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263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24
第一百五十章 陣中妖軀原魔心

  張衍有小壺鏡鏡靈相助,只需溝通心神,洞府之內每個人的一舉一動,莫不瞭若指掌,是以汪采婷在洞府外才踏破那玄光境界,他便第一時間察知了。

  汪氏姐妹中,以汪采婷的資質最佳,比她姐姐汪採薇還要更勝一籌,先一步邁入玄光境倒是不奇怪。

  不過這其中亦有其功法的緣故在內,也是因人而異,不是修煉越快便越好。比如田坤,雖然早汪氏姐妹一步修道,但如今還是明氣境中徘徊,不得突破。

  但他那修煉法門,乃是桂從堯為自己轉世之軀量身定做,休看他現在還落後一步,但張衍敢斷言,其日後進境,必在汪氏姐妹之上。

  鏡靈在一旁拍馬道:「也多虧了老爺前些時日借了那名妖將與他們練手,這些時日修煉都是加倍苦練,便是汪小娘子,那好動的性子也是收斂了幾分,變得勤快了許多。」

  張衍微微一笑,他對這幾名弟子有此反應倒不奇怪。

  今日這妖將之所以被囚在此處為奴,乃是修為不及自己之故。

  如今魔劫將至,若是修為不及他人,一旦陷入敵手,也是任憑對方搓揉宰割。

  他這幾名弟子都是聰明人,便是當時想不到,想來回去之後也應能夠想到此點的。

  除了那等當真扶不起的,還真無人想淪落到這般下場,想要不如此,那便唯有加倍努力修持了。

  就在這時,那鏡靈忽然神色動了動,低聲道:「老爺,韓素衣在府外求見。」

  張衍「哦」了一聲,倒也不覺意外,低頭想了想,便起身道:「我當出府相迎。」

  他揮開陣門,一步跨了出去,便到了天池之上,瞧見韓素衣站在先前二人見面的那雅亭之中,身側還站著那垂頭喪氣的妖王泉和,心中便猜到其來意,上前一稽首,笑道:「不知師姐來此,小弟有失遠迎,請至府中一坐。」

  韓素衣斂衽還禮,道:「張師弟,我便不入內了,先前曾聽聞師弟有意將這妖王收為守府靈獸,我向霍師兄討了個人情,特來乃是將此妖送至府上。」

  先前張衍不過隨口一說,並未真要拿這泉和當什麼守府靈獸,不過此人拿來與弟子練手,倒是比先前那妖將好上許多,便出言道謝:「韓師姐有心了,敝處簡陋,但景緻尚可,師姐既來此,不若稍坐,師弟我也好略作招待。」

  韓素衣輕輕搖頭,道:「此次剿滅妖部,出來有時,耽擱了不少功課,這就要回府修行了。」

  張衍點了點頭,道:「那便不耽誤師姐了,來人。」

  隨著他出聲,立刻有兩婢女站出來,「老爺有何吩咐?」

  張衍指著天池方向,道:「去將那天池中清露拿上百斤出來,贈與韓師姐。」

  婢女領命去了,不一會兒,其中一女便捧著一隻玉壺出來,送至韓素衣跟前。

  韓素衣前次是親自品嚐過清露的,其味清冽潤舒,甚合她意,略一猶豫,便接了過來,她微露笑靨,道:「既是張師弟心意,師姐我便收下了,告辭。」

  張衍笑著拱了拱手,道:「師姐好走。」

  韓素衣屈膝一禮,自足下踏起一朵輕雲,望空而走,須臾隱沒天際。

  張衍目送她離去之後,一揮大袖,將妖王泉和捲了進來,轉身回了府中。

  到了主殿之上,他將泉和扔在地上,關照鏡靈道:「張境,將這妖王困至陣中,不要讓他走脫了。

  」

  鏡靈立刻應下,手指一點,陣法轉挪之間,那妖王便移去不見。

  這裡整座洞府都是小壺境這件真器所開闢,鏡靈可任意挪動其中之物,就算有外敵闖入此間,只要不是洞天真人一流,亦能設法將其困阻住。

  見府中業已無事,張衍揮退了鏡靈,便回了小壺鏡竹樓之中,閉目端坐,繼續修煉那木行真光。

  泉和被囚入陣中後,鏡靈怕他無法修煉,餓死在了此處,便掀了那鎮堊壓符印。

  因知其原先乃是妖王,他有些不托底,便加上了一條雲陽金鎖,這才放心轉身去了。

  泉和這一待便是數月過去,除了每隔三十日有一婢女送來吃食外,卻是始終無人來理會於他。

  他本是一部妖王,統御數萬妖眾,可落得今日這般地步,心中憤懣可想而知。

  雖此處靈氣充盈,但他每當憶起昔日雄姿,便沒了興致修煉,整日昏昏沉沉,弄得萎靡不振。

  又過了月餘時日,他身軀陡然一顫,突然睜開了雙目,隨後自那肩頭之上,竟慢慢又鑽出一個頭顱來,而另一隻頭顱卻仍在那裡酣睡不醒。

  他看了看四周,那眼神之中,露出幾許狡詐凶狠之色,轉首看了看自己身上鎖鏈,自語道:「原來是被人囚禁起來了,難怪這幾月來毫無動靜,連修為也是不增反降,叫本座輕易得手,竟是如此。」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暗自心驚道:「此次靈氣這般濃郁,便是本座的洞府也遠遠不可與之相比,難道是洞天真人的洞府不成?」

  想到這處,他也是一驚,警惕地望了周圍一眼,毫不猶豫催了一道法訣,放出幾十縷咒念出來,飄飄蕩蕩,往洞府各處而去。

  他這咒念之術,乃是九靈宗魔功妙法,無形無影,能化作一道氣機出去探路,對修士氣息極為敏感,稍一碰觸,只要對方修為弱於自己,便能察知其大致底細。

  因此地靈氣異於他處,應是一處洞天之府,是以他猜測或許是象相真人修行之處,哪怕這咒念非同修此法者不可察知,行事依舊是小心翼翼,一步三探,就怕萬一出了什麼差錯。

  只是探查了半日,來回確定之下,卻發現除了那第十二重洞府中有一處地界他窺探不了虛實外,府中其餘修士修為最高者,也不過是化丹三重,不及他本體修為。

  即便到了這等地步,他還是萬般謹慎,暗忖那不能探查之地或許就是此處府主潛修之地。

  不過這番探查也不是沒有帶來收穫,他心中暗道:「那東北角上潛修的女妖竟是快要突破桎梏,跨入元嬰之境了,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此女一旦功成,此處又是她修煉之所,定是心中喜悅,毫無防備,若是能趁其心神波動之時,潛得一縷咒念進去,再細火慢熬,設法引動其心底慾念,將其制了,本座便能又得一大臂助,不輸我那師兄了。」

  他這法門,名為「心引魔咒」,只需修士有心靈上有所破綻,或情緒大喜大悲,就能鑽到空子,潛入其體堊內,時不時引動其心中慾望貪念,等到完全順從心意,便能徹底淪為他所操弄的傀儡,陷得越深越不能自拔。

  且此法厲害之處在於,被施術之人自我神智並不失去,只會以為自己種種所為乃是本心所願,不會認為是他人弄鬼,會全心全意完成他所下指令。

  這法門為是魔門秘傳之一,比九靈宗原先那制人法門更為高明,不過過去數千年中只在玉簡之中有所記述,並無人能夠練得,若不是魔劫來臨,致使魔穴之中靈氣大盛,甚至還有過許多之前不曾有過的魔頭,還真是無法練成。

  先前泉和妖王那姬妾之所以平白無故喜愛上一個賤奴,繼而又生下孩兒,便是因為他暗中作祟之故。

  他故意引動兩人情慾愛念,才有了這段孽緣,而後那泉和大怒,亦是給他尋到了入手時機,得以入此妖心中。

  泉和夢中得授那門法訣哪裡是什麼惑敵之術,而是那積蓄可供老魔施展魔功,引出魔魂的種子。

  不過老魔所布下的咒念足有上百,分纏在不同修士身上,修為亦是高有低,因此也不是日夕盯著這泉和,平日裡都蟄伏不動,以待時機,只在他心神轉來之時,方才有所萌動。

  今日他是察覺到這泉和意志消沉,心防竟前所未有的低,因此趁虛而入,只咒念一轉,就輕易反客為主了。

  老魔又探查了一會兒,便把所有咒念收了回來。

  他雖然想將自己所發現的女妖佔奪過來化為己用,但轉念一想,忖道:「此間虛實本座不甚明了,倒不可貿然發動。」

  到現在他還不能確定此府主人修為,若真是洞天真人,只稍有動作,怕就讓對方察覺了。

  但那府主根本不在府中,或者根本不是洞天真人,那便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他思來想去,覺得唯有徹底佔了眼下這具肉身,吞噬其神魂,就能將部分記憶侵奪過來,對此府底細便能知曉。

  只是如此一來,這具肉身日後便自對他無用了,可誘惑在前,他也願意賭上一把。

  老魔暗暗把功法一運,頃刻間,就把泉和軀殼奪了過來,將其記憶讀了了七七八八,不由自語道:「原來如此,這頭蠢狼竟是讓人給抓住了,如此甚好,那府主張衍雖然也不簡單,想來是哪個洞天真人的弟子,但他也不過是名化丹修士,我若動作,他定然無法知曉。」

  老魔本人精研陣法,乃是陣法一道的行家,因此這陣法在無人主持之時,他若想要離去,倒是不難。至於那雲陽金鎖,他也有的是法門將其解開。

  只是他方才要有所動作時,卻突然想起一事來,暗道:「不對,先前那轉我來此的那童兒,倒極似法寶真靈,能手掌陣法機樞,必定與這大陣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好險,好險,我在此陣中還好,若是出去了,瞞得過他人,卻瞞不過那真靈,若是驚動了他,一番辛苦就要盡付流水了。」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25
第一百五十一章 鬥劍之期已有定

  這老魔轉了幾個念頭,慢慢冷靜了下來,最後還是決定,暫不輕舉妄動為好。

  他這「心引魔咒」還並未練到至高境地,施法之時,尚需接近選定之人百丈之內,方才能起得奇效。

  而如今自己困頓此處,若不去了捆縛,那定然是毫無作為的。

  可以眼下這具軀殼的身份,不過是這洞府中的一介囚徒罷了。

  在那洞府真靈看顧之下,休說接近那女妖,便是走動幾步,也必定會引得起其警覺,想要近前施法,那不亞於就此破府而出,是以還需另想他法。

  就在他這裡起心之時,那正在洞府之中修煉的盧媚娘卻似是心有所感,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想起陶真人昔日所言,立時停住了運功,轉而尋覓不妥之處。

  只是待她收束了功行,仔細理了一遍氣機後,卻並未曾發現什麼異狀,不由暗道:「怪了,我方才覺得一陣心悸,如同猛獸毒蛇窺伺在側,然現在搜查,卻一無所獲,莫非真是真人所言心魔不成?」

  昔日張衍回得溟滄派後,她還留在清羽門中聆聽陶真人講道,從其口中得知,她破入元嬰之境時,必有一小劫要過,只是具體為何無法知曉,因此特賜了一道法門與她,言及若能按其叮囑,耐心修習這門法訣,必可無虞。

  修士凝聚了法力真印,到了化丹三重境界之後,需吸納海量煞氣,天地精華,用來孕養金丹,積蓄衝破境關之力,玄門把這一觀稱之為「眠陰用藏」。

  盧媚娘壽限臨近,若是還停在外海荒島之上苦修,十有八九是老死在那處。

  是以必須尋一處靈氣滿盈之地慢慢渡過這道難關。

  到了這昭幽天池之中後,她功行可謂進展一日千里,遠勝先前。想到此處在昭幽天池之內,自有陣法阻礙就算有大敵來犯,也能及時發覺,是以便把這門法訣拋在腦後了。

  然而此刻她陡然憶起此事,想及陶真人所言定然不會無的放矢,不敢掉以輕心,沉吟良久之後,便自香囊中取了一枚顧盼玉簡出來,伸手一抹解開其上禁制,晃了一晃,便放出一道虛影來,上現數十行心訣法門。

  她細細讀了一遍,就凝定心神,演練起來。

  她本也是功行不淺,這裡稍一運轉功法,氣息就立時為之一變,收斂藏聚起來。

  那老魔為怕錯過機會,每過半日必定要放咒念出去查探動靜然而這一次他卻並未能如同前次一般察覺到盧媚娘的所在,心中不由奇道:「咦怎得本座再也探不到那女妖氣息了,莫非她出府去了不成?」

  虧得他魔功造詣非凡,再仔細探訪後方才察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

  然而他不喜反驚,對方此刻也不知用了什麼功法,竟是與自己咒念有排拒之用。

  有這法門護身,他再想如先前那般出其不意種下心魔咒念,進而奪取軀殼,已然是不可能了。,

  他惋惜地嘆了一聲,只道是自己運氣不好。

  難道要退而求其次,先在這洞府中門人弟子身上種下魔咒,再設法靠近那女妖麼?

