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307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7 04:18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4:31 編輯

第一百六十章 青平涵煙陣
                   
        張衍與洛清羽平日裡少有往來,可如今後者卻突然來得面前討教,他知曉這其中必有緣故,而能令其親身來此,這背後之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慾出了。

        他不禁揣測,這不定就是秦掌門允諾自己借用那浮游天宮一事,惹得哪位真人出手了。

        洛清羽雖言語之中說得乃是切磋,但他已能想像的到,若是此一局敗於此人之手,對方之師定會向掌門進言,言及自己並無入浮游天宮修行的資格。

        至於避而不戰,更不是什麼好選擇。

        洛清羽堵在他前往昭幽天池的必經之路上,他要是繞了過去,倒也可以,可如此一來,那便是示弱之舉,不但有損自家聲望,且還會讓門中師長看輕,那背後之人更有理由借此發難,壞了他的好事。

        今日對方既然已經出招,那他唯有見招拆招,出手應對,斷無退縮之理。

        張衍不動聲色抬起手,在魏子宏頭之上一拂,一道清氣遮了那眼痕去,隨後輕輕一推,分出一團流雲,將其推了出去,出言囑咐道:「徒兒,為師有些事要料理,你帶著你母,且去一旁等候。」

        魏子宏被那雲煙一裹,霎時出去百丈之外。

        洛清羽隨意看了一眼,道:「這童兒倒也是好根骨,是師弟新收的徒兒麼?」

        張衍淡然一笑,道:「此去凡俗間走了一遭,不想覓得一名佳徒,也是運氣。」

        若是拋開魏子宏那額上之目不提,似這他般資質,在九城陸洲之中也有不少,因此洛清羽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再費心留意,轉而目注張衍。

        他正色道:「當日大比之上,未曾與張師弟交手誠為憾事,不過你我份屬同門,廝殺拚鬥,未免傷了彼此和氣不妨如此,為兄這裡有一副青平涵煙陣圖,乃我多年煉製所成,本欲在十六派鬥劍之上一展其威,會一會諸派高人,現如今,卻要先請張師弟指點一二了。」

        張衍神情不變,一個稽首道:「正要領教師兄高明。」

        洛清羽點了點頭,他清喝一聲,一起法訣,就將一副陣圖擺在腳下,立於兩人之間。

        此圖須臾擴展出去數里,將上下天地一齊籠入其間,隨後蘧然一震,牽動靈機,放出無數清光瑞氣,倏爾奏響奇樂音色妙曼古雅如清泉流淌浸潤入心。

        張衍凝神看去,只見其如畫卷展開其中山水相連,天地如洗,碧空澄淨雖只能窺見一角,但卻也能看出內中暗含無窮玄妙。

        洛清羽劍眉揚起,伸手一引,高聲道:「張師弟,請!」

        也是由於同門之故,他方才客氣請張衍入陣,若是對敵交手,他只需在鬥陣之時祭了出來,如是事先並無防備之人,根本無從躲閃,頃刻間便會被他拖入陣圖之中。

        張衍微微一笑,大袖一擺,灑然入陣。

        這陣圖底細不明,貿然入內,不得破法,很能破開陣去,若是萬一失陷其中,雖不至於如何,但也是大丟臉面,不過他有所依仗,是以怡然不懼,洛清羽看他入陣之時毫無猶豫之色,也是暗中一聲讚歎,道:「張師弟這心性,果真是個修道種子。」

        他此次奉師命前來,要與張衍比鬥一番,但此來之前,顏真人又暗中吩咐於他,叮囑其無需做得太過,只消做做樣子即可,勝也可,敗也無謂。

        他暗中揣摩師意,自己老是因是不想太過得罪張衍背後彭真人,因此思來想去,遂決定以陣圖相會。

        張衍一入陣中,就見面前景象為之一變。

        放眼望去,只見一片綿延山嶺,重疊錯落,似是望之無盡,一座座排布成玄奧陣勢,每一座山頭之上,皆有一桿幡旗,那幡旗一個晃動,就勾動千重青煙,萬里雷雲,狂嘯呼捲,揚塵蔽日,見得生人進來,那青風霎時捲來。

        張衍心意一動,放出三尺護身寶光,將其擋在外側,然而那青風似是利刃一般,眨眼就削去了一層,見其這般銳利,他也是微微吃驚。

        洛清羽此時也自入了陣圖之中,他從那高處青風中探出身影來,朗聲道:「張師弟,我這陣中,操演的乃是『清機風雷儀法」我知你身懷紫霄神雷之術,今日便來看看,是我這養煉出來的雷法厲害,還是你修煉的紫霄神雷厲害。」

        這風雷儀法,需用五功之一的《青靈顯化元微法》催動,再借陣峰相助,方能生生不息,無有斷絕。

        這陣圖之中的陣峰並非幻象生成,而是洛清羽採集天地精粹,萬年元木,耗盡心血一一煉化出來。

        這百餘年中,他也不過祭煉出三十六座,一經催動,就能與自身功法相互呼應,引發風雷傷敵。

        他方才言語之中提及欲在十六派鬥劍之時用出此圖,這也並非虛語,心中的確有此打算,不過眼下這「青平涵煙陣圖」尚未煉至完滿境地,不過粗粗煉成,若是這陣中有三百六十座陣峰,其威力能提升至不可思議之境地,以一敵百,也是不在話下。

        張衍大笑一聲,回應道:「既然洛師兄有興,小弟定當奉陪。」

        他伸手一指,霎時霹靂作響,一道紫芒閃現,如蛇狂舞,橫裂長空,疾衝而來。

        洛清羽一聲喝,忙起法訣一引,三十六桿幡旗一振,齊上各有一道清氣匯聚,盤纏一處,霎時風雲相匯,雷電交加,化作一道道清芒自天際劈落,與那紫電撞在一處,霎時間,只聞一聲雙耳欲聾的大響,引得陣中群山皆響。

        只是紫霄神雷威力無窮,不愧是溟滄派中排名第二的神通,哪怕張衍只是練至小成,還不算精熟,也是霸道狂猛之極,青色風雷方才迎上,便一觸即潰。

        洛清羽眼中略現驚色,暗忖道:「如今張師弟尚未凝聚法力真印,這紫霄神雷之威已是如此厲害,若是等他到突破到了化丹三重,那豈非更加難以對付?難怪老師與朱真人要我此時便就前來。」

        他淡淡一笑,又繼續把青雷催動。適才表面上看去是張衍佔了上風,但這清機風雷乃是借助陣圖法寶所施展,洛清羽自身所耗甚少,若是尋不出破陣之法,在無窮無盡的雷法之下,縱然張衍丹成一品,後力綿長,卻也經不起如此消損。

        洛清羽自信,自己只需耐心操演,時間一長,必能佔得勝局。

        張衍將寶衣護身精芒撐起,放出絲絲毫光,抵住那道道風雷,緩緩遊目四顧,適才他看得清楚,洛清羽所施風雷,全是憑了那些峰頭之上的幡旗借力,若是能將其一一拔去,那麼此陣圖便也無甚威能了。

        有了對策之後,他當下起劍一縱,化芒飛遁,破空斬氣,視那刮骨青風如同無物,瞬息之間,就到了一座峰頭之上。

        他於上空轉了一圈,將其上有團團風雷相護,不是尋常手段能破,便起指向下一點,一道雷芒激射而下,轟隆一聲,就將這面幡旗毀去,隨即劍光一個撥轉,又往下一處飛去。

        不過一刻時間,他便接連毀去了十數面幡旗。

        洛清羽藏於青風之中,神情淡然,看著張衍動作,卻並不出手阻止。

        如要破陣,的確非要一一除去山頭幡旗不可,但他這陣圖非同一般,非但陣中有陣,還有一件玄器鎮壓其中,此物名為「定坤珠」雖不能傷敵,但卻能鎮住氣機,自行演化陣法,每攻破一座陣頭,它便會在後生出一座。

