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125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0 05:49
第一百一十章 雷珠顯威 金蟲內藏
                   
        張衍方才報得姓名,那蔡申卻是渾身一顫,似是聽聞過他的名聲,驚呼一聲,失聲道:「張衍?」

        張衍丹成一品,又是溟滄派十大弟子,這名聲早已傳遍東華洲大小宗門,這蔡申乃是魔宗弟子,也知魔劫起時,到時玄門與魔道必有一戰,張衍的名字他又怎能不留意?

        知道其飛劍之術極其了得,因此急急一掐法訣,身上霎時起了一道精光慘霧,自那平地之上捲起了一陣腥風,飛去半空,竟似是半刻也不敢立在他身前。

        只是他卻動得有些晚了,張衍又怎會放過大好機會,趁著對方尚未去遠,他喝了一聲,玄黃大手自頂門之上轟然爆出,往前一探,張開五指,倏爾向其拿去。

        蔡袖腹部一鼓,一張嘴,張口吐出一道黃濁濃煙,玄黃大手與其一觸,嗤嗤聲響,竟被其蝕得化去五指。

        只是他神色卻未見輕鬆,手一伸,將那隻扔在遠處的葫蘆攝了過來,一口咬去了塞子,起手往下,就是一倒,只見無數晶亮黃沙漫倒傾壓,響聲隆隆,似雪崩而下。

        張衍從容將肩膀一晃,就將玄光大手重新化出,手掌一翻,仰天上托,一聲沉悶聲響,就那漫漫黃沙托住。

        只是那黃沙似是浪頭衝撞堤壩,自高處以摧壓之勢不斷湧來,一重接著一重,似是源源不斷下落而來,不多時,就將那玄黃大手壓下去了一頭。

        為了對付張衍。他幾乎是一上來就將自己得意本事都使了出來,不是他太過小心,而是張衍名聲太大,絲毫大意不得,他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來應付。

        張衍見此情形,心念一轉,就自袖囊中取了那母錫壺出來,從中倒了一粒赤雷砂落在手心。

        他目光一閃,此物到底威力如何,之前也只是聽說過。卻並未見過,此時不妨先借此人試上一試,也好做到心中有數,

        想到此處,他手指一彈,便將此物打了出去。

        蔡申見一點赤光飛來,他也不知這是何物,倒也不敢小覷。但見其來得甚快,就匆匆發了一道煙氣過去,想要將其阻上一阻,看看是何東西再做應對。

        只是這赤雷砂絲毫經不得衝撞,稍一碰觸,便轟然爆開。霎時之間,似是霹靂在耳,炸塌危峰,只見一片赤色光焰閃過,漫天俱都是火芒煙囂。

        蔡申眼前突然一黑。身上傳來一陣劇痛,待煙氣散去之後,他駭然發現,自己一隻手臂已然不見,只剩下光禿禿的肩頭,那隻葫蘆更是不知了去向。

        再往下一看。自腹部以下,那半截身軀已是被炸去無蹤,斷處焦黑一片,慘不忍睹,他慘嚎一聲,立刻舍了這肉身,一道元靈遁出頂門,把法訣一掐。搖了一搖,竟化作一縷淡煙,眼見得就要飄去逃逸。

        張衍見狀,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對其大喝了一聲!

        轟的一聲,隆隆爆音傳出,他正面似被一陣無形狂氣掃蕩而過,山石滾動,草木倒伏,狼藉一片,那道煙氣遭其一沖,顫了一顫,那模糊臉容上露出一絲慘然之色,隨後便如烈陽融雪,冰消瓦解而去。

        張衍看了看那截掉落下來的殘軀,心中對那赤雷砂之威有了些底。

        他也是一陣感嘆,果然是殺敵利器啊。

        這蔡申與他修為彷彿,但吃此雷砂一炸,竟是絲毫也抵擋不得,這其中雖有對方大意的緣故在內,但似般赤雷珠他手中還有三百多粒,適才如若是一把撒出去,哪怕對方有法寶相護,怕也要被炸個屍骨無存。

        他正要將那半截殘屍處理了,這時腦海中卻突然升起一個念頭,仔細想了一想,心意一動,把水行真光放出,倒了一團物什出來。

        此物本是聚集一團,方一出來,便轟的一下散開,隨後嗡嗡亂嘯,往張衍身上咬來。

        此物就是前些時日自那於辜赦那處捲入真光內的的血線金蟲。

        在水行真光裡轉了這麼許久,比之當日雖是身軀縮小了一大圈,但奇異的是,竟然互相抱團,順水亂飄,倒並未死去。

        見其瘋狂撲來,張衍一哂,真光一刷,又將其捲了進去,在水勢中蕩來滾去,好生折騰了一翻,把那些血線金蟲攪了個半死不活後,就又一次抖了出來。

        這些血線金蟲果然是死性不改,再次把張衍當成了目標,洶洶而上。

        只是它們下場與之前別無二致,又一次撞入了那水色光幕之中。

        似如此這般,張衍反覆試了數十次後,這些血線金蟲再怎麼遲鈍,也畢竟有一絲靈性,知道眼前這人不可招惹,於是不敢再上。

        只是它們長久未得進食,也甚為飢餓,轉了一圈後,窺見地上殘軀,也不挑揀,蜂擁而上,眨眼間就將其吞了個屍骨無存,甚至連身上所帶靈器衣袍也不放過,一樣啃了個乾乾淨淨。

        張衍此時方才留意到,那些血線蟲並非各自行事,而是始終跟著一隻頭蟲,心中一動,把手一指,一道丹煞化煙飛出,將那頭捉了,往水行真光就是一扔,

        果然,頭蟲到哪裡,群蟲便跟到哪裡,不用張衍來催,也是紛紛往真光之中自投羅網而來。

        張衍不覺點了點頭,暗忖道:「這些蟲子且先留著,關鍵時刻不定還有大用。」

        他把真光一收,看定遠峰之上一處宮觀,就縱身躍起,往其處飛遁而去。

        與此同時,那還真觀兩名修士一路攀峰而上,已是經過了四重宮觀,越走越是心中驚訝,此地因禁制之故,是以一切宮閣器物皆是完好無損,有如新造。

        他們到了一座峰頭之上,瞧見此處仰首望流雲,俯身觀山河,壯麗奇絕,那中年道人不免嘆了一聲,突然出言道:「今日玄門之中,少清,溟滄,玉霄三派鼎足而立,此地若得我派所有,千年之後,必能四分東華。」

        他身旁那細須修士搖頭言道:「岳師兄,你想多了,現下此處不說那些散修小宗,旁門左道之士,便是玄門十派弟子也雲集此地,似那少清派康童,溟滄派方振鷺,玉霄派左陌,他們身份在門內俱是不低,尤其是方振鷺,還是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又怎可能不回去稟告?不出意外,這一小界必會被我玄門十派一起分了去。」

        他言語中雖有惋惜之意,但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然而那岳師兄眼中卻透出異樣光芒,道:「師弟,你說錯了,如此好的地方,你我不試上一試,又怎知不歸我還真觀所有?」

        細須修士好奇言道:「那師兄準備如何?」

        岳師兄撫髯笑了起來,深沉笑道:「此間可入不可出,豈不是大好機會麼?」

        細須修士一驚,猛一轉首,不由瞪了過來,道:「師兄,你,你這是要……」

        岳師兄一伸手,制止他說下去,好笑言道:「師弟你怎會起那等念頭,為兄雖也是元嬰境界,但還未曾狂傲到蕩平此間所有人物的地步,為兄只是要說,此小界之中能者並非我一人,我卻不信他們未有一點私心雜念,如有,便可善加利用,或有驚喜也未可知啊。」

        他明白的很,要是這裡能隨意進去,那麼結果必然是和自己師弟說得一樣,但此地既然出去極難,且若還有魔宗弟子混入的話,那變數就實在是太多了。

        他不用直接去做,只要在後面稍加推手,不定就能實現心中所願,至於結果究竟如何,等屆時再看,此刻多想那是自尋煩惱,不為他所取。

        山麓之下,一幢白玉牌樓閃現而出,清光過後,那怪道人和徐公遠一前一後踱步出來。

        怪道人雙眼一翻,隨後眯起了起來,打量著這方天地,他吸了一口氣,呵呵一笑,似是對此地頗為滿意,拍掌道:「好,此地真乃是開宗立派之所,合該為我章伯彥所得!」

        笑聲過後,他忽然扭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徐公遠,凶芒畢露,後者不由一驚,退了兩步出去,只是面上還是保持鎮定,道:「章真人,你這是……」

        章伯彥哈哈一笑,道:「徐公遠,你莫怕,我問你,你可願為本座做一個魚餌?」

        他來此之時就已探明,此地除他之外,元嬰高人還有三個,分別是還真觀岳御極,元陽派莫天心,以及南華派成應霖,這三人與他修為相去不遠,單打獨鬥他雖有把握,但也必要付出代價。

        如能尋覓機會,暗中一一殺了,此小界之中,那便是他的天下了。

        徐公遠大吃一驚,同為魔宗修士,他幾乎是立刻猜出了對方的打算,可如今他已是入了這小界之中,這裡玄門弟子眾多,他這魔宗身份是最為見不得光的,似此等情形下,根本容不得他有什麼反對之意,就算對方不取他性命,他也沒了退路了。

        雖然心中暗恨,但表面上卻顯得毫不遲疑,說道:「晚輩一切都聽從真人的安排。」

        章伯彥嘿嘿笑了起來,道:「好的很,你是個聰明人,你只要聽我吩咐,助我奪此小界,你那私仇我可以替你報了。」

        徐公遠忙做出一副感激之狀,道:「那要謝過真人了。」隨後又是一副熱心模樣,「不知我等此刻該我何處去?」

        章伯彥聲音變得陰冷起來,道:「先去找那元陽派莫老鬼,此人與本座乃是舊識,既然同是來了此處,又怎能不去與他打個招呼?」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7:07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0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元嬰相爭搶先機
                   
        元陽派乃是玄門大派,門下弟子自是惹人注目,只需稍加打探,便知其往何處而去。

        章伯彥與徐公遠二人沒費多大功夫,就循跡跟來。

        用不了半個時候,便追上了元陽派一行人等,眼得其共有三人,兩名乃是童子,跟著一名頭戴混元冠,面容方正的道人,他們在一處大殿之前只站了不多時,就其破開禁陣,進到其中。

        章伯彥目光閃爍了幾下,伸手拍了拍一側徐公遠的肩膀,道:「徐公遠,你可上去了,記著本座的交待,切切不要有誤。」

        徐公遠打躬道:「真人放心,晚輩必不必負所托。」

        章伯彥漫不經心的「唔」了一聲,隨後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是信你的。」

        徐公遠再施一禮,深吸了一口氣,便朝上走去。

        此刻那大殿之中,元陽派長老莫天心抬眼望去,見有一尊大鼎立殿前,六層玉階之上,有三座金橋,通向一處高台,那最高處擺著三隻蒲團,正圍著一隻青銅香爐,爐壁之上,多是異獸玄紋,鳥篆雲籙,他撫鬚言道:「此應是那瑤陰派煉丹之所了。」

        這時,他身旁一名童兒突然驚呼一聲。

        莫天心側目一看,就見不遠處一根銅柱之上,有一條魔蛟盤繞,雙目血紅,甚是猙獰,他卻神色不變,拍了拍那童子後背,出聲撫慰道:「童兒莫怕。此是雕龍而已。」

        那童子聽得此言,大膽走上去了幾步,這才瞧得明白,原來那兩隻眼睛乃是血珊瑚珠所制,不過其中光焰流轉,活靈活現,再加上這魔龍身軀盤曲扭結,鱗爪如真,以至乍見之時,幾疑是在游動一般。

        童兒一仰頭。好奇道:「老爺,這瑤陰派不是玄門正派麼?怎麼有如此兇殘雕飾?」

        莫天心沉聲言道:「傳聞泰衡老祖乃是魔蛟之子,雖然心慕正道,但少有人肯接納於他,後來一氣之下拜入了魔宗,其後每到一處落腳,必要雕畫蛟龍,好似與人賭氣一般。」

        這兩名童子尚是第一次聽聞這等趣聞軼事。都是聽得津津有味。

        莫天心忽然眉頭一皺,轉首盯著門外,雙目冷芒閃出,喝道:「外間何人?何必這般鬼鬼祟祟?」

        徐公遠方才到得殿門外,雖是心中早有準備,但但要當真要獨自面對一位元嬰修士時。也是暗自忐忑,略略定住心神,按照先前章伯彥所言,提高聲音道:「前輩,貧道乃是還真觀門下。切莫動手……」

