苗坤,見過掌門,見過諸位真人。」

        秦掌門道:「苗坤,你把你所知告知在座幾位真人。」

        「是。」

        苗坤躬身一禮,隨後言道:「二十三年前,掌門真人察覺封印有所異動,乃是出自那湧浪湖下,此處因剿滅三泊之後賜予蘇氏為府,因此特命弟子前往暗中查探究竟,這許多年下來,弟子竟發現,這蘇氏不但在破毀湧浪湖下真龍府之封禁,且舉族皆有不軌之心,正意圖叛門自立!」

        蘇氏!叛門!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世家幾位真人瞬間轉過無數的念頭,幾乎是一瞬間明白了掌門的打算何在,頓時心底寒意大生,

        世家之中,五族之力佔了七八成去,蘇氏為五大族之一,數千年的門第,枝大根深不說,底蘊也是非可小視,若是一旦去了,那世家之力,非要大損不可,

        門外眾弟子聽得殿中之語,都是驚怔當場,只是片刻之後,卻是面現欣喜之色。

        坐在門外張衍雖是早已心中有所判斷,此時真切聽得,也還是感到心頭一鬆,暗道:「大事定矣!」

        他能猜出這結果,也並非是他謀算有多高明,而是他恰恰知道蘇氏有叛門之意,把諸多碎片聚在一起之後,方能聯想到此一點。

        站在掌門角度上來看,師徒一脈如今復振而起,勢必要把資源從世家口中搶奪回來,但卻要選擇一個突破點。

        那麼沒有洞天真人坐鎮的蘇氏顯然是最好選擇。

        若是能將一門大族清理出去,不但能削弱世家勢力,且十大弟子能空出一位,還更增掌門之威望,此可謂一舉三得!

        當時張衍雖想到這個可能,但其實心中並無太大把握,因此只是亦步亦趨,不敢躍出大勢底線。

        而當師徒一脈在大比之上全面退縮,似乎無有作為之時,他反而能確定此想了。

        其實把如果把此事往深處一想,那什麼真龍之府,事先並無人知曉在何處,很可能是掌門真人有意洩露出去,早早丟下一枚的誘餌,引得蘇氏去啃。

        需知蘇氏門中洞天真人早已身故,此為此族最大硬傷。而真龍之府和那蒼龍遺蛻,兩者若得其一,卻極有可能再出得一位洞天真人,就算明知是違了祖師門規,也不得不吃下去。

        若真是如此,掌門真人之謀當真是淵深如海,怕是自當日門中大變之後就有了這番算盤,而在此時猝然發動。一擊要害,一舉將世家大枝斬去一根。

        聽完苗坤所言,韓真人語聲有些艱澀地言道:「掌門師伯,只憑此一人之言,尚不足以定論吧?」

        秦掌門頜首道:「韓師侄此乃持重之言。」

        韓真人心中一涼,立刻知道掌門早有準備。

        秦掌門手一招,就請來一道符詔,用手一點,化出一方清澈水鏡來,再一拂袖。其中就現出景象來。

        眾人把目光一齊投去,見有五人圍坐在一處石門之前。正對著其上封禁催發玄功**。

        秦掌門道:「此術是當年祖師親設,便是防備有人暗中輕動了禁制,你等可細細觀來,可認得其中之人。」

        眾位真人看得清楚,這其中之人正是蘇氏族中五位元嬰真人,此時他們再也無話可說,同時也心頭凜然。若只是那破開祖師封禁的罪名,這五人抵命雖顯不夠,但另四族稍稍斡旋。還不至於牽累所有小輩,可掌門真人卻偏偏還要讓那苗坤出來,定那蘇族舉族叛門之罪,這分明是要將蘇族一個不留,滿門滅絕啊。

        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還正巧是在大比之後?

        他們卻不信掌門此時方才確定此事,分明是早就有所籌謀,只是留在手中,隨時準備發難。

        世家四位真人不覺渾身發冷,原來師徒一脈根本不在意寧沖玄是否上位的原因在此,只要剷除了蘇氏,自然有空位得出。

        此乃是釜底抽薪啊!