        破陣之人除非能將這陣法一口氣全數除去,否則斷無破陣可能,若是按部就班而來,遲早力竭而死了。

        張衍連飛遁迅捷,又過得一刻,便將那三十六峰俱都攻破。

        然而此時,洛清羽輕卻起法訣,一個運轉,眨眼之間,又有三十六面幡旗自峰頭之上生出,又如先前一般。

        他輕輕一笑,雙手負後,道:「張師弟,你不要再徒費氣力了,為兄勸告你一句,你若答應不去那浮游天宮修行,為兄便開了陣門,放你出去,保證今日之事絕無第三人知曉,你看如何?」

        他等了一會兒,只聽雷芒之中有聲音回應道:「洛師兄未免太小看於我,方才所為,不過驗證小弟心中所想,這區區一面陣圖,要破之又有何難?」

        洛清羽搖了搖頭,只以為他嘴硬,不過張衍既然不肯答應自己的條件,那便絕無放手的道理了。

        他神色轉冷,連連催動法訣,發動風雷,心中道:「稍候待張師弟力竭,我便攜了這陣圖放在汲泉峰上,過個十天半月,再放張師弟出去,看他還有何臉面再去那浮游宮修行!」

        這陣圖自成天地,把人困上數年也是輕而易舉,張衍若是被困其中,洛清羽雖不會傷他,但這消息一旦傳出,便是之後出得此陣,又豈有臉面再去浮游天宮?

        就在洛清羽自以為勝券在握之時,卻見底下有數十點赤光飛出,此物大小不一,有些細小如米粒,有些大如魚眼,看起來有些眼熟,待他反應過來是何物時,不覺悚然一驚,大叫一聲,道:「赤雷珠?不好!」

        他待要收起陣圖,但為時已晚,只聽得轟轟發發一陣大響,似乎天地塌陷,眼前景像一變,自己已然身在陣外。

        張衍立在不遠之處,對他一個稽首,道:「洛師兄,承讓了。」

        言罷,把袖一擺,捲了魏子宏母子二人過來,便飄然而去。

        洛清羽怔然看著他遠去,又看了看手中那已缺去一角的陣圖,不免搖頭苦笑,默然無語。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7 04:18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羅天袖
                   
        張衍擺脫了洛清羽後,繼續向前,可行進不遠,前方卻又見得一人,阻住去路。

        此人相貌奇異,目生四瞳,鼻直口方,頭戴一頂混元冠,兩袖寬大,腳踏一團翻滾飄搖的濃雲,臉容之上神情寡淡,正是十大弟子之一的莊不凡。

        看見此人,張衍雙眉一揚,並不覺得意外,洛清羽能尋藉口出面與他交手,那麼莊不凡來此,也就毫不稀奇了,他哂笑道:「莊師兄也來要稱量於我麼?」

        莊不凡冷聲言道:「不想張師弟你能過了洛師弟那一關,也算你本事了得,不必多言,你若能從我神通大法之下過去,我轉頭就走,將來浮游天宮也由得你去。」

        他話音一落,不待張衍回答,就把右袖一舒,自那袖口之飛出一道黃氣,出來之後,倏忽一散,霎時塵沙大起,風雲變色,滾滾黃煙漫捲上來。

        張衍反應也快,不待那黃煙過來,飛劍便化光飛出,護住身形,就要飛遁出去。

        然而方至雲中,卻發現那濁煙竟似籠住了一片天地,根本衝不出去。

        莊不凡把袖一個搖晃,那黃煙衝奔下來,甫一及體,張衍就覺一股無法抗拒之力把自己拿住,隨即一陣頭重腳輕,顛倒過來,便身不由主往那袖中投去。

        眼見得就要被圈入那袖中,他也不肯坐以待斃,忙把起訣施展,抖手一甩,只聞霹靂聲響,似旱天驚雷,一道紫霄神雷裂空而出,悍然落在那濃雲黃煙之上。

        此神通果有無儔之威,一個擊撞。便將這其轟然震散。

        但莊不凡似是早已料到,冷笑一聲,立時撤了右袖,再把左袖一展。那大袖迎風一抖,似一滴濃墨化入水中,絲縷不斷,向外翻騰,越展越巨,眨眼間擴出去數里之地,似烏雲黑幕,遮天蔽日而來。

        這大羅天袖。練到極處時,能攝九山,拿四海,搬星挪月。先前那一擊只為牽制張衍。使其不能順利脫身,這回方是真正出手。

        只見其籠將下來,立時阻絕上下四方去路,令張衍避無可避。須臾便裹入了圈中。

        張衍見狀,連發數道紫霄神雷,想要將其震開,可儘管轟雷陣陣,鳴聲不絕,但卻如石沉大海。不起浪花,不過須臾功夫,整個人被那鋪天蓋地的濁氣捲起,沒入袖中不見。

        莊不凡面無表情,把袖一收一拂,單手往背後一負。踏起雲頭,往天際中去。

        張衍雖被裝入袖中。但神智仍是清醒。他睜目四顧,只見自己陷入了一片渾噩天地之中,有無數翻滾黃濁之氣將他捆縛如繭,渾身法力也似是被拘拿攝住,運轉之下,只覺艱澀沉滯,難以提馭,

        若是他人陷入此境,怕是早已無計可施了,然而張衍練就不少神通奇術,絕不至無法可想。

        他冷然一笑,雙目之中暴起一抹精芒,玄功一運,便自他身後衝出一道青濛濛的光華來,這一道光華抵住那黃煙,就自內綻放出無窮生發之力,這股力似春來萬物復甦,萌動勃發,將那黃煙一點一點向外擠開,到那堪堪將破之時,他舌綻春雷,大喝一聲,猛然向外一撐,只聞轟隆一聲大響,竟是震破煙氣,脫身而出。

        莊不凡收了張衍,正飛渡重雲,往門中而去,忽然手臂一震,猝不及防下,頓時在雲上一個踉蹌,抬袖一看,竟是破開了一個大口子,不禁露神色一變,抬首一看,只見張衍站在百丈之外,對他遙遙拱手,揚聲道:「莊師兄,多謝你送我一程,告辭!」

        言畢,他把劍芒一起,攜了魏氏母子飛去,瞬息之間,便消逝天邊。

        莊不凡冷著臉望他遠走不見,也是無可奈何,悶悶哼了一聲,腳下一踏,轉身離去。

        張衍此番回轉,再也無人阻攔,劍光騰霄,疾飛如電,順利到得昭幽天池。

        到得洞府之前,他散了身上遁光,先命魏子宏服下兩粒藥丸,用以抵禦昭幽天池府中寒氣,待他們化開藥力之後,便袍袖一捲,把二人帶至主府之中。

        入了十二重宮闕之後,張衍在玉榻之上坐定,把魏子宏喚至身前,又遞出一瓶丹藥,道:「你母癱臥在床有年,此瓶丹藥,命為續氣散,能貫通氣血,舒經活脈,去污化濁,你記著每日早晚給你母服上一枚,百日之後,便能走動,與那常人無異了。」

        魏子宏驚喜萬分,感激涕零地跪伏在地,言道:「老師大恩,弟子萬死難報。」

        他人不知魏子宏親母癱病何來,張衍卻很是清楚,魏氏應是被其額上三目神光所傷,方才如此,不過有他丹藥調理,護身保命,日後當可無虞,他又關照道:「為師先傳你一道法訣,你記下之後,好生回去修行吧。」