        說著他便一腳跨入大殿之中,只是方才走出一步,就聽裡面傳來一聲冷笑,道:「邪魔妖道,莫非以為騙得過我去麼?」

        徐公遠心中不由暗叫一聲糟糕,不知哪裡讓其看出了破綻。不及多想,抖手一打,出來一團五光十色的煙瘴,轉身就欲飛遁出去。

        莫天心目光一撇,見那一團煙瘴色彩斑斕,雖極絢麗,但不過是魔道尋常所用毒霧,面上略現嘲弄之色。道:「在本真人面前,豈容你這般來去自如?」

        他一抖手,就有一道光華耀目的劍光飛出。

        徐公遠見其來勢不快,本想駕煙躲避,可是卻駭然發現,此劍光似是得了靈性,無論他往何處去,都是躲避不過,最後如魚躍出水,往前一竄,再掉頭往下一沖,「噗」一聲,就將其從半空中殺落下來,牢牢釘在了地上。

        徐公遠大驚失色,連忙掙扎,可是竟發現非但掙脫不去不說,就連元靈也遁不走。

        他這化丹三重修士,竟在元嬰真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心中駭然同時,也是暗暗叫苦,雖是章伯彥先前信誓旦旦,叫他無需擔心性命,可他也不知,對方是否會遵守諾言,來出手救助自己。

        莫天心自大殿內走了出來,先是朝徐公遠看了看,隨後神色警惕地朝四面望了一眼,略皺眉頭,拿了一張符籙出來,交給身邊童兒,道:「去把他頂上用符籙封了,擒了過來,我有話問他。」

        童兒應諾,接了符籙,正要上前,就在這個時候,莫天心卻臉色微微一變,大喝了一聲,就有一尊金身元嬰躍出頂門,霎時放出無數道金光彩霞,將周圍這十丈之地盡皆籠罩在內。

        被這金光一照,一道淡淡欺來的虛影倏爾一晃,現了真形出來,就見一尊元嬰直往他這處衝來,身上滾滾濁氣,黑煙翻騰,濃郁的似是無法化開。

        莫天心一怔,冷笑道:「章伯彥,原來你是這個老魔頭。」

        他見其正往自己衝來,不禁猶豫了一下。

        他這尊元嬰結嬰之時,凝聚西方精金,太白真煞,以及元罡天砂諸物,成就之後,堅凝不摧,外法難傷,諸邪不入,尋常魔氣侵來,還未到得身前,就被如劍之氣銷去了。

        此刻若是換了尋常魔道弟子衝到近身處,他倒是絲毫不懼,起手就是斬去一劍了。

        但對方乃是冥泉門修士,渾身冥氣有蝕骨侵肌,污穢法力之效,若沾得一點,卻能傷及神魂,乃是少數能傷得到他的穢氣之一。

        他若是此刻起劍殺去,固然能有極大可能重創此人,但自己卻也不免受損。

        腦海裡迅快無比地轉了幾個念頭之後,元嬰伸手一指,霎時就有無數道劍光飛走,化作細碎織網,阻礙對方過來。

        他本擬對方這樣必然暫避鋒芒,隨後便可反手而攻,可不知今日這章伯彥是瘋了還是如何,那尊苦心修煉出來的元嬰竟然全然不顧劍芒及身,拼著被那亂劍斬殺,還是死命在往裡衝來,須臾便到了他身前兩丈之地!

        莫天心眸子一縮。知道不對,就要出殺手。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躺在那裡奄奄一息的徐公遠忽然雙眼一瞪,自那袖中拿出一面玉鏡,對著他就是一晃,瞬時之間,一道光華衝出,儘管被元嬰之上散發出來的金芒擋去了出去,未曾傷得,但卻也不免顫了一顫。

        在這極為關鍵的時刻。任何小破綻都有可能改變戰局,莫天心原本正把全副心神都在章伯彥身上,猝不及防之下,本待發出的殺招頓時為之一滯。

        章伯彥等得就是這個機會,他雙目碧火大盛,狂喝一聲,狠命欺近三尺之內。

        他這尊元嬰把手一伸,就有一道繪有血色篆書的法符生出。照著那莫天心元嬰身上就是一拍,隨後又是第二道,第三道!他雙手揮舞個不停,噼裡啪啦,不管不顧往其身上貼去。

        莫天心感覺到那法符之上傳來的陣陣重壓,似要將他封禁下去一般。不由發了聲喊,劍氣一激,金芒迸射,霎時將這數道法符割裂,正要再出法門傷得對方時。那章伯彥又是一道法符貼在了上來。

        莫天心那尊元嬰又一僵,他竟是吃驚發現,若是要傷得對方,非要將這些法符徹底除去不可,本點也不能沾身,否則對方拼著受他一劍。若是不死,要不了片刻,就能將自己徹底鎮壓下去。

        章伯彥全然不管他作何想法,雙手動作越來越快,一聲不吭,一道接一道法符貼來。

        似這般瘋狂的舉動,似乎激怒了莫天心,但卻也不得不跟著對方出手。每有一道法符上來,便被他運使劍氣割去。

        兩人一時之間根本無暇做其他動作,你貼一道法符,我便除去一道,速度是越來越快,似是雙方都要趕在對方之前一般。

        莫天心冷笑不已,對方打得什麼主意他也是猜得出來,但他這劍氣隨心而動,卻不信當真能快過自己,只要緩過氣來,哪怕快得一線,就能抽出手來一舉將這魔頭斬殺在此!

        但是過得幾息之後,他卻突然察覺到不對勁了,自己元嬰漸漸沉濁,似是有些御使不動。

        初始還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後來轉念一想,方才猛然驚覺!

        問題出在適才徐公遠撒來的一團煙瘴之上!

        此物他初始卻是走了眼,沒想到竟能透過元嬰護身金光,侵蝕過來,隨著穢氣越積越多,終於使得他法力運轉有些不暢。

        平素這些污穢毒氣對他來說自然不在話下,進來一點就驅除一點,可眼下,他正全力章伯彥與對方相鬥,兩人相爭,須臾便能分出生死,哪裡容得有半分遲滯?

        「啪!」章伯彥直到此時,才終於有一張法符牢牢貼在了莫天心那尊元嬰身上,他咧嘴一笑,另一隻手上又生出一道,重重拍下,隨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多的法符貼了上來。

        而莫天心此時,卻要過得幾息,方才能破開一道法符,然而相比對方那迅快動作,卻已是於事無補了。

        到了這時,他連逃脫也是無能為力,不由恨聲道:「章老魔,你以為拿了我這元嬰去,就能練成那『三陰不死身』了麼?」

        章伯彥對他之話似是恍若未聞,手上動作不停,來回拍打,直到將那血紅色的詭異符籙,在整個元嬰之上都貼滿為止,其上那金光也漸漸黯淡下去。

        莫天心臉上滿是不甘,後悔,驚恐等神情,當最後一張符籙重重拍在了那元嬰頂門之上後,章伯彥猛的一張口,就將這尊元嬰吞入自己軀體之內。

        而那莫天心本體一顫,自七竅中流出血來,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下。

        章伯彥臉上現出一絲獰笑,往上一撲,就將其一身血肉吸盡,隨後又是一轉,將兩個被魔氣侵蝕的童兒也一併捲了進來。

        做完這一切後,他元嬰便「轟隆」一聲,回到盤坐在數十丈外的身軀之內,隨後不停喘氣,臉色也是變得發白。

        適才那番戰鬥,看似他順風順水,實則稍有不慎,哪怕只是動作慢上一線,立刻就是被亂劍切碎的下場,若是如此,那數百年修為也就一夕而毀了。

        且他沖上前去之時,若是莫天心不顧自身損傷,起劍便斬,雖然自身也必定會遭重創,可他便再無一絲半點機會了,甚至連性命都不可能保得住。

        可如今,他卻是賭對了,莫天心那一刻竟是靈台矇蔽,非但沒有那麼做,反而是選擇了自保,這才使得徐公遠有了出手的機會,得以讓他把對方元嬰竊取了過來。

        章伯彥不由發出張狂大笑,道:「天祐我靈門,氣運在我,氣運在我啊!」隨後語聲一沉,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陰惻惻言道:「成應霖,下一個便是你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1
第一百一十二章 藏寶塔閣舞劍光
                   
        張衍穿堂過殿,連過數座觀宇樓閣,這一路之上再也未遇到什麼禁制阻攔。

        上得半山腰後,到了此條山道最後一重殿宇之前,山際之間,望去雲海翻騰,抒放飄渺,雖已是到了極高處,但距離那最高峰,還是差了兩個山頭。

        這山峰之上有禁制護持,若無道路,張衍倒也不好胡亂飛遁,免得觸碰到了什麼陣法。

        正尋覓之間,他目光一掃,見那山壁之間有一條棧道天梯,似是通向另一處山樑,不由一笑,便縱身而躍,沿著這一條險峻窄路向前飛掠而去。

        過得這處時,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座座洞府窟穴,其數皆按天干地支排步,甚為規整。

        張衍曾在下院住過,似此等景象也是熟悉,暗道:「此地應是當年瑤陰派低輩弟子所居之地,想來來時那些殿宇,便是那瑤陰派下院之所在了。」

        不過片刻功夫,他就見到了那棧道盡頭,循著那路徑往左手裡一拐,忽見得一塊十丈巨石橫在眼前,只是頭重腳輕,似是有人在後輕輕一推,便會壓塌下來。

        張衍見這裡似是絕了路途,眉毛一挑,就往那巨石背後繞去,果然,在其背後的石壁之上,有兩處開鑿出來的穴洞,約莫有數百丈深,可隱約見得對面開口亮光。

        他微微一笑,腳不沾地,飄飛入內,須臾出得此洞後,天光一亮。他眯了眯眼,往地面一落。

        此處應是在那第二高峰的半山腰處,地界平整開闊,被無數蔥鬱樹木環繞。

        有一座飛簷翹角的三洞山門立在當前,一隻魔蛟雕像攀在屋脊之上,形貌猙獰,門前有一棵枝葉繁茂,需十人合抱的虯勁柏樹。

        沿著那山道筆直上去,可見遠處有一座攢尖八角塔閣。

        以張衍之目力,還可瞧見其上蓋有寶藍色琉璃瓦。似還披一層明黃色法帛,飛簷下掛著蝙蝠銅鈴,他心中暗忖,似這般形制,在一派之中,怕也不是什麼尋常之處。

        腳下一頓,化青煙穿過山門,沿著山道向上飛遁。幾乎頃刻間就到了那塔樓之下。

        這才看清,這八角塔閣這足有一十六層,皆以打磨光滑的玉石壘砌,底下又用玉石欄杆圍了一圈。

        張衍足踏虛空,緩飄而來,發現其進出之路亦有玉石板鋪地。上刻有龜鶴飾紋,祥雲圖案。一塊禁制玄碑豎在塔閣之前,隱現星象圖案,不過其上已經殘破不堪,看那痕跡和滿地碎石。應該是不久之前曾被什麼人以蠻力破開過。

        聽得其中似有人聲,張衍一落地之後,就踏步入內。

        入內之後,他驚訝發現,這裡竟有數十名裝束各異的修士盤膝面壁而坐,似是皆在運轉法力。煉化什麼東西。

        他舉目一掃,見塔壁之上,有一排排龕位,每一處皆置有一件法器,各有光華放出,皆是耀眼奪目,細粗粗一覽,怕不有三百餘件之多。

        心中立時明白過來。這一處塔閣,想必是瑤陰派弟子擺放法器之所在,不定就是昔年那煉器之地。

        不過每一件法寶之上,都有禁法封禁,是以那些修士每人都是挑選了一件,正在那裡苦苦煉化。

        張衍乃是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便是真器也有幾件,眼界甚高,對這些法器自是提不起什麼興趣來。不過此處只是這塔樓第一層,此塔共有一十六層,不定上面還有些什麼,他心中一動,也不去看這些人,便向上行去。

        底下這幾十名修士見他上去,卻是鬆了一口氣。

        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玄光一二重境界,張衍儘管變幻了容貌,但一身修為卻還在,方才進來之時,卻是給了他們極大壓力, 幾乎每個人都是脊背僵硬,不敢回頭。

        張衍走動頗快,一連過了九層,發現擺放的都是些尋常法器,與一層別無二致,且每一層皆有十數名修士在那裡運轉法力,煉化禁制。

        他走上來時,有一人正巧取得了一件法寶出來,眼中頓時流露出狂喜之色。但他並沒有來得及喜悅多時,卻見旁側一名修士也似堪堪成功,臉色一變,又急急朝著自己看中的另一處法器那裡跑去,先把那位置佔了,這才安心。

