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306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4 17:22
第一百七十章 貞羅盟
                   
        張衍用了三日,方才出得那山腹壑道,回到地表之上,面前出現一條泥土夯築的土路來。

        他沿著這條道路,貼地遁行五里之後,便見得一處約有千餘人騾馬集市,一股腥羶之氣撲鼻而來。

        他法力運聚雙目,向前看去,遠遠見得十數個散開分佈的聚落,小的大約數百人,大的也不過數千人。

        休看此地遠不及宋國境內州城人煙稠密,不是那等富庶繁華之所,但他仍是望見有數道靈氣自平地拔起,如筆直長煙一般,凝而不散,顯然此地亦有修道之人駐留。

        這等景象尋常人是看不見的,唯有他這等修道之士,方可瞧得清楚。

        不過他事先打聽得明白,這些人倒並非列玄教教眾,而是不願意受三宗拘束,而跑來此處的旁門散修,彼此形成了一個鬆散道盟,被人稱之為貞羅盟。

        此盟會要論勢力也是頗大,而且盟中修士人數眾多,如是合起力來,足以與三大宗門相抗衡。

        中柱洲以遮屏山為界,東側則為屏東之地,乃是三大宗門所在,人口眾多,一洲精華,泰半蝟集於此。

        而西側,則是那屏西之地,雖有那大片原野及廣袤山川,但地廣人稀,百姓皆以放牧漁獵為生,三大宗派原先視作蠻荒之地,甚少來此,是以這裡便被那些散修佔去了。

        張衍不欲與那幾名修道人照面。還要多上一番交際,因此刻意避開了去。

        出得百里之後,他便拔身上了雲頭,停下來喚出山河童子,認了一認方向後,便加快了遁速,往崑嶼方向馳去。

        如此又過得半日,他已是深入中柱洲內陸之地,自雲頭向下俯覽,大地無垠。平原之上水草豐茂,大群牛馬奔逐,冰藍湖泊點綴大地,如寶石鑲嵌,這番風景壯闊奇麗。

        只是就在此刻,他忽覺有異,止住了身形,默默細察了一番。面上不禁現出幾分詫異之色。

        他把法訣一掐,將水行真光展開,一道光華在面前鋪開。

        他功聚雙目,在內搜視了一番,卻發現那數日前被困在此間的長鬚道人及那一同捉來的力士,俱都消失不見了!

        再仔細一瞧。卻見有一隻巴掌大小,背後有數對大小翼翅,其形獰惡的怪蟲在哪裡遊蕩,不由恍然道:「原來是你在此處作祟!」

        這乃是他當日擒下的血線金蟲,自捉來後。一直困在水行真光之中,本擬過得這些時日,早已死在其中了,卻不想還好端端的活著。

        非但如此,還把他丟進真光之內的一干人等吃了個乾乾淨淨。

        得知真相之後,他也無心關注。正要把水行真光撤了,可就在此時,那金蟲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翅翼一震,化作一道金光飛了出來,它被困了許久,此刻脫出囚籠,立時來回飛走。發出吱吱嘶鳴之聲,狀其興奮。

        張衍看它飛得歡暢,笑道:「也罷,今日你既然脫身出來,也是天意如此,我也不再來捉你,由得你去吧。」

        他一甩袍袖,正欲離去,可是那金蟲卻吱吱一叫,忽然落下,攔在了前方,又圍著他轉個不停。

        張衍看出此蟲並無惡意,便道:「你還有何事?」

        那金蟲再次衝他一叫,竟然主動吐出一滴滾圓厚實的精血出來,隨後懸在他面前不動。

        張衍目射奇光,這是這頭金蟲在主動向他認主。

        他略一思忖,暗道:「這血線金蟲雖是魔宗修士於辜赦所養煉,但也是極厲害的異種飛蟲,若是對敵之時驟然放出,不定能奏得奇效,不如收了吧。」

        這等送上門來的好事,他當然不會推拒,因此不再猶豫,當即伸出手指一點,將這滴精血笑納了。

        先前那些金蟲足有成百上千,然而被困水行真光之中數十年,不得吞吃血肉,因此只能彼此之間互相吞噬,到了最後,方才留存了這麼一根獨苗。

        不過也是因禍得福,原先金蟲只能遵循本能行事,而這唯一一頭,竟也生出了幾分靈智出來。

        可它也是久不進食,原本也是奄奄一息,直到前些時日,張衍丟得那二十餘人入得真光之中,這才挽救了它一命,使得其大快朵頤地飽餐了一頓。

        眼下非但實力盡復,而且連模樣也發生了些微變化。

        張衍收了這精血之後,這頭金蟲歡叫一聲,把身後膜翅一斂,落在他的掌心之上,隨後蜷縮一團,頭尾相交,竟是一動不動了。

        看此蟲這模樣,張衍心中一動,目光微微閃動,頓時有了一個猜測。

        他笑了笑,便拿了一隻青皮葫蘆出來,啟了塞子,把其往裡一放,便收了起來,不去管它了。

        他把雙手袖一抖,重又起劍飛遁,化光飛去。

        只是他並未發現,此刻那天空之中,卻有一朵小巧紅雲飛來,一名頭梳雙螺,一身豔紅長裙的少女正藏身其中,她手中持著一面鐵鏡,正來回照著。

        這時她忽見那鏡中突然閃現過一道光華,不禁「咦」了一聲,隨後凝眸看了幾眼,神色不由一緊,嘀咕道:「師傅說這幾日要小心列玄教弟子混入屏西之地,此人道術好生古怪,莫非就是屏東來人麼?」

        她想了一想,把法訣一掐,那紅雲倏爾變化,化作一架飛舟,往上一踏,再喝了一聲,將法力催動,就趕了上來。

        張衍就算是在飛遁之中,亦是保有一份警惕之心,立時便察覺有人跟來。

        他起初並不以為意,自己起得乃是劍遁之法,其速迅快絕倫,認為至多一刻就能將身後之人甩脫。

        可是行了足有半個時辰,卻見那人仍是跟在身後。

        那飛舟狀的法器也不知是何物所制,竟能跟得上自己的劍光,心中不免有些驚訝。

        他在那裡嘖嘖稱奇,豈不知那少女卻比他更為吃驚。

        她這法器乃是貞羅盟中打造,專以用來查探消息,傳遞書信,日驅萬里不在話下。

        便是那些元嬰真人,若不起法器,也休想追趕得上,她本擬幾息之間就能趕上來,可眼前這名道人居然只憑藉一道遁光,卻令她使出全力也追不上。

        她修道至今,從未出得屏西之地,就算聽長輩和那他洲來得修士說起過飛劍之術,卻也從未當真見過,是以並不認得張衍這乃是劍遁之術,只以為是純以玄光飛遁,這如何能令她不驚駭?

        又飛遁了一會兒,她真力就有所不濟,連忙自香囊之中取出丹藥,服了一枚下去,稍加調息,精神復又振作。

        可始終追不上此人,她心中不免愁苦,暗道:「這人遁術如此厲害,我卻一人阻不住他,若是任其在飛去,不知會惹出什麼事來,還是請得門中長輩來幫忙吧。」

        她伸手一抹,又自香囊中取了一枚飛符出來,嘴中念了一道法訣,便將此符向空中一發。

        霎時之間,就有一道奇芒飛去雲巔,再在上空爆出一團緋彩流光,哪怕是烈日當空,也不能掩其光華。

        此刻距此萬里之外,正有兩名貞羅盟修士在坐在湖泊邊垂釣。

        其中一名年輕道人把魚竿一甩,只見水浪飛起,卻是釣上來一條三丈長的,嘴中滿是利齒的凶魚來。

        這年輕道人哈哈一笑,道:「丁道兄,又是我贏了。」

        旁側那道人苦笑道:「楊道兄技高一籌,丁某不如也。」

        那年輕道人得意一笑,又將魚竿一抖,把那凶魚甩了下去,道:「再來。」

        此人姓楊名秉清,原是東華洲修士,他來得中柱洲已是數十年了,昔年他曾在九魁妖王麾下做過門客,後來因得罪了蓬遠派,自忖在東華洲立不住腳,這才來到此地。

        昔年他曾在東海之上得了一本密冊,這幾十年修煉下來,如今已修至化丹一重境界,在貞羅盟中也是頗有地位。

        不過他雖是散修,也常常以自己出身東華為傲,頗是看不起此間修士,認為他們不過是依仗了本洲盛產奇靈之物,得以多煉得幾件法寶,才有得幾分本事。

        若是論那真實功行,臨陣鬥法之能,同輩之中,根本無有人能與自己相比。

        若是他在東華洲也有這般富足的修道外物,何至於躲到萬里迢迢躲至此處來?

        他旁側那丁道人似是心事重重,見手中魚兒又是脫鉤而去,便乾脆放下釣竿,言道:「楊道兄,你最近可曾聽聞,列玄教在那屏東壑道前設了法壇,說是要往此處來傳教,如是他們真來了,豈有我等活路可言?當需小心提防。」

        楊秉清不以為然,道:「丁道兄安心好了,列玄教縱然大家業大,可他們都是享慣了福的人,又哪裡會跑來這窮鄉僻壤吃苦受累?我看多半是謠傳。」

        丁道人搖頭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多加提防總是沒錯的,這方圓三萬里內,盟內皆是交給我等管束,若是出了什麼變故,也是難逃其責。」

        楊秉清不覺掃興,將魚竿一扔,道:「罷罷罷,今日便再去巡視一番,你看如何?」

        丁道人露出笑容,道:「正是如此。」

        兩人正說話間,忽然神色俱是一動,一齊往天上看出,見得那團訊光閃耀,楊秉清揚眉道:「想必是讓道兄說中了。」

        丁道人霍然站起,沉聲道:「看那訊光,應是司徒娘子所發,連她也阻之不住,想必來人功行甚高。」

        兩人對視了一眼,便不再多說,各自祭出了飛遁法器,往那訊光之處飛速趕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4 17:24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引渡金橋
                   
        遮屏山西側壑道之中,靈光翻湧,幾聲震響之後,就有數隻飛筏躍然而出。

        白可傳負手卓立在先,傲視前方,他身後則是五十餘名修士,皆是織錦道袍,高靴峨冠。

        這其中,有五人修為與他相彷彿,俱是化丹境界,而其餘四十餘人則是玄光境修士,這一股勢力,已是將列玄教宋國之內十個州郡的分壇給抽空了。

        白可傳掃視了一眼,喝道:「來人,請出『指引盤羅』,把那兩名野道人下落給我找出來。」

        當即有一名壯年修士走至寬敞之地,他取出一物,將其上蓋著的紅綢布掀了,露出一隻金銅色澤的羅盤。

        隨後點上香燭,盤膝坐下,起了法訣推算。

        不過眨眼間,他頭上青絲便變得華髮,形容枯槁,「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那羅盤之上的銅勺轉了幾轉,最後指向偏西南的方位之上。

        推算修道之人根腳極其不易,這法訣他不過起是了片刻功夫,還只是大略推斷方位,此人就已經生機耗盡,氣若游絲了。

        只是他猶自不肯閉上雙眼,而是盯著白可傳直看。

        白可傳走至他跟前,滿意點頭道:「你可放心去了,你親族之中,可選一名後輩入我教中修行。」

        這人得了這句承諾後,長長出了一口氣,面上露出欣慰笑意,再無留戀,雙目一闔。便已死去。

        白可傳手起手揮了揮。道:「來人,將他抬下去,此事處理完後,再好生安葬。」

        這時教中一名分壇壇主突然出言道:「白師兄,那兩名道人先我幾日,要想追上,著實不易,不知師兄如何安排?」

        白可傳滿是信心,深入屏西之地,他又豈能不做準備?向後環視一眼。大聲言道:「諸位師弟不必擔憂,為兄此次來,已請得老師諭令,可動用借用此間地伏神像。開引渡金橋,追索這二人。」

        聽了這話,眾人神情一鬆,再無憂心。

        「引渡金橋」乃是教中一門挪移神通,需以一座事先埋在地下的神像為依憑,從地脈中抽吸靈根菁華,能於瞬息之間,將數十人送至數千里外。

        只是請動祖師神像,需要事先焚香禮拜,行過一番法儀方可。哪怕此地並不是列玄教界內,但也不可略去了,否則便是對祖師不敬,因此俱是停下身來,分頭佈置。

        這個時候,駐守此地的貞羅盟修士也已察覺到動靜了,只是看列玄教弟子人多勢眾,不敢上前,只得發出飛書請援。

        白可傳等人根本不去理會他們,用了足有半個時辰。方才行完法儀,他將飛筏擺好,將法訣一個掐動,陡然間,一道祥光自平地衝出。飛架一道拱形天虹,這數十人縱身一躍。便隨光而去,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道虹光須臾飛去三千里,再往下一落,這行人方才現出身來,。