  方才想到這個主意後,他卻搖了搖頭,立刻將其否了。

  這等辦法也不是不起作用,但這卻需要長時間耐心等待和更好的運道,若對方幾個月不曾來理會自己,那豈不是白等?

  不定到那個時候,那妖修已然破入了元嬰之境,而自己卻還是無所作為。

  他乃是魔門長堊老,沒有這麼多時日在此間虛耗。

  如今魔穴中靈氣幾乎衝出地界,魔頭無數,往日橫亙前,能阻擋數十乃至上百年的難關只一步就能跨過,往日那些苦苦思忖,不得其門而入的難題幾乎是迎刃即解,魔宗弟子多數都在悶頭苦修,以圖未來與玄門爭鬥之時能大有作為。

  以他本人來說,便同時兼修七八種魔功,豈肯吊在此處。

  他仔細一想,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麼便以那條最方便,也最省卻氣力的路試上一試了。

  他呵呵一聲低笑,理了理袍服,站起身來,大聲出言道:「九靈宗門下,長堊老蔡德延,欲與本府主人一會。」

  他聲音隆隆,轉瞬傳了出去。

  張衍正在洞府之中修煉木行真光,已然半年未有動靜,聞言立時被驚動了。

  他雙目陡然一睜,眼中閃過一道攝人精光,他揮開小壺鏡,先是看了一眼,隨後略微思索了一會兒,神色放緩,沉聲道:「既有客到來,還請入殿一見。」

  蔡德延聞言哈哈大笑,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整個人就從雲陽金鎖上擺脫出來,施施然站起身,自己尋了陣門,三轉兩轉之後,就走到大殿之上。

  張衍看他穿陣那舉重若輕的模樣,不由眉頭微皺。

  縱然是鏡靈得了他關照未曾作什麼困阻,但對方如此輕易就尋到了這陣法的脈絡,這讓他設法使完善陣法的心思又一次浮了上來。

  其實這陣法也是因人而異,若是桂從堯在此主持陣法,佈置粗糙一些也無妨,哪怕是洞天真人也是毫無辦法,然而張衍修為遠不及這名象相大妖,不能完全使出小壺鏡之威,這陣法漏洞便多了些。

  蔡德延雖仍是那泉和的模樣,但行走之間舉止自有一番氣派,雖也昂首闊步,顧盼生威,看得出坐鎮一方的人物,但其所顯露的氣質也是與那妖王迥異。

  到得大殿後,他好似自己當真是此間賓客,對著張衍一個稽首,便很是隨意地坐了下來,雙袖抖了抖,再抬首對張衍一笑,道:「多謝府主招呼了。」

  張衍拱手回了一禮,上下看他一眼,道:「蔡道友,那泉和不知如何了?」

  蔡德延輕舒袍袖,輕描淡寫道:「神魂已去,不復再存,自此世上再無此人矣。」

  張衍雙眉一挑,道:「這位蔡道友竟能潛伏修士之身,更換神魄,還能令他人無法察知,魔門功法果然玄奇精巧,詭秘莫測。」

  蔡德延笑道:「哪裡哪裡,些許小道耳,哪入方家法眼,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張衍淡淡一笑,做了個手勢,命婢女送上果蔬佳釀,隨後開門見山地問道:「道友今日顯露身份,還要與貧道相見,不知有何指教?」

  蔡德延端起桌案上的美酒喝了一口,眯著眼道:「別無他事,老朽觀府主洞府中那位女妖修與我功法甚合,不知可否將其轉送與老朽,自然,老朽也絕不叫府主吃虧就是。」

  他直接將自己來意說了個清楚明白,並不做什麼掩飾,只看那字面上意,乍一聽倒似有挑釁之嫌,但他說得坦蕩,倒是讓人生不出什麼惡感。

  張衍袍袖一拂,斷然回絕道:「此事休提。」

  先不說盧媚娘是北辰派嚴長堊老結髮之妻,便是自己府中門徒,也絕無可能為了什麼好處,送出去魔宗門上的道理。

  蔡德延見張衍態度堅決,知曉沒法商量,雖微覺惋惜,但也知趣,不再提起此事。

  他將杯中之酒飲盡,道:「既然此事不成,那便請府主網開一面,放老朽這具肉身回去如何?」

  張衍面上淡然,不置可否。

  蔡德延目光朝張衍臉上一撇,笑道:「不瞞張道友,老朽此刻乃是一縷分神魔念在此,便是滅此軀殼,也傷不得本體分毫,但道友若能開了陣門,放得回去,老朽這裡,可將許多隱秘之事告知,必對道友有用,道友若是不願聽,那也罷了,這具軀殼雖是廢了老朽不少功夫,毀之可惜,但還不到割捨不去的境地。」

  張衍聽他這番言語,心中恍然,原是如此,難怪這老魔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蔡德延見張衍還是不願表明態度,目光轉了轉,嘆了一聲,道:「可惜,可惜了。」

  張衍暗自冷笑,他哪裡看不出對方是故意如此,不過嘴中仍道:「不知可惜在何處?」

  蔡德延似是極為惋惜,道:「道友乃是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想來翌日也欲在那十六派鬥劍會之上有一席之地,請恕老朽直言,此番比鬥,無論魔道玄門,與每人而言都有莫大機緣,不可錯過,只是能去此會者,非元嬰之境不可,我觀道友,想必還未曾修到那化丹三重境上,若能在六十四年之間邁入此境,方才能有所作為,若是不成,怕就要錯過這等千年難逢的機會了。」

  張衍聽他所說,倒不似虛言,不由神色一肅,道:「據貧道所知,十六派鬥劍之期需各派掌門互議,如今尚未議定,道友這六十四年一說,卻又是從何而來?」

  蔡德延哈哈大笑,拍了拍桌案,道:「老朽絕非胡言,只是其中詳情麼……」

  說到此處,他意味深長地收住了話頭。

  張衍心知這是此人故意露出的些許口風,好讓自己判別其中價值。

  若是自己不答應其離去,怕就再也不會說與自己知曉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覺得既然那泉和神魂已滅,這魔頭也不是本體在此,軀殼毀之無用,倒還不如聽他言明此事原委。

  拿定主意後,他冷然道:「道友乃是魔宗門下,此地確實不便久留,稍候且請自行離去吧。」

  蔡德延站起身來一禮,道:「那便多謝張道友了。」

  他自桌案之上抓起一隻玉碟,隨後拍了一道黑氣入內,再往張衍處一拋,道:「道友看過便就明白。」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26
第一百五十二章 琅琊意期入渡真

  張衍把那玉碟接過一看,便見其上多了數十行如蟻文字,待將其看完之後,方才知曉為何這蔡德延敢如此斷定。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這事若當真發生,無論魔道玄門,確實也只能順勢而動了,而且如此人所言,的確是暗含莫大機緣在內,但亦伴有萬般凶險。

  此事真假雖還有待商榷,但他憑直覺判斷,卻覺得多半可能不虛。

  蔡德延見他在那裡思忖不語,大聲出言道:「道友放心,老朽好歹也是一門長堊老,似此等事,無有必要欺你,便是老朽不說,想必你門中師長用不了多久也能察知。」

  張衍笑了一笑,好似漫不經心道:「誠如道友所言,此事便是道友不說,我師門長輩遲早亦會知曉,道友今日這番話,能值幾何?」

  蔡德延卻放聲笑道:「不然,以道友之智,豈能不知,此事若先一步知曉,便能佔得一步先機,其中好處,自不必老朽來多言了吧?」

  張衍微微一笑,抬首看向殿外,言道:「已是辰時了。」

  適才雙方那番言辭並無賭咒發誓,全憑信義,蔡德延見自己說出實情後,張衍果無攔阻之意,頓時放下心來,拱手道:「六十四年轉瞬即過,道友可要著緊了,老朽這便告辭了。」

  張衍亦是一個回禮,淡然道:「不送。」

  蔡德延大步出府,到了外間之後,辨了一辨方向,便揚起一陣大風,騰掠而去。

  此人走後,張衍坐下仔細思量。

  十六派大比,往昔這只是玄門之間的較量,魔宗弟子不過是忝陪末座而已。

  可此番不同魔劫一至,這便是玄門魔道兩大勢力相鬥,乃是你死我活之爭。

  而今魔門竟然先一步知曉此事,莫非說諸多魔宗高人的修為已然凌駕於玄門之上麼?

  想到此處他心中微微一動,要說門中幾位洞天真人不知曉這個消息,倒也未必,或許他們早已察知,只是礙於某種原因,或是顧念大局,或是出於私心雜念,是以暫且暗埋心中不願意說出來。

  若真是如此,自己得以提前知道了這消息,那卻是萬幸了。

  他暗自盤算,要想在六十四年之內邁入元嬰之境,那是難之又難。

  如今五行功法尚缺三門功法未曾推演完畢,便是成了,還有最後一關「眠陰用藏」要過。

  這一關這卻是耗費時日最為長久,他原本打算用百年時間慢慢熬煉,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要趕上這場大比當要用上一些非常手段了才能過去。

  琅琊洞天之內異香陣陣薄霧裊裊,淙淙溪水流之不盡,滿庭菡萏清影,散馥沁芳。

  鐘穆清一身素白衫負手站在廣堊場之上,看著大殿之外數百名雲鬟青鬢,俱是一襲水袖輕衣的女修,笑道:「越師姐,這洞府之內,弟子是越發多了。」

  與他站在一處的乃是一名額頭光潔,鼻樑窄細的道姑,她看著滿殿弟子,也是覺得欣慰,虔心言道:「托真人之福,我琅琊洞天氣運正隆,福澤綿長,可享萬載。」

  鐘穆清含笑道:「真人閉關已然百日,算來出關近在眼前了。」

  越師姐微微點頭。

  等了約莫半日功夫,兩人突然聽聞隆隆之聲,似是滾石落道,隨後一聲大響,磬聲一響,對面厚重石門轟然開啟。

  越師姐抓緊了手中拂塵,滿臉欣喜,言道:「是真人出關了。」

  忽然水聲瀝瀝,有奇香襲來,眾弟子只覺微風清拂,面前池塘之中荷花瓣瓣綻開,一陣輕雲霧靄飄過,秦真人身披皓月紫道衣,朱唇一點,鳳目含威,已在玉蓮花上坐定。

  底下數百弟子齊皆倒伏,道:「弟子拜見真人。」

  秦真人鳳目掃過,把手中水玉碧瑤如意持起,點了幾人,道:「你等幾個,上得前來。」

  她每過八年,必要擇選幾名弟子親授法門,自此便是其門下真正弟子了,被指到的幾名女修都是心中欣喜,但卻免不了些許忐忑,小心走上前去,跪在其跟前。

  秦真人玉指輕彈,飛出幾點晶瑩玉花,入了其眉心之中,過得須臾,她微微頜首,言道:「你等改日來我座前聽講。」

  這幾名女弟子喜不自勝,忙跪下叩拜。

  秦真人心中一嘆,她觀這幾名女弟子,資質也算勉強入眼,但心性一途,卻不免有些差了。

  她雖也有心修成成仙了道,但天威莫測,大道難求,溟滄派自開派以來,得飛去他界者不過寥寥幾人而已,可見其是何等艱險。

  若是一旦壽盡而死,只能轉世再修。

  如此便需好生調教弟子,彼輩修道有成之後,方能接自己轉世之身再入道門。

  她門下本有十二名嫡傳弟子,其中有五名入得元嬰境界,但有三人已然老死,雖還有二人,但眼見得壽數也是不長了。

  至於殿上這些個女弟子,則皆是徒孫輩,雖有不少已然凝丹,但丹成上三品之人只有寥寥二三人,且大多壽元不過剩下一二百載,根本無法承襲她之神通法門。

  最低一輩之中,其實還有數名佳徒,但修為尚淺,且魔劫近在眼前,能保全下來多少,也是難說的很。

  她不由想起周崇舉,雖只收得張衍一個徒兒,但卻勝過眼前百數人,想到此處,不免有些意興闌珊,揮手道:「你等都且退下吧,穆清,你留下。」

  眾弟子不敢有違,拜禮過後,紛紛退下。

  那越師姐不覺嘴邊發苦,她苦修數十載,自覺功行大有精進,今日興沖沖來拜見秦真人,本是期冀能說上幾句話,得到幾句勉勵之語,但秦真人卻是根本未曾朝她這裡看哪怕一眼,反而獨獨留下了鐘穆清。

  她失望之餘,心中不免多了一絲嫉恨冷冷看了鐘穆清幾眼之後,哼了一聲,垂首退了出去。

  以鐘穆清之修為,自是聽得清楚也明白此道姑為何對他不滿,但他身為十大弟子之一,又哪裡會把這名道姑放在心上?