        直到張衍到得第十四層的時候,方才見得周圍龕台中擺放的是那靈器了。

        他環視了一圈,見這裡比之下方,修士卻是不多,只有寥寥幾人而已,不過引他注目的是,有幾處龕位空空如也,法寶早已不見了蹤影,看那痕跡,顯是被人取走了還未有多久。

        張衍上來之時,距離他最近的一名玄光修士見他身上有一絲絲煙雲飛舞,就知是化丹修士,神色微微一凜,不敢多看,立刻又把臉轉了回去。

        就在這時,張衍忽聽得上一層有人聲傳來,不過言語中漫不經心,似乎甚為悠閒。

        他走過來時,所見修士無不是在那裡苦苦煉化禁制,而樓上之人卻這般輕鬆,還有心談笑,顯然並不把這些法寶放在眼中,當是大派弟子無疑了。

        沿著樓梯往上走去,一步跨入第十五層後,見有十多名修士站在一起,有男有女,正對著一隻玉笛模樣的法寶指指點點,他目光一轉,不覺一訝,暗道:「怎麼方振鷺也在此處?他比我早到了這許多時日,我本還以為,他此刻應是早已到了那第一峰上了。」

        其實一月之前,這青桐山寶光方現之時,雖然此間陣門已顯,但卻是沒人敢冒失進去,直到各家使了秘法,探得其中一二虛實後,方才敢大膽進入,因此耽擱了好些天,其實大多數人比張衍早入此間不過一二日而已。

        況且那山麓之下,本來禁制也有不少,張衍一路過來,之所以並未遇到,那其實是被先行之人給破開了。

        如此一來,行程自然是快不起來的,以至於他們在此碰上。

        方振鷺這時一陣大笑,開口言道:「康師兄乃是少清派高弟,想必要破處禁制當是不難!」

        一名青袍大袖的年輕道人也不多言,一聲清笑,就見一道劍光忽然閃現,眾人定睛一看,見那龕台之上的禁制竟是頃刻間便被破去了,都是出聲稱讚。

        年輕道人伸手一指,笑著言道:「貧道這劍術,方師兄以為如何?」

        方振鷺露出讚歎之色,道了聲「好」,不過眼底卻也是頗有一絲不以為然,顯然並不覺得有甚了不起。

        那年輕道人輕輕一笑,他伸手進去,將那隻玉笛輕輕一撥,竟是把其分成了兩段。

        在場之人無不變色,就連方振鷺也是神情一滯,大吃了一驚!

        此人竟然憑藉一道劍光,非但將那禁制斬破,還連帶將其中這法寶也是切成兩半!

        他們心中無不想到,若是此一劍對著自己斬來,試問此間之人,誰人可能擋其鋒?

        這樓閣之上,還有兩名明豔動人,身姿娉婷的女冠,這時檀口微張,連望向那康師兄的目光都變得有些不同了。

        方振鷺畢竟是大派弟子,稍一失神,就恢復了神態,道:「康師兄飛劍這般犀利,想必是煉得那『殺劍』了。」

        那康師兄點了點頭,坦承言道:「方師兄好眼力,少清三脈之中,唯有殺劍方合我之心意!」

        張衍適才在一旁看得清楚,同為擅長飛劍之人,也唯有他看出了對方劍中之妙,暗道:「原來此人乃是少清派高弟,難怪如此張揚高調。」

        方振鷺這時突然言道:「康師兄,說起飛劍之術,我派十大弟子之一的張衍張師弟,也是擅長此道,不知你有否聽聞?」

        康師兄頓時來了幾分興趣,道:「哦?可是那一氣分化十六劍,丹成一品的張衍張道友?」

        方振鷺點頭道:「正是。」

        康師兄默然片刻,突然嘆了一聲。

        方振鷺訝道:「師兄為何嘆息?」

        康師兄惋惜道:「貧道是可惜啊,如此奇才卻不是我少清門下,他不知曉那養煉劍丸之法門,便是天賦再好,怕也無法將那飛劍之術煉至那高深境界了。」

        方振鷺意味深長地笑道:「少清派法訣,不是人人皆可看得麼?」

        康師兄眉毛挑起,大聲言道:「不錯,我少清功法要訣並無不可對人言,這位張道友若有心想看,那便來好了,不過,需要過得我諸位師兄弟手下飛劍方可。」

        方振鷺聽了,一笑而過。

        少清派一向言明,自家功法有意觀者,可來山門中一會,只需將那守山弟子鬥敗即可。

        不過,自少清坐得玄門第一大派之位後,有膽量上山門鬥劍之人少之又少。

        千年之前不提,這千年來,南華派飛駒真人算一個,溟滄派洛其琛算一個,不過都沒有當真入得其山門之中,只是在山外以劍術切磋了一番後,拿了個平局,便自回轉了。

        康師兄這時一指前方,對著方振鷺言道:「方師兄,你看那一件法寶倒是不差,何不取來一觀?」

        方振鷺轉目望去,見是一隻槌狀法寶,不覺一皺眉,他知道對方這是在與自己暗中比試較勁。

        他為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論門內身份,還在康童之上,倒也不願在其面前落了溟滄派的名頭,瀟灑一笑,道:「好,康師兄稍等片刻,看小弟取來。」

        方振鷺站到那處禁制前,心中暗道:「適才康童顯了那般手段,我卻也不能弱於他。」

        他也是靈巧機變之人,只稍稍想了想,就有了一個主意。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2
第一百一十三章 銅劵山水開地宮
                   
        方振鷺所學雖是《玄澤真妙上洞功》,但自凝聚了法力真印後,他對敵之道乃是以變化為主,出手之際,並沒有少清弟子來得這般犀利霸道,無堅不摧。

        他眼下要想一口氣毀了禁制,還要如那康師兄一般再破開那法寶,卻是沒有那般輕鬆。

        不過,此刻兩人並非是戰陣之上對敵斗陣,生死相搏,是以他可以做一點小文章,只要在場面上過得去,那便也可以了。

        他拿定主意後,就起大袖,在那禁制上輕輕一拂,也未見其如何,一陣清風過後,那一層罩在龕台上的符籙金光須臾散去無蹤,露出內中一柄石杵狀的法寶。

        在場眾人都是眼力高明,仔細看去之時,見那石杵模樣的法寶已經裂紋隱現,寶氣盡散,顯然已是被毀去了,有幾人不免也是心中驚訝,分別不出方振鷺與那康童究竟誰更高明些。

        康師兄面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道:「方師兄高明。」

        方振鷺卻是笑著搖頭,拱手道:「倒叫康師兄見笑了。」

        方振鷺這一袖過去,乃是先起了丹煞破了那禁制,再使力震毀得其中法寶,看似是一拂,其實是出了兩次手。比之方康童一劍之功卻是少了幾分火候,但他勝在動作從容瀟灑,不帶半點煙火氣,是以表面上也分不出什麼勝負。

        這時有一名弟子見場中氣氛微妙。先是咳了一聲,隨後出言道:「諸位,此樓想必是瑤陰派藏器之地,看這裡諸物皆是擺放得井井有條,可見並未遭受什麼外敵,卻不知他們當年為何要棄了此地啊?」

        方振鷺身後站著一名陳氏長老,他呵呵一笑,道:「此事老夫倒是聽聞一二,據傳易九陽當年是為了看守一物,方才奉泰衡老祖之命建得此派。門內弟子也只有百人不到,按老夫猜想,許是那看守物什有了什麼變化,亦或是泰衡老祖另有他命,是以棄了此處。」

        方振鷺點頭言道:「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太好的解釋了。」

        他又轉首對康童說道:「我等已是到了這第十五層,不知那最上層是何物,不妨再上去一觀。康師兄以為如何?

        康童練得是少清三脈之一,凶性最重的殺劍之法,要純粹心境,一生一世,手中只有一劍,任何法寶都不放他眼中。哪怕是真器在前,也不會動心。

        他來此界中本意是尋那魔宗弟子磨劍,去哪裡並無定數,對這方振鷺提議自是可有可無,就說道:「既然方師兄有意。我也不會掃興,那便一起上去看看。」

        方振鷺一笑,與康童再客氣了一番,最終由他當先而行,便往頂樓上而去,後面那七八個修士低語了幾聲。也是一齊跟了上去。

        張衍同樣也是往上而來,他此刻雖是貌不驚人,但一身化丹修為做不得假,因此也無人來冒失問話,甚至一名靠得近些的年輕修士還極為友善地點頭致意。

        這一行人不多時便踏足到第十六層上,張衍環目而望,見這裡佈置倒也與第十五層相差不大,總共擺放著二十餘件靈器。寶光閃動,彩光燦燦。

        張衍本也未有怎麼把這些法寶放在心中,可是無意之間,卻撇到了一物,眼前頓時一亮。

        這是一張高半尺,長有兩尺餘的拱形銅劵,其上刻有一排排蝕文,但內容並不繁奧,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張衍便將其解讀出來,心中不禁一喜。

        他左右一望,見無人注意自己,就不動聲色走了幾步,到了那處龕台前,手一拂,運起丹煞,化氣成刃,只一斬之下就將那禁制破了,隨後將銅劵書拿入了袖中。

        突然空出一個龕台,眾人方才醒覺有一件法寶被人拿去了。不過此地之物皆是無主,誰有本事自可拿去,因此他們也不以為意,反而也似是得了提醒,各自選了一件寶物,不緊不慢開始煉化那禁制。

        這些人俱是玄門十大派出身的弟子,先前顧念身份,不願伸手去拿,此刻見這裡既已是最後一層,自也不願意空手而歸,總沒有人嫌棄自己法寶太多。

        得了此物後,張衍也不願再留在此地,施施然往塔下行去。

        方振鷺卻忽有所覺,看了看他背影,問身旁那名陳姓老者問道:「師兄,適才那人你可看出是何出身?」

        那老者立刻警惕了起來,道:「師弟,怎麼,莫非那人有什麼不妥麼?」

        方振鷺對著那龕台之上的禁制一彈指,震得那金符一陣陣晃動,但卻並未破開,他沉聲道:「這符籙便是我來破解,也無有這般輕描淡寫,此人竟是無聲無息就取了寶去,當不是無名之輩。」

        那老者眼中閃出一道厲芒,道:「師弟可是懷疑此人是魔宗弟子?」

        方振鷺不置可否,道:「只是有此想法罷了。」

        老者言道:「是否要將此人抓來一問?」

        方振鷺想了想,最後擺手道:「算了,既在此處,那定然還有碰面的機會,不必去特意去尋。」

        老者沉聲道:「只是他方才取走了一寶,便就離去,也不知那是否是什麼重要之物。」

        方振鷺看了看那處空空如也的龕台,不在意道:「左右不過一件靈器罷了。」

        張衍出得塔閣之後,就駕起一陣雲煙,飛身而去。

        他尋了一個僻靜地界,落下站定,隨後把那銅劵自袖中拿了出來,仔細看了看其上蝕文法書,登時對其上所言瞭然於心。

        他微微一笑,就朝上發了一靈氣上去,霎時之間,現銅劵一顫,就自上面化出一座座山水庭院,及那險峰觀閣的虛影來,與這腳下此山諸物一一印證,竟是絲毫不差!此物不僅是一張山形地貌圖,而且還囊括了此間所有宮觀分佈位置。

        張衍也是暗自慶幸,這銅劵雖並非什麼寶物,但有了此物,自己卻可有的放矢,不必再毫無目的的到處亂闖了。

        細細看了幾回之後,他目光一凝,落在了一處偏殿上,那虛影玉匾之上著「混氣觀」三個字,距離此處峰頭不過數里之遠。

        他抬頭望瞭望,就抖開袍袖,縱身而去,幾乎須臾之間就到了那處,落在一座偏殿之前。

        此地門前雜草叢生,大門早已坍塌,似是被人破壞過一般,因是先前來此的修士所為,顯然已是被人進去探看過了。

        不過張衍並不著急,神情平靜,篤定往裡而來。

        此處宮觀佈置奇異,這處殿宇只是地上樓閣,地下還有一座規模龐大的地宮,藏在山腹之中,若不是他有那銅劵指路,根本不會想到來此處探看。

        既然知道目標何在,那便好找了許多。

        他目注下方,在大殿之內來回走了幾遍,待轉了第三圈子下來後,腳下不由一頓,他目光一閃,提腳一踏,「咔嚓」一聲,就把腳下玉磚踩裂,隨後一拂袍袖,那些磚石紛紛捲去,露出下方真容來。

        這下方有了一塊長寬約有三丈的萬載沉江木,方方正正,似是蓋住了什麼入口。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得外間有說話之聲,不覺眉毛一揚。

        人影一閃,就有兩人走入裡間,皆是玄光修士,他們正在說笑,抬頭一看,卻見得張衍在此,不由一怔,遲疑了一會兒,其中一人上來見禮,賠笑道:「不知前輩在此,是我師兄冒失了,這就走,這就走。」