        魏子宏跪下叩首,連聲稱是。

        張衍屈指一彈,發了一道符籙出去,不過片刻,劉雁依便到得殿上,揖禮道:「恩師相召弟子,不知何事吩咐?」

        張衍指著劉雁依,對魏子宏言道:「此是你大師姐,你修行上若有不明之處,可求教於她。」

        魏子宏連忙對劉雁依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大聲道:「子宏見過大師姐。」

        劉雁依將他一攙,柔聲道:「師弟請起,在你之上,共有五位師姐妹,我便喚你一聲六師弟了,能拜在恩師門下,那是你的福氣,日後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負了恩師一番期許。」

        魏子宏初入門中,面對大師姐,唯有諾諾稱是。

        劉雁依見他拘謹,微笑一下,便也不再多言。

        張衍點了點頭,如今門下弟子只得幾名,為數不多,他若得閒暇,還會出言指點幾句,但隨著日後修為逐漸高深,弟子定也不會少了,他不會再事必躬親,似傳授入門心法這等事,只會讓門中修為高深的弟子代勞。

        而且如今他為下院掌院,如是遇上那合適的,收作記名弟子之後,送去下院修行即可,若是當真出色,定會從中脫穎而出,那時再傳授真法不遲。

        不過魏子宏卻是個例外,此子將來是要接掌瑤陰派道統之人,是以無需按照此路子來,待得將來開脈之後,張衍便會帶得其去見掌門真人,接了傳承五寶過來,隨後方能再行安排具體修行事宜。

        張衍又交代了一番,便命商裳過來,帶魏子宏母子二人離去,安排歇息之地。

        他把劉雁依單獨留下,道:「五年後門中大比,為師不欲前往,若是霍師兄遣人來問,你便說我閉關參悟玄功即可,為師此番閉關,用時長久,你等需謹守門戶,不可隨意外出,雁依你身為大弟子,府內一切事宜便由你主持,如是遇上拿不定主意的,可與羅娘子商議,必要之時,還可請盧真人出手相助。」

        劉雁依肅容道:「是,徒兒記下了。」

        張衍囑咐完後,便命她退下,隨後提筆而起,寫了三封飛書,分別發向守名宮,丹鼎院及那蒼梧山下院。

        如今下院之事,有他新立規矩在前,又有三名執事代為執掌,應是無慮,而此次閉關,他自忖所費時日不短,因此彭真人和周崇舉那處卻需提前交代一聲。

        幾件事情處理完後,他尋思還有什麼遺漏,念頭一轉,卻自深心之中浮起一事來,不由搖了搖頭,暗道:「差點將此事忘了,卻需關照一聲。」

        當日他開脈之時,雖是得了貝珠之助,但為了遮掩,曾托一名韓氏小宗門下,假意借那玉液華池一用。

        他當年曾承諾過,以兩甲子為期,若是其門中有出色弟子,可引入自家門下修行。

        今日又收得一名徒兒,他也順帶想起了此事。

        不過他這次閉關若是一切順遂,便又需去浮游天宮修行,怕無暇顧及此事,若是此韓氏弟子找上門來,倒也不能失了信諾。

        因此思索了一番,又寫了一封書信,發往盧媚娘處。

        今朝為多事之秋,他儘量不令門下弟子外出行走,而此女為元嬰真人,便是出府,也無甚大礙,此事交給她去辦,當可放心。

        書信發出之後,他默坐片刻,調了調心氣,起身往小壺鏡中去。

        踏步入得這方天地之後,他飛身一縱,至那竹樓之中坐下,抬手一揮,飛出兩隻玉瓶來,一左一右擺在榻前,正是劉雁依尋來的那金,火二氣。

        張衍目注片刻,手一指,那盛放庚辛金精氣的玉瓶一顫,啟開瓶塞,那一道犀利金氣本是蜷縮在內,陡然失了鎮壓,哪裡待得住,一道光氣筆直衝起,似要貫破竹樓而去。

        他不慌不忙,張嘴一吐,登時就有一道皚皚如雪的煙氣飛出,將那金氣裹住,憑其如何掙扎,也脫不出去,他稍作引動,吸了其中一縷入得腹中。

        隨後他伸手一點,那丹煞向下一壓,就把餘下精氣鎮壓入瓶,手腕一番,瓶塞一躍,又重新封好,那玉瓶連連晃了幾晃,這才不動。

        這五行精氣之中,金氣鋒銳,火氣躁烈,這二氣最是難以馴服,尤其是這金氣,不易束縛,煉化過程之中,一個不慎,便會飛去無蹤。

        索性張衍已練成三種真光,不是生手,早已駕輕就熟,順順當當將這縷金氣降伏。

        接下來,只需按部就班,照那法訣煉化精氣即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7 04:19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7 04:38 編輯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功初成 化丹三重
                   
        張衍這一閉關,匆匆一晃,就是十七年過去。

        這一日,自小壺鏡中驚起隆隆滾石之音,似天邊擂鼓,轟鳴大響。

        張衍趺坐玉榻,五心朝天,身上氣機翻騰,丹煞似煙,滾滾而出,漫浸竹樓,再往外散去,滿佈這方天地之間,不過須臾,他整個人似就被濃雲裹住,勉強可辨得形貌身影。

        隨後自那霧靄濃雲之中閃耀出道道流華,先是一道鎏金也似的暈光,只一閃現間,便放出森森銳氣,斬破竹樓,射去百丈之外,那撕空裂氣之聲,芒氣拖曳,寒光徹地映天,好一會兒方才不見。

        這金光斂去之後,又再浮現起一叢碧碧青芒,不斷向上攀升,越拔越高,直入雲霄,再開屏般四散而展,有千百道,條條垂至地面,又翻捲起來,縷縷不絕,生機無限。

        此光閃動了足有一刻,便徐徐消隱而去,這時又聞嘩嘩水聲,霧中有藍芒水光浮動,似海潮洶湧,又似洪浪滔天,衝奔激盪,波瀾壯闊,氣勢雄渾。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雨過天青,淨空之下,紅芒迸現,一團盛火焰囂煙熊熊燃起,如旭日初昇,光芒萬丈,這竹樓被此火氣一觸,轟隆一聲,登時化灰而去,只留漫天燼煙黑屑灑落下來。

        火芒躍動半晌,收歇下去,代之而起的是一團渾厚黃光,略一引動,竟自竹樓之下抬起一座土丘。如墳隆起,不過片刻,就起有百丈之高,巍然如山。

        這五光輪番閃過,周流不斷,往返足有百十次,這才徹底消隱停息。

        張衍把丹煞排開,從中露出身形來。

        此刻他雙目精亮,神意高昂,身上衣袍飄動不止。此番閉關,終於將五行真光聚全。

        原來他用了十四年就把五行功法倒推而出,但彼此融合相匯卻又耗費了他三年多的時日,用殘玉反覆推演,去了不少冗繁枝節,終於煉化合一,成就玄法,至今日。已是隨心而動,如臂使指。