  待眾人俱都退走之後,他理了理袍袖,走上前去,揖禮道:「弟子見過真人。」

  秦真人對他言道:「前些時日我打坐之時,忽然心有所感,察覺似是有一樁大事到來便於定中推算,發現自今日始,自那六十四年之後,有一物涉及到我玄門氣運的大事……」

  似是此事至關重要,她聲音越到後面越低,以鐘穆清的定力,也是聽得面色數變,心神激盪。

  但聽完之後,他籲出了一口長氣,道:「依真人所言決定此物歸屬當應在那十六派鬥劍會之上?」

  秦真人讚許點頭道:「不錯,只是此番需去得那天極罡風之上那便非元嬰之境不可了。」

  鐘穆清深深拜了下去,道:「真人之意,弟子已然明了我如今功行漸趨完滿,至多三四十載內,定能成就元嬰。

  」

  秦真人看他一眼,嘆道:「穆清,對你我是極放心的,你與齊雲天年齒相近,若不是我當年討得你來做弟子,耽誤了你不少功行,怕是早已成就元嬰了。」

  鐘穆清慌忙往下一跪,大聲道:「真人厚恩,百年悉心栽培,弟子沒齒難忘,雖百世亦不得相報,豈敢有半分怨懟?」

  秦真人輕輕一笑,皓腕抬起,道:「你且起來吧。」

  鐘穆清不敢違抗,依言站起。

  秦真人對著他溫和言道:「若此次你能自那處回返,取了那物回來,日後那渡真殿殿主一位,必是你的。」

  她雖則說得輕描淡寫,可鐘穆清聽了之後,卻也是忍不住心頭泛起一股喜意。

  那三殿殿主之位,只有上極殿殿主之位已然確定,將來必定是那齊雲天的。

  而那晝空殿殿之位,如今看來,以霍軒最有可能接掌。

  但陳氏似是對他有所不滿,而且他只是一名贅婿,卻也未必會完全信得過他,將來如何,卻也難說。

  但若不出意外,則必為世家所得。

  至於這渡真殿殿主之位,秦真人卻是屬意鐘穆清。

  在她看來,無論是修為壽數,還輩分師承,都以此子最為合適。

  只要有此位在手,哪怕有掌門師兄用彭真人來制衡於她,自己也能立於不敗之地。

  是以此事萬萬不可出差。

  秦真人鳳目撇來,見鐘穆清面上喜色流露,卻也並不見責,只是提醒他道:「你休要大意,此番你也不是沒有對手,莊不凡、洛清羽,寧沖玄,俱是天資出眾之輩,還有便是那張衍,我猜他必會與你相爭,你要加倍小心才是。」

  鐘穆清卻是不解,道:「真人,莊、洛、寧三位師弟倒也罷了,可那張衍如今方才化丹二重,六十餘年間,他要想跨入元嬰之境,那卻又如何可能?」

  秦真人淡淡言道:「若是掌門師兄出手相助,這卻也不是什麼難事。」

  鐘穆清聽得心中一驚,道:「真人是說,掌門真人有意扶持那張衍替代弟子麼?」

  秦真人神色之中微現冷意,言道:「掌門師兄修為日深,心思也是越發難猜,若是他此番置身事外,那也罷了,但若定要與我過不去,那我也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唯有請師叔出面,前來主持公道了。」

  鐘穆清聽到此言,先是一驚,繼而一喜,若是能請得這位太上長堊老出面,那便當真是萬無一失了!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27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宫乘风好借力

  昭幽主府之內,滿室青碧,成百上千道光華自張衍身上綻發而出,光暈迭顯,在府內耀動閃爍,化作千絲萬縷,如同在洞壁之上塗上了一層翠色。
  
  張衍睜開雙目,仔細打量著這道道如煙碧華,燦然綠意,看其內似暗含無窮生發之力,勃然欲動,怎麼也收束不住,他便把法訣一撤,不再壓制。
  
  這青芒陡然沒了管束,轟的向外一張,發出一聲震響,四壁腳下皆是顫動,似要將這洞府撐開一般,驚得那鏡靈立刻轉出,運轉陣禁,這才將此間穩住。
  
  張衍神色間欣然若喜,他將這真光又演練半晌,方才起訣收攝,不過半歇,就將其一無遺漏的斂入體內。
  
  這喜意不過起的片刻,他掐指算了一算,轉而又神色一凝,
  
  此番閉關,頃刻間又是七年過去,雖比他先前預想要快,這木行真光已然有所小成,但現下距離那鬥劍之期,只剩下了五十七年,時間越發緊迫了。
  
  下一步,便可那用九數真經倒推功法。
  
  照眼下看來,借那殘玉之助,至多用上一年半載,他就能將木行真光這道法門推演完畢。
  
  只是那金、火二氣尚且無有著落。
  
  劉雁依臨行之前,他曾特意交代要尋來此二氣,
  
  以他對自己大徒兒的瞭解,只要托到此事,定然會去盡心做好,算一算時日,也是回返在即,眼下倒也急不得。
  
  若是一切順利,那剩餘兩門真光,等這大徒兒回轉後,大概在二十年之內亦能修成。
  
  如此五行合一,可得完全,隨後便是設法凝聚法力真印,踏入化丹第三重境界了。
  
  剩下留給自己的,差不多只有三十餘年了。
  
  那「眠陰用藏」一關。需吞食海量天地秀氣,似這等水磨功夫,無有捷徑可言,就算有殘玉相助用處也是不大。
  
  杜德、蕭倜、莊不凡,洛清羽等輩,哪一個不是早就步入此境之中?但卻偏偏皆是頓足在此關,可見其艱難之處。
  
  這倒並非是他們用功不勤,而是丹成之品愈高。則耗費時日愈多,
  
  張衍自忖自己丹成一品,所用時間只會更為長久,要想在這麼短的時日內突入元嬰之境。幾乎是難於登天。
  
  他尋思良久,忽然想到,似這等難題,何必自己一人費心思量?不妨前去請教掌門真人,看看有無辦法。
  
  想到此處,他起身出府,便往浮游天宮而去。
  
  借了法符飛遁,不一會兒,他便到了先前到過的那座偏殿。報上名姓,那童兒也是認得他,立刻進去稟報,只候了片刻,就步了出來,說是掌門祖師喚他進去相見。
  
  到了殿內,張衍上前稽首。道:「弟子見過掌門真人。」
  
  秦掌門溫朗之聲自高台上傳下,道:「張衍,你不在洞府內好生修行,來我這裡作甚?」
  
  張衍回答道:「弟子心有疑惑,是以特來請掌門真人指點。」
  
  秦掌門道:「你且講來。」
  
  張衍並不隱瞞,將當日那蔡德延一事說出,只是其中掐去了不少細節,末了說道:「弟子也不知此事真假。」
  
  掌門聞言。笑言道:「你明明已知曉此事為真,又何必來問我?只是時機未至,不便相告門下,你也不要隨意外傳。」
  
  張衍揖了一禮,道:「弟子有心去那鬥劍法會,只是有道難關。祈請掌門真人指點門徑。」
  
  秦掌門看他一眼,捏住拂塵,像在思索什麼,未有多久,他似是下了決斷,清聲道:「你既已知曉此事,那也是你的機緣,天意如此,我便指你一條門路,若是你能在二十年內凝聚法力真印,便可來這浮游天宮上修持,你需記著,我只予你三十載時日,能否功成,全看你自家造化了。」
  
  言罷,輕揮拂塵,令他退下。
  
  張衍聞言,心中不免欣喜,浮游天宮乃是東華洲十大靈眼之一,只有三殿殿主及太上長老方才可以在此修行,其中靈煞之氣可謂無窮無盡,遠不是尋常洞天可比。

  若是能在此地修持,三十載內踏入元嬰之境,也並非什麼奢望了。
  
  當下再施一禮,道:「弟子告退。」
  
  拜別秦掌門後,他出得天宮,重新回轉府中修行。
  
  一月之後,微光化定大名洞天。
  
  洞府之內爐煙氤氳,光燭殿宇,顏真人正神遊天外,打坐修持,忽聽童兒來報:「老爺,朱真人來了。」
  
  顏真人睜開眼簾,道:「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朱真人入得殿中,稽首一禮後,便坐在顏真人面前蒲團之上。
  
  顏真人道:「師弟今日怎來我處?」
  
  朱道人一擺袖,狀似有氣,道:「師兄何必明知故問?」
  
  顏真人呵呵一笑,道:「可是為那掌門師尊允那張衍借用浮游天宮一事?」
  
  朱真人不滿道:「既然那張衍可用,為何我門下弟子不可用?想那物自天外而來,人人皆有機緣,老師為何獨獨青睞那張衍?」
  
  顏真人搖頭道:「掌門師尊安排,其中定有深意,只是你我皆不明了罷了,與其在此處抱怨,師弟還不如回去好生調教門下弟子,若能僥倖邁過那關,自有機會。又何必去豔羨他人?」
  
  朱真人有些詫異,不明白為何顏真人對此事並不上心,這大異於往常,於是試探著問道:「莫非師兄不想力爭?」
  
  顏真人閉目道:「你我做弟子的,豈有與老師計較的道理?」
  
  朱真人皺了皺眉頭,看了看自家師兄,以他對這位師兄的瞭解,怎麼可能對此事毫無怨言?只是從表面上卻看不出什麼來,他頓了一頓,又勸說道:「師兄何必固執,遵從掌門師尊之命自是應當,只是老師未曾發話於我等,當爭則爭,又何來這許多顧忌?」
  
  顏真人默然片刻,忽然一嘆,道:「非是我不願相爭,而是爭也無用,你需知曉,無論不凡,清羽,抑或是沖玄,俱是我師徒門下,但張衍此子,並非我四人門下出身,他若有機會登頂渡真殿,陳真人他們四個,定不會出手阻攔。」
  
  三大殿殿主,師徒,世家各分一位,然而那渡真殿之主,兩方誰都不願讓對方得了去,免得一方勢力大增,徹底壓倒另一方。
  
  可如今看來,反而張衍卻最是合適,原本他因不是洞天門下出身,所以根基淺薄,立足難穩,這是他的弱處,可如今看來,卻反倒成了他優勢。
  
  在世家看來,那渡真殿殿主之位,在沒得選擇的前提下,便宜了張衍,是可以接受的結果。
  
  他一旦坐上此位,等若今日秦真人之於兩方,如此日後三方共存,方能相安無事。
  
  秦掌門有意把相助張衍的消息放出,就未必就沒有試探世家的意思,若其反應並不激烈,將來又能自那十六派鬥劍之會上回轉的話,則很有可能順水推舟,成全此事了。
  
  當然,前提卻是張衍能在這五十七年之內成就元嬰,否則一切皆是空論。
  
  朱真人嘿然道:「師兄知曉此理,莫非師弟就不知麼?」
  
  顏真人不禁睜眼,朝朱真人看去,道:「師弟之意,莫非是有妙策不成?」
  
  朱真人似是成竹在胸,道:「非如此,師弟豈能來尋師兄?」
  
  顏真人頓時有了些許興趣,道:「師弟不妨直言相告。」
  
  朱真人側了側身子,手指伸出,朝外點了一點,大有深意道:「秦真人前日來尋我,亦是為了此事。」
  
  顏真人眼中漸起亮芒,撫鬚沉吟,道:「如此,出手的藉口倒是有了。」
  
  朱真人大聲道:「師兄,昔日虧得秦真人出手照拂,門中之變未曾禍延你我師兄弟,現下她拉下臉皮,上門求請,又豈可不應?便是掌門師尊知曉了,也無法怪責於我等。」
  
  顏真人點頭道:「為兄知曉了,過些時日,自有佈置,師弟安心去吧。」
  
  朱真人得了顏真人承諾,此來目的已達,稽首一禮後,便滿意去了。
  
  顏真人坐在蒲團上思慮許久,掐指算了算,隨後關照身邊童兒道:「你去把你師兄喚來。」
  
  未有多久,一名肩寬腰細,劍眉星目的年輕道人大步而來,到了顏真人面前,打躬道:「孩兒蕭翱,見過恩師!」
  
  顏真人仔細看他,見其已然是成就玄光,欣慰道:「你這進境尚可,但要戒驕戒躁,切記不可再重蹈前身覆轍。」
  
  蕭翱肅容道:「是,孩兒記下了。」
  
  顏真人道:「我昔日與蕭真人有約,使得你能托生於蕭氏之內,今日時機已至,你可回族中去了。」
  
  蕭翱俯身而下,恭聲道:「再造之恩,孩兒永生難忘,定不忘恩師所托。」
  
  當年方震一縷殘魂逃出魔穴,顏真人找上了蕭真人,密議之後,付出了偌大代價,送其前在蕭族之內轉生,隨後又再為他尋來無數靈藥寶丹,又用一件法寶,助其鞏固其根基,親自調教了近四十載,方才能得眼下之成就。
  