        白可傳招呼了幾聲,命人將地下埋藏的那尊御法神像挖出。

        這挪移之術一旦施展,這一尊神像便就再也無用了,是以其上已是靈光盡去,不復原貌了。

        底下這一干列玄教弟子將神像以帛布包裹了,小心放入玉盒之中,準備帶了回去起廟建觀,以香火供奉起來。

        處理妥當後,白可傳再度依法施為,駕馭了那金橋虹光,往西南方向追去。

        不過一刻之內,他就連續動用了不下十二尊深埋地下的祖師神像,這已是佔去了列玄教佈置的大半之數。

        只是直到此刻,他們仍是未曾追上張衍。

        此次來得眾人之中,有一人看他這般毫無顧忌的揮霍,實在心疼不過。

        此人名為尤少方,屏西之地的神像,皆是由他與自己恩師親手掩埋下去,前後用去不下三百餘年,其中還死去了不少師兄弟,付出極代價著實不小。

        撇開這些不談,這每座神像都是由萬年以上的白蒼木雕琢而成。

        此物天生便能做神兵利器,哪怕巴掌大這麼一塊,也需六十餘名化丹修士輪番以丹火祭煉,花費百年苦功,才製成了一十八座,分別埋在屏西之地下。

        這些佈置,他本是準備在關鍵時刻起作大用,可萬萬沒想到這白可傳竟然如此奢侈,眼皮也不眨一下,便用去了這麼多,便是列玄教家底再豐厚,也經不起這麼折騰。

        而且如此一來,貞羅盟必定察知他們的佈置,日後再想用得此法,那是不可能了。

        只是他不好明著反對,只好悶聲出言道:「白師兄,我等如此大的動靜,怕是貞羅盟察覺到了,不會善罷甘休。」

        白可傳手哪裡看不出他那點小心思,頗為強硬地說道:「我此來便是要讓他們看看我列玄教之威,你若是怕了,只管回去就好,

        尤少方看著他,顫聲道:「可是這般追索下去,還要何日才能追上?還要用去幾尊神像?」

        白可傳冷然看他一眼,道:「龐長老親下之命,若貽誤了此事,你擔待得起麼?」

        尤少方聽他這麼一說,也是脾氣上來,道:「此地神像乃是我師門親手佈置,豈容你如此無有節制的動用?」

        白可傳心中大怒,這是他頭次在龐長老之命下獨自領命行事,未想到此刻就有人不顧管教,心中頓時殺機萌動,暗忖是否要尋個藉口殺人立威,此時有一人突然道:「師兄,你看前面。」

        白可傳抬頭向前望去,依稀可見一道遁光在天邊一閃而逝,雖不見其貌,但極有可能是那兩名拆了分壇的野道人,他一時顧不上與尤少方糾纏。揮手大喊道:「追!」

        他故技重施。將鴻光金橋再一次駕起,躍過那道光華,落在了前方曠野之中。

        只是他們到得不過一刻,那道遁光便已出現視界之中,再過十幾息,已是逼至近前。

        白可傳不禁吃驚,暗道:「這是什麼遁法,竟是如此迅快?」

        不過他此時已看清此人形貌,正是那兩名野道人之一,冷笑一聲。帶了數人縱身飛起,攔在前方。

        張衍適才見得那氣勢驚人的虹光從頭頂越過,不過在不清楚這些人用意之前,也沒有避開的道理。這時忽見得這五十餘人橫在那裡。似乎來意不善,便把身形一止,打了一個稽首,道:「諸位道友,不知要阻止貧道去路?」

        白可傳打量了他一眼,冷聲道:「我來問你,那日可是你打破我列玄教法壇?」

        張衍目光微微閃動,原來是為了此事,沒想到這麼快便上門來了,這列玄教倒也有幾分本事。

        他坦然承認道:「不錯。那日貴教弟子辱及貧道宗門,因此不得不給個教訓。」

        白可傳臉色一沉,大喝道:「那麼我教幾位被你擄掠而去的分壇教友,現今又在何處?」

        張衍淡淡一笑,道:「早已屍骨無存。」

        白可傳不禁為之大怒,道:「你這妖道,非但敢殺我列玄教弟子,還毀屍滅跡,萬死亦不足以恕其罪!」

        這時他見周圍之人已經分散開來,將張衍包圍其中。心中一定,只覺大局在握,喊道:「動手!」

        楊秉清與那名丁道人飛遁千餘里地後,忽然前方有一道氣勢驚人的金虹飛至,剎那間落於地表之上。此光形似一橋,還隱隱有幾分神通**的氣象。

        他畢竟來此方才三十餘年。不認得這是何法門,有些驚疑不定地問道:「丁兄,你可認得這是哪家道術,怎有這般光景?」

        旁側丁道人乃是土著出身,看了幾眼之後,皺眉思索片刻,道:「看這樣子,倒像是列玄教的『引渡金橋』。」

        楊秉清一皺眉,果然是列玄教中人在搞鬼麼?他沉聲道:「事不宜遲,需快去接引司徒娘子。」

        丁道人表示同意,兩人不再遲疑,加快遁速向前行去,此刻那訊光已散,但他們早已認準方向,飛遁了不過百十里路,只見一朵形如唇瓣的精緻紅雲飛來,上方站有一女,正是他們欲要尋找的司徒蓉。

        兩人連忙趕了上去,楊秉清稽首道:「司徒娘子,前方可是那列玄教弟子?」

        司徒蓉不及多說,招手道:「二位師兄隨小妹來便知了。」

        言罷,她一扭身,在前方引路,兩人不及多想,也是跟了上去,行不出數里,就見得張衍被列玄教一眾人等包圍其中。

        楊秉清初始還神色自若,只是等看到張衍形貌時,不禁渾身一抖,嘴巴也是張開,腦中一片混亂,幾乎要叫出來,心中大聲道:「此人怎會在這裡?」

        張衍在中柱洲幾乎無人知曉,但楊秉清出身東華洲,又怎能不識?

        昔年張衍在東海之上以一敵百,他乃是親身經歷之人,早就見識過此人的厲害。

        他避入中柱洲時,便已聽說過此人已成為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這已是他仰不可及的存在,此刻見到,心頭不禁寒意大起,一把拽住丁道人,急道:「快走!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丁道人莫名其妙,但見他如此焦急,知其必有原因,因此也不抗拒,隨他飛去。

        司徒蓉見人忽然走了,不覺愕然,但是但出於穩妥著想,她不敢一人留在此處,也一起是跟了來。

        楊秉清一口氣逃得千里之外,稍覺安心,將遁速稍稍放緩。

        丁道人這時才有空出眼,不解道:「道兄這是何意?便是那列玄教再勢大,我等有」

        楊秉清心有餘悸道:「我豈是擔心列玄教,我是怕那名道人誤認我等也是列玄教中人,把你我也一起殺了啊。」

        丁道人聽他這意,不敢置信道:「道兄是說那道人?他一人豈能勝得這些列玄教弟子?」

        楊秉清搖搖頭,想起當日張衍昔日東海之上一劍縱橫來去,無人可擋,便連九魁妖王也是落敗而走,不禁嘆了一聲,道:「你怎知此人厲害?在此人劍下,我敢斷言,別說列玄教今日只得五十餘人,便是再多上一倍,也是一樣殺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5 09:21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沉斛牌

聽得楊秉清這般說話,丁道人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搖首道:「我瞧那人,也不過是化丹境界,有些本事應是不假,不然也到不來這裡,如是說能殺得過列玄教這些人,那如何可能?楊道兄可知那列玄教為首之人是誰?」

楊秉清詫異道:「是誰?」

丁道人撫著鬍鬚,慢條斯理地言道:「道友來我中柱洲未久,是以不認得此人,那是列玄教龐真人座下五徒,名為白可傳是也,此人有一件龐真人親授法寶,名為『沉斛牌』,一旦祭出之後,能放出四光四氣,對敵斗陣,從未有過失手,他敢深入我貞羅盟地界,也是有幾分底氣的。」

楊秉清見他言語之中似乎隱隱暗諷自己沒見識,不免有些不悅,不過他也知中柱洲修士因根本無有飛昇得道之人,是以對修為並不十分看重,只是一味信奉法寶,有這想法倒也實屬正常,因此他耐住性子道:「丁兄所言,那是常理,可這人確實不同,此人精擅飛劍斬殺之術,便是不用法寶,也是極其了得。」

「飛劍?劍修?」丁道人吃了一驚,臉色有些發白,下意識道:「莫非是少清派弟子?」

少清派所在之地,與中柱洲只相隔一條歲河,萬年以來,曾有數度侵入中柱洲之舉。

這時中柱洲往往需集齊一洲之力,方才與其抗衡,然而每一次都元氣大傷。引發宗派更迭。

千餘年前,乃是東華洲極盛之時,溟滄派在掌門秦清綱與其師弟卓御冥帶領之下,力壓北冥洲八大妖部,除了妖族祖庭,只下蛇、龜、鯉三部尚有幾分實力殘存。

玉霄派更是將勢力遍及南崖洲之北及南海諸島。

少清派自是不甘示弱,為了威迫中柱神州,共計遣得六十餘名弟子殺入此間,甚至曾一度殺至遮屏山腹地。

當時中柱洲所有宗派合力,依靠山勢地形。將其大半引入一方絕陣之中相鬥,方才勉強將其擊退。

此一場大戰尤為慘烈,少清派戰亡了三十餘名弟子,十餘名長老,傷動了筋骨,中柱洲修士也是死傷枕藉,十不存一,後來才有金凌宗。列玄教,清師觀這三宗崛起。

即便如此,三宗為免少清派再來攻伐,每隔一甲子,便要送上大把修道外物去往東華洲,助其弟子修行。養煉飛劍,這使得少清派在短短數百年,又重回第一大派之位。

三宗聽得東華洲有大劫將至,初時還一陣緊張,怕少清派往中柱洲避難。再行殺伐之戰,可後來打聽消息,才知是白擔心了。

少清派舉派上下,對此大劫非但不怯,反而躍躍欲試,準備與六大魔宗好生鬥上一回。暫時根本顧不上這裡,這也使得他們安下心來,依舊是放心享樂。

是以聽得張衍擅長飛劍之術,丁道人立刻就想到了少清派身上。

楊秉清忙解釋道:「此人並非少清弟子,乃是溟滄派弟子。」

丁道人聽得不是少清弟子,便放下心來,溟滄派雖是略有耳聞,但在他看來。天下間也唯有此派弟子稱得上是劍修,餘者皆不足懼。

他對楊秉清撇去一眼,道:「楊道兄,我等為貞羅盟修士,如今列玄教入我地界之中,哪裡有避開去的道理?司徒娘子適才發了訊光,想必盟中亦很快有師兄弟趕來,若是看見我等非但不作理會,還還遠躲開,那會作何想法?」

楊秉清皺起眉頭,道:「丁道兄,你莫非不信我言麼?在下絕非胡言亂語,畏難不前,而實是此人厲害不過,他若起了殺心,我等實有性命之憂。」

司徒蓉秀眸中亮光閃閃,好奇道:「楊道兄,此人當真是劍修麼?」

楊秉清正色道:「絕無虛語。」

司徒蓉神情之中竟有幾分嚮往之色,自語道:「原來那便劍遁麼?難怪如此迅快,往日裡只聽得說劍修如何厲害,卻從未見識過,那倒要去看上一看了。」

丁道人思忖了一會兒,沖楊秉清拱拱手,道:「道兄既然畏懼,那就由得丁某與司徒娘子同去,道兄留在此處便可。」

司徒蓉見楊秉清臉色微變,嫣然一笑,指了指腳下,道:「楊道兄,就算此人要殺我等,那也無妨,小妹有這『胭脂雲』飛遁青碧,哪怕飛劍也追之不上,若是還不放心,躲得遠些便是了,而且此事也不能置之不理,若是盟中長老問起此事來,我等來個一問三不知,也是不妥,道兄你說是不是?」