        張衍站在那裡也不說話,這二人也是識趣,對這殿內諸物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低著頭就走了出去。

        待兩人走後,張衍略一思忖,自袖中取了一面陣旗出來,抖手一擲,便插在殿門之前,此物不過是件法器,但若有人進來,他必能知曉。

        回到那萬載沉江木前,他一掐法訣,轟然一聲,玄黃大手飛出頂門,往下就一抓,一把就其這輕易掀在了一邊,只是瞬時之間,就有一股煞氣噴湧上來。

        張衍並不罷手,馭使了那玄黃大手再往下一落,只聞隆隆幾聲,就將下方禁制抓破。

        隨後他把玄黃大手一收,便縱身往裡躍入。

        到得下方,見有一排玉階通往更深處,更不遲疑,足尖一點,倏爾飄起,沿著玉階那向下而去,

        未幾,他便到得那最下方。

        舉目一望,發現這裡似是將山腹挖空了一般,不知其有幾許廣大,有無數土石堆成一座座土丘,有用那黑白兩色泥壘砌出來的一條條壟道自丘上爬過,七歪八繞,高低起伏,似是盤龍扭蟲,毫無章法可尋。

        就在那壟道之間,距離張衍最近之處,有一條紅如赤火的地煞,似熔漿滾流,奔火熾炭,通紅灼熱,其長足有千丈。

        又有一條壟道與其緊挨,其中地煞晶亮似星,放出藍熒螢光暈,靜靜俯臥,也是一般深長。

        張衍雖不懂其中的道理,但也能猜出,這應是那養煞法中的陰陽互煉之法。

        這兩條地煞本是各走極端,但靠在一處,卻能以特殊秘法勾通相連,反而能相輔相成,使之氣脈更盛。

        他放眼望去,似這般的模樣的地煞,過得數里方才又見得一條。

        他起身飛縱,找了一圈之後,共是探得十六條地煞,心中也是欣喜,暗道:「今回卻是建了個大便宜,這瑤陰派家底也算豐厚,這六處地煞道道是在那萬年之上,便是溟滄派中有這般年歲的地煞,怕也多不了幾條。」

        他正思忖間,忽然聽聞一聲大響,似是山搖地動一般,整個洞府都是一震!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2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泊心頂上設陣劍

        陡然聽到這聲震響,張衍神色微動,稍一尋思,便猜出這應該是有人在強攻那最後一峰山道上的禁制了。

        因有掌門書信指點,是以他心中有數,知道那其上禁制不是那麼好破解的,就算有厲害法寶相助,數位元嬰真人一齊施為,也不是旦夕之間可成。

        這麼一盤算後,他決意不去理會,此間地煞萬萬不能錯過,決意全力先行收攝才言其他。

        是以他對外間之事一概不問,往那一處土丘上盤膝一坐,就把丹煞放出,化一道白煙盤旋環繞,拿了一法訣,將那地煞之氣罩住,全神收攝起來。

        這地煞是由地下靈脈孕養而出,是拿動以之時,不但要取了那煞氣上來,關鍵之處,還要把一點地脈靈息一起取得,如此搬挪至他處洞府之中,再接駁地脈,方不至洩了氣去,得丹保存完全。

        這並非是一蹴而就之事,面需一絲一縷用心收攝。

        他專心致志,一連忙了七日七夜,方將那十六條地煞盡數吸入了十六隻丹瓶之中。

        不過這些地煞若不得上好洞府種下,不用半月,便會煞脈斷絕,數千年前積累下來的煞氣也會散個乾乾淨淨。

        因此他此刻所需做得事情,便是儘管完成掌門所托,隨後趕回昭幽天池。

        然而就在這時,他耳畔又是聽是一陣隆隆大響,腳下亦是傳來震顫之感。

        不過他卻是面色平靜,並不覺得詫異。這數日來,他已是聽過不下十餘次這聲響了,而且間隔越來越短,顯見得距離那最後一處上殿已是不遠了。

        此時他也不願耽擱,奮起全力,縱身一躍,衝出此間之後化一道漫上長空的飛煙,往那最高峰急驅而去。

        他卻不知,就在那大響發出的同時,從整座大山地下升起六根漆黑如墨的石柱再猛一旋動,那青桐山外本來閃爍不定的陣門轟然閉合,隱去不見,竟是絕了那出入門戶!

        此刻瑤陰山那最高峰上,幾乎是所有來此界的修士都匯聚一處,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站在最前的,卻是兩名元嬰真人。

        左側是一名模樣瘦小年老的道人,鬍鬚稀疏前額滿是皺紋,此人乃是南華派元嬰真人應成霖。

        他自出神看著山外,跺腳嘆道:「岳師弟,貧道早就說過這禁制不能妄動,你看,你看,果是如此,如今破開了這山道禁制,倒是可以去得那最後一處大殿了,但卻使得門外陣法閉絕若再這般下去還不定要惹出什麼事來!」

        他所埋怨的對象正是那還真觀來得一對師兄弟,為首之人便是此間另一名元嬰真人岳御極他聽了此言,當即有些不快,臉上也顯出了一絲慍色。

        七天之前他們二人就在為是否要打開那殿中禁制商量過,當時應成霖雖也是同意了的,而此刻見陣門關了,卻反而來責怪自己,這是何道理?

        他們雖同樣也是元嬰境界,但年歲卻是差了三百來歲,應成霖雖是早已邁入元嬰境界,但卻因各種緣由,久久不得突破至那二重境,如今壽數將盡,是以有些暮氣深沉,來到此間也不過是來看看有無突破機緣,若是不成,那便回去兵解轉生。

        而這山道之上禁制眾多,而這面前最後一座大殿,乃是瑤陰派根本重地所在,不可能嚴加防備,他怕是觸動什麼大陣,因此早就心有退意,但在岳御極相請之下,礙於情面,才不得不答應了,本打算一見情勢不對,轉身就走,可此刻見絕了出路,自然覺得被拖下水了。

        而岳御極則不然,他成就元嬰不過十數載,如今正是意氣風發之時,自覺問道長生路上,必有自己的名字,因此對應成霖的做派頗有些不以為然。

        他並不知對方心中【真】實之念,不免以己度人,暗自盤算道:「應成霖無非是因為此處青桐山距我還真觀極近,是以怕開了禁制之後,讓我還真觀得了最大好處去,我豈能順他之意?」

        因此望了下方一眼,面朝那百多名修士大聲言道:「應道友之言,貧道不敢苟同,依貧道看,這陣門閉了也是件好事,諸位道友隨貧道一起上得峰頂,其中若有瑤陰派傳派之物,貧道做主,與在場諸位道友共享之,不必再去分潤他人,況且只需找到那禁制機樞,還怕不能出得此間麼?」

        他這話算是說到了在場諸人的心坎裡了,他們來此為了何事?還不是為了來佔些好處,好為自己在修行路上多增添幾分助益,明知可能有大機緣在面前,卻棄之不顧,這絕非他們所願。

        應成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他早已被磨去了鋒銳,既然岳御極這般高調張揚,他也阻礙不得,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是再無退路,他也索性閉嘴不言。

        此刻山道之上所有禁制都被破除,眾人商議定後,便一起上得峰頂,不多時,便了那大殿之前,眾人舉目一觀,心中也是不由讚歎了一聲。

        這一座大殿獨踞險峰,【鎮】壓此山,殿宇宏闊,由四十九根鎏金殿柱撐起,下端乃是青岩覆盆柱礎,外間是一片可容千人的【廣】場,一塊由霸下馱伏的玄碑立在殿前,約十六丈高,上寫「泊心頂」三字。

        【廣】場四角邊緣是一座座白玉石墩,各有奇獸雕像蹲伏,尤其是東西兩側,水勢如潮,山下飛瀑竟逆流而上,往殿頂上去,最後落入屋脊上一對青銅蛟獸口中,雄奇精巧,氣勢非凡。

        應成霖看了看那塊玄碑,哼了一聲,言道:「此處又是一重禁制,看起來,比之方才山道那幾處更為難破,諸位道友如有意,那便自行為之吧。」

        言罷,他就往旁側一坐,來個不言不動。

        岳御極不免有些微惱,禁制雖強,但若是兩個元嬰真人聯手,倒也不算什麼但如只他一人,那就有些勉強了。

        這應成霖明知道非要破開這禁制方能出去,卻偏偏不肯出手,擺明了是擠兌自己要看自己笑話。

        他暗自忖道:「也好,若是稍候這殿中出得什麼好物,我看這應老道還有何臉面伸手去拿。」

        心中再一轉念,便出聲道:「來此之時,聽聞元陽派莫道友也進得此間,不知哪一位道友見得他?」

        莫天心只攜了兩名童兒入山,旁人見他是元嬰真人,都是自覺避開不敢靠近,哪裡會有人知道他在何處。

        岳御極見無人應聲,也不失望,他也是極拿得定主意之人,閉目深思了一會兒,就言道:「師弟,你且過來。」

        那細須道人走上前來,躬身道:「師兄有何吩咐?」

        岳御極自袖中拿了一套陣劍出來,道:「你把這陣劍拿下去,擇五個化丹境界的道友分別御使我稍候便來個以陣破陣。」

        細須道人伸手接了下來把五把陣劍捧在臂彎轉過身來,對著那百餘名修士大聲言道:「不知哪一位道友願意出力合破此陣?」

        眼下非要破開那陣門方得出去,康童首先站了出來,對那細須修士拱手一禮言道:「華道長,晚輩願意拿一劍。」

        細須修士一喜,還禮道:「足下乃少清派高徒,當可拿一劍。」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當即就有一把陣劍飛了出來,往康童落去,被一把抓在手中。

        方振鷺也是排眾而出,身位比康童多出半步,朗聲言道:「在下亦可拿一劍。」

        細須修士欣然點道:「方道長乃是澳滄派十大弟子之一,也可掌一劍!」

        方振鷺聲音才落,一名矮小道人背著雙手,大刺刺走了出來,下巴一抬,道:「也拿一劍予我吧。」

        細須修士點頭道:「原來是玉霄派左陌道友,以你本事,倒也可拿一劍。」

        三劍分了下去後,再加上這細須道人自己可掌一劍,如此一來,便有四人掌了這陣劍,只差最後一人。

        可是這百多名修士中,化丹修士也不過寥寥十數人,去了康童,方振鷺,左陌這幾人後,剩下幾名雖大多數也出身玄門正派,不過皆是無甚名聲,修為也是相差極大,一時間倒也無人肯上。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一個中年道人面帶肅容走了出來,稽首道:「貧道乃是五煙山涇源仙府門下楚安民,願意試上一試。」

        細須道人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道:「原來是元陽劍派外府門下,那便持上一劍吧。」

        他也是眼毒之人,這楚安民雖說也是化丹修士,但身上氣息與康童等三人一比卻是差了好些,只是眼下實在沒有合適人選了,也就只能姑且任其一試了。

        細須道人安排這四人各站方位,再一一交代清楚,隨後自己便去自己陣位上站定,而岳御極則走了下來,到得陣中趺坐,統攝總陣。

        隨後岳御極低喝了一聲,一尊元嬰遁出頂門,一掐法訣,那五把陣劍頓時顫動起來,五人頓覺被一股氣息牽弓,因事先得了關照,當下也不遲疑,將丹煞運轉,便自那陣劍中飛出一道五色光華,往中間一聚,匯成一道璀璨劍華,岳御極伸手一點,就往那處玄碑上斬去。

        兩者一觸,轟隆一聲,似是雷劈一般,眾人只見那碑上流蕩起一陣漣漪,波紋流轉,閃動不休,好一會而方才散去,但動靜過去之後,碑面之上,卻是完好無損。

        岳御極喝了一聲,道:「再試!」

        然而接下來他們連連發動劍陣,試了足有七八次後,那一層禁制卻還是牢不可破。

        岳御極不由皺眉,適才這幾劍,他已看得清楚,由自己指弓,集這五劍合一為劍陣,倒是的確可以斬開禁制。

        怎奈那五劍之中卻有一股氣息太過滯澀,只這一線差別就令那劍陣威力大減,難盡全功。

        他知道是出在那楚安民的身上,此人比之另外四人,修為實是差了一籌。如是這樣,便是再試幾次,結果怕也是一般無二。

        那楚安民也知是自己的緣故,面帶羞愧之色,站出來道:「慚愧,在下修行不到家,力有未逮,卻是拖累諸位道友了。」

        岳御極見那應成霖在旁冷眼看來,似是在等著自己出聲相求,心中不由惱火,可此時他卻是無人可用,正努力尋思辦法時,卻有一名相貌平平的道人自人眾中走了出來,對著他笑著稽首道:「岳道長,可否讓貧道一試。」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3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禁印五寶論進退
                   