        這法門一成,他戰力大增,自是滿心歡悅。

        需知五行齊全,待功行深處,便能衍生出種種妙用。不可與先前相提並論。

        不過如今他這《太玄五行真法》還只是略有小成,尚有許多瑕疵破綻,若要臻至大成境地,重新返還上古太玄門當日那等玄功妙法,還有很長一段坎坷之路路要走。

        如今距離十六派大比。還有三十九年,而下一步,便是要凝聚法力真印了。

        張衍也不急著修行,而是起了一個法術,便自他面前傳出一面水鏡,將洞府之中弟子門人都一一映現出來。

        那鏡靈察覺到他動作。也自轉了出來,候在一旁,靜待吩咐。

        張衍看了片刻,見各處具是安穩,無有異變,這才放心撤了法訣,一招手,把鏡靈喚上來。道:「雁依如今燒至幾處竅穴了?」

        鏡靈躬身道:「回老爺,劉娘子十年前已燒至三十二穴,如今閉關不出,也不知進境如何,那三十六處穴竅,越至後面,用時越長,想來還要多些功夫熬磨。」

        張衍欣慰點頭,尋常門中弟子若能燒至二十餘處竅穴,便不再等待,早早化藥凝丹了,不過劉雁依仍在燒穴一關前駐足不前,那是為了穩固根基,使得將來丹成之品更高。

        得了自己這秘法傳授,也不知這大徒兒究竟能哪一步。

        他自己也是經歷過這道險關,知曉化丹一步需慎之又慎,稍有錯漏再無回頭之路可走。

        心中琢磨了一下,覺得若是等到自己跨入化丹三重境之後,再為其護法凝丹,那把握還要大上許多。

        思慮停當後,他一擺手,將鏡靈揮退,隨後便伸手入袖,捧出兩隻玉匣,這其中分別置放著鐘穆清與掌門真人送與他的真印符籙。

        這真印之中,暗含前輩高人一縷識念精元,早已指畫好了前路,弟子欲要凝聚真印之時,只需依照先輩之路,按部就班運功煉化即可,無需多費心力。

        可以說,修道者若得師門傳承,跨過此關雖也不易,但比起化藥凝丹的凶險來,卻是輕鬆了不知多少。

        但張衍乃是丹成一品,無論否有老師指點,他都無前人之法可以借鑑。

        他心中暗道:「想門中那兩位前輩,也無成法參照,便這樣還能硬闖出一條道路來,當真是了不起。」

        溟滄派除開派祖師之外,還曾有過兩位前輩也是丹成一品,不過都是機緣巧合所至,想要再來一次也未必如意。

        至於凝聚法力真印,他們皆是得了開派祖師留下的一件法寶之助,是以也未曾在此界之中留下什麼凝印法訣。

        而百年前溟滄派大變之時,這件法寶被那凶人順手擄了去,這條路便算斷絕了。

        因丹成一品者,古今罕見,是以本也沒有太多人在意,及至後來,張衍成就一品金丹,門中幾名經歷過當日之變者方才想起這一關竅來,心中隱隱警凜,意識到那凶人當日說不定是有意為之。

        張衍雖不得法寶相助,但有殘玉在手,心中也自不怵。

        儘管信心十足,但行事之時,他也還是極為謹慎小心,要自演真印,當要先弄清楚其中玄妙方可。

        他吸了口氣,伸手入袖,拿住殘玉,心神一沉,便費心推演起來。

        他此刻推演的,並非只是那兩道真印,還有經羅書院中看來的凝印之法,這法門共是三百多種,皆是溟滄派前輩所留,

        他也是慶幸不已,幸好投在了溟滄派中,萬年積累,才有這等深厚底蘊,若是換了旁門小宗,能尋得數種已是不錯了。

        可儘管如此。這些法門多數都為下法,中法那是少之又少,上法更是一個也無。

        索性他只為探究其理,找出其中的不同與相同之處,並不是要借用參照,是以好壞差別不大。

        時日慢慢過去,小壺鏡中又過得兩年。

        這時在玉中,張衍已是推演了近百年,除了將鐘穆清與秦掌門所予真印試著凝聚了一遍,他還將三百餘種凝聚真印的法門逐一演練。方才收手。

        到了此刻,他對真印理解之深,可以說此一境界之中,無人能出其之右者。

        真印為何如此這般凝聚,何處長,何處短,他已是瞭然於心。

        鐘穆清所贈那道法力真印,變化萬端。妙用無窮,若是以此法凝聚真印,修行神通法術時比常人快上許多,當可大大提升己身戰力。

        而掌門所賜那真印,則是捨去所有枝節,只存主幹。稱得上是大道唯一。

        兩種法門,皆有可取之處。

        鐘氏那法門,張衍揣測此留真印者,應是極為好鬥之人,方才會走此門路。

        而掌門那真印。若是專心一意修持,沖關破境,遠勝他人,未來成就之大,不可計量。

        但這不是說其中便無有爭鬥法門,只是純以斗陣而論。比之前者,卻是欠缺許多。

        前者重法,後者重道,也說不上誰高誰下。

        此時張衍對自己該走何等門路,已是胸有成算,他並不準備照搬前者,而是要獨闢蹊徑。

        他正了正身子,心神往殘玉再度沉入進去。便演練起自己所想來。

        只是這一回,卻他所耗時日卻比想像中長久許多。

        就算有前番苦功打底,他也是堪堪用了一年多,也即玉中四十餘年,反覆嘗試,不知經歷多少挫折,方才推演出一門凝聚真印的法門來。

        只是到了這一步,卻遇上了一個蹊蹺之處。

        他每回按此法凝聚真印,所得結果皆是不同。

        細細找尋原因之後,這才明白過來,暗忖道:「原來這凝聚真印之時,哪怕細微之處稍有不同,便會導致結局不同,並沒有固定成法可以依循。」

        既是如此,他也是乾脆,不再費神勞心,而是把殘玉收起,就坐定蒲團,將法訣拿動。

        那腹下金丹得了指引,倏爾一個震動,將全身丹煞收聚一處,照著那真印凝結之法,就是一個運轉。

        霎時之間,那琉璃也似的金丹放出五色妙彩,毫光映現,自其上飄起一枚虛幻不定的真印來,燦若瑰霞,剔透晶瑩,氤氳飄渺,有無數符籙鳥篆,蝕文玄書一一浮現而出。

        待這符印愈演愈真,那其中符籙篆文也是愈加清晰之時,就自其中滋生出無窮精氣來。

        張衍精神不由一陣振奮,這精氣便是凝聚真印之時,將一身丹煞轉煉而成,若能及時利用,便可將他自身功法神通大大提升一層上去,是以化丹修士邁過這一關後,實力都會驟然拔升一截。

        他自忖己身所修道術不少,但真正克敵制勝的法門也就幾樣,那「五行真法」為自己修道根基,乃是最為緊要之處,是重中之重,如能補益這一法門,那是最好不過。

        因此他毫不猶豫,立時就將那泊泊精氣引動,渡入其中,不停推高這門功法。

        此法節節攀高,威力也是一層層提升上去。

        當張衍幾乎懷疑此法功法會不會一口氣吞了所有精氣後,但身軀一震,發覺再往上去,這功法進展已是頗緩,便把住了勢頭,不再往其上耗費精氣,轉而設法推進那紫霄神雷之法。

        這法門確是厲害非常,他施展至今,還未見能正面與之抗衡者,壯大這門神通,也是早有籌謀。

        張衍丹成一品,精氣果是渾然磅礴,如海淵深,當紫霄神雷神通無法再衍進之時,發現竟還餘下不少。

        他略微估算了一下,這五行真法汲去了他大半精氣,約莫是六成左右,而紫霄神雷納了兩成過去,剩下還有兩成。

        這精氣若是今日凝聚真印之時不一口用盡,成印之後也會慢慢消散,存留不住,因此他毫不客氣,分別選定了那「瀾雲功法」,「玄黃擒龍大手」,「定真逍遙法」,把精氣各自灌入進去。

        過得不知多久,就在那精氣去盡的一剎那間,原本虛實不定的真印倏爾一震,凝若實質,再往金丹之中一落,沒去不見。

        這時他一陣恍惚,待神清醒之後,他霍然站起,把玄功一運,不禁大笑一聲。

        此刻他已然凝聚真印,步入化丹三重境中!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8 21:02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8 21:15 編輯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青陽罡玉 中柱神洲