  顏真人叮囑他道:「蕭真人如有命,你好生聽著,不可違逆,我不會出手助你,去吧。」
  
  蕭翱就地拜得一拜,便領命去了。
  
  顏真人自矜一笑,棋局之勢,不但要看眼下,還要著眼將來,若是只跟著他人棋路,被動應付,那總是要落在下風,一時得勝不算什麼,如今他這一子已然布下,待那時機一至,便見分曉。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31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府內二妖破關門

  張衍手握殘玉,心神正沉入其中,費心推演。

  他之識海之中,衍生出去三條大道,這正是他辛苦耗神推演出來,通向木行真光法訣的法門正途。

  這個時候,他身軀突然一顫,其中一條大道轟然崩塌,只餘下那最後兩條。

  只要再斬去一條道途,這門法訣就能被他徹底反推出來。

  正在要繼續推演之時,突然間靈機湧動,他似是心有所感,立時收攝了心神,自殘玉之中退了出來,把小壺鏡一揮,鏡面如水,泛起陣陣波瀾,這才知曉發生了何事,笑道:「原來羅道友也是化藥凝丹,踏入此境了。」

  此刻大殿之上,羅蕭神情喜不自勝,雙頰酡紅,似飲了美酒一般,嬌靨欲醉,又如那盛開繁花,顏色妍麗,雖未曾飾上得妝彩,整個人卻煥發出明媚豔色來。

  看她這副模樣,張衍知是方才凝丹,周身生機勃發出來,旺盛過極所至。

  就如他當年凝丹初刻,就奮身飛躍,欲衝天遠颺,遨遊萬里,也是這個道理。

  並非只是心境歡悅,還有氣血張揚的緣故在內,修士只需運轉金丹,緩緩運轉收斂,不過數日就能行貌如常。

  張衍起身開了陣門,抬步跨去,到了主殿之中,大笑道:「羅道友成就化丹,壽至六百載,可喜可賀,我當送上一分賀禮才是。」

  羅蕭此時還自沉浸得破關後的喜悅之中,見得張衍出來道賀,喜滋滋還禮道:「當不得老爺之賀,奴家能有今日之果,不全是仰賴了老爺之助麼?」

  修道者邁入化丹之後,壽元大致是六百載,但這也是因人而異,有人長些亦有人短些。

  而玄光境修士不過三百載壽元,羅蕭在遇見張衍之前,她修道已有兩百載,眼見壽數無多儘管面上看不出什麼來,可是內裡也是焦灼煩悶,此刻功行完滿,終得跨入化丹之境,她又怎能不喜?

  張衍微笑道:「不是什麼大禮,道友莫要嫌棄。」

  他一甩袖,就有一十二口法劍隨煙氣飛出袖囊,各自頭尾相連化成一圈,盤在空中,一時劍氣森森,寒光砭膚。

  這一十二口法劍乃是張衍自蕭穆歲袖囊之中取得,乃是溟滄派寶陽院中所煉製,雖算不上是法寶一流,但也鋒利無匹,尋常法器難以與之相比。

  羅蕭見這十二口法劍寶氣流轉,泛出道道冷芒清輝,頓時露出欣喜之色。

  她伸手一點法劍俱被牽動落將下來再一招手,便清吟一聲倏爾合作一柄,投入手中。

  張衍初時拿到這法劍後,也從未拿來試過手倒也未曾想到可有這般變化,一怔之後,便笑道:「羅道友,看來此物果真與你有緣,合該你得了去。」

  這法劍之上的法力早已被張衍抹去,羅蕭稍加祭煉,就能運使自如,她拿在手中演練,運使其來去飛馳,見隨她心意,這法劍分分合合莫不由心,神色之中不由煥發出絲絲喜意,道:「老爺,此禮奴家就厚顏收下了。」

  這時張衍門下幾名弟子聽得動靜,也是紛紛自修道洞府中出來,來得大殿之上,汪氏姐妹眼中帶著豔羨之色,上來萬福道賀道:「羅娘子,恭喜了。」

  姜錚同樣笑著上前恭賀,只那田坤不善言辭,拱了拱手就算道過喜了,羅蕭知他性子,也不以為意。

  商裳與羅蕭接觸最早,又同為妖修,在洞府之內,兩人交情算得上最好,也是衷心為羅蕭高興,待眾人俱都道過喜後,她才過來道:「姐姐,妹妹為你道喜了。」

  羅蕭見了她,妙目一轉,一把執著她的手腕,牽著她來到張衍面前,嗔道:「老爺,商妹妹性子柔弱,又向來無慾無求,只是這些年來,為老爺打理洞府上下,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奴家今日為她討個人情,請老爺允她一門上好功法,助她早日成道。」

  商裳化形之後,一直別無上乘功法修行,看府中他人能修仙求道,說不豔羨那也是假的,不過她知道自己乃是妖姬出身,是以並未有太多奢望,此刻突然羅蕭開口求請,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些慌張,有些心亂,道:「老爺,這,姐姐,你……」

  張衍看她一眼,頜首道:「商娘子確實不易,羅道友,我曾與你百數種功法,你擇一門,傳授了給她吧。」

  羅蕭嘻嘻一笑,推了一把商裳,道:「妹妹還不謝過老爺?」

  商裳驚喜無限,噙淚下跪,道:「奴婢拜謝老爺。」

  張衍笑著點頭道:「不必謝我,該謝謝羅道友,你去準備一桌酒宴,今朝要為她慶賀一番。」

  商裳依言站起,取出手帕,拭去淚花,道:「讓老爺見笑了,奴婢這就去準備。」

  她正要挪步,就在此時,忽聽得那東北角之上,也不知那第幾層殿宇之中,一聲長長嘯音,似是長空雁叫,鸞鳳清鳴,緊跟著有震顫大響傳來,這洞府之內頓時靈氣翻攪,每個人心神之中都是有一股異樣感覺泛起。

  羅蕭若有所思,抬頭看了一眼張衍,驚訝道:「這莫非是……」

  張衍一擺袖,笑道:「應該是了,稍候便見分曉。」

  見兩人如打啞謎一般,眾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有那心思靈慧,又對府內情形熟悉的,如汪氏姐妹二人,那靈巧心思一轉,就是猜到了其中原委。

  這時一股祥和氣息湧入殿中,眾人往入口望去,只見一名長發披肩的白衣女子走了進來,她似素白淨蓮,一身氣息清澈寧和,返璞歸真,直至到了殿中,她對著張衍萬福道:「貧道見過府主。」

  張衍沒有如往常那般託大,而是鄭重還禮,口中言道:「盧真人,無需客氣。」

  此女正是盧媚娘,她已然跨過了那道門戶,成就了不知多少妖修難以企及的元嬰境界。

  她自己也是惆悵不已,雖然一朝步入元嬰,乃是值得慶幸之事,但她壽近六百,此生若想踏足象相之境,那是極為飄渺了。

  張衍朗笑一聲,道:「不想連盧道友今番也是破關而出,當要大賀才是。」

  這昭幽天池之中,如有一名元嬰真人坐鎮,看管陣法禁制,那就與往昔大大不同了,自此再也不虞被敵手尋上門來,日後他若是出外遠遊,便可放心而去。

  商裳得了張衍吩咐,立刻下去安排,她將府內所有婢女都支使差動起來,佈置酒宴。

  不過一刻功夫,婢女就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殿中來走著,不停將珍饈美味奉上,

  這昭幽天池之內,有的是奇魚異獸,珍果佳露,平日外客也是不多。府內又多是修道之人,甚少拿出來做吃食,今日趁著這機會,卻是都端了上來,擺滿了殿前桌案。

  汪采婷乃是大家出身,又是個愛熱鬧的,此刻咕噥道:「有酒無歌,無趣無趣。」

  羅蕭耳尖,聽得她聲,側過頭來看她一眼,巧笑嫣然道:「汪小娘子說得不錯,商妹妹那些族人倒是皆是能歌擅舞,只是她們需借水起舞,方能觀得其妙。」

  魚姬美人歌舞皆是有名,尤其是那舞姿,更是一絕,但因其為水中之舞,是以世人少睹。

  盧媚娘輕輕一笑,道:「這有何難?且看貧道略施手段。」

  她抬起手,一捏指,就攝了一道氣息過來,嘴中唸唸有詞,再向下一指。

  只聞泊泊水聲,竟從那殿角擺放的漱盆水缸之中引出一道清泉,落於地平之上,有無數水氣自四面而來,漸漸彙集起來,最後化作一池,大小有百丈,足夠數十魚姬在其中獻舞了。

  張衍也從未見過魚姬之舞,正要細觀,那鏡靈卻不知從何處轉了出來,在他耳邊低語道:「老爺,那蕭翊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告。」

  張衍面色不變,借飲酒之機,道:「你帶他去後殿等著,我稍候去見。」

  當日大比之上,張衍答應蕭倜,將族中蕭翮交還,但此人其實早已蕭翊佔堊據軀殼,奪舍而去,這是張衍當日順手埋下的一枚暗子,並未十分放在心上,但此人膽大心狠,亦有幾分智慧,不會無緣無故跑來此處,因此決定去見上一見。

  蕭翊被引去後殿候著,沒有絲毫沒有不耐之意,他平靜等了半個時辰,方才見得張衍踱步進來,他立刻起身,深深拜了下去,恭敬言道:「見過府主。」

  張衍伸手對他按了按,自己在主位上坐下,沉聲道:「你來找我,不會無因,可是有什麼要事?」

  蕭翊頓了頓,低聲道:「倒也不是什麼要事,只是有一人甚是可疑,或對府主不利,小人今日因得暇出府,機會難得,是以特意來稟報府主一聲。」

  他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看,見張衍正在聽著,於是繼續言道:「半年之前,我蕭族之中,新來了一名族人,名為蕭翱,也有玄光修為,此子雖自稱是我蕭氏族人,據聞修道亦有三十餘載,但奇怪的是,小人之前居然從未聽說過此人。」

  他自嘲一笑,道:「呵呵,不怕府主笑話,小人就是有個疑心多慮的毛病,因此遣了心腹前去查探,只是什麼也未曾查出來,根本不知這些年來是跟誰修道,他若是一個尋常弟子,又何必把自己弄得這般隱秘?因此小人堊大膽猜測,此人出身來歷定有問題。」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36
第一百五十五章 驪山弟子

「這人初來府上之時,族中尚無人與他相識,小人便去刻意與他結交,三番兩次下來,倒也有了幾分交情,一次醉酒之際,正巧話語牽扯到府主身上,不想此人竟對府主流露出幾分恨意!」


昭幽偏殿之中,蕭翊將情形逐一道來。


張衍聞言,卻是一笑,道:「你那蕭氏族人恨我,也不是什麼新奇之事了。」


不說蕭穆歲與蕭翰二人,在傳言之中是因他之故下落不明的,就說那件玄器五靈白鯉梭,也被他施計賺入手中的,蕭氏又豈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蕭翊連忙解釋道:「非是如此,他還說,不日即有人來對付府主,不過此人口風也算緊,小人又試探了幾回,再也沒能問出什麼來,想到府主對小人恩重如山,是以特來報信。」