楊秉清細想了一回,覺得有這法寶相助,倒也可行,因此嘆了一聲,道:「好吧,就隨兩位一同回去。」

此時另一處,隨著白可傳一聲令下,那圍在四周的五名化丹修士齊皆發動,將自己得意法寶祭出,往張衍身上落來,就是那些玄光修士也是一齊動手,一時寶光亂閃,氣湧如潮。

他們本以為這一擊定可令張衍無處可逃,能一舉將他收拾了,可卻不料,那數十件法寶方才落下來,還未得到他跟前,卻忽然聽聞滔滔江海之聲,一道水光憑空捲出,如玉浪翻滾,大河衝奔,氣勢磅礴。

如今張衍太玄五行真法已成,得了凝聚法力真印之時的精氣補溢,五行真光之威更勝從前,那些玄光境修士所投法寶,被那洶湧浪潮一沖,立時捲去不見。

而那五名化丹修士所祭法寶也不過堅持了片刻,掙紮了幾下之後,便一頭落入其中,與他們斷去了心神聯繫,

待這水行真光一收,只見張衍負手立在空中,道袍隨風拂動,神情絲毫未變,而那所有來襲法寶已是被掃蕩一空。

此番景象不禁令這些個列玄教弟子驚慌萬分,不自覺地往後退去,合圍之勢立告破散。

張衍見他們陡然變得慌亂異常,神情之中更是張皇失措,進退失據,心中不免多了幾分詫異,他在東華洲與人對陣搏殺,縱然對手不敵自己,也是從未見過哪個修士一上來有這等不堪表現的。

他卻不知,這其中也是有緣故的。

中柱洲宗門幾次與少清派相鬥,無論在功法上有何長進,都不是其對手,然而有一件法寶在手,那便就不同了,哪怕一名修為低微的弟子得了一件厲害法寶,便立刻能力壓同輩。

而且中柱洲奇物靈寶數之不盡,更是不缺打造法寶之材,東華洲十大派之一的補天閣,就時常有弟子來此切磋煉器之法,

因此三宗弟子,只要有幾分修為的,幾乎人人皆有法寶在手,比之東華洲那是闊綽太多。

可以說,此洲修士大半戰力皆在繫於己身法寶之上,眼下陡然被張衍破了去,哪裡還有鬥志,立刻就亂了陣腳。

全場之中,唯有白可傳依舊鎮定,雖不知張衍那是什麼道術,但他自恃有沉斛牌在手,又有寶衣護體,根本無需懼怕。

他見得眾人散亂,暗罵一聲,正要呵斥,卻見那裡張衍把手一點,就有一道銳利寒光飛至,他萬萬沒有料到有此變故,等驚覺那飛劍之時已然晚了,只覺喉嚨一癢,伸手一摸,卻攥了一把血下來,頓時大吃一驚,如不是有寶衣在身,只這一下便可令他身首分離,不由失聲道:「你是劍修?」

張衍也是意外,適才那一道劍光他旨在試探,乃是隨手發出,並未打算傷敵,根本未曾想到此人竟然站在那處不閃不避。

他不由搖了搖頭,與敵鬥陣之時,豈有立在原地不動之理?

若是修為差得極遠那也罷了,如是修為相近,這豈不是放任對手來攻?

張衍就算有參神契功法及寶衫護體,交手之時,也是能躲則躲,很少硬捱之舉。

若是方才不是一劍,而是十六道劍光齊出,恐怕已將此人斬殺劍下了。

白可傳看出張衍乃是劍修之時,心中寒意大生,豈敢再站得如此之近,慌忙退後數十丈後。

他不敢再託大,先將法力運轉,把護身寶光催發至極限,隨後把大袖一抖,道了聲:「起!」就將那沉斛牌祭起空中。

此物一出,在空中灑下朵朵金花,似有一尊人影自其上浮現而出,此人面目雖難以辨清,卻依稀能看出與那翼崖上人有幾分相似,這人影忽然睜開雙目,放出青,紫、紅,藍四道光華,如長蛇舞動,往下絞殺而來。

在旁那五十餘名修士見得此物,竟也是臉色大變,紛紛向四周逃散開去。

那四色光華掃過之處,就有風火水雷一起噴發而出,虛空震盪,隆隆作響,餘音不絕。

白可傳面上出現吃力之色,他似是也無法全然掌握這件法寶,雷芒掃蕩之中,有一名弟子躲閃不及,被那光華及體,立時一聲慘叫,立時被打了個粉身碎骨。

張衍觀其來勢,微微一笑,道:「這還有幾分門道。」

他不慌不忙劍光一起,如電箭射去,立時將那光華甩在身後,化一道厲芒直奔白可傳面門殺去。

白可傳仍舊是不閃不避,張衍一劍劈落在護身寶光之上,震得光華震顫,卻是安然無恙。

他咬住牙,將那四色芒氣轉了過來,再度往張衍捲來。

張衍搖了搖頭,劍光一起,將這氣芒避過,幾個閃挪之後,去了百丈之外,他立在雲中,淡然言道:「你若只這幾分本事,那也無需再鬥了,貧道這便將你收了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5 09:22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劍爭雄敵俱伏

張衍要收得白可傳雖不是什麼大話,但其實也無這般容易,此語乃是看出對方身上那件寶衣需不停催動法力,方能御使,因此故意以言語相激,好使得對方露出幾分破綻來。

白可傳聽了這話,也是滿腹火氣,他自修道以來,何曾吃過這等虧?死命將那四色氣芒來回驅使,光華閃動不休,滌盪攪動,似潑水般灑將下來。

奈何張衍劍光飛遁迅疾,往往還未等那風火水雷來襲,就已到了另一邊。

圍在周圍的諸弟子雖也看出不對,但他們便是有法寶在手,也無法插手入兩人鬥法,否則一不小心就要被那沉斛牌波及,更何況如今多數人已是兩手空空,只能在一旁觀望。

白可傳見任憑自己如何使力,那四色氣芒卻怎麼落不到張衍身上,心中又驚又懼,知道再這樣下去要遭。

他與敵交戰,向來都是無往而不利,只需把這「沉斛牌」一祭,就能拿下對手,卻從未遭遇過如此窘境,法寶根本擊不中對手,那又如何取勝?

張衍見他始終守得穩妥,也不欲與其糾纏,笑了一笑,道:「待我先料理了那些看客,再來奉陪。」

把劍丸一按,分出十道燦燦劍光,把手一指,就在白可傳身側環繞遊走,雖不落下,卻是隱含威懾。

隨後他把劍芒一展,去到遠空,追至一名列玄教弟子身後,將那水行真光向下一落,就刷了一人進來,接著劍光一個跳躍,又閃到了另一側,亦是如法炮製。

幾個呼吸之間,他已是接連捉了六人去,照這般下去,用不了多時,他就能將此間之人都收拾乾淨了。

那些玄光境弟子面對他時根本毫無還手之力,紛紛向外逃竄,慘聲大叫道:「白師兄,救救我等性命。」

白可傳鐵青著臉,他萬萬沒想到,張衍根本不來理會自己,轉而去挑揀他同門下手,他幾次忍不住想動手,只是看著周圍那些個隱隱閃爍的劍丸,又按捺了下來。

經了適才那一劍後,他已是知曉,若是自己敢有妄動,一個疏忽,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飛劍就能取了自己首級去,因此面對同門被屠戮,竟是硬起心腸,生生忍住,絲毫不加以援手。

實則張衍那十道分光劍芒並無他想像中那等殺傷力,分光離合之法固然厲害,但需劍修立於一處,以心神駕馭,方能傷敵。

眼下他不過是欺白可傳不明其中底細,做個樣子而已,而後者果然也是被震懾住了。

白可傳心中不停籌謀對策,過了一會兒,他猛一抬頭,看向一處,沉聲道:「五位師弟,還不出手麼?若是等這人掃平諸位師侄,便要輪到你們了。」

那五名跟隨他而來的化丹修士此時正站於一處,他們乃是各處分壇壇主,因見他們修為較高,是以張衍並未先挑他們下手。

這五人在張衍出手之時,不自覺地靠在了一起,前後有同門相互照應,他們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也都是稍稍鎮定下來。

能在列玄教中到得他們這等地位,雖是方才被張衍收了得意法寶去,但又豈會只有一件法寶傍身?

只是見張衍道術奇異,因此都存了一些私心,想留著自己護身保命,不想再平白無故的失了去。

他們也並非蠢人,只是當局者迷,如今白可傳一說這話,他們俱是心頭一凜,立時認清了眼前形勢。

他們互相看了幾眼,有一人出聲道:「白師兄說得沒錯,此處乃是貞羅盟地界,我等絕無退路可言,不是生便是死,如今不殺了此人,難道我等還想活著回去麼?」

白可傳高聲道:「正是如此,我等唯有齊心才能出此困局。」

那先前曾與他有過齟齬的尤少方也在其中,他卻沒有什麼好臉色,此時忍不住出言譏諷道:「白可傳,你方才的威風哪裡去了?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我等豈會落到這田地?回去之後,我定要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上稟教主!」

白可傳悶哼了一聲,道:「尤少方,等到你出去之後,再說這話不遲。」

尤少方冷冷回言道:「那就不勞你白大仙師掛懷了。」

白可傳嘿了一聲,卻是再也不出聲了。

尤少方看了看前方戰局,小聲道:「這道人道術奇詭,似能收人法寶,我等不可將手中寶物同時祭出,免得重蹈覆轍,待會兒交手之時,兩人出手,兩人照應,一人在旁護持,若是法力不濟,再換得二人上去,諸位道兄看此法可好?」

另四人見他佈置雖是簡單,但倉促之間,卻也是想不出對付此等強敵的更高明的辦法了,因此都是道:「便依尤師兄之言。」

五人又粗粗合計了一番,便議定了互相之間如何配合。

他們之前只是從未與張衍這等並不仰仗法寶的修士對敵過,是以吃了個悶虧,待有了幾分經驗之後,自會改變對敵斗陣方式,下回交手便不至於這麼狼狽了,但前提是能在此番鬥法之中活著回去。

正在張衍與列玄教弟子動手之際,楊秉清與司徒蓉三人也早已折返此處,躲在遠處遙遙觀望戰局,此時三人表情各有不同。

楊秉清不禁臉頰抽搐,當年在東海之上,他也是見得這副場景,百餘人上前圍攻一人,結果反被此人殺了大敗虧輸,如今想起,仍是能感覺那一道殺機畢露的凜冽寒芒。

司徒蓉則看得美目放光,目不轉睛。

她雖是第一次見得劍修對敵,可是也能感受其中劍光飛馳,瀟灑來去的暢快之感,恨不得能立時有一枚劍丸在手,好生演練一番才好。

丁道人卻是面色凝重,緊皺眉頭,一語不發。

張衍不費什麼力氣,就把那四十餘名玄光弟子盡數掃除,他把袖一拂,扭轉劍光,又回身來戰那五名化丹修士。

尤少方見狀,高喊道:「諸位師兄還等什麼?快快出手!」

登時有二人祭出了法寶,霎時就有兩根通身皆赤,燃著熊熊烈火,三丈高下的遁樁落下。

列玄教法寶除了自己師門所傳,皆是教中賜下,是以大同小異,張衍瞧他們不似適才那樣沒頭沒腦一齊襲來,也是一笑,把肩膀一抖,玄黃擒龍大手躍出頂門,伸手一抓,一把便將那兩件法寶攥在掌心之中。

這門道術得了他真印精氣滋潤之後,威力也是水漲船高,節節攀升,如是換在過往,能抵擋法寶已是不易,更別說將其拿住了,如今卻是輕而易舉。

那發出法寶的二人見得此景,都是大驚失色,連忙起訣要將自家法寶收回來,在後面的尤少方知道不好,在後面大喊道:「快些相助兩位道兄!」

他與另一名道人一抖大袖,亦是將手中法寶祭出,俱是襲向張衍,指望能解同門之困。

哪知就在他們法寶脫手的一瞬間,張衍哈哈一聲大笑,把雙袖展開,向前一抖。

霎時間,就自他身下湧出無邊水浪,那兩件法寶根本未曾接近就被浪潮吞了下去,隨後一個奔湧,漫捲過來,尤少方等四人根本無從躲避,眨眼間就都落入水幕之中。

張衍負手回轉身時,神情古井無波,背後水光一個翻捲倒湧,如倦鳥歸林一般,徐徐投入他體內,場中此時除了白可傳一人之外,已是再無人蹤。

白可傳看得手腳冰冷,渾身發顫。

丁道人遠遠看著場中那條峻拔身影,不由問道:「楊道兄,你是說此人出身何門?」

楊秉清沉聲道:「溟滄派。」

丁道人拱了拱手,道:「此門派我雖是略有耳聞,但卻不知比之少清派如何?」

楊秉清想了一想,道:「我東華洲有十大玄門,其中以三派勢力最大,少清派只是其一,這溟滄派便是其一,勢力絲毫不弱於少清,而這人姓張名衍,乃是其門中十大弟子之一。」

見丁道人眼中露出探詢之色,他解釋道:「溟滄派十大弟子,幾乎皆是出自洞天真人門下。」

楊秉清其實並不知曉張衍真正根腳,只是為了掩飾他方才見了他即躲的膽怯之舉,是以才如此說,但若按照尋常情形來看,他這般設想也是沒錯,不算誇大。

丁道人聽得張衍出身來歷如此不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照楊秉清所言,此人在門中地位不低,那麼跑來此地,到底是為了什麼?是否也是如少清派一般,要劫奪中柱洲所產修道靈物?