張衍一舉成就化丹三重,修為到了他這一境地,與元嬰境只有一步之遙。

休看這短短一步距離,卻是萬山千水之隔,需得他再下萬般苦心毅力,砥礪磨練,才可得成。

此時他並不收功出關,而是琢磨著是否要再往前行進一步。

玄門羽士凝聚法力真印之後,便算大功告成,而魔宗修士則不然,他們還要有一番運化之功,那便是將真力印記烙入神魂之中。

如此一來,就如泰衡老祖一般,哪怕是肉身被毀,不過再換得一具軀殼即可,其畢生所修習之法術,也不必再從頭修行,只需再稍加養煉,便可運用。

張衍雖不認為自己會到捨棄肉身的地步,但修道之路艱險坎坷,將來會發生何事,誰也無從知曉,且千年魔劫就在眼前,多做一手準備總是好的。

而今以他之元靈強大,足以承載這道真印,兼且又有參神契功法在身,要做到這一點,並不是什麼難事。

因此他特意又用了大約三日功夫,將真印煉化一道,烙入神魂之中,這才算功行圓滿。

他細細默察了一回,只覺體內靈機泊泊,各門功法皆有長進。

尤其是那「太玄五行真法」著實省卻了他許多年苦修之功。

他所得來的神通道術,除了無關緊要的,只那小諸天挪移遁法未曾得那精氣之助,不過這卻是他有意而為之,這門小神通乃是溟滄派前輩從五行遁法神通中演化而來。而一門護身隱遁的無上妙法,只是五行氣這一關難過,如今他有五行真法為底,日後修煉起來便無需如此費勁,且十六派鬥劍之期越發臨近,時日剩餘不多,因此並沒有刻意修煉,放在日後也是不遲。

張衍收了功法,長身而起,出了小壺境,在主殿之上坐定,把鏡靈召過來,問道:「這幾年中,眾弟子修行可還勤勉?」

鏡靈恭敬回覆道:「得了老爺吩咐,諸弟子都是安坐府中,謹嚴修持。」

張衍點了點頭,又問了幾句,這時方知劉雁依這幾年中功行進展也快,那第三十四穴突破在即,也就在這一月上下便能功成。

他想了一想,道:「掌門曾允我,修為到了化丹三重,可借用浮游天宮修行三十載,我如今功行已到,當需先去稟明此事,我去之後,若是雁依出關,你囑她發飛書予我,我回來助她化藥凝丹。」

三十年之期臨近,時間緊迫,待鏡靈應聲下去後,張衍便動身往浮游天宮。

他借劍飛遁,神速異常,片刻到得天宮之下,把法符一展,依舊在那先前來過的偏殿前落下,與那道童道上來意,只在門前等候了一會兒,便召他入內。

到了裡殿之中,秦掌門打量他一眼,把拂塵一擺,道:「張衍,你先站於一旁,稍候若有事,你不可出言。」

張衍心中奇怪,但他城府甚深,面上未曾表露出來,遵命立在殿下。

秦掌門也不說話,約略過了一刻,就有一名中年道人入大殿之中。

這人一襲月白道袍,頭戴九陽冠,眼神內斂,兩鬢微白,身量之高,幾乎與張衍相彷彿。

張衍一眼看去時,只覺得此人極是尋常,然而再看一眼時,卻是眼神一凝,此人明明站在那處,卻予人以一種虛幻不定,似真還假的玄奧之感,似乎隨時便可從世上消逝而去,不留點塵。

秦掌門見了此人,不再坐著,而是站了起來,沉聲道:「卓師叔,有禮了。」

卓長老負手而立,淡淡言道:「當不得掌門真人大禮,我此來只為一事,說完便走。」

秦掌門容色一正,道:「師叔請講。」

張衍此時方知,這位道人原來便是渡真殿中那位太上長老,不免又多看了幾眼。

卓長老道:「掌門真人,浮游天宮借與門下弟子修行,此事不合規矩,還望掌門不要開此惡例。」

秦掌門神情不變,只道:「我已允諾後輩,既然出口,豈能毀諾之理?」

卓長老也不多說,一抖手,發一道金符過來,道:「我也知掌門真人為難,當日師兄飛昇之前,曾留下一道法詔,有此物在,可否令你收回成命?」

秦掌門接過一看,微嘆一聲,道:「有恩師法詔在,弟子又怎能不從?」

卓長老不再說話,稽首一禮後,袍袖一擺,竟是留也不留,回首就走,須臾不見,自始自終,他沒有和張衍說一句話,甚至連看也未朝他這邊看上一眼。

秦掌門重又坐下,他沉吟有時,隨後抬首望向張衍,道:「張衍,浮游天宮怕是無法借你修行了。」

張衍卻是微微一笑,朗聲道:「大道萬條,何止一途,不過另覓他法罷了。」

秦掌門撫鬚一笑,眼中精光閃動,言道:「你也不必急切,我尚有一法,可助你早日修成元嬰。」

張衍精神一振,露出專注之色。

秦掌門抬起拂塵,朝著外間一指,道:「往東華洲西去十八萬里,便是那中柱神洲,此處有一方地界名曰昆嶼,直通極天之上,此地有奇氣,名曰青陽罡英,此物稀少,採集奇難,便是元嬰修士得了,也能增長功行,只是以你如今之修為,尚且去不得此處,今日我便借你一件法寶,可助你汲吸此氣。」

天下共分九洲,有句話叫做「東三洲,西三洲,南一北一拱柱洲」這柱洲,說得便是中柱神洲,此地乃是九洲之祖脈,四海之源頭。

秦掌門手掌一翻,便有一根竹節形狀,如墨玉打磨的魚鼓飛了出來,落入掌心之中,他言道:「此物名為『英節魚鼓」可凝罡成玉,雲天當年,也曾得他相助,但此寶真靈脾氣古怪,能否用得,全看你自家了。」

他話音才落,就走出來一名峨冠博帶的年輕道人,他仰天一聲大叫,道:「秦墨白,你可願放我出來了。」

張衍看了一眼,見其貌相倒也英俊,只是行止語態,卻是顯得有些灑脫不羈。

秦掌門微笑不語,只是指了指張衍,道:「你便隨他去吧。」

這年輕道人看了看張衍,大大咧咧言道:「便是你要採罡氣麼?先說好了,我沒什麼打架的本事,若是與人相爭,你可不要指望於我。」

張衍笑道:「不敢勞動道兄。」

年輕道人又大聲道:「你要我出力,那便要送上好酒,賠本買賣我可不幹。」

張衍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秦掌門,見在旁閉目不語,任由他二人商談,似乎並不想插手。

他略一思忖,從袖中取了一隻酒囊出來,遞了出去。

這年輕道人接了過來,當著秦掌門之面去了塞子,聞了一聞,頓時滿臉欣喜,連聲道:「好酒,好酒。」

他一仰脖,咕咕喝了幾口,眼睛裡精光大放,還想再喝,想了一想,把酒囊往懷裡一捂,道:「可還有?」

張衍搖頭道:「此酒釀製不易,我回頭再尋些與道兄吧。」

這酒本是龔長老送與他的還陽酒,他這裡還有的是,不過卻不再送出,這是要吊著這真靈的胃口,若是得來太過輕易,反而不會珍惜。

年輕道人滿臉悻悻,咕噥了一句,道:「不爽利。」

話雖如此,但他身化一道清光,往那魚鼓中一鑽,隨後此物自動飛起,往張衍落去。

張衍伸手一拿,就將此寶接了,收入了袖囊之中。

秦掌門眼一睜,沉聲道:「張衍,你此去,當需小心提防那名凶人,當日門中大變,他或誘或騙,擄去我派之中數件法寶,這英節魚鼓卻是被我先一步攔阻了下來,雖當日他曾被北冥劍破去千年道行,定還在哪一處休養,但其門下幾名弟子卻也有幾分本事,怕會出手劫奪,你要小心了。」