        陳真人暗暗想到,蘇氏自己尋死,與人無尤,而且此乃是欺師滅祖之罪,既已確認,便容不得半點遲疑,他也是當機立斷,臉容一肅,立刻正氣凜然地開口道:「蘇氏一門罔顧師門之恩,竟意圖開禁自立,欺師滅祖,罪不容誅,當滅之!」

        孟真人起手對著上座一禮,揚聲道:「請掌門真人發法旨,清理門戶,剿滅蘇氏!」

        他這一出聲,身後朱,顏,孫三位真人一齊言道:「請掌門真人發法旨,清理門戶,剿滅蘇氏!」

        蕭、杜、韓三位真人見局面已是無可挽回,無奈之下,亦是出聲附和道:「請掌門真人發法旨,清理門戶,剿滅蘇氏!」

        秦掌門點了點頭,平靜言道:「蘇氏必剿,不過此族中早已無有洞天真人,不過只五名元嬰修士,自無需你等出面,可交由小兒輩去料理,你等且在此靜候消息即可。」

        世家四名真人都是無奈,知道這是掌門為防他們有人走漏消息,免得蘇氏去走一人,是以變相將他們留在此地,只是這時候,卻也無人甘冒大不韙揚言要離席。

        秦掌門對身旁隨侍童兒言道:「去把雲天喚來。」

        童子領命去了。

        不多時,齊雲天到了殿上,執禮道:「弟子齊雲天,見過掌門,見過恩師,見過諸位真人。」

        秦掌門笑道:「雲天免禮,你在外殿,想也聽清此事了,此番剿滅蘇氏,便由你負責掌管,我賜你一道金符玉章,門下弟子長老,皆可由你調度。」

        他手一抬,便有一道金光飛下。

        齊雲天伸手將其接住,大聲道:「弟子領命。」

        秦掌門輕輕揮袖,笑道:「去吧。」

        齊雲天朝殿上揖禮之後,便轉身出殿。

        孫真人這時神色一動,出言道:「恩師,既然蘇氏需除,那十大弟子之位又有空缺,不知恩師屬意何人?」

        就在就在這此時,卻聽殿外有聲音言道:「掌門師兄,黃復州為門中俊才,可得此位。」

        隨話音落處,秦真人衣飄帶揚,踏入殿中。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5 06:35
第七十九章 千眾齊聚 共誅巨族

        秦真人入了殿中之後,世家四位真人皆是神色微動,孫真人皺眉而起,隨即冷笑一聲,朱真人與顏真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場中局面頓時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秦真人旁若無人來到殿前,在秦掌門右手邊尋了席位坐下,隨後言道:「師兄,小妹聽得諸位真人正商議誰人替上那十大弟子之位,小妹以為,黃復州這弟子在門中修行已有百餘年,論功行,論修為,論輩分,皆不下於那十大弟子,且還曾為山門立下過不少大功,他當可坐上此位。」

        說到最後,她放緩語速,抬起螓首,在世家那幾位真人臉上掃過,目光之中似有深意。

        蕭真人和杜真人都是不語,唯獨韓真人似乎有所意動,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

        陳真人如木胎泥塑一般,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雙目緊閉,似乎什麼都不曾聽到。

        唯獨孫真人冷笑道:「秦真人此言差矣,大比之上,黃復州已然敗於張衍之手,如若他坐上十大弟子之位,安能服人?」

        秦真人瞥了他一眼,淡淡言道:「孫師侄,張衍當日不過依仗法寶為勝,若是黃復州也得一件趁手法寶,勝負殊為難料。」

        孫真人被氣笑了,正要開口反駁,這時卻聽外間又有人言道:「秦真人此言小妹不敢苟同,黃復州前次大比敗於洛元化之手,而今次大比,張衍先敗黃復州。再敗洛元化,三敗封臻,又與蕭儻,杜德兩名弟子戰至平手,試問如此戰績,除卻十大弟子之外,門中化丹弟子又有何人可比?孰高孰下,已是一目瞭然。」

        這聲音先自外殿而來,隨著話音愈近,就見一鳳釵雲鬢。長裙曳地的女修踱步入了殿中,待語聲收歇之時,恰好走到大殿正中,她朝著掌門真人行禮道:「弟子彭文茵,見過掌門真人。」