他眉結深深皺起,嘆了一聲,道:「列玄教,溟滄派,實乃多事之秋。」他左右看了一眼,沉聲道:「此事絕不能等閒視之,當要如實上稟盟內長老。」

楊秉請自無不可,就在這時,他臉色突然一變,適才無意一瞥,似乎張衍有意無意朝自己這裡看了一眼,心中猛地一緊,頭上也是起了一層細密汗珠,低聲道:「道兄,我等該離去了。」

丁道人看了一眼場中,見不過半刻時間,張衍已將外圍那些人一個不留,盡數刷去,只留白可傳一個,但他卻都不認為這位列玄教高徒能夠取勝,敗亡不過是遲早之事,便道:「是該走了。」

他自問易地而處,定會殺光此間所有人,免得被列玄教知曉了去,此時正可趁著對方無暇顧及之時,抽身離去,若是再晚得幾分,怕是就走不脫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19 22:45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6 17:33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禍水東引

白可傳鬥法經驗與張衍相比不說天差地別,也是相距極遠,偏又膽子不大,被那十道分光劍影逼住後,為自身性命著想,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是他也知,這樣下去終歸不是辦法,他這護身寶衣,需無時無刻傾注法力,這才能護持身軀,根本不用張衍來動手,等到自己法力耗盡,就是落敗身亡的時候。

他本想著御使那沉斛牌盪開那十道貼身劍光,怎奈那四色氣柱往下一撞,每次雖將其磕開,可那劍芒到得外圍,只是一個兜轉,就又折了回來,根本驅之不去。

他正著急之時,目光一撇,卻見張衍已然將他同門掃平,此刻又轉了過來,正朝此處而來。

他心中不由駭懼,哪裡敢任由其接近,立時起了法訣,沉斛牌中逼出道道靈光,須臾又大了幾分,剎那間四氣合一,一道蕩漾波光如柱落下,只是此次卻不是攻向張衍,而是反將自己罩住。

得了這法寶庇佑,他心神稍稍放定,目光看向張衍,將姿態放低了幾分,勉強擠出了幾分笑容,道:「這位道長,今日之事本是一場誤會,如今你已除了我同門去,想必已是出得幾口氣,你看不如這樣,那些法寶,權且當是賠禮,你我就此罷手休戰,你看如何?」

張衍見其正全力守禦自身,因此也不過來,只是負手站在雲端,神情淡然道:「今日你來追索擒拿於我。便這麼放你回去,那豈非顯得貧道太過好欺?」

白可傳自修道以來,一直順風順水,何時這般低聲下氣過?聽得此語,心中不免羞惱,頓時忍耐不住,他捏緊了拳頭,罵道:「你這道人,休要得寸進尺,我乃是列玄教神壇弟子。祖師像前上香有我一份,我師龐裕鐘,乃是元嬰真人,你若拿我,我恩師與教中長老必不會與你幹休。」

張衍看出他已是色厲內荏,笑道:「如今你在我眼前,便是你老師修為再高上十倍,又能奈我何?」

白可傳呼吸一滯。他本是性格反覆不定之人,想及此刻處境,眼底不禁流露出幾分慌張,只是一股戾氣在胸,卻是不肯低頭,厲聲道:「你以為贏定了我不成?」

白可傳咬破舌尖。仰首向上一吐,一道精血噴出,立時染在了沉斛牌上。

此牌得了這口精血之助力,牌身倏爾一顫,放出數十道盛光彩焰。隨後竟變至十丈高下,四色光華一轉,一散,復又落下,只是其聲勢比之方才猛烈了數倍不止。

張衍哂然一笑,道:「你這法寶雖也有幾分門道。但在貧道看來,要破之卻也不難。」

也不見他怎麼作勢,只把肩膀輕輕一晃,身後就有一道青濛濛的光華升騰起,綠意無盡,生機勃發,只往上一起,就與四色光華撞在一處。只聞一聲震響。空中流芒飛散,水火風雷一齊盪開,那青色光華須臾便被削落一截去。

白可傳見他竟然正面硬撼自己這樁法寶,不禁面露大喜之色,暗道:「好個不知死活的野道人,你若一意躲避,我真個拿你無法,可你自己撞進來,且讓你看看我恩師授下法寶的厲害。」

只是他還未曾高興多久,臉色就漸漸變了。

那四色氣芒雖是如落雹而下,可隨他怎麼催發使力,卻始終不曾將那青碧光華擊潰,反觀對方,卻仿似原上之草,斷去又生,滅去又長,似是無窮無盡,生生不息一般。

張衍微微一笑,休看白可傳現下氣勢十足,似是佔了幾分優勢,可是剛不可久,只等其這一輪攻勢過去,便只能束手待斃了。

這沉斛牌雖是厲害無比,但是威力卻是由持寶者法力大小所決定,不過十幾息,白可傳就覺一陣疲憊之感襲來。

見自家法寶拿張衍無可奈何,他鬥志立時遭受重挫,心中不禁生出絕望之意,不免又是開口討饒,只是這一回,張衍卻不理不睬,只當沒有聽見。

此消彼長之下,張衍漸漸佔得上風,那一道木行真光愈發繁盛,漸漸逆沖上去。

過不了多久,這道光華猛然向上一沖,將那沉斛牌一頂,只聞轟隆一聲大響,就將其撞翻了出去,那四色芒氣頃刻消散而去。

白可傳如遭重擊,渾身猛地一顫,吐出了幾口鮮血,捂著胸脯倉皇後退。

張衍清喝一聲,一甩袖,發了一道水行真光出去,只一個捲蕩,就將其捲入其中,隨手伸手一召,將那沉斛派攝手中,放置眼前一看,發覺其竟是一件玄器,不由嘆道:「這法寶倒也奇異,只是這人法力不濟,不能盡釋其妙。」

他手掌一翻,將此寶收入囊中,隨後目光向一掃,沉吟了一會兒,把劍光一展,向東疾掠而去。

不過一刻,他就見得三個人影在前方匆匆飛遁。

楊秉清忽有所覺,他轉首向後看了一眼,不由苦笑了一聲,道:「丁道兄,不必再走了,走不脫的。」

丁道人與司徒蓉聞言,亦是向後看了一眼,面上流露出驚容,彼此看了一眼後,都是相繼將身形止住。

他們也是想得明白,此地空曠,又無本盟中人接應,對方身為劍修,想要追上自己那是極易,與其丟了面子,還不如停下身來與其好生言語,若是真要殺人滅口,那麼再鬥不遲。

他們本是心存戒備,只是出乎意料,張衍到得三人面前,卻並不如他們想像中般來勢洶洶,而是一個稽首,客氣言道:「敢問三位道友何來?」

丁道人怔了一怔,他看楊秉清二人並不接口,便上前還禮,道:「道友,有禮了,我等乃是貞羅盟中修士,因列玄教無故進入我宗地界,是以前來查看,方才見得道長神威大展,將這干人等俱都拿下,因恐貿然露面,怕為道長所不喜,因此未曾到打得招呼,還望勿怪。」

張衍露出幾分玩味之色,道:「聽道友所言,莫非貴盟與那列玄教關係不睦?」

丁道人本不好直接回答這話,但為了取信張衍,便正容回答道:「不錯!列玄教弟子向來霸道乖張,盛氣凌人,我盟弟子常深恨之,道友想必也是有所體會了。」

張衍,伸手一點,一道光華流淌而出,那白可傳便滾了出來,道:「貧道正想如何處置這人,貴盟既與此派有仇怨,那便交由貴盟處斷,你看可好?」

丁道人一怔,面色難看起來,這白可傳可是個燙手山芋,若是接了下來,那是極為不妥,可若不接,適才那番話等若白說,還有可能惹得對方起了疑心。

他猶豫了半晌,最後一咬牙,道:「好,這人便交由我等處置。」他一舉手,放出一道丹煞,將昏迷不醒的白可傳接了過來。

張衍見其收了白可傳,先是意味深長對楊秉清投去一瞥,隨後稽首道:「此事既了,那貧道便告辭了,三位,日後或再有相見之期。」

他一轉劍光,倏爾遠去,幾息之後,便就不見。

丁道人看著手中白可傳,心中憋悶無比,面上露出幾分愁苦之色,

楊秉清嘆道:「此乃禍水東引之計。」

丁道人又豈能看不出來?接了這人下來,列玄教豈能善罷甘休?最終事情到哪一步,實在不好猜測,不過方才那等形勢,他豈敢出言回絕?

司徒蓉看了白可傳幾眼,興奮道:「兩位道兄怕個什麼,依小妹看,此是好事,這白可傳闖入我等地界,而今擒獲在手,回去盟中,又怎能不記我等一功?」

丁道人卻沒有她這麼樂觀,搖頭道:「這白可傳身份不同,乃是列玄教神壇奉香弟子,此事鬧大了沒有好處,幾位長老若是存了息事寧人之心,將人送回去,再處罰我等,也是有可能的。」

司徒蓉一怔,道:「會是如此?」

楊秉清嘆道:「屏西之地雖不及屏東繁華富庶,但也算安逸,試問哪幾個長老願意與列玄教當真交惡,若是早有作為,豈會讓其欺負到地頭上來還無有動靜麼?」

楊秉清目光閃動,道:「在下倒是有一法,可免此禍,只看丁道兄,司徒娘子可否敢做了。」

丁道人看了過來,眼中帶了期待,道:「道兄請講。」

楊秉清低聲道:「只需將這白可傳殺了即可。」

丁道人怔忪了一會兒,只需殺了此人,盟中長老想要和緩兩派也是絕無可能,到了那個時候,自然也不可能為了一個死人與他們翻臉,反而還會大大褒獎他們一番。

他心中立時翻騰了起來,有些猶豫不絕。

司徒蓉倒是看得清,道:「丁師兄,這白可傳擅入你與楊師兄值守地界,捕拿此人,也是你們二人職責所在,正佔著道理呢,失手殺了,盟中誰也無法說你們不是,況且還有小妹在此,你又怕什麼?」

她這一言,立時使得丁道人下定了決心,倒並非是因為這番話,而是司徒蓉在盟中幾分背景,願意與他們站在一處,此事也多一分擔待,嘆了一聲,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此語一出,楊秉清伸手一撫,一道黑白刀氣飛出,就將白可傳頭顱斬下。

張衍辭別了這三人之後,也不去管他們如何處斷白可傳,只是按照山河童子所指,向西南飛遁,行了又有月餘,只見天雲之中,有一片烏青之色,仔細看去,竟是一方浮在半空中的懸空陸洲,不知有多少廣大,此地便是那秦掌門口中所言崑嶼了。

他看了幾眼之後,便起劍一拔,化一道虹光入雲中,直奔這陸洲而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7 19:51
第一百七十八章 灝行道宮

張衍借法遁行,劍光爍爍,上行數十餘里,闖過一片翻騰氣漩,凌駕於雲海之上,直到天色青空,頭上一道朗日光華照耀下來,方才窺得這一座巍然立雲中的陸洲真貌。

他自天中俯覽,見洲中峰壑相連,山嶺成都,地氣隆昌,遠北有一條蜿蜒山脊綿延而去,逝入天外,不見盡頭,似一怒蟒在地脈之下游動翻滾。

近南之處,亦是風景絕秀,深谷鎖霧,樹木蔥綠,虯枝老藤,如掛遮幔,翠障綠屏,清蒼千古,間中有萬瀑千流,湍勢如吼,奔湧甚疾。

此時他袍袖輕輕震了震,那魚鼓真靈轉了出來,舉目眺望,自雙眼中射出一道神光來,隨後一指前方一座山峰,道:「張師侄,此山乃地脈彙集之所,又接天連地,乃是極佳的采氣之所在。」