張衍心中一凜,稽首道:「多謝掌門真人提點。」

秦掌門一擺拂塵,道:「去吧。」

張衍再行一禮,便出了浮游天宮。

一路回轉之中,他細想方才秦掌門那一言一行,似乎都是暗含深意,心中不由忖道:「卓長老出面阻攔,此舉怕是早在掌門真人料想之中了。」

他猜想掌門真人借自己浮游天宮一事,是先前故意放出的風聲,所為之人,怕是就是那卓張老,至於具體為何,他也想像不出。不過說起來,他得了一件真器,也並未吃了虧去。

似這等事,眼下他修為尚淺,還參與不到這等棋局之中,多想也是無益,因此念頭只轉了兩轉,便一笑置之,一催法力,如風馳電掣一般,往洞府回返而去了。

與此同時,龍淵大澤一座魁峰之上,正有兩人立在一處,其中一乃是秦真人,而另一人,正是那卓長老。

「秦師侄,今日我請出師兄符詔,也算了結一樁心事,不日就要閉關,我去之後,再也無人可拘束墨白了,你好自為之吧。」

秦真人吃了一驚,道:「師叔,你莫不是要……」

這位俊逸道人背著雙手,望向虛空,道:「當年我已可破界而去,之所以滯留此間百餘年,便是師兄認為我這墨白師侄所圖甚大,若是他得了掌門之位,或要走那上那一步,那時我溟滄派便萬劫不復了,便要我手持符詔,從旁看顧,好在關鍵時刻阻他一阻,只是我近來心生感應,若是再等下去,怕是再無飛昇之機了,成也罷,敗也好,皆是天數,我這將走之人,也不來管爾等了。」

秦真人一時心緒有些煩亂,這道符詔之事,她原也不曾知曉,若是早知有此物,當會好生謀劃一番,又怎會匆忙請這位師叔出面?

溟滄派到了她父親這一代,已是鼎盛之極,門中至少有三位有望破界飛昇之人,一時聲勢無量,連少清派也被蓋過,不僅如此,就連後輩之中,還有數個不凡之人。

可她父親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偏偏不明言誰人承繼掌門之位,便飛昇而去。

他走之後,那座下幾名弟子便起了爭執,鬧騰了數十年,也未曾選出掌門人選。

那時現任掌門秦墨白排名最末,諸師兄爭位,他一直默不出聲,因此無人看好於他。

可是到了最後,偏偏是他以高明手段,聯合世家,將數位師兄逐一壓下,不是囚禁,就是驅逐,一舉奪得掌門之位。

經歷這場門中大變後,溟滄派也是實力大損,連近在咫尺的三泊之地也丟了去。

而眼下師徒一脈重握大局,非但重奪三泊回來,且門中洞天真人,倒有一小半皆是出自這位掌門真人門下,唯一能掣肘於他的,便是這位卓長老了。

秦真人反覆思忖,認為掌門師兄應是早已知曉有這道符詔,所以借張衍一事,故意誘使她請出這位師叔。

而卓長老心中早有去意,只是礙於當年之諾,不得走脫,如今得了她請,正好順水推舟,了結此事。

這位長老一去,便再無人壓在秦掌門頭上了。

想到這裡,秦真人不由銀牙暗咬,道:「師兄,你果然好算計!」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30 07:50
第一百六十西章 大徒成丹 西去中洲

張衍回返昭幽天池時已是午後,鏡靈見他如此快便已回轉,心中有些疑惑,但見其臉上看不出喜怒,也是不敢多問,只是低眉順眼地上來問詢,是否有事交代他去辦。

張衍只丟下一句,「雁依若是出關,你速來報我。」隨後一甩袖,就往小壺鏡中踏入。

此刻他已想好,自己只等大徒兒出關,護持其凝丹之後,便去往中柱神洲,採集青陽罡氣,看能否在三十年之內踏入元嬰境中。

小壺鏡中那竹樓先前已被他火行真光毀去,不過此界自成天地,能演化諸物,他只一個念頭轉過,此樓就又憑空拔起,依舊幽幽矗立在竹林之間。

他踏步虛渡,轉眼入了樓中,隨後往那榻上一坐,心念一動,就自眼前浮現出一道道玄奧法訣來。

這是那五行遁法神通,先前不得空閒修行,此刻正好拿來研習。

他伸手入袖,握住殘玉,心神便往日沉入進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一日,鏡靈來報導:「老爺,劉娘子出關了,正在外等候。」

張衍心神自殘玉中退出,睜開眼簾,道:「喚她進來。」

不一會兒,劉雁依便入了鏡中。

她今日換了一件藕白色深衣,拿了一根銀色軟繩繫了青絲,玉骨冰肌,美眸晶亮,素雅純清,如玉荷白蓮,看上去功行比之前更是精純了幾分。

到得張衍面前。她盈盈下拜道:「徒兒見過恩師。」

張衍笑著道:「雁依,不必拘禮,起來說話。」

劉雁依諾了一聲,又拜了一拜,這才站起身來。

張衍又看他一眼,點了點頭,問道:「你如今開得幾處竅穴了?」

劉雁依回道:「徒兒愚鈍,有負恩師之望,至今只開得三十四穴。」

縱然有張衍所賜法訣,她到了後面也是倍覺艱難。特別是最後那三穴,極難開得,如堅城險關,她怎麼也是努力,也是難以攻破,能破得三十四穴,已是僥倖之極。

在燒開竅穴的一瞬間,她隱約升起感悟。自己只能止步於此了,便不再糾纏,立刻斬斷執念,收手出關。

張衍安撫她道:「徒兒,你能修至這一步,也是極為不易了。勿要妄自菲薄,可要再試上一試?」

劉雁依輕輕吸了口氣,搖頭道:「不了,徒兒感應到凝丹時機已至,不願錯過了。」

修士修為到了一定境地後。會察覺到與自身禍福相連氣機,只是有時候是一個極微小的念頭,一個疏忽也就過去了,如劉雁依這般拿得定,只有那些天生根底深厚,又心性過人之輩。方能做到。

張衍微微頜首,他對身旁鏡靈道:「你去把盧真人請至主殿。」

鏡靈作了一揖後,領命而去。

張衍再一揮袖,劉雁依只覺眼前景像一變,發現自己已被帶至大殿之上。

不一會兒,盧媚娘到來,稽首道:「貧道見過府主,不知何事相召貧道?」

張衍起身回禮。道:「今日喚道友來,是要請動道友往神渡峰走一遭。」

盧媚娘立刻明白張衍之意,這是要她去取那「闕厥雷」和「藏煉髓」,這二物取得後,十餘天之內便要凝丹,否則雷氣就要散去,因此需凝丹之前方才去取。

不過特意關照她去取,那是有深意在其中,她自是領會得。當下欣然道:「張道友有命,貧道自當相助,這便動身。」

言罷,她一個稽首後,便起了一道罡風,往府外而走。

這兩藥其實並非稀罕之物,諸如溟滄派這等大派,也在龍雁大澤之北設有一座孤峰,引得妖禽前來浴雷,不過當世之間,仍是以神渡峰上所產為最佳。

張衍對劉雁依寄予厚望,不容有失,因此這兩藥品質也是極為苛求。

盧媚娘乃是元嬰真人,往來迅捷,不過五日功夫,便得回轉。

到了殿中見過張衍後,她便起手指,在腕上一劃,逼出一兩點精血出來,拿了一隻玉瓶出來,滴落其中,又取了一隻金盤出來,一併交至張衍手中。

此精血為她浴雷而成,尤其是她也是禽鳥成道,遠勝尋常妖禽骨中所孕藏煉髓,那金盤中所收闕厥雷更是她當時親手所引,此二藥比之當初張衍所尋,卻是要好上太多了。

張衍一拂袖,將劉雁依重新帶入小壺鏡中,將那玉瓶和金盤交入她手,沉聲道:「徒兒,既你已生感應,事不宜遲,現下便可化藥凝丹,為師親自為你護法。」

劉雁依神色一肅,道:「是,恩師。」

她緩緩坐下,屏息凝神,調理氣機,只過了半日,她神色中一片寧靜祥和,心境平穩,已是波瀾不起。

張衍暗暗點頭,嘴唇翕動,將那凝丹關竅一一說出。

有他從旁指點,關照護持,劉雁依凝丹過程順利無比,半分也沒有走錯。

過得六個時辰之後,她只覺一陣靈氣上湧,衝向頂門,血氣激盪,嬌顏之上多了一抹嫣紅之色,似是雨潤紅枝。胸臆之中更是一陣氣機翻騰,檀口微張,直欲呼聲長嘯,只聽張衍聲音在耳畔響起,道:「雁依,快收束靈氣。」