        秦掌門把袖一擺,溫潤和煦的一笑,道:「彭師侄切勿多禮,且坐下再言。」。

        彭真人鳳目一掃,輕移蓮步,卻是往師徒一脈席上坐去。

        世家四位真人雖是容色如常,但心中俱是感覺不妙,看眼下這情形,彭真人已公然站在師徒一脈這邊了。

        而此刻大殿之外。張衍聽得彭真人入大殿之中為自己說話,不由微微一笑,心中更是篤定。

        他真正謀劃正是在於此,師徒一脈只要讓自己上位,即能引出背後彭真人來。把她請入這一盤棋局中來。

        可以說一子活,則滿盤活。

        先前他在順應大勢過程中,從小細節著手,找出破局之點,並一力勸得齊雲天退位,少了十大弟子首座。師徒一脈表面上看似吃了虧,但卻多了一位洞天真人支持,實則實力大增。

        他走出的這一步,看似簡單,實則眼光,運氣,決斷,缺一不可。機會轉瞬即逝,如不果斷出手,稍加猶豫便會丟到機會。

        師徒一脈有了彭真人支持,自此之後,再也無需顧忌秦真人左右搖擺的平衡之術了。

        張衍料定秦真人不會這麼簡單讓他上位,定會千方百計設法將彭真人擋在局外。

        不過到了如今,這一盤棋他已是勝了大半,手段詭謀可用得了一時,用不了一世,最終還是要靠自身實力說話。

        此刻這浮游天宮大殿之上,溟滄派中十大洞天真人已是一朝齊聚。

        彭真人一現身,便公開表示支持張衍,其後更是坐在師徒一脈席位之上,挑明了自身態度。

        秦真人心中不由暗嘆,她也知黃復州有所不足,但此時她手中也無有合意之人,只得把此子推出來,若是沒有彭真人出面,她還有極大把握推黃復州暫得此位,她美目一轉,也不去與彭真人爭辯,而是對著秦掌門道:「師兄,口舌之上也爭不出什麼高低來,黃復州與張衍到底誰高誰下,也不必爭辯了,小妹適才也是思慮不周,門中英才俊傑無數,誰說只這二人方才出彩?依小妹看,此次剿滅蘇氏,誰人能拿下那蘇奕鴻,誰便能登上此位,諸位以為如何?」

        她最後一句話,卻是面朝其餘真人而說。

        陳真人此刻突然睜眼,接口道:「此言妥當。」

        蕭真人暗讚一聲,秦玉這女人這手段當真玩得巧妙,自己摘不得果子,便把果子扔出給大家分,到時候混戰一場,未必全看自身實力,還真難說蘇奕鴻會被何人拿下。

        若是想得遠一些,怕是人人都有機會,如此一來,那朱,顏二人就算不會出言贊同,至少也不會竭力反對,因為他們門下弟子眾多,也未嘗不可一試。

        且這還給了他們一個台階,可以主動插手進來,不至於在外觀望,世家也可出力剿滅蘇氏,想必也是掌門真人願意看到的。

        念頭轉了幾轉之後,蕭真人便對韓真人使了一個眼色,後者立時會意,出聲言道:「掌門真人,我等也願意驅策門下得力弟子,撥與齊師侄調遣,同去剿滅蘇氏。」

        果然,朱、顏兩位真人顯是也知道他們用意,都是坐在那裡撫鬚不語。

        孫真人忍不住,似還要話說,孟真人卻一眼看了過來,對他搖了搖頭,只得按捺了下去。

        彭真人神情恬淡,並不出言。

        與其他九位洞天真人相比,她入道最晚,修為也低了一層,所說之話還沒有太大的份量,是以眼下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接下來全看張衍自身之力了。

        秦掌門見座下無人反對,便曼聲道:「那便依師妹所言,敗得蘇奕鴻者,便可替上那十弟子之缺位。」

        這話聲音不大。卻是遠遠傳了出去。

        殿外弟子都是聽得清楚明白,一時間,眾人都是心頭火熱,神色振奮,大比之上無力爭取此位,但眼下卻不妨一試。

        張衍微微一笑,若要論與臨陣對敵,他又怕得誰來?