張衍放眼看去,見此山山形與他處不同,如似一龜仰首向天,頭在雲,尾在水,山道盤背,宛如走蛇,讚歎道:「果然是好去處。」

他把袖一振,虛虛乘風前去,行了足有一炷香,卻忽覺有異,那一方山川水陸明明相隔不遠,可看似近在眼前,可無論他怎麼走,卻都無法拉近半分,略一盤算,就知是有禁陣阻隔。

只是這陣法並非殺陣,也非迷陣,不為困人絕敵,若是他此刻掉頭就走,倒也能安然返去。

張衍從山河童子那裡得知,早年其隨前主路過此地時。便不得其門而入,因顧慮是他人宗門所在之地,是以也並未曾細究,他暗忖道:「看來此間十有八九是有主之地了。」

他正琢磨著如何入得其間,目光來回逡巡,忽然間,他神色一動,覺得這山水地勢有幾分似曾相識。

這念頭一上來,他便凝神觀望,細細看了幾遍下來。他精神一振,已是窺得其中幾分端倪。

這山水之勢,分明演化出來一個個蝕文,不但如此,其中將所含深意,便是那入陣妙法。

張衍不禁暗暗為這大手筆驚嘆,這一方陸洲如此之廣,要想在上面擺出這等地勢。非要移山倒陸的神通的不可。

他於心中暗暗推算,不過片刻,便瞭然其中變化,心中篤定下來。便按那陣門方位行進,只幾個轉動,驀然間。天地一清,似是跨過了什麼迷障般,發現自己已然踏入了這一方天地之中。

他這一來,卻是驚動了此間主人,只見一道白煙自山中飛出。到了高處,再往下一墜,如水傾灑,蔓至眼前,其上立有一名四旬道人,相貌極雅。一把美鬚及胸,身著玉蘭雲水袍,此時一臉驚訝看著張衍,稽首道:「道友自何處來?」

張衍見他踏煙而至,知其也是一名化丹修士,稽首回禮道:「貧道張衍,乃東華洲修士,雲游至此。因見此陸洲懸空在天,遂上來一觀,不想擾了道友清靜。」

「原來是東華洲來的道友。」

這道人驚嘆了一聲,道:「貧道陸果,在此洲灝行觀中修行,這裡平時也是少見外人,恰巧今日來此汲取泉水,相見也是有緣,道友不妨來我觀中一坐。」

張衍來此本是要去那坐山中採集青陽罡英,但想來也繞不開此間主人,這提議正中他下懷,因此順水推舟道:「那便叨擾道友了。」

陸果與他客套了幾句後,二人並肩而馳,朝北行去,行了有一個時辰,見得遠處有一座建於山巔的道宮,琉璃金瓦,繁木簇擁,百鳥環繞,氣象倒也宏大。

入得道宮之中,陸果將他引至大殿之上,吩咐周圍下人前去端茶,只是無論道童還是下僕,都是年歲頗大,白髮蒼蒼,耳聾目盲,他喊了幾遍,才有所反應,佝僂著背諾諾而去。

陸果不免有些尷尬,道:「讓道友見笑了,平日此處並無外客到來,貧道又忙於修行,往往一閉關便是數十年,忘了及時換幾個得力下人來。」

張衍微笑道:「道友為何不傳下幾門吐納之術,使其延壽幾年,那便免了這些煩惱了。」

修道之士動輒閉關數十上百載,是以身邊隨侍童兒,通常也會傳下吐納之術,助其長壽,若是那些運氣好的,往往還會被收入門牆,做了弟子。

陸果卻是嘆聲連連,道:「道友哪裡知道,此地之人,皆是愚鈍,難堪造就啊。」

過了一會兒,便有一名老者將茶奉上,張衍端起茶杯,品了品,倒是入口清香,飲下之後,還有一股靈氣在胸中盤繞,久久不散,當是上等好茶。

陸果這時看了張衍一眼,好奇問道:「方才在下便想請教道友,這處崑嶼,不說世外桃源,也是避絕塵俗,等閒之人入不得此間,皆因為外有大陣所阻,道友既能來得,想必也是精擅陣法一道了?」

張衍放下茶盞,笑道:「在下並不識得什麼陣法,而是這山水地勢之中,潛藏有天地文章,已是指明了去路,貧道恰巧精擅此道,因此方能來得。」

陸果驚嘆了一聲,激動站起道:「道長竟是懂得蝕文麼?」

張衍含笑點頭,道:「略懂一二。」

陸果露出了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來,他伸手入袖,取了一枚玉符出來,雙手托舉過頭,道:「請道長指教。」

張衍拿了過來,靈氣稍一運轉,就見其上浮現出一行行蝕文來,他隨意一掃,便道:「此是四句口訣,倒似是一篇開陣之法,解其不難,待我與道友寫來。」

他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一一寫下了,陸果雙目奇光大放,一瞬不瞬看了下來,這時他似是解了什麼難題一般,眉宇間似乎有股掩飾不住的興奮。大呼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他一猛抬頭,一把抓住張衍的袖子,熱切望著他道:「道長遠至,不妨在我處多住幾日,貧道還有許多疑難想要討教。」

張衍面露為難之色,道:「貧道只偶過此地,怕是……」

陸果不由一急,道:「道友,若是修道之上要需要什麼。儘管說來,只求能多留幾日。」

張衍故作沉吟,最後長嘆一聲,道:「道友盛情款款,那貧道便在此小住幾日。」

陸果大喜,拱手道:「好好,道友且小坐片刻,貧道去去便回。」

張衍笑著回禮。道:「道友請便。」

陸果辭別了張衍之後,他興沖沖奔入裡觀,沿著一條山腹內開鑿出來的甬道到了後山,過了一座玉橋,來到一處洞府前,在外大聲道:「兩位師兄可在?小弟求見。」

等了片刻,那石門分開,出來一名道童,打躬言道:「三老爺,大老爺和二老爺請你入內說話。」

陸果理了理袍服。便跨步入內,洞府之中有兩盞明珠寶燈,光華燦燦,似那白晝一般。

東西二首之上,各自盤坐著一名容貌奇異的道人。

東面那老道,貌相清奇。骨瘦如柴,眼皮耷拉,似是昏昏欲睡,一身半舊不新的素白道袍,將自己裹得極緊,外間罩了一件大氅,面前是一隻有些鏽蝕的銅爐,也不見點香。

坐於西首之人。下頜留著短髯,渾身滾胖如球,發須稀少,是以道髻只扎得細小一簇,倒似一隻小雀蹲在頭頂,笑眯眯甚是富態,他開口道:「看師弟氣色,莫非是遇上了什麼喜事了?」

陸果連連點頭,拱手道:「好叫兩位兄長得知,今日看到外間來了一位雲游道人。」

胖道人突然神色一緊,身體前傾,沉聲道:「哪裡來的?」

連那老道也是微微動容,睜眼看來。

陸果不假思索言道:「聽他所言,乃是從東華洲雲游到此。」

「東華洲來的?」

胖道人神情鬆了幾分,把身體又慢慢坐直了,又問道:「此人是何修為?」

陸果道:「與小弟一般,應也是一位凝結金丹之士。」

老道聽到只是化丹修為,便閉上雙目,言道:「既然只是路過,那三弟就款待一番,送他早日離去吧。」

胖道人也是點頭,隨後面帶埋怨之色,道:「三師弟你也是,怎可隨意放外人進來?大師兄是怎麼關照你的?幸好此人只是孤身一人,若是心存歹意之輩,豈不是引狼入室?此事下不為例。」

陸果一慌,連忙辯解道:「兩位兄長卻是錯怪小弟了,並非是小弟引他入山,而是此人自己破陣入洲的。」

胖道人頓時驚異之色,道:「這如何可能?當年我師兄弟三人,也是得了師伯指點,又窮耗數十年之功,苦研大陣,方能入主這灝行道宮,此人無人指引,怎生入得此間?」

陸果忙道:「此正是小弟要稟明兩位兄長的,此人乃是在外察看山水地勢,得那法門指引,方才至此。」

聽得此言,兩名道人都是聳然動容。

那老道手指一顫,眼中放出一道精芒,道:「如此說來,此人能讀懂蝕文?」

陸果忙不迭點頭,道:「小弟唯恐他欺我,還請他當場推演了幾句久懸未決的口訣,一試下來,方知此人確實有此道能手!」

老道沉默片刻,道:「此人現在何處?」

陸果道:「尚在殿上,若是兩位師兄允許,小弟便安排他在觀中落腳。」

老道與那胖道人眼神一碰,言道:「三弟你先去安排,我與你二師兄再商議一番。」

陸果躬身道:「是,小弟這就去。」

他興沖沖轉身去了。

看他離去,胖道人忍不住道:「師兄,此人如是當真通曉蝕文,倒是要挽留下來,我等在此處蹉跎三百餘年,還不是為了那……」

老道人卻是一伸手,阻住他的話頭,又沉吟片刻,道:「先不忙,此人來歷尚且不知,待為兄看上幾日再言……」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8 09:15
第一百七十六章 龜蛇山中藏至寶

接下來數日,陸果每有疑難,便跑去張衍處請教,他也不多做推拒,皆為其一一推演出來。

這灝行觀中雖只見得陸果一人,但張衍看得出,這人是個城府不深的,有時候一些言語並不似出自此人之口,便料定其人背後定還另有主事之人。

他試探了幾回,發現凡是自己不經意提及那座龜形山之時,陸果便會不自覺地露出緊張之色。

於是張衍心中暗忖道:「想來那龜形山對此人而言乃是十分緊要之所,是以才這般著緊,這倒有些麻煩了,魚鼓師叔曾言,以此山采氣為佳,此處與我也十分重要,需想個辦法入得此山才是。」

只是眼下他對這灝行宮底細不明,倒也不能莽撞行事。

但再這麼耗下去也是於事無補,需盡快想個主意才是。

他仔細思索了一番,覺得自己懂得蝕文,必是對陸果有大用,否則對方不必如此慇勤,那便不妨拿住這一點大做文章,以退為進,把對方主事之人逼出來,先看一看此間虛實,再作計較。

拿定主意後,他也不急著動作,而是在對方招待之下,好吃好喝耐心等了一月。

這一日,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趁陸果請教完後,開口道:「貧道攪擾道友多日,今日貧道便要離去了。」

陸果猝不及防,吃驚道:「道友,道友這就要離去了?」

張衍正色道:「正是。貧道雲游天下,便是為了尋找機緣,怎能在此間逗留不去?」

陸果這些時日已是習慣天天來請教張衍,只覺許多不通之處,只需對方一個提點,就是豁然開朗,此時正在興頭之上,怎捨得放其離去?便出言苦苦挽留。

無奈任他怎麼說,張衍都是一臉堅定,執意要走。急得陸果滿頭大汗,最後無奈,懇求道:「道友既要離去,也不急在一時,不妨再留一日,容貧道再盡一盡地主之誼可好?」

張衍拱了拱手,勉強答應道:「這段時日來,承蒙陸道友招待,那貧道就明日再走。」

陸果告辭出來,便匆匆跑到後觀,埋怨道:「大師兄,那位張衍道友要走了,小弟早說了,區區酒茶,不過是小恩小惠,怎能將此人留得下來?」

老道卻仍是安坐不動,而是問道:「師弟,你這幾日收穫可大?」

陸果拚命點頭,道:「所得匪淺。若是這位張道友再肯留得幾日,小弟必能將那第九座破了。」

老道人點了點,道:「看來此人也是有真才實學的。」他頓了頓,又問:「他這幾日可曾到別處走動,或者打聽些什麼?」

陸果苦笑道:「這些時日來,俱是小弟向他求教。這位道友從來不曾問小弟什麼,除此之外,更是足不出戶,要說有什麼算計,也是我等欲求於他啊。」

那胖道人側了測頭,湊前道:「師兄,是不是太過謹慎了?」

老道哼了一聲,道:「事涉山中重寶。再怎麼謹慎,也不為過!」

陸果急了,跺腳道:「可是此人若是走了,我等師兄弟去哪裡找一個擅長蝕文之人來?難道再等三百年不成?到那時,到那時怕我等師兄怕都成一堆枯骨了,大師兄你好糊塗啊!」

胖道人不悅,呵斥道:「三弟,怎麼和大師兄說話的?還有沒有禮數了?」

陸果把首垂下,拱手道:「大師兄,小弟一時口不擇言,萬望恕罪。」

老道擺了擺手,倒是毫不計較,笑道:「無妨,三師弟不過急切了一些,不過三師弟倒有一點也是說得不錯,再過幾百年,我等可皆要化成一堆枯骨,守著這寶山又有何用呢?無論此人是否包藏機心,事到如今,我等都只能請他來試上一試。」