劉雁依依言而為,好一會兒才恢復如初,這時她秀眸一睜,再往下內視而去時,只見軀體內一粒金丹金光璀璨,清氣流轉,似雲蒸霞蔚,燦芒爍爍。

修行多年,終於凝丹結果,她整個人不由沉浸在喜悅之意中,半晌才回過神來,對著張衍跪拜下去,道:「多謝恩師為弟子護法。」

張衍搖頭笑道:「可惜了。只差一步,你便可如為師一般,丹成一品了。」

他本想著自己在旁護法,指點調教,是否也能助這弟子上得巔峰,只是可惜,似乎冥冥中早有天意橫阻,終還是欠缺了少許,不能臻至完滿境地。

劉雁依又叩首道:「徒兒已是滿足,不敢奢求。」

張衍笑道:「如此也好。無需在我身後亦步亦趨。」

他丹成一品,所行前路都是自家開闢,雖是適合自己,卻並不一定適合自家徒兒。

溟滄派中丹成二品者也不乏其人,有不少前人法門可以借鑑,對劉雁依來說,或許還是一樁好事。

張衍沉吟了一會兒,便道:「徒兒。如今你既已凝丹,這洞府就交由你打理了,為師稍作整束,就要往中柱神洲一行,尋覓破境機緣。」

劉雁依垂首道:「弟子道行淺薄,不能陪侍在側。只能在此祝恩師此行順遂。」

張衍正要所話,忽然間,他似有所感,立刻振衣而起,瞬息間就出了昭幽天池。抬首往天邊看去,卻見看到了一幕奇景。

只見那裡有一道驚天神元之氣貫破九天,直入雲霄,其聲勢之盛,可謂煊赫無雙。

這等異象,哪怕遠在數萬里之外亦能看到。

幾乎是同一時刻,東華洲無論十大玄門,還是六大魔宗,但凡修道之輩,皆是有所感應。

門中十位洞天真人皆是坐於洞府之中,或是神情複雜,或是沉靜不動,或者凝神低思,或是神采奕奕。

溟滄派自立派以來。除卻掌門祖師外,飛昇之人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如今卻要再添一人。

他們也是悵然不已,這位卓長老對他們這些後輩也是頗為照拂,當年有此人與前任掌門坐鎮溟滄,這二人睥睨天下,傲視群倫,數百年前連少清派也無人與之可比,而今卻皆是飛昇而去了。

不但是他們,溟滄派所有弟子皆是察覺到了這等變化。

此時坐於玄水真宮之中齊雲天霍然睜眼,他思忖了一會兒,便又重新入定。

霍軒自十峰山洞府之中走了出來,抬頭看向天邊,目光炯炯,不知在想些什麼。

萬里之外,寧沖玄一襲青衫,立於孤峰之上,衣袂隨風而動,他眼望虛空,神色峻冷,一把法劍在身側發出輕輕鳴聲,似是隨時可能飛揚疾掠而去。

琳瑯洞天之中,秦真人一聲長嘆,鐘穆清在旁小聲出言道:「真人,卓殿主飛昇,此為大喜啊。」

秦真人搖首不語。

這時忽有一女童來報,道:「真人,洞府外有一人求見,說是故人來訪。」

「故人?」

秦真人秀眉一蹙,隨後她念頭一轉,忽然面露驚喜之色,道:「快請!」

不一會兒,一個粗布短衫,頭戴斗笠,腳下一雙草鞋的少年走了進來,他面如滿月,雙目中靈光湛湛,入了洞府中,便對秦真人行了一禮,道:「師姐,久違了。」

鐘穆清並不認得此人,只是聽得他喚秦真人師姐,也是暗暗吃驚,暗中揣測其身份。

秦真人看著他,喜不自勝,道:「沈師弟,果然是你,你何時回來的?」

這少年笑了笑,道:「方才回轉半個時辰,恩師方才交代幾句後,就飛昇而去了。」

秦真人不免嘆了一聲。

沈師弟看了看她,言道:「恩師飛昇前,曾讓我帶話與你,說今時不同往日,能放手便放手吧。」

秦真人勉強一笑,幽幽一嘆,道:「卻不是說放就放的。」

沈師弟聳聳肩,道:「我只是轉述恩師之語,至於師姐如何想,我便無法了。」

秦真人失笑道:「師弟,你還這般脾氣,也不知你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裡?」

沈師弟乃是卓長老嫡傳弟子,只是長年在外遊歷,修道七百餘載,但在門中所待時日,總共也不超過一年。

沈師弟笑道:「為那三大重劫一事,我奉恩師之命,遠渡重洋,去了東勝洲一遊,勘察地理山水,順便尋找機緣。」

秦真人來了幾分興趣,道:「哦?不知那處比之我東華洲如何?」

沈師弟搖頭道:「遠不及我東華洲,休看數百宗門,但至多有五家能與我十六派比肩,不過這也是那處靈眼稀少之故。」

秦真人看他幾眼,知其仍是元嬰之境,心中不免有些惋惜,道:「師弟你本是資質極高,怎還元嬰修為?」

沈師弟一笑,淡淡道:「隨緣吧。」

秦真人看他那自信模樣,似乎有什麼依仗在手,想起他適才見過卓長老,心中一動,卻也不點破,只是神情頓時輕鬆了幾分,美目中神采閃動,道:「師弟,師叔雖走,但有你回來助我,我也不至於勢單力孤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31 16:05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柱洲山險通天路

張衍用了半個時辰便收拾妥當,隨後攜了山河童子,出得洞府。

此去二三十年不得回轉,門人弟子在劉雁依帶領之下皆是出來相送,他再一番交待之後,便駕雲而起,往西飛去。

中柱神洲位於九洲之中,除了本地宗門之外,各洲修士皆有很多往來於此,出沒此間,其中尤以旁門左道的散修為最,甚至還互相結成盟會,彼此援手的。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對他洲而來的大派修士報以千百倍的戒心。

蓋因為此地與別處不同,物產豐饒,修道外物多如天上繁星,便是上古修士遺留的洞府宮觀也有不少,但卻偏偏靈穴稀少,似東華三大派這樣的大派不曾有過,也就如驪山派這般大小的有寥寥幾家。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他們也是懂得,若是散修也還罷了,玄門大派的弟子若是心懷不軌,引得本宗大能修士前來,怕就要侵奪他們的利益了。