「哦?」


張衍目光轉來,在他面上掃了一眼,道:「也算你有心了。」


蕭翊不敢與他對視,連忙低下頭去,道:「不敢,不敢,若是沒有府主提攜,便無小人今日。」


張衍輕輕一笑,揮了揮衣袖,道:「我已知曉了,你早些回去吧,免得族中生疑。」


蕭翊起身一揖,不敢再說什麼,匆匆告辭而去。


他走之後,鏡靈上來道:「老爺,此人當日雖立下誓,但心中定是不願的,當真會有如此好心麼?」


張衍嗤笑道:「他當然沒有這般好心。只是這點小心思我又怎會看不出?他之所以來此,那是怕我吃了虧,日後尋他麻煩,不過只此一點,他尚不會如此急切來尋我,我猜定是那蕭翱在族中威迫到了他如今之地位,是以亟不可待來尋我,最好是能借我之手教訓下此人,那他便可安然高臥了。」


他一語剖明其中利害,鏡靈恍然大悟。他越是細想越覺得是如此,不禁語帶欽佩道:「老爺果然目光如炬,一眼洞悉其心。」


不過片刻之後,他又轉而擔憂道:「照此人所言,怕有人要來為難老爺,不知會是何人?」


張衍站起身來,拂袖哂笑道:「知與不知,都是一般應付。又何必去費心去想?你仔細把洞府守好就是了。」


鏡靈連忙應了。


張衍交代之後,也不再去主殿飲宴,逕自回了小壺鏡,再度推演起那木行真光來。


三月之後,昭幽天池千里之外,一道似清輝冷月般的劍芒劃空而過。往此處而來。


劉雁依馭劍飛空,一別近二十載,她歷經辛苦,已是尋得諸般化丹外藥,遊歷而歸。


她一身竹色曲裙。青絲如瀑,披肩而下,以一圈銀環束結,神情較之當日出府之時更加柔雅嫻靜。


正飛遁間,忽然心生警兆,秀眉微微一蹙。忙撥轉劍光,往旁側一閃,只見一道煙氣自前方橫過,激得她衣袂一陣飄拂。


那偷襲之人見一擊不中,也不吭聲,反而馭使了一片大雲罩來,尚還落下,劉雁依便覺周身一緊。似是落入了一個冰繭之中,周圍冷風颯颯,俱是如冰氣漩。


她一眼望去,見這一片雲靄擴出去足有十數里,不是急切間可以脫身的。


她立時猜出對方乃是有備而來,因此並不宜強行飛遁,而是將張衍賜予她的玄器「泊舟兜」祭出,向外一張,化作晶雲一片,堪堪抵住,靜靜言道:「是哪位道友在此為難小女?」


那雲靄忽而一分,從中閃出一名中年道姑來,目光在她面上轉了兩轉,面無表情道:「劉雁依,貧道在這裡已是候了你多日了,這便隨我走吧。」


劉雁依見對方身著的乃是溟滄派道服,又似是化丹修士,因此不失禮數,一個萬福,隨後道:「不知是門中哪一位前輩在此,又要帶雁依去往何處?」


中年道姑漠然言道:「貧道越龍珊,算起來,也是你的長輩,聽聞你乃是我門中後輩弟子出色人物,是以想請你去我琳瑯洞天小住幾日,你快速速收了法寶,隨我前去,還可少吃一些苦頭。」

劉雁依聽到琳瑯洞天幾字,立時警覺了起來,她扣住劍丸,言道:「前輩容稟,晚輩出外遊歷數年,久不見恩師之面,正要回府拜見,待禮畢之後,若恩師准許,小女願去尊府一行。」


越龍珊一揮手,態度極是強硬,道:「不必了,你我師門淵源匪淺,這點小事,又何須驚動長輩?」


劉雁依正容道:「恕晚輩難以從命。」


越龍珊不耐煩了,道:「那也由不得你了!」


她將法訣一拿,只見半空中多出無數素白塵沙,蔽空遮陽,自四面八方漫捲過來,竟是越聚越小,眼見就要將她圍困進去。


劉雁依忙也催動「泊舟兜」,放出團團晶雲,護住己身。


越龍珊冷笑一聲,在雲頭之上不停催動法力,頓時有無邊壓力向下襲來。


劉雁依畢竟只是玄光修為,雖這「泊舟兜」是一件玄器,可功行卻差了一個境界,只支撐一會兒,便有些難以抵禦了。


不過她仍是沉穩,並不慌亂,把劍丸按住,在找尋時機突圍。


越龍珊輕蔑笑道:「勸你還是不要強掙了,我知你劍遁神妙,只要一有機會,就能脫身,但在我這『霓塵障』之內,卻也休想出去,還是老實點好。」


她話音剛落,卻聽咯咯一聲輕笑在耳邊響起,道:「這也卻未必呢!」


越龍珊立知不好,但還未待有所動作,居然從虛空之中射出一支玉箭,自那雲塵上一穿而過,立時鑿出一個豁口。


雖這豁口方一破開,便即收攏,機會轉眼即逝。但劉雁依卻是把握住了時機,於瞬息之間起劍飛遁。


只見一道華光從中飛出,一閃之間,便去到了千丈之外,再一閃,便不見了影蹤。


越龍珊面色一變,喝道:「何人在此作祟?此是我溟滄派之事,何來你插手餘地?」


煙霞之中,步出來一名腳踩五色輕雲,身著綵衣。頭梳分肖髻,面目姣好的女子,她眨了眨眼,故作訝然道:「我奉師命暗中保得劉道友回府,看得有人不知廉恥,以大欺小,還以為是哪路邪魔,原來竟是溟滄前輩麼?」


越龍珊臉上發燒。她自出關後,被秦真人冷落一旁,不聞不問,不免心中鬱鬱,


後因聽聞自己恩師似與張衍有些不對付,她急於重獲師寵。同門之中就有人出了個主意,說是只要其大徒兒劉雁依在外遊歷,只要找準時機將其「請」去府內住了,定能脅制此人,討得師傅歡心。


她覺得這主意不錯。只是自己身為化丹修士,無緣無故出手為難一個小輩,自己也覺得沒有臉皮,此時被此女出言諷刺,一時惱羞成怒,喝道:「你以為你當得住我麼?」


她振袖一甩。將只是一玉杯祭在空中,倒扣下來,杯口之中含光欲吐,其中竟蘊含一股奇寒之力,還未到來,便似冰水浸身,寒徹肌骨。


那綵衣女子驚呼一聲,手指向髮髻上一點。一枚髮簪倏地飛去,迎向前去,只聞「叮」的一聲,卻將那玉杯震偏幾許。


越龍珊見狀,被忙起訣要將其拿正,這玉杯極是特殊,需將杯口對人,方能制敵。


只是才將其撥轉過來,那簪子又一次飛來,往上一個刺啄,又將其打偏,總不叫她舒服。


越龍珊哪裡肯在這裡與不相干的人糾纏,本想著將此女快些收拾下來,再去追趕劉雁依,或許還有幾分機會,只是她是越急躁,便越擺脫不去。

這綵衣女子看出她急切,心中一笑,身形飄忽往來,只是將她纏住,每當有殺招過來,就遠遠避開,欲走之時,又上前阻攔。


交手有一刻之後,越龍珊自知再也追不上劉雁依,便死了這條心,專心與此女子鬥了起來。


她畢竟是洞天真人下,見多識廣,只交手了有一會兒,就看到此女的門路來,冷笑一聲,道:「我道誰人這般膽大,敢與我溟滄派過不去,原來是驪山派的弟子。」


驪山派也是玄門十派之一,不過比較他派而言,卻是根基最淺,崛起時日不過千數年而已。


然而較之其餘九派,卻也有幾分優勢,開派祖師依舊坐鎮山門之中。


幾乎仗了她一人之力,此門方才立足於世。


這綵衣女子被說破來歷,絲毫不見慌張,只道:「咦,這位道友莫非是溟滄派中十大弟子?亦或者是門中長老不成,怎麼開口閉口都拿溟滄派名分來壓人?莫非欺負小妹不懂事麼?」


越龍珊被她言語一陣譏諷,更覺臉上掛不住,厲喝一聲,道:「好好,原來驪山派弟子都是這般口舌伶俐,你無故阻我去路,今日我便將你擒下了,讓你師門中人來我府上領人。」


她伸手往香囊中探入,正要動作之時,卻覺一陣寒意襲來,心中一驚,忙把頭一偏,一道冷冽劍氣自她額上一擦而過,雖未被傷得,卻也將她髮髻挑散,登時披頭散髮,好不狼狽。


她不覺驚怒交集,抬頭往雲中看出,只見劉雁依袖帶迎風擺動,盈盈站在那處,身周有一十二道劍光交織往來,飛繞盤旋,正眼神平靜地望著自己。


越龍珊萬萬沒想到劉雁依方才居然沒走,竟還敢隱在雲中等待時機,襲斬自己。


這一劍被小輩挑了髮髻去,便是抓了劉雁依回去,她也自覺無顏見人,怔然片刻,一聲嘆息之後,起袖遮面,起雲飛遁而去。


綵衣女子見她走了,便踏雲上來,驚訝言道:「劉道友,你怎得未走?」


劉雁依對她鄭重一禮,道:「道友助雁依脫身,雁依又豈能不顧而去…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42
本帖最後由 tcbeliever 於 2013-1-22 00:45 編輯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火二氣入囊中

這綵衣女子聽得劉雁依這麼說,心中好感大生,衝她露齒一笑,道:「劉道友不怕那道姑回頭再捉了你去麼,她那寶物甚是奇異,這回又有了防備,我若再出手,卻也未必能再攔阻的住喲。」
  
   劉雁依嘴角含笑,搖頭道:「不礙事,那位前輩適才乃是用法寶來擒我,那便是說她本人並無把握遏制劍遁之法,我這才敢大膽回來。」
  
   綵衣女子一怔,再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要於危急之間想到這一點,那要心思極為冷靜縝密才能做到。
  
   她不由瞪大美目看著劉雁依,暗道:「難怪恩師命我暗中出手護持於她,果是慧眼識人,從來不曾看岔,這位道友來日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火二氣入囊中必定不同凡響,今番結了這個善緣,彼此師門也算有了交情了。」
  
   她正想著,劉雁依又是對她一禮,道:「還未請教道友名諱。」
  
   綵衣女子不受她禮,側身一讓,笑吟吟道:「我乃是曹真人門下,姓陸名卿眉,如今東華洲各處,魔宗門下愈發猖狂,恩師擔心你獨自一人回府不妥,就囑咐我一路護送。」
  
   劉雁依秀目瑩亮,露出驚喜,隨即輕嘆道:「原來是曹前輩弟子,前次多蒙前輩指點,雁依受益匪淺,還未謝過,又勞動師姐相送,前輩拳拳一番關愛之心,雁依不知如何才能補報一二了。」
  
   曹真人乃是驪山派一位元嬰長老。她本是魏國宗室出身,不過與當今魏國皇族並非一支,因其天資過人,早年被如今驪山派祖師收去當了弟子。
  
   也是因為劉雁依尋藥到了驪山派地界之上,與她偶爾相遇,因見劉雁依資質心性皆是不凡,又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這位曹真人當時便有意將她收入門下。
  