陸果聞言,不由大喜,道:「師兄可要見一見這位道友?」

老道人頜首笑道:「你可請他來此,貧道親自與他一談。」

陸果極是高興,道了聲「好」,便一轉,化一道輕煙而去,急著去請張衍。

那胖道人有些奇怪,覺得剛才那話與自家師兄一向謹慎的處事風格相反,便出言道:「大師兄,是否有些草率了?」

老道人淡淡一笑,道:「二師弟放心,這些時日我遣得弟子出門打探,已查得清楚此人背景,的確不是我中柱洲修道之士,在此間毫無根基不說,且與列玄教還有幾分仇怨,我等先請他譯解蝕文,到時等破了大陣,得了山上至寶,我等再設法擒了他,送去列玄教,也算大功一件,這豈不是一舉兩得?」

胖道人不由恍然,拍著膝蓋道:「師兄好打算啊,只是為何不與三師弟明言呢?」

老道人搖頭道:「三師弟心思單純,不諳人心世故,若是露出什麼破綻來,反而不美,等事成之後,再說也是不遲。」

胖道人嘆道:「到時取了這法寶,我等便能重返屏東之地,想必師弟到時定會體諒大師兄一片苦心的。」

兩人等候了不一會兒,聽得腳步聲響,抬眼一眼,見陸果身側有一名高大英挺,雙目神光湛然的年輕道人,大袖飄飄,卓爾不群,兩人一前一後,邁入得洞府之中。

二人皆是站起,老道人一個稽首,臉上帶著和氣,道:「想必這位就是張衍張道友了,貧道端木勵,忝為灝行道宮觀主,這位乃我師弟洪安,前些時日,貧道正值閉關,不曾出來迎見道友,怠慢了。」

張衍打量了此人一眼,見這老道人身上透著一股古怪氣息,這等感覺,他當日在寒孤子身上有所感受過,心中頓時有了幾分猜測。稽首道:「端木觀主客氣了,這些時日來陸道友禮數週到,好生一番招待,貧道也是感激不盡。」

他轉過目光,再向那洪安紅還了一禮,後者也是笑臉回應。

端木勵一伸手,道:「張道友,坐。」

張衍欣然落座,四人坐下之後,端木勵呵呵一笑。道:「今日請道友來此,乃是有一事相求。」

張衍一個稽首,淡淡言道:「不敢當,端木觀主功行遠在貧道之上,還能有什麼事要求到貧道的。」

端木勵見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與洪安對視一眼,便笑道:「道友先別忙著推拒。」

他起手一點,地面之上浮起一團煙霧。裊裊升起,漸漸凝聚成一團山水形狀,卻是那崑嶼全貌,他再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座山峰,道:「道友請看。」

張衍看了一眼,眼神微凝。這山峰正是那座龜形山!

端木勵看著此山,感慨道:「不瞞道友,我師門之中,有一位前輩曾在這山中藏有數件法寶,傳聞其中還有一件真器。只是為磨礪後人恆心,是以留下三十六座陣法,凡有弟子取寶,唯有將這些陣法盡數去方可,這位前輩唯恐後人學藝不精,因此在那山水之中。以蝕文之法暗藏破陣竅要,只是我輩淺薄,不解其意,只能望而興嘆,徒呼奈何。」

聽到這裡,張衍抬眼看了看陸果,似笑非笑道:「難怪陸道友這幾日向我求教口訣之中,無一不暗含陣訣。原是如此。」

陸果面皮一紅,尷尬道:「讓道友見笑了,慚愧,慚愧。」

蝕文一道,傳自上古大能,內含天地至理,似東華洲這等萬年傳承門派,也不是人人精通,那推演之法,更是各家秘傳,敝帚自珍,從不外流。

而中柱洲宗門幾歷興衰更迭,此道早已是失傳了,如今遇到張衍,乃是他們唯一之希望。

端木勵臉色一肅,他站起身來,朝張衍鄭重一禮,道:「貧道師兄弟三人有個不情之請,道友既精通此道,不妨與我等合力,一起破了這陣法,到時必有厚報。」

洪安和陸果也是跟著站起,向著張衍一禮。

張衍面上適時現出一副為難神色來,道:「這,貧道並非三位師門中人,豈可越俎代庖?」

端木勵重重一嘆,道:「老道也知,此請太過唐突,只是此事對我師兄弟來說委實太過重要,又苦於無人相助,白白空磨了數百年,仍是不得其門而入,道友如不肯助我等,那便再無希望。」

說到這裡,他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沉聲道:「那不如這樣,如能破得這陣法,老道做主,道友可從中任選一件法寶而去,張道友,你看如何啊?」

他偷眼暗看張衍神色,見表面上似是有些意動,頓時心中暗喜,忙又向自己師弟使了個眼色過去。

洪安上前一揖,道:「張道友,如今唯有你可助我等師兄弟了,難道你要我等跪下求你不成?」

陸果也是一副可憐模樣,他倒是真心實意,口中道:「張道友……」

張衍似是捱不過三人懇求,長長嘆了一聲,道:「也罷,此事既然端木觀主懇切相求,貧道願意相助了,只有一樁礙難,三位道友如不答應,貧道寧願此刻就走。」

三人見他答應下來,都是大喜,端木勵忙道:「道友有何所需,但請說來,只要貧道師兄弟能辦到,無不應諾。」

張衍神色陡然間變得極為認真,道:「這幾日和陸道友切磋玄法,察覺到這山水之勢中雖蘊含破陣之法,但卻需與陣法相互參演,否則定然無法弄明其中細處,是以需親觀陣法,才能有的放矢。」

陸果連忙站了出來,道:「小弟可以證明,張道友此言為真,前幾日小弟請教之時,曾有幾處難關,張道友曾言,如不親見陣法,不得從旁佐證,便是有蝕文法訣在手,也無法辨明其中真意。」

端木勵沉吟有時,最後道:「道長這話,也是合理之請,如此,三師弟,請張道友移步龜蛇山,詳觀陣法……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0 10:03
第一百七十七章 窺陣心明見機巧

張衍自端木勵處告辭出來,便由陸果在前引路,領他行至那龜蛇山下,因此山有大陣鎖籠,無法飛遁,是以二人沿一條卵石鋪就的碎石小徑入山。

走不出百步遠,便見一汪清澈碧潭,有畝許大,波光粼粼,水禽棲游,悠閒自在,潭邊怪石嵯峨,綠蔭遮陽,樹木掩映中,依稀可見一處洞府隱身在後。

那洞前用六角玉磚鑲地,掃灑得極是干淨,兩扇紫木門邊站著一名小童,頗是機靈,遠遠叫了一聲,「三老爺來了。」滿是欣喜的把門推開,束手恭立一邊。

到得門前,陸果先是拍了拍那道童腦袋,隨後側身一引,客氣道:「張道友先請。」

張衍一個稽首,便邁步入內,眼前忽然光線一黯,已是入得一處洞窟之內。

這洞窟長寬有五十餘丈,頂懸鐘乳怪石,如刺似筍,滴水聲清如箏弦撥動,兩盞寶玉明燈立在左右,暈光柔和,間中有一道石階,可供四人並走,只是台階缺損處處,青苔入縫,似是荒廢經年了。

陸果後他一步走入洞中,行至身側,指著那條小徑,道:「道友請看,這條石階直通龜蛇峰巔,但途中需經三十六處陣門,昔年我門中有一位師伯來此,住了數百年,破了前八處陣法,小弟慚愧,精研了三百餘載,仍是未至那第九層上,當真是無用至極。」

說到這裡。他也是一臉羞慚之色。

他們這師兄弟三人,也就唯有他稍稍懂些陣法,但也是半通不通,加之又不能解讀蝕文,便只能耗在此處了。

這些年來,那二師兄洪安曾幾次三番提出要請外界同道前來相助破陣,可都是被大師兄端木勵給否決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支撐下去。

好在如今張衍到來,倒是給了他一線希望。

二人沿著那石階向上行去,走了百零八級台階後。腳下道路卻往洞窟之外而去,約莫又有數十步。。

張衍眼前一亮,他抬頭看去,發現自己正立在一方百丈大小的石台上,位置恰巧位於那龜蛇山山尾之上,此時天光仍顯,玄朗徹照,入目是一片峻峰秀巒。參差峭壁,岩縫中儘是團簇綠茸,頑枝韌藤。

在洞門左手十餘步外,見得又是一排石階,此路通向那第二層。

張衍方要舉步,目光一轉。卻在洞門旁發現一塊三尺來高銅牌,深深嵌入石壁之中,上面有不少文字,依稀可辨出乃是用蝕文寫就,只是看起來年代久遠。經過風雨磨蝕之後,早已模糊不清了。

陸果跟了過來,指著其解釋道:「張道友,這一至八層陣法入口處,皆有這等蝕文銅牌,便是那破陣訣竅所在。只是破陣之後,靈氣已去,早已鏽蝕不堪,小弟早年來此時,文字還算清晰,因怕其中還藏有什麼門道,散失了恐有不妥,因此另有拓錄。」

張衍點頭讚道:「陸道友心思嚴謹。做事細密,不知那些拓本現在何處?」

陸果得了張衍一句誇讚,心中覺得振奮,道:「這些拓本小弟日日放在身上,都在這裡,請道友一觀。」

他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碟,遞了過來。

張衍伸手接過,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臉上先是訝然,隨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陸果看他神情,往前一湊,好奇道:「道友可曾看出些什麼來?」

張衍卻把手腕一翻,將這一枚玉碟收入袖囊之中,笑道:「道友高看貧道了,片刻之間,又哪裡能看出什麼門道來?待回去之後,再細細揣摩,道友勿急。」

陸果誠懇拱手,深施一禮,道:「那就拜託道友了。」

一番言語之後,兩人繼續前行,這回也不停留,連過八層石階,到得第九層陣法入口之前,方才止步。

張衍見再往上去,便有靈雲遮籠山道,遙望空濛,時不時便有一陣幻彩流光閃過。。

陸果見他站得近了些,神色一變,忙將他大袖一把拽住,驚道:「張道友,不可再往裡去,這陣法端的厲害無比,小弟先前曾放得幾頭靈禽入內,只眨眼間,俱是骨肉為泥的下場啊。」

張衍微微一笑,輕輕掙脫其手,指了指前方,道:「陸道友放心,貧道只是想仔細看一看牌上所刻蝕文罷了。」

陸果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冷汗,道:「道友請慢慢看來。」

那陣門前依舊是一塊與先前所見形制相仿的銅牌,不過與前處不同,牌面上靈光氤氳,字跡宛如初刻,顯是在陣法庇佑之下。

張衍目注其上,神色微凝,沉聲道:「此間蝕文,比之方才艱深數倍不止,恐要花費時日慢慢推演了。」

陸果喟嘆了一聲,道:「此事小弟也是幫不上忙,只能勞煩道友辛苦了。」

張衍微微點頭,往地上盤膝一坐,便閉目沉思起來。

陸果見他似是已然沉浸其中,愣了愣,在原地轉了幾圈,最後便悄然退了下去。

待其腳步聲遠去,過了一會兒,張衍雙目一睜,放了一道煙氣出來,將這石台籠了,隨後自袖中將那英節魚鼓取出,橫在眼前,低語道:「師叔可在?」

青光一閃,那魚鼓真靈轉了出來,他徑直往前幾步,看著眼前那一方大陣,嘴中嘖嘖有聲。

張衍也不站起,只是言道:「請教師叔,此處可採那青陽罡英否?」

魚鼓真靈嘿嘿一笑,道:「可以一試。」

他伸手一抓,也不知從何處攝來一道清氣,徐徐在手中聚攏,最後凝出一粒米粒大小的青色玉砂。

再過得片刻,便又多了一粒,隨著時間推移,在其手中越聚越多,過得一個時辰,他手中已是聚得百數粒。

張衍盯著看了看,他目中生光,站起身來道:「此便是那青陽罡英麼?」

走至魚鼓真靈身側,伸出手來,抓了一把過來捏在掌心之中,見此物形貌晶亮剔透,碧如翡翠,光華瑩亮,但份量似飛絮輕盈,氣息稍重,就如塵屑飄搖而起,起來足有數寸高,卻又不散了去。