        張衍身上所藏地煞,只能攜得半月時日,是以需盡快完掌門所托,隨後出得此山,挪至自家洞府之中,否則一番辛苦皆是白費,可若是在這處耗費時日,那便不是他之所願了。

        眼下見眾人大殿禁制前受阻,因此便主動站出來請纓。

        岳御極坐在陣中不動,他身為元嬰真人,自能看得出張衍氣息不弱,不過適才楚安民也是這般自告奮勇,不免生出疑慮之心,因此多問了一句,道:「這位道友是哪一派門下?」

        張衍一個稽首,道:「貧道玄元子,乃是東海散修。」

        「散修?」

        岳御極眉頭微皺,有些猶豫起來。

        要催發這陣劍之力絕對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的。

        持劍之人需經過上百次運轉變化後,方可發出劍氣。

        其鋒芒既不能太過,也不能太薄,這才得以調和靈機,繼而與諸人響呼應。

        換言之,這持劍五人之中,哪怕只有一個人催動法力過猛,或者是弱得些許,與其餘四人出力不合,那這陣勢之威就無法臻至渾融完滿的境地。

        那楚安民乃是元陽派外府弟子,說起來也算是元陽門下,同樣是凝聚了法力真印之人,在境界之上與或許康童,方振鷺,左陌,以及那細須修士等四人不分高低上下,但一旦涉及這等精微變化之上,立刻就現出了原形。

        許是方振鷺見識過張衍當日輕易破了塔閣禁制。順手取走法寶那一幕,略作沉吟,便出言道:「岳道長,這位道友修為精深,當可助我等一臂之力。」

        岳御極眼下也確實沒有合適人選,既然方振鷺如此說,便順水推舟,頜首道:「好,這位玄元子道友可來一試。」

        楚安民滿臉通紅退了下來,他身旁同門一位師弟湊上來。憤憤言說道:「師兄,此人不過一介散修,還能比過師兄不成?岳道長這次怕是看錯人了。」

        楚安民嘴角一抽,緊盯著張衍直看,他自己受挫,心中自然也希望張衍不成功,最好還不及自己,這樣還能撈回一點臉面。

        只是他們卻注定要失望了。

        張衍步履沉穩站到陣位之上。把陣劍拿起,只那氣定神閒的模樣就讓周圍諸人不敢小覷。

        岳御極精神略振,點了點頭,把法訣一掐,就引動變化,五把陣劍之上各自發出嗡嗡爆音。

        張衍灑然一笑。跟著那指引把玄功丹煞一轉,瞬間就走過那百多種變化,發了一道五光十色的劍華出來。

        他這一番出手,效果自是不同凡響,岳御極見那夭矯劍光飛出時純粹淨潔。登時高看了他一眼,可還並未多想,本還想暗中調和一番,免得再次失敗,待把五氣一聚,竟又驚喜發現。這道劍光卻與那四道劍光契合如一,不偏不倚。

        他頓時大喜,心中亦同時醒覺過來,這玄元子若當真是散修,不得精要傳承,又豈能做到這一點?

        此人身份應是假托之詞!

        不過修道之士,每個人都有自己隱秘,既然不願意當眾說出來。他也不會閒得無事,前去深究。

        心中雖如此想,手中卻是不停,將那一團燦芒操持而起,再駢指向前一點!

        這五陣劍合一之後,已是威力大增,這一道劍芒激出,氣勢如虹,這山巔之上,似是朝陽初升,金霞遍地灑來,化作千縷萬道,無數碎光齊往玄碑之上轟去。

        那禁制縱然堅韌,也不過是護得宮觀免遭雨化風蝕而設,終歸不是護山大陣那等守禦陣法,被一道陣劍攻殺上來,登時支撐不住,倏爾崩開,那機樞玄碑即可遭了劫難,一連串畢剝炸響過後,生出了幾道貫通上下的裂紋來,地面之上亦是灑落了幾塊細小碎石。

        此物一毀,禁制便徹底蕩然無存,只聞大殿前兩扇大殿石門轟轟一聲,背後門閂已然掉落下來。

        岳御極大喜過望,霍然站起,他連陣劍都不要了,往地上一丟,先是看了看那已是無阻無礙的巍峨大殿,再是往坐在那裡不出聲的應成霖瞧了一眼,輕哼了一聲,便大袖一擺,起風裹了身軀,撞開石門,當先往殿中飄飛而去。

        他這一入殿,那廣場上百餘名修士也是不甘人後,皆是朝裡一擁而入,張衍並不著忙,跟在其後,清煙繞體,緩步朝裡而來。

        岳御極行在最前,其速不慢,領著眾人一連自過了三重殿宇,便見得一塊橫五丈餘,高有三丈的水紋照壁,繞過去之後,現出一處宏廣幽深的殿堂來,五彩斗栱,掛帛橫樑,殿前有六架精緻玉橋,底下活水翻波,湍流不息,殿宇之上明珠嵌壁,灑下冷月也似的清輝。

        岳御極懸空而立,他面前是一處高台,那其後玉石牆之上嵌有一塊圓形畫壁,上有一條盤身繞頸的蛟龍陽雕石刻,橫須怒目,張牙舞爪,波濤紋飾環於周身,似在興風作浪。

        岳御極一瞬不瞬地看著這塊畫壁,沉聲道:「此當是瑤陰派的真正重地所在了!」

        應成霖略帶老氣的語聲自背後傳來:「岳道友,還是先找到那守山大陣的機樞再談這些吧。」

        岳御極頭也不回,淡淡一笑,道:「既已入了此間,還怕尋不到機樞麼?應道友實在太過心急了。」

        他掃視一圈後,側過身,對走上來的細須修士言道:「華師弟,勞煩你去偏殿查看一番,把此處探明清楚。」

        那玉霄派左陌眼珠一轉,主動言道:「此殿甚大,貧道願隨華道長一行。」

        岳御極知道他打什麼,不過也不以為意,道:「那就有勞左道友了。」

        這大殿之旁,共有兩處偏殿,其制也是不小,在場修士不知此處是否還有什麼隱秘禁制,不敢隨意走動,俱是留在大殿之上,過得一刻,那細須道人與左陌回返到了殿上,言道:「師兄,我已去看過,這裡兩座偏殿中,也一般有這塊畫壁,只是早已破碎,其內空空如也,只露出一處深不見底的地穴,看那模樣,倒像是原本曾封禁了什麼物事。」

        岳御極微訝,能被瑤陰派這般鄭重其事封禁起來的,那定然不是什麼易於之物,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覺,不過他很快壓了下去,高聲言道:「如此說來,那機樞之地,十之八九就在此處此畫壁之後了,若能進得,此派對我等便再無任何秘密可言。」

        語聲剛落,他就一揮衣袖,發一道青雷出來,但聞一聲大響,那畫壁應聲倒塌,竟是被其輕而易舉就破開了!。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他已是舉步而入。

        到了裡間,他抬首一看,見前方有一口大井,井欄圈足有三尺之高,上貼血紅色的封印符籙,而井蓋之上則擺放一卷竹書,一隻石匣,一枚玉碟,一枚金印,一套衣冠法袍,不過皆被一層淡淡金芒所籠罩。

        他眼中不由流露出了熱切驚喜之色。

        身後百餘名弟子也是一起擠了進來,他們見得這五樣東西,眼神也俱是火熱起來。

        便是從來未曾見過,他們也知此為宗門傳承之信物,神通道書,秘法要訣,乃至傳承法器,丹藥靈液,不定都在其中!

        需知泰衡老祖乃是行修至飛昇之大能,他之道統,豈是簡單?

        縱然此間只是他大徒兒易九陽所傳,但當初瑤陰派放在東華洲,勢力也與南華,元陽,太昊這等玄門大派相當,任誰得去一些,都是天大的好處,若是落在這其中一家之手,那更不用說,百年之後,當可與少清,溟滄,玉霄這三大派相提並論了。

        岳御極圍著那高井轉了兩圈,看似在琢磨如何破開禁制,心中卻是暗自尋思,道:「這等機緣怎能留給他人?此刻這裡有百餘人,其中不乏十大派弟子,若是分了出去,我還真觀還能剩下些什麼?」

        他正盤算時,老道應成霖也是跨步進來,看了一眼,突然面色一緊,沉聲出言道:「此間之物,諸位道友還是勿要妄動為好!」

        岳御極聞言,猛一回頭,語氣不悅道:「道友何意?」

        應成霖卻是不理他,只是對著在場諸人言道:「據傳易九陽當年為看守一物,才奉泰衡老祖之命開創了瑤陰派,假設此當是為封禁什麼邪魔而設,能以一派信物鎮壓,此邪物當是非同小可,諸位道友需要慎重,不可輕啟。」

        岳御極聽到這裡,冷笑幾聲,反駁道:「道友此言差矣!如今我等被困陣中,唯有解開其上封禁,得了法統,方能出得此地,難不成只因顧忌道友心中一時妄測,便不敢動彈麼?真是笑話!」

        應成霖那對霜白眉毛緊緊收攏,道:「岳道友,我等在此處,門內必不會棄之不顧,玄門十派中能手何其之多?總能找尋到破陣之法,不過多等待些時日而已。」

        這番話說得也是有些道理,青桐山中有異象發出,山外修士就算不為他們而來,也不會放過此間至寶,遲早會找尋到入山之法,到時便可安然出得此山了。

        哪知這時,岳御極卻似聽了什麼好笑之話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他連連搖頭,道:「今日在此間者,足有百人,可若等那陣門大開,那便是千人,萬人……」

        他伸手朝那井蓋上一指,雙目一瞪,大聲喝道:「那我來問你們一聲,這五件傳派至寶,卻夠幾人去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4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內煉清火外入魔
                   
        岳御極這話一出,可謂掐准了在場諸人的心脈。

        他們俱是心中暗想,自己費盡辛苦來此,又豈能被幾句空口白話就給恫嚇回去?況且此間寶物若再得多得幾人來分,落到自己手中的還能有多少?

        而康童,方振鷺等人本是奉師門之命探明情況而來,如今還未見分曉,又怎會輕易離去?應成霖這番言語,根本打動不了他們,臉上神情都未有絲毫變動。

        固然這行人中也不乏有那心求穩妥之人,怕果然有邪魔在其中,萌生些許退意,但那畢竟只是少數,左右不了局勢。

        應成霖見眾人之中還有用懷疑目光看向自己的,不由一陣氣惱,厲聲道:「岳道友,還望你慎重!老道壽近千載,不知經歷過多少風雨,豈會興口開河?你若要強開此封,壞自己那還是小事,但莫要把諸位道友也一併連累了。」

        張衍目光微閃,在他計劃之中,這封陣必需要開的,倒也不能讓這應老道給攪了局。

        因此他笑了笑,一步站了出來,先是一稽首,隨後開口道:「貧道人言微輕,但有一句話不得不講,瑤陰派立派幾近萬年之久,無論什麼樣的魔物遭此鎮壓,也早已是一蹶不振了,便是還有幾分魔威,此間有兩位真人,百餘名同道,難道還怕收拾不了麼?」

        這話一出,立時得了眾人響應。

        康童首先言道:「玄元子道友說得有理。便是有妖魔,我等又有何懼之,它便是能出得此間,我等也能將其斬殺!」

        「說得好啊。」

        「對極,這邪魔若是能萬年不亡,那是何等魔物,又豈還有被困在此處的道理?」

        「便是當真還在,這萬年下來,怕也是奄奄一息,還能敵得過岳道長和諸位同道不成?」

        一時之間。眾人紛紛出言,初時的憂慮一掃而空,都認為應成霖此言未免也太過小心了。

        就是洞天真人,也不過是三千載壽元,任他再是大魔大妖,若被鎮壓近萬年,不得靈氣滋潤,就算僥倖不滅。要說還能鬥過在場之人,他們也確實不信。

        泰衡老祖大弟子易九陽,當年開派之時也不過是象相境界,後來也未曾聽說如他師尊一般飛昇而去,多半也是壽盡轉生而去了。

        若此中當真是什麼無上邪魔,怎又會無人看顧?而且連隻言片語也不留下。難道不怕這魔頭脫身之後,尋瑤陰派門人弟子轉世之身的晦氣麼?