   但打聽之後才知,她原來溟滄派門下,還是十大弟子之一張衍的徒兒。不免惋惜不已,因此出言指點了她幾句。
  
   因確實喜愛於她,待劉雁依走後,特命陸卿眉暗中護送,以防不測,順便還能賣張衍一個人情。
  
   陸卿眉將手擺了擺,道:「不過區區小事,劉道友不必放在心上了。」
  
   劉雁依微笑一下。道:「陸師姐,不遠即是昭幽天池,小不妨來府中一坐?」
  
   陸卿眉搖了搖頭,婉拒道:「不了,道友既已平安,那便是功德圓滿。我還需回洞府覆命,便不打攪道友師徒相聚了。」
  
   劉雁依也不勉強,同是修道中人,壽元悠長,日後自有相見之期。她托陸卿眉與曹真人帶去幾句祝禱之詞,便與之道別,轉身往昭幽天池回返。
  
   小壺鏡中,張衍閉目坐於竹樓之上,正運轉玄功,這數月下來。他已將木行真光功法推演出來,現下正運化演練之中。
  
   忽然鏡靈轉了出來,湊到前面,喜道:「老爺,劉娘子回府了,正在外間等候,要拜見老爺。」
  
   張衍睜開雙眼,笑道:「雁依一去十數載。卻比我想得回來要早了些,你去引她進來見我吧。」
  
   鏡靈忙領命,到了外間,對劉雁依笑道:「劉娘子,請隨我來,」
  
   他身子一轉,鏡光閃動之間,劉雁依只覺眼前光華大亮,隨後自己便入了一處滿庭香樹花草,溪水淙淙的所在。
  
   她儘管是張衍大弟子,但尚是第一回入得小壺鏡中,不覺多看了幾眼,見這裡池水清澈,天空一碧如洗,奇香撲鼻,花蝶撲閃,游魚嬉水,分明自成一方天地,心中也是驚嘆。
  
   到了竹樓之中,她一眼便瞧見張衍端坐榻上,正含笑看著自己,忙跪倒地上,叩首言道:「弟子劉雁依,拜見師傅,祈祝老師萬壽。」
  
   張衍見她身上道氣盎然,顯是別過這段時日,功行又有不小精進,起手虛虛一托,言道:「徒兒快些起來。」

劉雁依再拜一拜,起身而立。
  
   張衍語聲溫和地問道:「雁依,你如今已修至何等境界?」
  
   劉雁依把身子欠了欠,如實回答道:「回稟恩師,弟子已到燒穴一關,如今已開穴二十四處。」
  
   「二十四處竅穴,倒也極是不易了。」
  
   張衍微微點頭,修士開穴竅越多,真火之勢越旺,則鍛燒金丹的成就越大,便又說道: 「那你還需用功時日幾日,再開得幾處竅穴,再凝丹不遲。
  
   他伸指一點,一道金光燦燦的符籙飛出,道:「此為燒穴諸般竅要,你要銘記在心,不可小視了。」
  
   他當日開穴三十六處,那是因緣際會,有參神契功法在身,肉身非是尋常修士可比,又有殘玉推演相助,其中關竅也是純靠自身摸索,無法純然效仿。
  
   不過他自成為十大弟子之後,經羅院中書冊盡他觀覽,其中倒不乏言及開穴要訣的。
  
   能入經羅院觀書之人,修為至少也是化丹之境,且在門中身份亦是不低,因此有些個法門並沒有對他遮遮掩掩。
  
   張衍自己不用,未必門下無用,因此當日也是用心留意過,觀覽了一遍,記住了不少關竅。
  
   不過他人經驗,他不會拿來照搬全用。
  
   他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在殘玉中反覆試演法門,試驗成敗,因此自己琢磨出了一套開穴妙法,可以說,這套法訣也可自此流傳下去,成為師門不二密法。
  
   劉雁依燒穴二十四處,靠得本是天資,後來進境緩了下來,也是隱隱約約感覺到後面或有要訣,眼下見張衍傳授,知道其乃是秘傳之法,當下屏息凝神,鄭重上前接了,再跪下叩謝師恩。
  
   張衍笑道:「徒兒,起來說話吧。」
  
   劉雁依依言站起,她伸手入香囊之中,拿出兩隻瓷瓶,托在掌心之中,道:「嗯師臨行之前,曾命徒兒留意那金,火二氣,徒兒不敢忘卻,因此特別用心留意,也是靠了幾分運氣,這才僥倖湊得齊全了。」
  
   張衍精神一振,他袍袖一捲,一道煙氣飛出,將那兩隻瓷瓶攝了過來,分別打開一看,頜首道:「不錯,這正是那庚辛金精氣與丙丁火精氣,徒兒你此番立了大功了。」
  
   劉雁依眉眉宇間略微含憂,躬身道:「為師效命,乃是弟子之責,不敢居功,只是這二氣極稀少,徒兒只有些許,也不知道是否夠恩師之用?」
  
   張衍看了看那兩隻玉瓶,微笑道:「足用了。」
  
   他並不是要將太玄真光煉至大成境地,只消稍能施展之後,就可以九數真經倒推回去,再以丹煞之力重新轉煉,自此便能擺脫藩籬,成就玄法。
  
   徒兒回府,又得了五行真光後兩種精氣,他也是心情大暢,便詳細問起劉雁依一路之上的經歷來。
  
   劉雁依也是用心回答,又將東華洲如今局面說了一遍。
  
   師徒這一番問話,竟用去了半日,張衍又問起那金,火兩氣的來處,方才知曉,那庚辛金氣乃是元陽派一名女修所贈送,只是劉雁依也不知其名。
  
   至於丙丁火氣,則是劉雁依在東華洲南方一處飛舟仙市之上獲得,也虧得她臨行之前帶得不少靈貝,傾囊而出,方能買了下來,說是運氣,也不為過。
  
   若不是在此得了那火精之氣,劉雁依怕還要再耽擱幾年,方才能回得府中。
  
   說到後來,劉雁依想了想,還是決定將自己回府時遇襲一事說與張衍知曉。

她倒也不是受了欺負要向師長訴苦。當年張衍還不曾是門中十大弟子時,在出外尋藥那段日子中,她所面臨局面不知比眼前艱難多少,這卻也挺過來了,並沒有那麼嬌氣,只是擔心此事或對師門不利,因此不得不提及。
  
   張衍聽她說完之後,略一思忖,點頭道:「此事我已曉了,你回去好生修煉,過得些時日,為師親自為你護法,助你化藥凝丹。」
  
   劉雁依下拜道:「是,恩師,徒兒告退了。」
  
   送這位徒兒出了小壺鏡後,張衍心下思索,微微搖頭,要說秦真人派遣門下來出手為難自己徒兒,這可能不大。
  
   秦真人再如何說也是一名洞天真人,就算真是要謀算自己,又怎會把目光投在自己徒兒身上?
  
   還卻也太過折損身份,說出去怕也是顏面難保。
  
   因此他猜想,很可能是那越龍珊自作主張。
  
   不過無風不起浪,他也能察覺到,此事背後琳瑯洞天一脈對自己隱含的敵意。
  
   他與彭真人互為援手,秦真人對他不喜,也在情理之中,張衍對此早有預料。
  
   但按理說,就算要為難自己,也因待機而動,而選在這個時候,卻是有些令人不解。
  
   他好生琢磨了一番,這些時日來,他甚少出府,唯一一次,便是去見了秦掌門。
  
   這念頭只轉了幾轉,他便醒覺過來。
  
   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這上面!
  
   秦掌門曾承諾他去浮游天宮修行,很可能是因此,遭致秦真人對自己不滿。
  
   如此一想,倒是理清思緒了。
  
   還有那蕭翱一事,此時聯想起來,怕也互相之間有所聯繫。
  
   張衍隱隱約約似乎正看見一張大網正朝自己罩來。
  
   他哂笑一笑,果然,好處不可能平白由得自己得去,看來還要經歷一番波折。
  
   不過現下不必去考慮這許多,眼前緊要之事,乃是將剩餘兩道真光練成。
  
   把功法推演之後,他便能五行玄功煉化合一!
  
   之後凝聚法力真印,將實力再提升一層上去,如此才有更多說話的底氣…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7 04:14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山尋徒
                   
        張衍因準備閉關,此次時間或可能很是長久,是以想要將諸般俗務都處理妥當。

        他默算了下時日,距離下一回門中大比還有五年,但若不出他意料,門中格局應無太多變動,去與不去都是一般。

        如今門中後輩,尚無人能他這一輩十大弟子相較。

        世家勢頹,而師徒一脈中倒是人才輩出,諸如馮銘,墨天華等人,雖也相繼傳來化藥凝丹的消息,但限於功行未固,較之他們還遠遠有所不及。

        只有一名岳重陽莫測高深,無人知其確切底細,他雖不是哪位洞天真人門下,但卻有神物擇主來投。

        數十年前,他曾與黃復州並稱雙秀,成丹之期尚且早於張衍。

        但此人行事低調,只是醉心修行,常年閉關,甚少露臉,似乎無心爭位。

        至於琴楠,她與劉雁依一般,雖已到燒穴一關,但還未化藥凝丹,這是彭真人刻意打磨其根基之故,方才放緩了進境。

        不過她便是在這剩餘幾年之中得以邁入化丹之境,可用來爭鬥的手段也是不多。

        張衍當初承諾彭真人,日後助琴楠成為十大弟子之一,但此舉卻不必太過急切,他自身力量尚還不足,若是等他邁入元嬰之境後再行其事,那麼把握就大很多了。

        他深思了一會兒,便提筆而起,寫了一封飛書發去了守名宮。

        未有多久。一封飛書回來,正是彭真人回書,他拿來啟開一看,微微一笑,將其放在一邊。

        諸事已了,他正要轉回小壺鏡修行,卻察覺陣法有些異動,用心一察,神色微動,便揮袖開了禁陣。放了一道符詔進來。

        接入手中一看,竟是掌門真人手書,訝然拆開看了看,不禁搖頭微嘆,道:「原來是此事,還是不得閒。」

        前次掌門和他曾說過,三十年內,要收得一名弟子。承繼那瑤陰一脈,如今卻是時機已至,秦掌門算定那人在大魏國鞏州地界,是以只要他將其收入門中。

        只是掌門這信中內容卻透著些許古怪,非但只給他一月之期,還言明不可主動去求。要對方自來拜師,若是屆時等不到,那便算是錯過機緣了。

        張衍雖不明其中深意,但既然掌門傳下法旨,卻也必須要去走上一遭了。

        他囑咐鏡靈把守好洞府。便起身飛縱,出了洞府,往東南方向飛遁而去。

        連行十餘日,便到了魏國鞏州,這裡多是丘陵山地,風光秀美。大小湖泊星羅棋佈。

        他在雲頭之上轉了數圈,幾次掐算之後,看定了一處阡陌交通的村落,為避免驚世駭俗,是以到了山林之間降下雲頭,自山野小徑之中走出,往那村莊中去。

        他方才入村,便聽到犬吠之聲。只見一群髒兮兮的孩童在那裡互擲泥塊,追逐嬉戲,吵嚷打鬧,大的有十五六歲,小的不過七八歲。

        其中有一個眉濃皮黑的少年,與數個身強力壯,年齡與他相仿的少年扭打在一處,其餘大孩童旁側都在起鬨大叫,

        這黑皮少年倒也有幾分勇力,只是架不住人多,沒一會兒便被打到地,被人把手腳按住,在那裡大喊大叫。

        這時走過來一個穿著綢布衣衫,公子哥模樣的少年郎,也只有十三四歲,他皮膚白淨,嘴角有兩撇淡淡絨毛,身邊還跟著兩個長隨,應是鄉間富貴人家出身。

        只聽他道:「宋三兒,你前日用糞水把本公子的新衣潑髒了,今次打你一頓,給你長個記性。」

        黑皮少年臉漲得通紅,只是被人死死按住,翻不起身來。

        那公子哥模樣的少年學著大人丟下幾句狠話後,便得意洋洋的去了。

        張衍站在遠處,目光在其中巡弋,只是看了好一會兒,卻也未曾看出一個是有修道根骨的。

        不過若真是尋訪起來這麼容易,掌門怕也不會限下一月之期。

        但這卻難不倒他,尋思了一會兒,他看了一看那名坐在地上的黑皮少年,便有了計較。

        張衍走上前去,笑道:「你這少年郎,看你也是身體粗壯,怎得會被人這般欺負?」

        那黑皮少年乍然見到一個陌生道人過來與自己說話,有些愣怔,不過他見張衍和氣,倒也不懼,爭辯道:「王三郎他們耍賴,這麼多人打我一個,我當然是打不過的。」

        張衍搖了搖頭,道:「那卻未必,人多不定管用,你可曾聽說,戰陣之上,有百人敵,千人敵,乃至萬人敵的猛將麼?」

        黑皮少年也聽鄉間落魄的文士說過那些志怪傳奇,演義軼事,見張衍說起這事來,立時忘了疼痛,嚷道:「聽說過,聽說過,道爺考不倒我,聽村中夫子說,我魏國開國功臣裡有一個叫左功常的,就有那什麼萬夫褲襠之勇。」