        若是這一關也過不去,何談坐上十大弟子之位?到時勝得那蘇奕鴻,便是幾位洞天真人也無話可說。

        四位世家真人請得了掌門之許。揚手連發了數十道符詔下去,召喚門人弟子前來。

        此刻他們俱都坐在殿上,一舉一動皆在秦掌門眼皮子底下,自是沒有一人敢暗中做手腳,知會蘇氏。

        秦真人也抖袖發了一道符詔出去,局面到了這一步,她已是不能再如先前一般揮灑自如了。

        她心知肚明,掌門真人早就不喜自己的行徑。只是礙於形勢,不便發作,是以傾力扶植彭真人,其實就是為了牽制對抗自己。

        她原本以為彭真人方才成就洞天,門下也無得力弟子,最少還要沉寂數十年方會發力。也在暗中籌謀準備對策。

        可她未曾想到,張衍竟與其走到了一處,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如今倉促上陣,也只能儘量填補漏洞了。

        不過一個時辰。師徒世家眾弟子皆是紛紛到來。

        張衍放眼望去,連帶齊雲天方才召集的弟子長老,此刻這外殿之上已是有了十多名元嬰真人,近百名化丹修士,上千名玄光弟子。

        這一股力量便是去覆滅如北辰派這等門派也是足夠了,然而剿滅蘇氏卻還是稍嫌不足。因此仍是源源不斷有弟子前來。

        張衍心下不由暗忖,周族遠在東華洲之南,根底之深,比蘇氏還要強出幾許,且族中更有洞天真人坐鎮,自己異日若是要覆滅周族,怕是需數位洞天真人聯手,方能做到。

        齊雲天站在殿中。從容指派弟子。

        蘇氏共有五名元嬰真人,如今俱是湧浪湖深津澗中,這一片水域佔地廣大,有法陣護持,易守難攻,是以需先在周圍布下陣旗,將其重重圍困,不得一人走脫,除此之外,蘇氏其在山門之內還有不少靈島名峰,陸洲洞府,俱要一一拿下,收回門中,待日後再作為下賜分予弟子。

        到了這浮游天宮之上,眾弟子方才知曉,竟是蘇氏意圖叛門自立,犯下欺師滅祖之罪,此番召集他們,正是要前往清剿。

        他們震驚之餘,卻又不免心思活絡起來,蘇氏數千年大族,族中弟子身上定有不少好物,若能順手得之一二,卻不知要比辛辛苦苦斬殺妖魔,積攥功德好上多少。

        齊雲天此時把寧沖玄喚來跟前,笑著言道:「師弟,蘇聞天那日與你並未分出勝負,此人如今尚在門中未走,正在方振鷺門上做客,他就交由你了,你可先行一步。」

        寧沖玄肅容點頭,起手一拱,道:「大師兄,師弟定不負所托。」

        目送寧沖玄離去後,齊雲天又把范長青喚了過來,沉聲道:「師弟,有一樁事非你來辦不可,你去魏國金州一行……」

        他低聲對其說了幾句,范長青神色一凜,隨後躬身道:「大師兄放心,師弟必會用心。」

        齊雲天道:「好,雖是那裡並無什麼大能修士,但你自己也需小心,不要大意。」

        范長青又對齊雲天一禮,便理了理衣袍,把法符一拍,便化一道金光飛出了浮游天宮。

        他這是要去往古秦陽郡,如今魏國金州,蘇氏一族根系所在之地。

        此地有蘇氏族親數十萬人,不過大多皆是凡人,自是不必去理會,他此行之責,是要將駐留此地的蘇門修道士盡數找出來,將其滅殺,斷絕蘇氏弟子轉生之路,免得其死灰復燃。

        此事非細心之人不可辦,其他人齊雲天並不放心,因此命范長青前去料理。

        齊雲天安排妥當之後,方才單獨把張衍請至身前。

        兩人私下交談了幾句之後,齊雲天拍了拍張衍肩膀,語帶深意道:「張師弟,此番剿滅蘇氏由為兄調度,該是你的誰也搶不去,你不必跟隨我等,可單獨前往。」

        張衍心領神會,笑道:「師兄,那我便先走一步了。」

        齊雲天笑了笑,負手道:「去吧。」

        張衍與其拱手道別,將手中法符一運,就有金光上身將護住,將他送出了浮游天宮,隨後遁煙一起,不多時,就飛出去了數十里。

        可就在此時,他卻把身形一頓,眼中閃爍不定,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後復又踏煙而起,但方向卻不是去往湧浪湖,而是往那守名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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