        因此合理的理由是,此間魔物或許有,但卻早已消亡而去了。

        見張衍一席話頓時讓眾人的態度堅定起來,應成霖不禁怒視了他一眼。

        若是尋常修士。被元嬰真人這般一瞪,怕早已是嚇得戰戰兢兢,魂不附體了,可張衍卻恍若沒事人一般。

        岳御極卻是不免心中大喜,先是對張衍投去一道讚許目光,隨後對著應成霖毫不客氣地說道:「眾意難違。應道友可以收聲了。」

        他奉觀中之命而來,事先早有準備,也是攜了一件法寶在身,這封陣中就有什麼邪祟之物也能收服。

        而且他心中甚至期盼當真有才好,這樣他只需稍稍放些手,便能借此邪魔之手除去這一干小輩,日後出得此間,這筆賬也算不到他頭上。

        這是這乃是壯大還真觀千載難逢的機會。絲毫不可避讓半分,些許見不得光的手段用了也就用了,不必拘泥小節,若是能把瑤陰派傳承諸物拿回門中,翌日那幾位洞天真人之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應成霖畢竟是長者前輩,被岳御極這後進這般擠兌,臉面有些掛不住,長嘆一聲,道:「罷罷罷,我已老朽,許是貧道猜錯,岳道友你好自為之,休要玩火自焚才好。」

        他搖了搖頭,索性一拂袖,往外而走。

        岳御極用淡漠目光將其送走,隨後他環視了一圈,道:「應道友壽元將盡,已是老邁龍鍾,只待轉世重修,心中有所顧慮也是常理,諸位道友不要見怪。」

        眾人皆不應聲,藉著岳御極之勢,他們或可附和幾聲,但若是頭腦發昏,不知輕重對相距不遠的一名元嬰真人妄自評議,那真是嫌自家命長了。

        岳御極見這礙手礙腳的老道已是走開,心中也是滿意了,他回身過來,目光投向那道禁陣,眾人注意力也不由被一齊帶了過去。

        他定定站了片刻,忽然一抬手,轟隆一聲,發了一道青雷上去,然而光華散盡之後,卻見那層金光紋絲不動。

        岳御極面露凝重之色,居然連自己的驚塵雷上去都毫無動靜,這一團封禁怕是大能之士親手封禁。

        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低頭想了想,就轉身過來,沉聲言道:「諸位,此封陣厲害,貧道需用秘法破開,行功之事,容不得絲毫打擾,還望諸位道友暫且先退出此間。」

        這裡眾多修士先是一怔,私下裡交談了幾句之後,都是放心退了出去,到了外間等候。

        至於岳御極會否煉開了禁制之後,獨吞此間之物,然後再運使陣法脫身而去,他們卻並不擔心。

        此地有溟滄,少清,元陽,玉霄等諸派弟子,都意欲來分一杯羹,他們雖都是孤身至此,但背後卻是站著整個門派,還真觀豈敢一次得罪如此多的玄門同道?

        張衍深深看了一眼岳御極,再看了一眼那五件傳派之寶,尤其是在那封符上轉了一眼,臉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便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這裡就只剩岳御極和那細須修士兩人。

        岳御極望著那封陣,似乎做出了一個什麼決定,沉聲道:「師弟,把那清陽火交予我!」

        細須修士應了一聲,自那袖中取了出來一隻玉匣,只是交到其手中之時,卻猶豫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師兄,此火威能甚大,又是師公窮盡畢生之力所煉,你我這一脈被當年被師傅用去了不少,餘下皆在此處了,用一分便少一分,只為了破這封陣,是否太過?不如似方才一般,喚得幾名同道相助?」

        岳御極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睛盯著後者,用鄭重其事的語聲說道:「師弟,這一道封陣非同小可,怕是當年易九陽所為,以我等修為,是萬萬破不開的,眾人合力,怕要損毀其中之物,只能用此火慢慢化開,且若得了其中之物,為兄將來便有機會入那洞天之境,因此舍了此火也是值得。」

        細須修士心中一跳,吃驚道:「師兄你這是要……」

        岳御極慢慢放開他手,莫測高深的一笑,道:「如今還到不了那地步,但若能先一步將這五件至寶收在囊中,到時便可進可退了,且我料定,這幾日內必有變數,到時就看各家手段了。」

        細須修士默然點頭,緩緩將那隻玉匣交到他手。

        岳御極接過來,又叮囑了一句:「此火一用,我也不好收手,師弟且留下為我護法。」

        細須修士肅容稱是,此處別家宮觀,又非荒郊野外,借不到地脈之氣,就算用陣旗也是無用,只能靠他來守禦了,可他想了一想,卻又皺起了眉頭,道: 「他人還好說,那莫天心至今未見人蹤,若是稍候他來此次,執意要闖進來,該如何阻擋?」

        岳御極看了一眼外側,眯眼道:「若是他來,你無需阻攔,非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結局如何,且要來之人,也絕非他一個。」

        他在裡間煉化封陣,外側這百餘名修士都是各自散開,覓地打坐修持。

        應成霖出了大殿後,心中鬱鬱,嘆了幾聲之後,便去了屋脊之上端坐,只是心神卻不敢放鬆,耳邊卻隨時留意那殿中動靜。

        如此過得數個時辰,天色漸漸昏暗之時,他突然一抬頭,往山道上看去,隨後瞳光一凝,只見對面有二個人正大搖大擺往此處而來。

        章伯彥負手而來,旁若無人邁入廣場,身後則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徐公遠。

        他行動之時渾身有絲絲縷縷的黃煙冒出,兼且熱氣蒸騰,形如地穴毒煙,火口煞氣。

        還未到得殿前,幾名在廣場之上打坐的玄光修士一看到那股煙氣,便神思恍惚,紛紛軟倒在地。

        章伯彥雙目碧火亂閃,哈哈一笑,雙袖一展,就有一道黑煙漫出,霎時將那數名弟子捲進來,雙手一搓,轉瞬間就化為一團精血,沒入己身之中。

        應成霖緩緩自屋脊上站起,驚怒言道:「章伯彥,你這魔頭,你怎會在此?」

        章伯彥嘿嘿一笑,雙手背後,挺胸而立,好整以暇道:「說來也巧,本座本是聽聞青桐山之事,想順道來碰碰運氣,可半途卻見到你這老道也往此處來,那倒是非來不可了。」

        應成霖面寒似水,喝道:「你倒是看得起老道我,可此地尚還有岳道友在,你一人來此,是否託大了?」

        章伯彥詭異一笑,道:「岳御極此時怕在裡間煉化封陣,就算知道你與我動上手,也顧不得來管你吧?你我之間的老帳,是要好好算上一算了。」

        應成霖一驚,再神色一沉,道:「此處有你分身,還是有你魔宗弟子在?」

        章伯彥發出一聲獰笑,道:「有又如何,無有又如何?不妨告訴你,今日本座來此,就是來搶那泰衡老祖的魔宗道統的,管你是什麼玄門羽士,還是魔宗門下,統統要殺他個乾淨!」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4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凶魔逞威起亂戰
                   
        章伯彥張狂至極的話聲立刻驚動了殿內諸人,方才知曉殿外來了一個魔頭,正自驚惶間,卻聽得應成霖的聲音在外響起:「諸位道友不必心慌,有老道在此,必能保得你們平安。」

        儘管有這言語略微使人安心,但此間修道者皆是心知肚明,這魔宗修士敢這麼明火執仗的欺壓上來,定是有所依仗,應成霖能制住倒也罷了,若是制不住,又豈會有人會真的顧忌他們這些人的性命?還是要設法自保才是。

        當下有人就想到此處還有一位元嬰真人,就急急往後殿去,想要請其出來相助。

        可是方至那殘破畫壁之前,卻被那細須修士攔阻了下來,他皺著眉頭,歉然稽首道:「我師兄正用秘法煉化封陣,一旦被打攪,卻有反噬之禍,還望諸位不要再往前去了。」

        張衍離此處不遠,聞聽此言,心中冷哂,暗道:「岳御極這明顯是推託之詞,便是煉化封陣,他也不會把自家陷入這份不得抽身的尷尬境地之中,否則若遇大敵來襲,豈不是輕易就能將他拿下了?不過是不願意與應成霖一同出手對付那外間老魔罷了。」

        不過對他而言,卻並不影響心中大計,因此只是在一旁冷眼看著,也不開口。

        外間章伯彥見應成霖竟還妄圖保住殿中弟子,不由狂笑起來,道:「你這老道,且管好你自家吧!」

        他把身軀一晃。頂上濁煙亂噴,星火紛灑,只見冥冥沓沓的濃雲之中,一隻漆黑大手伸出,扒著雲頭一分,就有一尊渾身烏黑的元嬰躍身而出,這魔身一顯,霎時慘風慘號,魔霧翻滾,廣場之中天昏地暗。一片飛沙走石。

        應成霖原先倒是想等那岳御極聽到此處響動,應該會出來相助,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其出來,不由嘆了一聲,暗自搖頭。

        只是值此緊要關頭,也不容他多想,將這些心思雜念摒棄了。把頭一抬,面對那肆虐陰風半分也不見退縮,頜下白鬚飄飄,低喝一聲,似雷聲震響,一尊青光閃爍的元嬰躍出頂門。乘著一道青煙而起,去了半空,一時光彩耀目,照灑殿宇,將底下魔氛驅散一片。

        光靄之中。只見這元嬰一腳踏白鶴,一腳踏飛鵬,身繞玄鱗蟒,有三丈高下,身在半空,容貌與應成霖別無二致。一雙威棱四射眸子中不見半分老態,放聲大喝,響音隆隆,「章伯彥,今日貧道就要在此地降妖伏魔!」

        章伯彥凝視這尊元嬰,目現貪婪之色,隨即眼中閃出一道狡猾光芒,再一掐訣。又有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元嬰走了出來,面上嘿嘿一笑,就化一道黑煙,繞了過去,直奔其身後大殿而去。

        應成霖驚道:「元嬰分身?不好!」

        他立時醒覺,對方這是要去屠戮殿中玄門弟子,他生性也算醇厚,再說方才也放出那些話來,又怎能坐視不理?

        他真身把袖一抖,飛出一隻伏獸圈,在空中一旋,光華一閃,就有一隻渾身羽毛柔順,紅如豔火的鷹兒飛出。

        應成霖出言叮囑道:「道友,你攜了我法寶去,萬望要照拂殿內弟子一二!待我壓服了這魔頭就來援手。」

        那鷹兒回首一望,口吐人言,發出一聲嬌柔少女的聲音,道:「老爺寬心,奴家必竭盡所能。」雙翅一振,也往殿中而去。

        徐公遠見那紅鷹不過是化丹修為,不覺心思活絡,自忖留在章伯彥處太過危險,因此道一聲:「章真人,我去阻她一阻。」不待回答,他發一聲喊,亦往裡去。

        章伯彥正對峙宿敵,無心來理會他,把手一抓,拿出一桿陰氣森森的幡旗,往地上一插,輕易穿石而入,再起一訣,身周景物一變,就有一片陰霾將這峰頂罩了,昏天黑地,不見日月,有無數乾枯魔手自黑雲之中探出,齊齊往應成霖抓來。

        不待應成霖發令,他身上玄鱗大蟒一個回護,發出道道罡氣,將這些魔手俱絞散,他眼光一撇那幡旗,面色一變,登時認出此物來歷。

        這蔽日幽雲乃是用人欲魔氣匯聚,能隔絕天地清靈之氣,若是不去管他,不但會不知不覺侵染自家心神,還會使得所馭妖靈虛怯無力,那接下來之爭鬥勢必會落在下風。

        此事他斷斷不容,便把全身法力聚了,伸手一點,一道雷光轟然發出,咔嚓一聲,似霹靂電閃,將這漆黑天幕撕開一道裂隙,一線天日光華再度貫入,灑落塵頭之上。

        章伯彥也沒有想到對方這般有決斷,竟捨得大耗元氣撕裂幽雲,但他此寶好不容易借來,就是為了對付此人,又怎甘心輕易被破?嘴裡喃喃念詞,黑雲掙扎扭動,似要合攏。

        應成霖哪裡肯放任他如此,身側那頭白鶴一沖,往章伯彥元嬰頭顱上啄去,隨後腳下魚龍一躍,身子一顫,化一團變幻不定的清雲填入那裂口之中,竟生生將其撐住,不得復合。

        而另一側,那頭紅鷹到了殿內,雙翅一收,化作一個身著紅綃衣,頭戴大紅瓔冠,膚光勝雪的美貌女子。

        她張望一眼,方欲往裡去追那化身元嬰,卻忽然察覺身後忽有異狀,秀目一寒,回身旋動,叱喝一聲,發出一道赤紅煞氣出來,擋住身後一股黃煙,見其中有無數魔影飛舞,似是聞到了生人血氣,紛紛往她身上擠上來。

        她先是退後幾步,避開其鋒,再素手一抹,抽了一道紅絲巾出來,檀口唸唸有詞,一甩手,這巾帕一化,迎風見長,須臾就將這些魔影裹了進去,憑空一抖,盡數化作精氣散去。

        徐公遠追在後面。本擬出其不意,打此女一個措手不及,卻未想到對方居然還有法寶在身,不止是應成霖伴身妖靈那般簡單,不敢託大,把章伯彥賜予他的那面玉鏡拿了出來,對著此女就是一晃,鏡中衝出一道刺目光華,直破虛空。