魚鼓真靈卻是有些不滿意,道:「此處距離那極天仍是遙遠,這罡英內蘊精氣太過稀薄,雖於你有用,但效用甚微,修行百年,你也未見得能入那元嬰境界,但若你有本事上得此山之巔,半甲子內踏破關門,倒是也不是什麼奢望。」

張衍仰首望去,神情之中自有一股堅毅之色,負手言道:「那便往頂峰上去。」

這時忽有腳步聲傳來,張衍目光一閃,把袍袖一揮,待將此間所有煙煞收攏之後,那魚鼓真靈也是一齊不見。

片刻之後,只見陸果帶得一名眉清目秀的道童走上石台,上來打了稽首,笑道:「道友推演蝕文,頗為辛勞,想是身邊無人伺候,大師兄就命小弟送一名道童前來,以供驅使,若是不合你意,小弟再去換一人來。」

張衍看了那道童一眼,見其是粉妝玉琢,看著靈秀,但是目光閃爍不定,顯是心思不純,心下不由一哂。

他哪裡能不清楚端木勵的打算,這名童兒名曰侍僕,實則是不放心自己,用來監視罷了,他笑了笑,道:「端木觀主有心了,這童兒便留下吧。」

陸果拍了拍那道童後背,道:「還不見過張道長。」

那童兒慌忙上來行禮,道:「小童鐘辛,見過道長。」

張衍淡淡應了一聲。

陸果唯恐攪擾了張衍思緒,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匆匆退去了。

待其走後,張衍把鐘辛喚至跟前,道:「我推演法門之時,你需站得遠一些,不得我命,不准到得三丈之內,否則無意中將你失手打殺,也是你自家尋死,可曾聽明白了?」

鐘辛臉色一白,急忙說道:「小童不敢,小童不敢。」

張衍擺了擺袖,道:「你且退去一旁吧。」

鐘辛急急退開數十步,到了十丈之外方才停下,小臉之上不免流露出一絲失望之色。

他其實並非是什麼伺候人的童兒,而是端木勵兩年前收的徒兒,來此除了查看張衍的動靜外,亦有找機會偷學那蝕文推演之法的心思在,可見張衍如此謹慎,頓覺希望渺茫。

張衍不去管他,只是靜下心來,推演那銅牌上所記蝕文。

不過片刻,他便看了出來,若是按照正經法門,自己要盡解其意,非要用上一年半載不可,而且得了法訣,也未必是那正道,仍需用一靈禽闖陣,驗證一番,這就更為耽擱時日了。

可以想像,後面那二十七座陣法亦是這般繁難,幸好他有殘玉相助,否則定要困頓在此了。

只是當他正要借用殘玉之時,忽然腦中之中靈光一現,似是想到了什麼。

他一個翻手,將那枚陸果交予自己的玉碟拿了出來,再細細一觀,臉上露不禁露出了幾分奇異之色。

這一至八座陣法的破解之道分開來看沒什麼,但是連起來,那便有些意思了。

只從那蝕文上來看,似是由淺入深,愈到後面愈是艱澀,若是不他這等精通此道的人來看,那是萬萬看不出來的。

若是他猜想正確,不定根本無需這般麻煩。

他想了一想,屈指一彈,星辰劍丸飛出,懸在身側,此物與他心神相連,若是自己在推演之時有人靠近,定會有所警示。

隨後他伸手入袖,握住殘玉,心神往裡一沉,耐心推演起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2-10 10:0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0 10:04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攀得巔峰煉青陽

張衍全神推演蝕文,倏忽間就是一月過去,而在殘玉之中,那便是三年有餘。

待他心神從中退出之時,胸中已是疑惑盡去。

這蝕文中所提及的,不僅有那破陣法門,更有佈陣,行陣,列陣之道。

尤為關鍵的是,此間所有法門,皆是層層引導,由簡至繁排布,前一個陣法之中所蘊變化,後一個陣法在此根基之上,又再會多演化出一種變化來,其後大陣更是以此類推。

哪怕是一個不諳陣法之輩,若是細心揣摩這三十六陣,也能在經年累月的精研之中,成為一名粗通陣理之人

張衍據此大膽推測,這位設陣前輩,恐怕是想以那法寶為引,旨在教授後輩弟子陣道法門。

可雖有了破陣法訣,要想將剩下二十七陣破去,以他眼下修為,卻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沒個二三十年,那是休想。

如是換得一個時候,他還能靜下心來,循規蹈矩,一步一步向上攀登,順便還能精研一番陣法之道。

但他來此為的是採集那青陽罡英,好及時成就元嬰,去那十六派鬥劍法會上一展鋒芒,因此是等不及這麼長久時間了。

張衍看向那處金光閃爍的陣門,略一沉吟,其實要想到得山巔,也不是沒有捷徑可走。

如今這陣法並無人主持,也即是說,其中諸般變化無從發動。只是依照陣理自行轉動。

他有法門在手,若只求自己一個人穿陣而過,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哪怕過陣時有些許錯處,跨錯了一步半步,憑藉自己護身寶衣以參神契功法,也足以抵擋一二。

不過就這麼入陣,端木勵等人發現之後,要是還有什麼後手,那便不妥了。

再尋思了一番之後,他目光一閃。已是有了主意。

手中一掐法訣,朝三尺之外一指,道了聲:「顯!」

一道霧氣過後,便有一個與他一模一樣替身顯現出來,盤膝坐於地面之上。

這真形法訣,當日也曾得了真印精氣之助,如今變化出來的替身,不但面目身形別無二致。而且還神態之間,也沒有那等死板呆滯之感,除了不能開口說話,幾與真人無異。

他自忖有了這替身在此,總能迷惑一二,等到端木勉等人發現不對時。恐怕他早已出得大陣,到得峰巔之上了。

繞著那替身再轉了一圈後,見再無破綻,他便把袖一擺,往那陣門之中一走。須臾不見。

張衍按那蝕文法訣所示,腳踏陣位,小心翼翼向山道之上邁步行進,過得半個時辰,便順利過了這處陣法,成功到得第十座大陣之前。

這處佈置與先前一般無二。陣門前依舊有嵌有一塊銅牌,上寫破陣法門。

他凝神細看了一遍,記在心頭,隨後趺坐下來,手握殘玉,默默推演起來。

三日之後,他已是瞭然過陣關竅,微微一笑。立起身來,舉步朝裡跨入。

似這般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中,已是過去三月。

此刻他已是站至最後一座陣法之前,

張衍在陣門之前負手而立,面是帶著一分凝重。

他並不急著入內,而是將破陣法訣在心中反覆推演。

他畢竟對陣法之道只是一知半解,有些地方難免出錯,在先前闖陣途中,並非是一帆風順,也有踏錯陣位之時,幸而他有寶衣玄功護持,總算一路有驚無險地闖了過來。

然而這陣法愈至後面愈難,這最後一座大陣,定是厲害異常,稍有差錯,怕就是萬劫不復,他不得不加倍謹慎。

在此反覆推演了足有十日,他不再猶豫,把袍袖一撩,抬起腳來,毅然朝陣門中行去。

走不出二十步遠,忽聞風聲驟急,尖號若哭,氣轉如刃,迎面而至,「嗤」的一聲,竟將他面頰之上割開一道裂口。

連走數十步後,便是有寶衣護體,他身上已是多了上百道傷口,再走百步,他整個人已似血人一般,那狂風愈刮愈急,似是阻他前行,幾令人懷疑,若再這麼下去,要將他剝皮拆骨而去。

若是旁人至此地步,怕要懷疑自己走錯陣位,然而他卻神色不變,面上雲淡風輕,仿若未覺,步履依舊堅定,猶自向前邁去,他此行乃是取巧過關,並不是正道,受些磨難,也在意料之中,不過只要傷不得他性命,便無關緊要。

再走數十步,那急驟之聲倏爾散去,風波已是漸漸息止,他把玄功一運,身上傷口倏爾合攏。

再抬頭時,發現自己已然跨出大陣,到了龜蛇山頂。周圍所站之地,不過五丈方圓,十步之外有一塊白色怪石,碩大無朋,無棱無角,形似一卵,上半截沒入青天之中。

他仰首望去,只見頭頂之上有一道道寒銳罡風,肆虐盤攪,來回盤旋,似是觸手可及。

他站定峰巔,喝了一聲,就將那英節魚鼓祭在空中。

這一件法寶只一出來,倏爾一震,化作一道光華,瞬間撞破罡氣,飛去天雲之上。

不過幾息,忽聞一聲雷霆怒號,驚天動地,罡風漩動,忽然割出一道裂天豁口,露出天外虛空,只見一道道疾雷狂電,如龍蛇狂舞,裹挾著無數青碧砂英,往那魚鼓之中飛聚而去。

半晌之後,忽聞叮咚一聲,似是清泉滴水,一枚湛湛青玉自那裂口處落了下來。

張衍一把接在手中,只覺觸手潤如膩脂,瑩似凝露,便是未曾吸納入體,也能感受到其中沛然莫測的驚人元氣。

且經那魚鼓一番淬煉,如今完全失去了那暴虐之性,安順平和,正堪取用。

這青陽罡英本是天外飛星散碎塵礫,因極天之上有罡風迴旋,阻其落入塵俗人間,因此便在極天之上徘徊遊蕩。

而那些聳入雲霄,高於極天的峻峰,便成了其唯一可以依附之地,再經過萬年日月星辰照耀,吸納了虛空之外那至陽至清之氣,最終淬煉而成。

中柱洲本是九洲地勢最高之處,這崑嶼龜蛇山,更是立於柱巔之上,自九洲開闢以來,便聚集了無數青陽罡英,除了那些元嬰之上的修士,卻是無人能上得此間。

那魚鼓真靈排開罡氣,忽然自豁口中現身而出,大聲道:「張師侄,這青罡陽英沾不得凡塵俗氣,快快煉化了,我再為你尋一塊來。」

張衍不再猶豫,他盤坐下來,手握青玉,行功一運,霎時間,一股至純精氣入得體內,渾身法力立時張揚鼓蕩,幾欲漲出。

如此沛然充盈的精氣,令他驚喜不已,但這心緒只是起的片刻,便被他自心中抹去,不再多想,轉而一心一意全神煉化,倏忽間,便閉絕了眼耳口鼻,只留內息一靈引渡氣機,似死還生,入定而去。

他這裡汲吸青陽罡玉,渾然不覺身外之事,而龜蛇山下,那鐘辛初時還整天監視著張衍,但見其日夜打坐,幾乎就如石像一般在那裡不動,時間久了,也是懈怠下來,先前是每日一報,而後就是一旬一報,再到後來,就是一月一報。

這一日,他正覺無趣,忽然發現面前站有一人,不覺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慌忙道:「小童見過二老爺。」

洪安「嗯」了一聲,他看了看張衍留下的那具替身,道:「這位張道友入定可曾交代過什麼?」

鐘辛低頭道:「回二老爺的話,未曾,且自入定後,至今還未曾醒轉。」

洪安揮手道:「我與張道友說幾句話,你迴避一下。」

鐘辛不敢違抗,道:「是,小的去外間等候。」

洪安小眼之中精光閃爍,他面上堆起幾分笑意,走上前去,在張衍一丈之外停下腳步,舉手一揖,道:「張道友,洪安來訪。」

張衍不言不動。

洪安詫異看了他一眼,便又說了一句,仍是沒有得到回應,躊躇了一下,試探道:「既然道友無暇,那貧道改日再來?」

他等了一會兒,見張衍還是無聲,搖了搖頭,轉身正想離去,心中卻起了些許疑心。

他腳步一頓,慢慢回過身來,在張衍臉上巡弋了一番,眼珠一轉,腳步輕挪,走到跟前,站了片刻後,他伸手出去,一搭張衍肩膀,神情陡然一變。

他面上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雙拳握緊了又鬆開,幾次之後,方才恢復常態,好似什麼也未曾發生一般走了出來,一招手,把那鐘辛喊來,囑咐道:「這位張道友推演正值緊要關頭,你無事不得打擾,否則壞了大事,哪怕你是大師兄的徒兒,我也要你的性命。」