        張衍笑了笑,道:「那是萬夫不當之勇。」

        「是,是,布襠,布襠!」那少年摸了摸後腦,不好意思地笑著。

        張衍見他憨笨,也不去糾正,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我問你,此法你想不想學?」

        少年愣了愣,隨後一下蹦了起來,拽住張衍衣角,連連晃著,急切道:「道長教我,道長教我。」

        張衍笑道:「你且附耳過來。」

        黑皮少年著急,連忙把頭拱了過來,張衍不以為意,小聲在他耳旁說了幾句口訣,隨後起手在他腦後一拍,喝了聲道:「去吧。」

        這少年不禁打了激靈,迷迷糊糊沿著田壟走了出去。

        張衍望著他背影一笑,隨後步履輕盈走上山去。

        到了半山腰。他尋了一處早已破敗不堪的山神廟,往蒲團之上一坐,就耐心等候起來。

        那黑皮少年回了家中,不禁想起那道士說的口訣,說來也很是古怪,他從未讀書習字,可張衍適才只說了一遍,卻已牢記在心,想忘也忘不掉,且無需領會。其意自明。

        他照著那口訣運功,一夜過來,他從床上一躍而下,只覺身輕體健,耳聰目明,渾身有使不完的氣力。

        大喜之下,就興沖沖跑出去找那王家公子的晦氣,

        路過池塘之時。見有兩隻水牛擋路,心中一動,跑上去一掰牛角,那水牛哞哞兩聲,就被他拽翻在地,這一下更是興奮。

        跑出去了沒有一里地。就瞧那王三郎帶著一群少年在那裡拿著彈弓打雀兒,他大喊一聲,二話不說,沖上前去就動手。

        這一回,他卻是輕而易舉就把十幾名少年給掀翻在地。竟無一人是他對手,那王三郎更是被他按在地上一頓好打。

        但奇怪的是,儘管他下得手重,但卻並無一人受傷,就是連磕破蹭破也未曾有。

        似這等孩童之間玩鬧,都沒什麼仇怨。事後那王三郎問道:「宋三兒,你怎麼一夜不見,就學了這一身本事來?」

        黑皮少年憨直,又是少年心性,嘴上把不住門,便帶著炫耀將遇到張衍傳法之事一說。

        王三郎暗暗記下了,囑咐長隨去尋昨日那道人下落。

        張衍在山神廟中打坐了兩日,到了第三日午時。他忽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便睜眼看去,見衝進來數個青衫帶帽的小廝,都是汗濕濕的,喘息不停,其後又走進來一人,正是那日見過的公子哥,上得這山來,也是同樣臉紅氣喘。

        王三郎看見張衍,眼前一亮,上來畢恭畢敬行了個禮,道:「見過道長。」

        隨後他一擺手,身後長隨端上來兩隻盤子,一隻盤子中放著一盒蜜餞,另一隻盤中放有幾卷紅綢包好的銅錢,還有兩枚私鑄的銀錠。

        他偷眼瞧了瞧張衍,隨後一揖到底,道:「請道長笑納。」

        張衍看了他們幾眼,微笑道:「你是來求法門的。」

        王三郎一臉驚喜,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

        張衍頜首道:「這卻容易,你附耳過來。」

        王三郎卻急道:「且慢。」

        他眼神灼灼地看著張衍,道:「道長,在下求教一句,不知道長這裡可有長久的法子,而不是,而不是只得那兩三天的。」

        那黑皮少年興奮了沒有兩天,卻發現身體裡那股氣不知不覺就漏了,再也沒有前些天那力大無窮的感覺,隨後任他怎麼回想,也記不起那日的口訣來。

        王三郎家中出過舉人,見識可比那黑皮少年高太多了,他在心中琢磨那道人不會無緣無故傳人道術,那定是在求什麼,有數天的法門,會不會有數月的法門?乃至數年,數十年的?

        他越想越是心動,暗中先鄙視了一番宋三兒沒見識,錯過了高人,便去請教了家中主事,隨後又打聽得張衍下落後,這就尋上門來了。

        張衍哦了一聲,道:「你是想求一個不漏氣的法子。」

        「對,對,沒有兩天那氣便洩了,那又要來何用?」

        王三郎連連點頭,神情激動,聽這道人語氣,似是的確有這法子,那他以後還用得著讀書麼?有了這身本事,去武衛投軍,待殺得幾個胡兒大將,不定也能求一個封妻萌子,光宗耀祖。

        張衍微作沉吟,道:「這卻也容易,你知道十里外坡上那座土地廟麼?」

        王三郎未曾反應過來,怔道:「土地廟?」

        身邊長隨立刻湊上來,道:「小爺,就那是蝠王廟。」

        聽得「蝠王廟」三個字,王三郎渾身不禁打了個冷戰。

        那蝠王廟本是座土地廟,在本朝興元初年的時候,聽說有個道人帶了數百個童男童女在那裡煉法,說是鎮什麼魔氣,結果一夜之間,腥風大作,包括那道人在內所有人俱都不見,自此再也無人敢去。

        便是如今,過路人半夜裡還隱隱聽聞其中有琴音傳出,傳聞有女鬼妖精出沒,吃人喝血。

        王三郎有些驚懼道:「道長提這鬼廟作甚?」

        張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道:「自今日起,每夜子時,誰來這蝠王廟中見我,我便將那法門傳誰。」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7 04:15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4:26 編輯

第一百五十八章 蝠王廟拜師
                   
        蝠王廟中原本那淒厲嚎哭之聲,在張衍踏入廟中的那一刻起,就突然銷聲匿跡,隱去不見。

        他身上那龐大無比的丹煞,時刻流轉護體,不用刻意施展,哪怕是洩了少許在外,也將這裡的陰穢之氣給鎮壓了下去。

        這殿內有十數隻似貓似狸,身有虎紋的異獸,正趴在地上驚懼至極地看著他走進來,渾身瑟瑟發抖。

        張衍不去理會,他冷然看了一眼四周,眼中放出尺許白光,似是森厲劍氣一般。

        這廟宇應是荒棄了百十年,但周圍並無灰塵蛛網,倒好似有人時常掃灑,知是這些異獸所為,想來此處應當是它們平日居處,才會這般照顧。

        此廟倒是不小,共分前後二殿,他起步到了後殿,抬眼望去,只見供案之上立著一尊土地神塑像,雖看上去也是慈眉善目,但卻突唇立耳,尖牙外露,紅眼黑膚,兩頰邊是白白的絨毛,不似人貌。

        張衍心下忖思,這廟宇既已蝠王為名,此應是修成精怪的蝙蝠精,後被當地村民供奉為土地。

        這倒也不稀奇,似偏遠鄉野之地,精怪若是肯護佑一方平安,免其遭邪祟侵害,不但能好生修行,也可得享香火血食,便是道宮的道士也不會前來找麻煩。

        只是他再看了幾眼,便看出幾分不對來。

        起手一拂,就將塑像之上一層乾泥扒去。露出底下深黑色的木紋來,其上貼了一張淡黃色的符籙。

        他冷笑一聲,道:「此處並無設置陣法,我道卻為何陰氣這般鬱結,原來根源在此。」

        這座土地廟的塑像只是外面裹了一層泥,又刷了一層彩漆,而裡間是用了一根被法術祭煉過的陰糾木雕刻而成。

        這木像不知用何秘法炮製過,原本可用作闢邪,可如今卻是陰中藏陰,但凡附近有人死去。其魂魄便被其吸納過來,禁錮其中,轉煉陰氣,天長日久,便成了一處養魔之所。

        若是不聞不問,放任不管,再過個百十年下去,必會養出一頭魔頭出來。

        似這等手段。他一看便知,是魔宗弟子先前缺少魔頭祭煉邪法,是以另闢蹊徑,孕養魔頭,而如今魔劫一起,魔穴之中魔頭不知凡幾。是以便用不著這等手段。

        這怕也是這廟宇廢棄在此處的原因。

        這百數年下來,這木像之中不知拘禁煉化了多少陰魂,便如此刻,還有十餘頭新近拘來的魂魄,正在受那煉魂之苦。本是痛苦不堪,只是張衍在前,卻被身上龐然道氣壓得出不了聲。

        張衍略一思忖,此處雖則已廢,但生人沾染陰厲之氣,難免神思恍惚。眼前整日裡異象頻生,時日長久,也要傷了元氣,自己既然撞見了,便不能任其這般下去。

        他一指點出,正中那道符籙,只聞一聲輕響,當即破了法術。這木像顫了幾顫,再也收束之不住陰魂,那十餘頭魂魄自那上面下來,對著張衍拜了幾拜,便各自散去了。

        張衍也不去管他們,一抖袖,一道紫電飛出,繞著這木像轉了一轉,就將其中數百年積攢下來的陰氣掃蕩一空。

        做完此事之後,他正欲尋一地打坐,那十餘隻異獸一直在看他動作,這時期中一隻鼻頭短短,毛色純亮的的異獸雙耳向後一折,叫了幾聲,銜了一隻乾淨蒲團過來,又起身而立,如人一般對他作揖。

        張衍點頭道:「你等倒也懂事。」

        他略一沉吟,取了一枚丹藥出來,道:「我壞了你們藏身之所,這一顆化形丹就賜了你吧。」

        那異獸狀似驚喜,用嘴叼了過來,又對張衍拜了幾拜之後,就去了一邊,叫喚了幾聲,便帶著那一眾異獸出廟而去,頃刻間走得無影無蹤。

        張衍在那蒲團之上坐了下來,閉目不言,只等有緣人上門。

        他當時與那王三郎說話之時,並未刻意迴避那一干小廝,儘管王三郎特意囑咐不得說出去,但有仙師傳法的消息卻仍是不脛而走,鬧得沸沸揚揚,雖有不少人心有異動,可當一聽說要往那蝠王廟去。卻又望而卻步,縮了回去。

        不過仍有一些膽大不怕事的,敢冒險往此而來。

        可古怪的是,凡是去往此廟的村人,待到第二日醒來,卻發現躺在自家床上,而昨日之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是身子骨卻比以往強健了許多。

        這消息一經傳出後,卻是引得更多人往此間前去。

        距離蝠王廟二十多里地,有一處名叫魏莊的所在,村西頭有一座四處漏風的茅屋,屋內有一名孩童正拿了小塊裁剪得齊整的棉布,為癱病在的老母細心把掛在嘴角的口涎擦去,他輕聲道:「娘親,你安心歇著,孩兒去陪佟四家的少爺讀書。」

        老婦人眼皮動了動,算是應答。

        這小童名叫魏子宏,其父早些年征發徭役,去開鑿運河,結果染疾而死,只留家中孤兒寡母。

        他尚且年幼,魏氏又癱瘓在闖,只靠鄰里宗親接濟度日,家境甚是困苦。

        當聽說有一位仙師有法子使人變得力大無窮,可敵百人,他便下決心要去拜師。

        他並未想得太多,只想那時便有一身力氣,能賺些錢來治好阿母的病,再也不愁吃穿。

        魏莊距離蝠王廟二十多里路程,對村民來說不算什麼,但對他這等孩童卻極是不易,若是孤身前去,莫說遇上人販子,匪賊,便是野狼也能將他叼了去。

        他雖只有七八歲,卻有成年人般的老練,早在數天前就與一名熟悉的行腳商人約定,湊此人販貨之時一起上路。

        此時天邊白肚微露,他怕錯過了時辰,便決定早些前去。

        先在身上揣了半隻乾餅,又去鄰家要了些燒開的水回來,倒入了葫蘆中,緊緊塞好,再找了幾塊破布過來,塞了些乾草進去,然後用麻繩把小腿綁了,跺了跺,見掉不下來,就出了門,找到了那名走貨商人,一起上了路,

        他也是懂事知趣,雖然人小,但也是幫那商人提了個籃子,兩個時辰之後,就到了鎮上。

        此處距那蝠王廟還有小五里的路程,而且子時未至,他向那行腳商人討了一小塊雄黃,告辭之後,一個人往山林中去。

        走了未有多久,他看準一棵大樹,爬上去找了一根枝葉茂密的粗壯樹幹,靠在其上休息。

        也是走得疲累的緣故,不過一會兒,他便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睡了也不知多久,忽覺有些異動,睜眼一看,卻見是一隻白毛小猴兒正睜著滴溜滾圓的眼睛,不停地推著他。