        這鷹女頓覺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雙目睜不開眼。不但如此,更是頭腦一陣眩暈,立足不穩,只是那光射到她身上時,卻有一片豔麗羽毛飛出,放出層層毫光,擋在前方,雖堅持了片刻就化火飛去。卻也阻得那鏡光及身。

        她心中一驚,不想對方手中也有一件至寶,忙凝神以待,想要先解決了大敵,再去尋追那尊元嬰。

        她這裡一耽擱,章伯彥那尊分身元嬰已往裡去了。

        這尊分身其實還未祭煉至如意圓融的境地。與同境界修士相爭並無多少用處,若是折損了,反而損傷自家修為,但若是對付低輩弟子,那卻是綽綽有餘。

        他仗著法力。肆無忌憚闖入殿內,還未穩住身形,卻見有一道森寒凜冽的劍光當頭斬來。

        這道光華自內殿穿出,橫貫數百丈,一氣劈至殿前,竟是顯出一股無物不斬。萬法皆破的氣勢來。

        這尊元嬰略顯警惕之色,把手一抬,舉手之間就漫起一道黃雲,渾濁濃郁,晦澀黯淡,迎著那劍光一托,嗤嗤連聲,這劍光斬入有五尺許。終被擋住,卻也險些將這雲氣一斬兩段,破了開去,他也不覺驚異,道:「少清殺劍?」

        隨這道劍光消去,第二道劍光又再次劈來,這尊元嬰哂笑道:「若是你暨景子來還差不多,憑你卻還不夠!」

        他正待展現法力回敬回去,卻突然面色一變,又做出守禦之勢,只見一顆顆鵝卵大小的銀色飛彈倏爾飛至,撞在他的護身法雲之上,每打中一枚他就倒退一步,接連十餘枚飛來,他不由連連後退,幾乎要退出殿外去了。

        方振鷺將手中一把小巧華麗,寶光隱隱的金弓放下,面上略顯疲憊,他這「攢月弓」乃是陳氏所賜玄器,平時只一發便能殺得一名化丹修士,可面對這老魔元嬰分身卻僅能做到迫退幾步。

        被小輩如此逼迫,章伯彥這尊元嬰似乎已被惹怒,一掐法訣,把身體一散,轟隆一聲,煙雲四散之中,飛出上百隻猙獰可怖的魔頭來,慘嘯如潮,在殿內滿空亂竄,專是對著法力低微的弟子下手,躲閃不及者,皆被一口吞下。

        康童見那魔頭過來,他卻絲毫不懼,把飛劍一驅,夭矯升空,迎著其中一顆就是一斬,霎時將其劈成兩半,但劍光過後,卻又倏爾合攏,抖了抖頭顱,又是飛將起來,再度襲來。

        楚安民正帶著同門師兄弟抵禦,突然覺得身子一輕,回首一看,駭然發現自己正被一隻魔頭叼起,只是身上護身寶衣堅韌,一時不得破去,正要掙紮下來,又是十數隻鬼頭上來,圍著他一陣亂啃,只頃刻間,就把身上寶衫咬破,又分別咬住了四肢軀幹,各自一扯,便將其當場分屍,和著熱乎乎的鮮血在嘴中大嚼大吃起來。

        玉霄派左陌被七八隻魔頭圍攻,也是手忙腳亂,不見那自傲從容之色,額頭上泛出汗水,放出來一枚銀星閃爍的飛梭,來回護著己身,苦苦支撐,絲毫不敢妄動。

        這些個魔頭原本不過栲栳大小,連吞了十數人後,已有一丈大小,尖嘯聲震瓦落塵,愈發囂張。

        眾魔頭各尋血食,其中有三隻直奔張衍而來,他法力一催,丹煞一湧,就將其盪開少許。

        他目光轉動間,見那魔頭也不管面前何物,就張嘴亂啃亂咬,似是只懂尋血氣而噬,全然不似有神智的模樣,心中不由一動,一個主意湧了上來,低喝一聲,騰空而起,往偏殿飛去,那三隻魔頭也是不依不饒,一路嘶吼追來。

        方振鷺身上護體法寶眾多,還抽得出閒暇來留神他處,見張衍抽身欲走時,立刻想要提醒一聲,只見話到嘴邊,卻見他已經縱身飛去,已是來不及招呼,不由搖了搖頭,認為其必無幸理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5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九攝玉簡 暗奪魔氣
                   
        張衍飛出大殿,沿著抄廊飛馳,那三隻魔頭緊追不捨而來。

        到得那偏殿之外,這裡已是別無人蹤,他倏然回過身來,把星辰劍丸往半空中一祭。

        只見劍光橫過,各自在那三隻魔頭之上斬了一記,但卻並不能如適才康童一般斬殺開來,只是進去半尺,便再也不能深入。

        張衍暗忖道:「康童學得的少清三脈之一的『殺劍術』,其劍犀利無儔,講究一劍飛去,無物不斬,我這劍丸未經秘法養煉,還不能與他相比。」

        不過他手段眾多,有的是辦法對付此魔頭,因此絲毫不見氣沮。一聲大喝,放了滾滾丹煞出來,就將其中兩隻魔頭分別撥開在了兩側。

        那煙氣或剛或柔,不停分合聚散,生出無窮奧妙變化,任其如何拚命嘶吼亂叫,在其中翻滾亂竄,卻始終不得擠進來。

        獨獨當中只魔頭受他放任,無有阻礙,因此得了空,往裡尋隙鑽來。

        張衍正是要它如此,抬眼一看,見那魔頭一臉惡行惡狀,兇殘暴虐,卻是不慌不忙,掐動法訣,玄黃大手飛出頂門,往下一抓,霎時將其擒住。

        他把玄功一運,五指驟然捏緊,攢成拳頭,這只魔頭哪裡支撐得住,霎時黑煙崩散,支離破碎。

        只是如此,張衍似是還猶覺不夠,又把星辰劍丸祭出,把手一指,將劍光分化,共是十六道劍華急掠而下。旋個不停,朝那破碎殘軀之上好一通絞殺。

        這幾息時間內,他連續攻出了數百上千劍,他仗著自己丹煞雄渾,不虞枯竭,劍光在一刻之內舞個不停,直至將這個魔頭切得片片縷縷,幾欲淡去之時,方才把袖一抖,將劍芒罷開。

        那魔氣雖被斬碎。但瞬時之間,似是得了什麼號令,發出狂風捲嘯之聲,那萬千絲縷又往中間復聚,好像要再度現出形狀來。

        到得這一步,張衍又豈會輕鬆將其放過,就自心意中呼喚那「九攝伏魔簡」。

        方才起意,只聞清音裊裊。一枚玉簡飛挪入空,無需關照,就主動往那沸反盈天的魔氣中一滾。

        這玉簡一入其中,仿似如魚得水,發出狀極歡悅的響聲,那漫天魔氣先是一亂。再是形如朝拜一般,俱往簡身上來投來。

        這魔簡初始吞吸魔氣之時還頗文雅,恍若抽絲剝繭,一絲一縷吸攝而入,但到得後來。卻似鯨吞海吸,主動躍出,所過之處,將那處魔氣瘋狂捲席,吃相極是難看。

        張衍見其得勁,也不去管它。把注意力投到另兩隻魔頭上。

        這兩物還不知死活在那裡想要攻入內圈之中,只是不得其門而入,始終盤旋在外,亂撞亂衝,他不禁微微一笑,收了些許法力,又放了一隻進來。

        左側那一隻魔頭率先得瞭解脫,凶蠻幹嚎一聲。往裡一頭衝了下來。

        這一回張衍也不用玄幻大手招呼,而是腹下精氣一鼓,匯聚力道法力,照著其面門之上,就是一拳轟出,半空陡然響起一聲爆音,落拳之處,更是一陣轟鳴,似乎塌陷下去了一般,那魔頭小半個軀體被轟成了漫天碎煙飛散。

        他大喝一聲,連連揮拳,空中爆響不斷,不過須臾,就將這魔頭打了個稀爛,由於被他勁氣鼓蕩排擠,這一團魔氣似是在那水中化開的墨滴,一層層不停向外擴散,只是不得合攏。

        這魔頭其實並不十分厲害,但勝在殺之不滅,又能靠吸食血肉滋養壯大,但若是能有制其聚合的手段,那便不足為懼了。

        不用張衍再起訣催動,那魔簡得了感應,須臾飛到近前,簡身輕輕一顫,憑空發出一股無窮吸力,似長鯨吸水般,將所有魔氣吞吸了乾乾淨淨。

        張衍不由一聲大笑,道了聲:「好寶貝!」

        得了誇讚,那九攝伏魔簡也是如斯響應,歡鳴一聲。

        張衍登時察覺到,自己心神中忽然泛起一股愉悅感覺,知是自那魔簡傳遞而來。

        他神情不由略略一動,這玉簡隨著吞吸精氣越來越多,也愈發顯得靈性十足了,要說養煉法寶,他原先也是不敢想的,就算洞天真人也是要靠諸般機緣,才能僥倖做到。

        但這魔簡在入手之時,便已是孕育出了真識,如今更是茁壯成長,再照這般吸攝下去,會否慢慢生出真靈來?

        這念頭在腦海中一閃即逝,隨即他搖了搖頭,眼下也無需去多想這些,收拾了心神後,便撤了那右側那一股丹煞,把那最後一隻魔頭也放了進來。

        這魔頭發出一聲尖嘯,迫不及待朝著張衍這處飛至,狠狠噬咬過來,只是到得半途,見一道水色光華一閃,卻是撞上了一團血腥氣十足的六翼血線金蟲,這一番相遇,兩者雖同是魔物,但卻如同遇上了什麼死仇大敵一般,互相拚命啃噬起來。

        這血線金蟲又被張衍關了許多時日,已是餓得瘋了,這時見這一團濃郁魔氣,哪裡還肯放過,自然不管不顧就放開撕咬。

        兩物形似瘋狗一般對咬了半晌後,終究是那血線金蟲勝在數量尤多,又靈活詭變,終將那魔頭壓在了下風,

        但同時張衍也注意到,隨著血線金蟲啃噬魔氣愈發增多,自身也似遭了魔氣攻襲,一隻隻掉落塵埃,很快地上堆起了淺淺一堆,到得最後,只有一頭蟲扔在那裡盤旋,雖身體卻是比原先足足大了數倍,飛動之間卻是遲緩滯澀,不復先前靈動。

        而那魔頭,比之先前,也是縮小了整整一大圈,少了幾分猛惡之態,顯然這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

        張衍不欲再等。水行真光一放,將那頭蟲收了,再驅動玄黃大手往下一抓,將那魔頭一把捏爆,九攝伏魔簡上去一卷,如風捲殘雲一般料理了個乾淨。

        將這三隻魔頭收拾妥當之後,他將九攝伏魔簡召喚入手,按照參神契約第四重法訣一個運轉,就有源源不斷的精氣反哺入身。

        過得片刻,他便神采飛昂地站起。那兩隻黑漆漆的眸子之中精光閃爍,似是鍍上了一層釉光,好一會兒方才隱去。

        他不由暗暗點頭,這些自魔頭身上得來精氣果然與魔功極是般配,其效用也是遠好與吸攝那些玄門修士的血肉。

        不過是三隻魔頭,那腹下那團精氣就充實了不少,便連自身元靈也能感受其在運轉之中不停壯大。

        感受他這等好處,他一想起那殿中百數個魔頭。心中微微一熱,把袖一揮,重往殿內鑽去。

        這一會兒功夫,殿內原本百餘名弟子已是被吃剩到了三十個多人,他們也知一個人無法抵抗這些個魔頭,又不敢隨意飛身在空。於是背靠一處,各自放出法寶法器,結陣禦敵相抗。

        張衍入了大殿之後,環視一圈,卻對這些弟子下場卻並不樂觀。

        他適才已經察覺到了。這些魔頭似還有污穢法器之能,短時間內看不出端倪,但等到發現的時候,那卻已是為時過晚。

        適才他除了三個魔頭,怕對方察覺出什麼來,因此並不急著動手。暗起戒備之心,在一旁仔細查看,若有發現什麼不妥,便立刻收手。

        只是他這一番查探,卻是意外發現了幾個異狀。

        原來那些個魔頭也並不是全無神智,其中有三數頭目現狡猾之色,俱都是圍在在康童,方振鷺。左陌這等戰力最強幾人身側,將他們緊緊纏住,致使其不得脫身,而那些只是依靠著本能行事的魔頭卻在四下里圍攻餘下弟子。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了一名年輕修士有幾分不對勁。

        其人手中所用,並非是什麼得力法寶,只是尋常一把法劍而已,但卻能依靠一人之力,抵住數個魔頭圍攻。

        偏偏那些魔頭忽上忽下,一沾即走,看似打得激烈,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人神態看似吃力,實則卻是輕鬆寫意,還時不時溜目四顧。

        張衍再看了幾眼之後,已能肯定,此人就算不是那章伯彥的寄魂分身,也必定是那魔宗弟子無疑。

        這樣大的破綻,本該早就被人發現,只是此刻眾人情勢危急,只顧著自己,便連方振鷺也在圍攻之下無暇顧及其他,又哪裡會注意到此人身上?