鐘辛往地上一跪,道:「小的遵命,不敢壞了二老爺的事。」

洪安又回首望了一眼,便邁步離去,到得山外,縱身一躍,化一道長煙飛去,過不了多時,就出了崑嶼,隨後把袖一抬,一道飛符便飛去無蹤。

他咬牙道:「師兄,你也休來怪我,這寶物便是你我得了,又豈能守得住?」

那道符籙發出之後,便飛遁遠空,瞬息之間,已是跨過萬水千山,最後飛至一處青山倒映,綠水環繞的山谷之中。

轉了幾圈之後,似有人接引一般,往一處洞府之中鑽中,落入一名古稀道人之手。

這老道人鶴髮童顏,頭戴九梁冠,身著日月紫金袍,頂上一團罡雲流轉,他啟開書信一看,冷然言道:「這洪安當真無能,令他守寶也守不住,老道我倒要看看,我列玄教欲得之物,何人敢取!」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11 14:00
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有衝天龍虎意,倒海翻江還天青

張衍留下的替身畢竟隱瞞不了多久,不過兩年時間,就被親自入山查看的端木勵看出破綻來。

端木勵發現之時,也是又驚又怒,只是大陣未破,他也不知張衍究竟是離了此地,還是弄什麼其他玄虛去了。

他倒不怕張衍還藏身在此山之中,而是恐其引了外人前來,奪了這異寶去。

尤其是張衍懂得出入這崑嶼之法,委實令人坐臥不安。

他開始還吩咐弟子小心謹慎,嚴加戒備,緊守山門,只是一連十數年下來,卻是毫無動靜,這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如此又再安穩過得十餘年,這件事端木勵已不似先前那般放在心上了。

若是對方不死,又貪圖至寶,早便應該來此了,不會等到如今。

他在這裡閉門謝客,安心潛修,然則外界卻是風雲變幻。

二十餘年前,列玄教藉口貞羅盟殺戮教中弟子,起得數萬教眾,大舉殺入屏西之地,偏偏這個時候貞羅盟中自起反亂,因而這些年來幾番交手,都是節節敗退,失了大片地界,如今已然退至深山之中。

因屏西之地地域廣大,再加上清師觀與金凌宗怕列玄教勢力過於龐大,也是暗中掣肘,攻伐腳步這才放緩下來。

但誰也不知,列玄教這般大張旗鼓,明面上雖是為了侵奪修道仙家福地,但實則另有用意,為此一事。更是準備了三百餘年。

這一日,端木勵正自打坐,忽覺心中一陣煩躁,便想起上一課,忽然聽得外間似有玉磬鐘琴之聲傳來,不免詫異,沉聲道:「怎麼回事?童兒,出去看一看。」

小童領命去了,出去不久,卻又連滾帶爬跑了回來。驚慌失措地指著外間言道:「觀,觀主,山外來了好多人。」

「什麼?」端木勵猛然站起,暗忖道:「莫不是那張道人引來的不成?」口中則道:「二師弟,隨我前去看看。」

只是他叫了幾聲,卻得不到回應,這才想及,自己已是一日未曾見到其人了。便問道:「二老爺何在?」

那童兒戰戰兢兢道:「二老爺方才出山去了。」

端木勵猛得拽了一把鬍鬚,心中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對,忙道:「你速速去把三老爺喚來。」

此時崑嶼之外,虛空中密密麻麻立有千數名修士,高處一頂羅蓋之下,十幾面雲筏一字排開。一名身著日月袍的老道人坐於正中,數十名形貌各異的男女弟子,都是坐舟騎禽,乘雲駕風,伴在身後。

他身側還有一名道人。也是一般坐著,只是神情之中,多了幾分狠戾之色,看那面貌,正是白可傳之師,龐裕鐘龐真人。

這時自那崑嶼之中有一道煙氣飛出。往那老道人面前一落,一名胖道人自其中現身出來,他遠遠一揖,恭敬道:「洪安恭迎兩位真人。」

那老道人眼皮微抬,道:「洪安,那異寶可曾有失?」

洪安忙欠身道:「回稟郭真人,小的日日夜夜守在山下,不敢稍有懈怠。如今那寶貝還好生生在那龜蛇山上,只等列玄教中諸位仙師來取。」

言罷,他又對龐裕鐘討好似得躬了躬身。

郭真人擺動手中拂塵,道:「嗯,你既願祭拜我教祖,那便也算我列玄教較眾,得寶之後,回去論功行賞,少不了你一份。」

洪安大喜,立刻跪下,道:「多謝真人。」

這一陣耽擱,龐真人已經有些不耐煩,道:「還磨蹭做什麼,還不前面帶路?」

洪安諾諾起身,當先而行,帶著一眾人等入得山中,此刻正值斜陽傾灑,郭真人見滿地琪樹瑤草,山色如染,風光秀美,微微頜首道:「如此福地,正可做我教道場。」

龐裕鐘也是附和道:「師兄所言甚是,似那等庸碌之輩,哪來福氣得享這片山川?」

他們在這裡肆意評點,洪安聽得清楚,但他卻是神色自若,彷彿說得話與自己毫無半點關係,郭、龐兩名真人那些身後弟子看他背影之時,眼中便免不了露出鄙夷之色。

洪安正飛遁向前,忽然身形一頓,看著遠遠飛來的端木勵和陸果,臉色微微一變,遠遠稽首道:「大師兄!」

端木勵鐵青著臉,他強自按捺住自己心中沸騰欲起的怒氣,嘴唇有些哆嗦道:「洪安,你,你好……為何要如此做?」

陸果也是氣憤異常,眼中滿是怒意,一瞬不瞬看著這位二師兄。

洪安不敢看他們二人,低下頭去,道:「大師兄,人力有時而盡,已我等修為壽數,便是佔了這龜蛇山中這靈物,又有何用?不如早些獻了,換得數百年富貴極樂,豈不美哉?」

端木勵似是從來不曾認識他一般,盯著他死死看了好一會兒,慘笑道:「想你我同門修道數百年,我視你為手足骨肉,不想你竟然做出這等事來,竟要將門中歷代相傳的寶物拱手讓人?今日我便要代恩師清理門戶!」

他一抬手,劈手打出一道清雷,洪安大驚失色,眼見得那雷當頭落下,已是躲避不及,龐真人冷然一笑,伸手一指,那清雷還未飛至,便於半途消散而去,隨後道:「端木道友,這洪安如今已拜入我列玄教門下,乃是我教弟子,還不論到你來處置。」

端木勵看了他一眼,又往那郭真人看去,厲聲道:「郭明德,你莫非以為貧道好欺不成?若是當真拚個魚死網破,你帶來這些個弟子,又能留下幾個?」

不待郭真人開口,龐裕鐘卻嘿嘿一笑,站了出來,道:「端木勵,別以為本真人不知你的底細。若是你功行仍是完滿,我等倒還要好生躊躇一番,可你早年被那貞羅盟中歐陽虛重創後,將養了這些年,到了如今,也未曾恢復得過來,似那紙糊的一般,我師兄弟二人又豈能懼怕與你?」

端木勵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只是他也不甘心束手就擒,正要動手。只是那龐裕鐘目光一閃,卻已搶在前面,袖子微不可察的一抖,就有一塊玉板旋著飛出。

此物無光無華,去勢極其隱秘,待端木勵察知之時,已然飛到面前,正要躲避。卻見那玉板上放出一道黃芒,霎時將他罩住,他只覺身子一僵,手腳頓時不聽使喚。

那玉板這時飛至,在他額頭上輕輕一磕,便雙目一翻。失魂落魄般栽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龐裕鐘一招手,將那玉板招了回來,冷聲道:「拿來。」他身後立時有兩名弟子飛出,將其擒住。

陸果見一交手間。自己大師兄便被拿了,目眥欲裂,他伸手往袖囊中,要想取出法寶出來鬥陣。

坐在那裡的郭明德撇他一眼,只是隨意一揮袖,一道狂流捲至。就將其掀飛出去,亦有兩名弟子上來,輕鬆將他拿住。

其中有一名雲鬟彩佩的女子,笑吟吟道:「師尊,這人長得倒也俊美,不如帶回去,抽了神魂,煉作那神壇力士。」

郭明德擺了擺手。淡淡道:「你自處斷,休來問我。」

那少女高興道:「謝師傅。」

龐裕鐘命弟子將端木勵送至眼前,作了個法將其喚醒,問道:「端木道友,你可願尊我等祖師為神明?」

端木勵瞪目怒視,道:「要殺便殺,要老道我欺師滅祖,卻是不能!」

龐裕鐘再勸幾句,端木勵兀自喝罵不休,他耐心已是磨盡,冷聲道:「冥頑不靈,那留你已是無用!」

他起一指,倏爾點在其眉心上,端木勵身軀一顫,頃刻間就已死去。

這二人一去,崑嶼中便再也無有阻攔之人,

郭明德看向遠處,指著一處奇形山巒,言道:「洪安,此處可是就那異寶藏身之地?」

洪安見自己大師兄在二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不免慶幸自己先前選擇,臉上帶著些許討好之意,道:「郭真人慧眼如炬,此正是那龜蛇山,那異寶正在那山中。」

郭明德撫鬚點頭,道:「你昔年那信中曾說,似有一人入得陣中?」

洪安臉色微微變了變,忙垂首道:「確實如此,當日小人唯恐有失,因此不得已才發來飛書,只是這些年過去了,也未曾見得有什麼動靜,想必不是走了,便是早已死了。」

郭明德轉過首,對龐裕鐘言道:「聽聞此人非但滅了我教一處分壇,還殺了龐師弟一個弟子?」

龐裕鐘冷哼了一聲,道:「師弟我此來正是為了這人,若是此人已亡,那便罷休,若是還在,定要將他魂魄拘來,置於神壇之上,永世收刑難之苦。」

郭明德道:「洪安,你且前面引路,帶我師兄弟二人前去山中觀陣。」

洪安一個彎腰,道:「是,兩位真人請隨小人來。」

龜蛇山巔。

張衍已是在此坐了二十八載歲月了。

這些年來,他吸納了不下千枚青陽罡玉,用以溫養內丹。

仍而他那一品金丹似是無底深洞一般,無論來得多少精氣,都是吞噬一空,如今他手中又是一枚青陽罡玉煉化而去,成了一堆灰白粉末。

他睜開雙目,正要再祭魚鼓,取那青陽罡玉下來,然而這個時候,腹下金丹忽然一個輕顫,隨之周身竅穴亦是跟著跳動。

他眼神不由一凝,連忙坐定,不敢妄動。

這是精氣已飽吸到了極致,轉而發生蛻變的前兆。

他隱隱感覺到,那成嬰時機似是已至。便把定心神持定,緩緩吐息,也不去擾了其中變化,任其自然。

又過片刻,忽有身軀之中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動,先是細不可察,再是如溪泉泊泊流淌,繼而越來越強,越來越巨,似是江河奔流,百川匯海之力。

這力量起到極點之時,他身軀一震,只覺一股無法抵擋的巨力爆發出來,腦中轟的一聲,腹下金丹驟然破碎,但聞一聲響徹崑島的震天大響,一道清氣自下升騰而起,蘧然衝出頂門,其勇烈之勢,竟將那極天罡氣撞了一個窟窿出來。

那股清氣衝至極天之上,去了足有百十里方才停下,隨後倏爾一個顫動,轟然向外開散,便自那無盡光明之中,現出一尊丈許高的金身元嬰來。

這尊元嬰立於虛空之中,足踏祥雲,身浴百丈金光,五色光氣在背後輪轉更替,耀芒閃爍,瑞彩流溢,更有百道靈光於其身側環繞遊走,似那流螢飛星,漫天飛舞。

這元嬰一現,龜蛇山巔一片金光灑散,半邊天空俱被照亮,千萬輝芒,徹照群山,曦光大放,如日臨塵,聲勢一時無量,哪怕是千里之外,亦能遙望得見崑嶼上有一道虹霞映天。

這般大的陣仗,便是那郭明德和龐裕鐘兩名真人見得此景,也是相顧駭然,不由停住了腳步。

張衍此時只覺渾身法力暴漲,似是手足一個舉動,便能演出煊赫威能,他心意一動,那元嬰便起手一指,轟然一聲,一道紫色雷芒自極天之上落下,落於龜蛇山中,一氣穿破二十七陣,餘勢猶自不減,出陣去了百十丈外,方才徐徐散去。

張衍微微一笑,振衣而起,口中吟唱道:「陰陽兩氣參性命,精元藏胸演五行,神意巍然攀山嶺,擎天柱裡煉罡英,九霄雲中鳴劍音,掃蕩妖氛滌氣淨,心有衝天龍虎意,倒海翻江還天青!」

他將那鼓蕩內氣一一收束,隨即那頂門之上清氣一落,元嬰便自回了體內,再一捲袖,將那山巔怪石收了,再舉步向外輕輕一踏,竟是於瞬間挪去千丈之外,眨眼便自至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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