        魏子宏翻了起來,摸頭道:「小猴兒,這是你的地方麼?」

        他抬頭一看,見天色已黑,拍了拍腦袋,叫道:「啊呀不好,糟糕,莫要錯過了拜師的時辰。」

        他看了看四周,此時夜色濃重,又是荒郊野外,伸手不見五指,前方路徑也不好辨認。

        不過他卻有一樁本事,就是夜能視物,這也是他有信心來拜師的緣故。

        這時他隱隱約約看見前方一處地界中有亮光傳出,看那方向,正好是蝠王廟的去處,便趕忙從樹上爬下來,朝著那處亮光跑了過去。

        那隻白毛小猴兒忽然一跳,上了他的肩頭,魏子宏腳步頓了頓,好奇道:「小猴兒,你也是去拜師的麼?」

        白毛小猴兒吱吱叫了幾聲,不停點頭,魏子宏見它頗通靈性,生出幾分歡喜之意,摸了摸它的毛髮,只覺入手頗為柔順,道:「那便一起去吧。」

        白毛小猴兒又是叫了幾聲,魏子宏歡笑了幾聲,便任由其攀在自己身上,向前奔走。

        他常聽說此地鬧鬼,雖是壯膽而來,可也難免也是心中忐忑。

        或許他運氣好的緣故,這往日這被鄉人傳得凶險至極的地界,什麼古怪之事也未曾發生,竟是平平安安到了那蝠王廟前。

        只是遠處本還見著有亮光,可到了近前之後,卻是黑漆漆的一片,連一點聲息也不曾聽聞。

        魏子宏終究是個孩童,心中略微有些害怕,腳步了慢了許多,只是想起癱病在床的老母,轉瞬又堅定起來,走上前去,吱嘎一聲,便將老朽的廟門推開。

        他探了探腦袋,扒著門一腳踏進去,見並未有什麼動靜,便膽子大了起來,小心往裡走入,不過二十餘步,轉過了一層布幔,就見得一名閉目打坐的年輕道人坐在那處。

        他不禁睜大了眼睛,隨後醒覺過來,忙往地上一跪,用清脆童音言道:「小子魏子宏,尋道長拜師來了。」

        言罷,連連叩首。

        張衍睜開雙眼,往這小童身上看去。

        見他額前有一截留海,身體羸弱,皮膚白淨,看起來瘦瘦小小,似乎風一吹便倒,不過眼神靈動,根骨更是奇俊不凡。

        他暗忖道:「莫非便是這孩兒麼?」

        這些天來,也有十餘人找上門來拜師,只是皆不是他欲尋之人,而且根骨太差,也習不得道術,指點了幾門強身健體的法門,便打發他們回去了。

        他溫和說道:「既然是來拜師的,那便上得前來。」

        魏子宏依言走上前去。

        等他站定,張衍伸出手去,似乎要額前瀏海掀起,魏子宏頓時一陣慌張,雙手遮住,道:「道長,不可。」

        張衍放下手來,笑道:「為何不可?」

        魏子宏用雙手依舊這擋在額頭之上,認真回答道:「道長,小子這裡有古怪,旁人只消見了,便會立時暈厥過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7 04:16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4:29 編輯

第一百五十九章 命中劫難有天數
                   
        魏子宏如此一說,張衍微微一笑,也不勉強,以他的目力,根本無需掀開瀏海,就能看見其額頭之下有一道宛然如眼閉痕,這與秦掌門所當日言「三目」何其相似。

        他心中已能確定,此子必定是自己所欲尋找之人。

        他看了看魏子宏肩上那隻白猴,若無這只靈獸,一路之上替其擋下了林中野獸,怕也沒這麼容易到得此地。

        這小猴兒本是善意,但卻壞了他一番佈置。

        張衍搖了搖頭,此也是無心之舉,倒也不便深究,便屈指一彈,一枚丹藥飛出,掉在白猴兒眼前。

        誰知那小白猴兒吱吱一叫,卻是連連搖首,只是拽著魏子宏的衣服不放。

        張衍不由失笑,道:「你這畜生,倒也機靈。」

        這小白猴兒乃是這林中靈獸,看出張衍是來收徒弟的,它雖說開了靈智,但自身並無大妖血脈,若是不得指點,只化形一關就難以過去,

        丹藥雖好,但怎及跟著魏子宏,尋一個好出路呢?

        張衍不再去理會它,只對魏子宏道:「你既來你誠心來拜師,我瞧你根骨上乘,可願跟我回山修道?」

        魏子宏一怔,卻把頭低了下來,道:「道長,我,我不能隨你走。」

        張衍和顏悅色地問道:「可是有什麼為難之處?」

        魏子宏遲疑了一會兒,鼓足勇氣,大聲回答道:「我娘親癱病在床。我若走了,無人照料。」

        張衍點了點頭,道:「我輩修道之人,並非斬情絕性,你有高堂在上,自當好生照顧,我這有兩個法子予你選。其一,我傳你一門法術,只消入門,便可百病不生。力大無窮,可敵萬人,搏一個公侯萬代,不是難事;其二,我帶你和老母回得山門之中,只是山間寂寞,修道清苦,餐風飲露。眠石臥冰只是等閒之事,此二法,你可自擇之。」

        若是一心向道之人,那自是毫不猶豫選第二種,可是有心富貴之人,若貪圖那一世榮華富貴。便會選第一種。

        因魏子宏身份特殊之故,無論其作何選擇,張衍都會將其帶回門中,只是既然收作自己徒兒,他便要觀一觀其心性如何。

        魏子宏聽了之後。卻是想也不想,毫不猶豫說道:「徒兒願意擇第二種。」

        張衍奇道:「你為何選第二種?」

        魏子宏不假思索道:「老師教了徒兒法門,徒兒可侍奉母親,但傳藝之恩,離了老師,又去哪裡報答?」

        似這等質樸之言。也只有孩童方能說出,張衍聽了之後不免一聲大笑,道:「好徒兒,那你速去接了老母,今日便隨為師去吧。」

        隨即他一伸手,在其後腦之上拍了一下。

        魏子宏頓覺腦海中似乎多了無數東西,體軀之中,似乎有了無窮無盡的氣力。看著自己雙手,不由萬般驚訝,欣喜道:「老師,徒兒去去就回。」

        張衍微微頜首,對那小白猴兒看了一眼,淡淡言道:「此一路之上,我徒兒若出了什麼意外,我唯你是問。」

        那小白猴兒渾身一顫,吱吱連聲,顯是表示自己聽得明白。

        張衍心中暗忖道:「掌門曾言,這孩兒入門之前,當要受一小劫,我本擬他來此處之時多吃點苦頭,好順勢避過此劫,也省卻一些麻煩,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被這小猴兒無意攪了局,也罷,既然避不過,那便接了就是。」

        魏子宏得了張衍之助,腳下健步如飛,出了蝠王廟之後,急著向家中趕去。

        這一回,不過用了小半個時辰,就回得家門,來到床榻之前,他滿臉喜色對母親輕聲言道:「娘親,孩兒得了仙師關照,今日就要去的山門修行,這便接你同去。」

        說完之後,他便將自家母親扶起背在身後。

        魏氏雖久病在床,但好歹是個成人,魏子宏平日裡助其翻身擦拭時,也要費去好一番勁,可如今卻絲毫不覺著吃力,輕輕鬆鬆就將其背了起來,心中興奮喜悅之餘,也不免對傳授自己這等「仙法」的張衍感激涕零。

        此刻距離蝠王廟千里之外,一處深山地穴之中,一名髮插骨簪,烏袍披髮的道人面無看著手中一面破碎玉珮,皺眉不語。

        他乃是魔宗渾成教門下弟子,受了師命,被遣於此地鎮守。

        這也是一份苦差事,方圓數萬里之內,但凡師門設置的禁制陣法都歸他看守。

        方才他忽然察覺師門中傳下的一處符印黯去,只是觀其佈置,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且根本無甚大用。

        可按照門中規矩,就算那處佈置荒廢已久,卻也不能不聞不問。

        他好一陣罵罵咧咧,儘管心中極不情願,卻也只能一把把那牌符捏碎,閉目感應了片刻,知道了方位後,便甩袖一抖,祭了一道青煙出來,霎時託身而起,就往那處地界趕去。

        他這一股青煙,乃是師門所賜,是一樁飛遁秘寶,便於他方便往來,哪怕千里之地,也是瞬息即至,可他一路之上卻是悠悠蕩蕩,故意行得極慢。

        若是那毀禁之人早已離去,那他只用看上一眼,便能回轉,根本不欲多事。

        須臾到了蝠王廟前百里之外,他臉上悠閒神情一收,變得嚴肅了幾分,連連使了幾道法術,將自己身形隱匿而去,方才敢往前而去。

        如今許多魔宗弟子行事雖是肆無忌憚,雖知凡俗之間並無什麼高人,但他仍是極為小心謹慎,不敢小看來人。

        他遠遠隱在雲中觀望,見下方那股氣息極是驚人,磅礴浩大,隱隱然直衝天際,比自己修為不知高出了多少,心下一驚,暗呼道:「好險,好險。」

        若是他方才莽撞出來,豈不是正好撞在此人刀口之下?

        他又望了幾眼之後,目光之中畏懼之意更甚,他雖有飛遁密寶在身,但下方那廟中之人,至少也是化丹之境,當下便抽身欲走。

        只是正當他回首之時,無意中一瞥,卻見坡地之下,有一個小童疾步而來,背後雖背了一個人,可仍是行走如飛,不免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了幾眼之後,卻心中一動,道:「這等根骨,倒也上乘。」

        他又看了幾眼,忽然渾身一震,道:「莫不是……」一時之間顧不得其他,往前一沖,一道玄光垂下,就將其捲了上來。

        魏子宏正腳步輕快地往前而去,眼見蝠王廟遙遙在望,這時忽覺身體一輕,自己被一把撈上了雲頭,而娘親和那小白猴兒都滾落在了地上,不覺著急,驚呼了一聲,抬頭一看,卻見一個古怪道人坐在自己面前,正瞪大雙目看著自己,因其看起來就不似善類,魏子宏戒備道:「你是何人,為何捉我,快放我下去!」

        烏袍道人嘿了一聲,伸手一把就將其額前留海掀開,見其上一道如眼閉痕,頓時面露狂喜之色,差點手舞足蹈起來,連聲道:「果然是,果然是。」

        隨即得意一笑,道:「你跟我走就是了,這回撿了寶了。」

        他雖是心頭竊喜,因忌憚張衍在旁,不欲多言,正要將魏子宏捲了走。

        此時卻聽身後一聲大響,回首一望,只見一股丹煞之氣此蝠王廟廟頂掀翻,自那氣中飛出一枚劍丸,化光一閃,疾如閃電,就往他這處劈斬而來。

        「飛劍?」

        烏袍道人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冷汗涔涔而下,對方竟是劍修,莫不是少清門下?如此就算自己有飛遁秘寶在手,也是難以脫身的,哪裡還敢停留片刻,當即轉身欲逃。

        這時魏子宏也是察覺到了不對,心中一陣發急,氣血頓時上湧,額頭上一疼,其上那眼痕倏爾一睜,陡然間放出一道疾厲光華來,正好照在了烏袍道人面上。

        烏袍道人全副心神都是那飛劍之上,哪曾料到有此變化,也是猝不及防,大叫一聲,捂著雙目,如泉鮮血自指縫之中流出,這一耽擱,一道劍光正好襲至,從他頸脖之間一抹而過,頃刻間頭顱梟去,屍首掉落下來。

        烏袍道人一死,魏子宏也是從空中墜落,這時一道煙氣飛來,將他一裹,扶搖直上,眨眼到了雲頭之上。

        張衍低頭一看,一把搭住其手腕,知其並未大礙,點了點頭,又袍袖一捲,將魏氏和那小白猴兒都捲了上來,辨准了方向之後,便駕雲飛遁行去。

        魏子宏此時也是頭疼欲裂,渾身無力,只覺適才張衍予他的一身氣力頃刻間走了個乾淨。

        他平日這額上奇目睜開之時,都會覺得頭暈眼花,非要連續臥床幾日方才能緩過勁來,而適才強行用這奇目看人,更是耗損了不少元氣,過了不一會兒,便沉沉昏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多久,當他醒來之時,卻發覺自己身在半空之中,左右摸了摸,好奇之下,小心探頭往下看了看。

        張衍見狀,微微一笑,道:「徒兒,你醒了,過得前面那座山頭,便要回得山門了。」

        然而此時,他卻眼神一凝,忽見一名似是清風明月,瀟灑脫俗的道人立在雲中,對他一個稽首,高聲言道:「張師弟,你回來了,為兄已等你多時了。」

        張衍一看,竟是與他同為十大弟子之一的洛清羽,他從容不迫上前,也是一個稽首,還禮道:「不知洛師兄在此等候小弟,有何見教?」

        洛清羽呵了一聲,淡淡言道:「聽聞張師弟這些年來苦修道術,功行大進,為兄也是有一些心得,想與你討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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