        張衍也不去招惹此人,只把這人容貌先行記在心中。

        等了半晌之後,他確定自己吸攝魔頭並未被那老魔察覺,因此不再猶豫,把袖一揚,立時發一道丹煞過去,將幾個魔頭攪得一通亂轉,隨後駕起一道雲煙,重新往那偏殿而去。

        這般舉動,頓時一口氣惹來了五隻魔頭,齊齊銜尾追來,他不由暗道一聲:「來得好!」

        縱身向外飛去,到了偏殿之後,把身形一頓,回轉頭來,見這些個魔頭也是如影隨形,呼嘯而至,不由露出一絲哂笑,又一次將玄黃大手祭出,一把抓下。

        有了先前那番動作,他已是熟門熟路,知曉如何拾掇這些個魔頭,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把這只魔頭料理了個乾淨,成了那滋養魔簡的精氣,隨後身不停留,又一次衝入大殿之中。

        章伯彥這尊分身元嬰,能分出一百零八個魔頭出來,雖是被張衍暗中收去了數隻,但是適才也吞噬不少血肉入體,只以為是被那些個玄門弟子斬殺的,根本不以為意,一晃之間,又閃出數個魔頭來,重新將那百零八數補滿。

        這卻便宜了張衍,再次入殿之後,他如法炮製,又引得幾個出來,再引到了偏殿之中。

        幾次三番之後,他連續剿殺了不下二十餘隻魔頭。

        這一番動作,等若是章伯彥這尊元嬰分身適才吞下去的精血又給吐了出來。

        其中有一頭眼神靈活的魔頭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飛起空中,如燈籠一般的雙目放出一道森厲寒光出來,來回左右掃視,似是要把那個使得自己吃虧之人搜尋出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7:1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6 09:37
第一百一十九章 魔意難測 退守內殿
                   
        張衍見自己舉動已然引起那魔頭的注意,暗忖眼下不必去做那出頭鳥,就不再動作,小心退後幾步。

        他自那袖囊中取出了一柄三尺長,寒氣森森,如一泓碧水也似的法劍,掐訣往空中一祭,沖雲而上,霎時就與三隻迎面而來的魔頭鬥在了一處。

        未免太過惹人注目,他瞅準一個方位,且戰且退,往殿中眾人聚攏之處退去。

        他那把那飛劍御使起來,化一道劍虹盤旋遮擋,但幾個回合下來,卻是險象環生。

        若是在旁人看來,定要為他捏一把冷汗不可。

        這其實是他怕那魔頭看出什麼破綻來,才故意弄出看似這般驚險至極的模樣來。

        受那魔氣侵染,這大殿之中早已是黑霧籠身,昏暗無光,眾弟子也只能勉強分辨自己身側之人,但就算如此,也要防備魔頭使什麼花招,因此不敢聚攏太過,剩下三十餘人分作四個彼此相熟的圈子,各自分頭抵禦。

        其中有一名修士察覺到張衍靠過來,頓時升起警惕之心,再仔細看了幾眼,雖並沒有看清是誰,卻也大聲說道:「且給這位道友讓開一處空隙,也好讓進來一起禦敵。」

        這人倒也不是純粹好心,而是戰至如今,那些修為稍次一些的修士早已被魔頭殺死,能支撐這麼長久的人都不是什麼易於之輩,助了張衍也等於相助了自己。

        但卻也有幾名修士並不放心。怕是那老魔頭耍弄出來的詭計,抽空看了一眼過來,卻不免大喜道:「原來是玄元子道友,難怪了,難怪了,諸位,且快些給道友讓開來路。」

        看清楚張衍容貌後,他們心下不但釋疑,反而不停催促起來。

        原因也是簡單,張衍適才在外與康童。方振鷺等人一起操持劍陣,已是展現出不俗修為,遠在眾人之上,得他聯手,他們這一小撮人保命希望卻是大增。

        張衍微微一笑,道了聲謝,縱身往後一退,便擠了進去。與人並肩而立。

        那升在高處的魔頭來回轉了幾圈之後,卻始終未曾發現是何人搞鬼,這才徹底死了心,重又往下一落,似是要發洩怨氣,嘶吼一聲。驅動一眾魔頭如重重浪頭一般疾湧而上。

        只是剩下這些修士俱都是些難啃的骨頭,互相之間又施援手,因此守得穩妥,儘管攻勢如潮,但一刻下來。卻仍是一人未損。

        察覺到這般情形,那為首魔頭發出一聲尖嘯,其餘魔頭紛紛響應,張開血盆大口,彼此瘋狂啃咬起來。

        那些修士初時還不解其意,但轉瞬之間。只見那魔頭之數倏爾變作三十六隻,原本那模樣只是一顆兇殘頭顱,可經過這一番變化後,卻是連身軀手足也長了出來,身上魔焰騰騰,個個仰天厲嘯。

        眾人聽得頭腦昏漲,那凶威不但未減分毫,反而倍增。不少修士頓時覺得有些不妙。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一處戰圈中傳來一聲驚呼,原來是飛在空中禦敵的法器忽然變得暗淡無光,靈性皆失,掉落在地。

        原本這幾人也是守禦森嚴,但這個口子一開,背後空門大露,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當即有近半數魔頭蜂擁而上,轉瞬間就這數名修士給活生生分屍而食了。

        見到這等慘狀,餘下諸人也是各自駭異。

        方振鷺見狀,忙出聲提醒道:「諸位道友,此魔氣能污穢法寶,萬勿小心了。」

        可儘管知曉此事,但眾人卻也沒有太好辦法應對。

        多數人還是因為此前從那瑤陰派塔閣之上得了幾件法寶,方能堅持到現在。

        過得幾息時間,又有一處修士忽然驚惶大叫,但不過片刻,就又沒了聲息。

        此時這殿中魔氣愈發濃厚,蓋頂遮地而來,影影憧憧,攝魂惑心,眾人心中愈發覺得不安。

        就在這時,也不知是誰大聲嚷了一句,「諸位,事到如今,保全性命要緊,也不必去管什麼封陣了,唯有請那岳真人出手回護,方能躲過此劫。」

        那玉霄派左陌聽了,即刻大聲出言道:「貧道且為諸位道友辟開一條去路來。」

        眾人心中也早有此念,可是眼下被魔頭拖住,根本是有心無力,此刻聽得有人願意開道,都是大喜。

        左陌把那祭在空中的星梭一指,頓時放出道道璀璨星芒來,銳氣橫溢,飛旋流轉,將困在身周圍的魔頭迫退幾步。

        隨即他自袖中取了一支五寸長的紅燭出來,兩指一夾,捋直了芯子,嘴中唸唸有詞,腳下一踏奇位,叱喝了一聲,這支紅燭無火自燃,於這暗室之中光芒大放,手一拿開,道了聲:「去!」

        此物就化一道灼灼紅火飛去,霎時驅散霧雲,攪開一道兩丈來寬的通路來。

        被這紅芒一照,那三十六隻魔頭似是畏懼,俱是一滯,往後退開了少許。

        得此空隙,左陌一縱身,率先往裡殿飛去,眾人見狀,也是紛紛縱身,往裡而去。

        張衍尚有閒心觀察四周,他目光一轉,便尋到了那疑似老魔寄身的修士身上。

        此刻得了光亮,恰見其臉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得色。

        他心中不由一動,不過眼下不及多想,起身一縱,也是隨眾而去。

        此刻外殿觀宇之中,徐公遠與那鷹女相鬥正酣。

        不過徐公遠雖是那章伯彥所賜玉鏡在手,但卻只是將對方纏住,攻勢並不激烈。

        他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章伯彥雖是厲害,但要與兩位真人相鬥,那也太狂妄了一點,他並不看好,因此始終留手。避免受傷,免得此人一旦敗北,那自己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那鷹女手中所持那一方紅巾,乃是一件玄器,本是威能宏大,不過此寶卻有個缺憾,必須拿在掌中,離去遠了便不得駕馭。

        而每每她要祭起此物降伏徐公遠時,後者卻是滑溜無比,先一步往別處躲去了。當她欲往殿中去時,此人卻又糾纏了上來,因此她也是無奈,被滯在此處。

        而在那殿外廣場之上,兩名元嬰真人也是打得難分難解。

        章伯彥似乎急於將應成霖拿下,一口氣祭了三四件法寶出來,滿空都是光亮。

        此舉也是把應成霖嚇了一跳。

        他本就是小心謹慎之人,現下更是加倍戒備。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是把門戶護持得風雨不透,雖是魔焰躁動飛飏,急欲噬人,也是無法突入進來。

        戰局一時陷入了膠著之中。

        那細須道人正守在畫壁關門之上,見眾人向此飛馳而來。把手一張,驚聲言道:「諸位萬萬不可再前,我師兄正運煉那封陣,受不得半點驚擾。」

        眾人落地之後,左陌當先而出。他一甩袖子,很是不痛快地言道:「華道長休來說這等話,那封陣眼下便是破不開,以後還能另想辦法,但我等性命只有一條,你且放心。我等也知輕重,就算岳真人損了功行,我也可懇求師門,為真人做些補償就是。」

        方振鷺也是出聲道:「華道長,我等玄門弟子,本是同氣連枝,真人若是知曉我等性命堪憂,定也不會袖手旁觀。此事你也做不了主,且進去稟告一聲,看真人如何說就是了。」

        眾人戰至如今,死傷慘重,岳御極身為元嬰真人,對外間情形又豈會不曾察覺?不過是在一直裝聾作啞罷了,所有人對此也都是心知肚明,不過眼下要求他庇護,卻無人敢於說破,只把他當做當真不知。

        就在此時,那原本紅芒豔豔的火燭光華忽然熄了,周圍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殿外嗚嗚嘯聲大響,殘風陰雲漫漫,顯是那魔頭沒了牽制,又殺了過來。

        眾人更覺慌亂,左陌狠聲言道:「華道長,你若再不讓,休怪我等硬闖了!」

        細須修士卻是強硬回答道:「師兄正值施展本門秘法之時,無論如何,你等也不能進去!」

        正爭執之間,卻從裡間傳出一把沉穩聲音,言道:「師弟,且放他們進來吧。」

        細須修士聞言,不由鬆了一口氣,他雖然執意阻攔,但也知道,等那魔頭追上來,自己面對眾人,也是無能為力,立刻側過身子,放開了去路。

        這餘下十餘名修士也是心情一鬆,急不可耐往裡湧去。

        張衍被眾人裹著去到內殿,抬眼一掃,只見岳御極趺坐在地,手中托著一團清冷如月,綠意映人的火芒,正在燒那封陣。

        撇見眾人闖了進來,他眉頭一皺,甩了一枚冰霧漫灑的明珠出來,沉聲道:「憑藉此寶,爾等也能抵禦一二,但不得靠近三丈之內,否則休怪貧道翻臉無情!」

        細須修士忙上前接住,往手心中一托,他一轉身,掐起法訣,將此珠往空中一祭,霎時起得了一層毫光,將五丈之內盡皆籠罩進來。

        那些個魔頭正狂湧而至,瞬息橫過數十丈空間,衝到那光華之上,卻似是撞上了一層柔韌水壁,越往裡去越是不易,不到片刻,俱是紛紛被推了出去,連續試了數次,皆是如此。

        似是知曉奈何不得,眾魔頭忽然往中間一個合攏,重新現了那元嬰分身出來。

        他背著手,哈哈大笑道:「岳道友,本座今日來此,只為了結與那應成霖往昔之恩怨,不想與你過不去,我便賣你一個面子,只要你不來插手,我也不會來與你為難。」

        言罷,他一拂袍袖,就這麼走了出去。

        眾人眼見這老魔分身去了,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都是久經戰陣之人,不會真的相信老魔會放過他們,個個都是拿出丹藥服下,抓緊時間調息打坐。

        張衍也是到了一個角落坐下,他朝那當中金光閃爍的封陣看去,卻見其比之適才又薄弱了幾分,不由眯了眯眼、

        顯是岳御極見得眾人進來,加快了幾分煉化之速,看來,要破開封陣已是用不了多少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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