張衍雖無意於此洲宗門衝突,不過據山河童子所言,那崑嶼數百年前並非無主之地,怕是到時還有一番波折。

他行了月餘,面前出現了一道臨崖深淵,一條不知有多少寬闊的巨河橫亙在前,於下方奔騰衝馳,時時捲起數十丈高浪頭,白沫飛濺,冰珠亂舞,蔚為壯觀。

此河名為「歲河」,乃是兩洲界線,過得此河,便是那中柱洲所在了。

他放眼望去。見前方隱見一道巍峨巨影,形如立壁,聳入雲中,卻又連綿如垣,南北橫向皆是綿延至天際盡頭。

張衍縱然地理書上見過許多對此洲的描述之詞,但這般壯闊景象,此刻親眼見到,卻仍是稱嘆不已。

這歲河之上,氣象變幻莫測,忽而雷霆作響。暴雨傾盆,忽而雲開霧釋,晴空萬里,河內還有龍種盤遊嬉戲,其中險惡之處,不遜那外海多少。

張衍為免得麻煩,索性將那龍國大舟祭出,乘舟飛渡。

此次孤身去往中柱洲。未免不測,他將座駕星樞飛宮也是一併攜來,只是此物太過招搖,如今出了東華洲,不得關鍵時刻,他也不願輕易動用。

他以丹煞御氣飛行。但遁速也是不慢了,但日夜飛渡,用了不到二十日,便過了此河,到了中柱洲邊界。不過因此洲高於其餘八洲之上,是以還需往雲天中去。

往上飛縱了約有九日,他還是看不見盡途。

按照那山河童子所言,這中柱洲,便是一根不知有多少廣大參天之柱,面向東華洲的這一面。柱巔通往極天之上,有罡氣環繞,需找山壁壑道入去山腹,才能尋徑到得洲中。

不過距山河童子前次來此,已是過去了數百年,山河地貌改換了許多,張衍尋了許久,也未曾找到去路。

就在這時。他袖中一震,那魚鼓真靈轉了出來,他鼻子一陣亂嗅,最後吸了一口氣,面露陶醉之色,道:「好酒,好酒。」

張衍笑道:「此處渺無人蹤,哪裡來什麼好酒?」

魚鼓真靈一指自己鼻頭,道:「張師侄,你卻不知,我這寶貝哪怕隔著千里之遙,也能聞出好酒的滋味來。」

他一把拽住張衍袖子,「若不快點去,怕就要錯過了。」

張衍見他抓耳撓腮,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樣,不免好笑,道:「左右也耽誤不了多時時候,那便依你。」

魚鼓真靈頓時喜笑顏開,指天賭咒發誓,說定要為他多采些罡氣來雲雲。

張衍搖頭一笑,一把揮開袖子,這話路上說了十幾回了,只盼他到時真賣力氣才好。

魚鼓真靈得了他允諾,大喜過望,立時化光飛去,行得百十里,只見前方有一行商隊,越有三百多匹馬,五十多只車廂,在如長蛇蜿蜒般的陡峭山道上迤邐前行。

他歡叫一聲,縱身跳到車廂上,舉手一招,一壇本是綁好的美酒自動飛入他手,一把拍開封泥,先是深深吸了一口,隨後就迫不及待往嘴中灌去。

那商隊之中,有一名管事模樣的人忽見眼前一花,就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道人出現,竟然搶奪自家需供奉道宮的美酒,還在那裡旁若無人的暢飲,頓時大怒,道:「哪裡來的野道士,你等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快將他拿下!」

他並未看清魚鼓真靈從何出現,但山間有些浮浪少年總喜歡攀壁而行,藉著藤索蕩下盜取貨物,這也是常有之事,因此並未多想,立時下令左右動手。

那些僕役和護衛都是很有經驗,有三五人在前,拿著長棍上去一陣亂戳,有一人拿出繩索等候,只等此人被趕下來就將其捆好了,後面更有幾個年輕後生摩拳擦掌,滿臉興奮之色,準備親自下手,將其好生招呼一頓。

只是棍棒過去,竟從此人身體中透體而過,竟似虛影一般,完全沾不得身。

眾人紛紛大駭,,有人驚呼道:「莫非大白日見鬼不成?」

那管事有點見識,頓覺不妙,拉過一名小廝說了幾句,隨後止住眾人,上前拱手道:「這位道長不知在哪家宮觀中修行,某主家姓王,與宋王府也有幾分交情。」

魚鼓真靈只管先灌了一罈子酒下去,拍了拍絲毫未見變化的乾癟肚皮,嬉皮笑臉道:「我不認得什麼宋王不宋王的,你若是要酒錢,找他便是。」

他伸手一點,眾人回首一望,不知何時身邊多了一名貌相俊偉的年輕道人,身旁則伴著一名清秀道童。

見其氣度不凡,站在那處,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那管事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有些驚疑不定。

張衍自袖中拿出一隻玉盒,將到旁側山河童子手中,後者上前,將此盒遞到管事手中,道:「我家老爺說了,此物充作酒資。」

管事見這三人來得古怪,又似有幾分道術在手,一時之間倒也不敢輕易收下。

正猶豫間,遠遠有人說道:「些許酒水值當什麼,仙師肯賞臉。那是妾身之幸。」

張衍循聲望去,見一名約莫二十七八的女子走了過來,此女五官精緻,雙眸中透著些許幹練與精明,身上罩著一件粉色大氅,她來時眾人紛紛避讓,顯是在商隊中極有身份。

那女子到了眼前,笑吟吟道:「我等皆是宋國子民。此行去往京中送貨,此地千里之內只有一條壑道入山,兩位仙師若是不嫌棄,不妨隨商隊一起入山,若是遇得山精鬼怪,還望護持一二。」

她伸出纖指。朝著那一壇壇美酒上指了指,又道:「若是二位允了,這些酒水皆可奉上。」

這山間之中,多生精怪妖物,商隊行走之時。若是根底深厚的,多是會請動道宮中道人看護,不過代價頗為不菲,而另有一些道人,行腳去他處途之中,專門候在路旁。吃拿商隊,自身則為其出面擋災,顯是這女子把張衍二人當做這等道人了。

魚鼓真靈眼前一亮,隨後眼巴巴地看著張衍,道:「張師侄,此處有好酒,不妨,不妨……」

張衍思忖了一會兒。左右要尋路入山,混在這些人商旅之中,倒是免去了許多事故,可以答應下來,便緩緩點了點頭。

魚鼓真靈大喜,他衝著那女子擠了擠眼,道:「小娘子怎麼稱呼,可曾許了人家?」

眾人聽到他語含調笑,紛紛怒目而視。

那女子卻不介意,笑道:「妾身夫家姓王,兩位仙師喚我王氏便可。」

她一揮手,把那管事叫來,道:「你去為兩位仙師準備兩駕上好馬車,不可怠慢了。」

管事連忙稱是。

王夫人又對張衍和魚鼓真靈笑言道:「兩位仙師若有什麼事,只管招呼這裘管事即可,妾身暫且告退了。」

言罷,她萬福一禮,便轉身而去。

王夫人一路回到自己車駕前,卻見有一名白髮蒼蒼的老管事拄著枴杖,等候在那裡,見了她,便顫巍巍走了上來,作揖道:「夫人。」

王夫人一把攙住他,蹙眉道:「山路艱險,吳管事年歲大了,怎麼不在車上安坐?」

她玉容一板,瞪起秀目,對著身側幾人呵斥道:「你們都是怎麼做事的?」

吳管事連忙出聲道:「不管他們的事,是老朽有事要與夫人商議。」

王夫人嘆道:「吳管事是我家老人了,有什麼事遣人關照一聲即可,我自會過來,何必親來走動?」

老管事面現憂心之色,道:「夫人啊,貨物中那十擔孤翁茶,百筐春化實皆是暉覺道宮中所需,價值萬金,若是損了些許去,我等吃罪不起啊。」

王夫人一辨話頭,便知其意,撇他一眼,道:「吳管事是擔心那兩名道人來路不正?」

老管事連連點頭,道:「這二人來得蹊蹺古怪,不得不防啊。」

王夫人神色不見波動,眼簾垂下道:「吳管事多慮了,若是二人真有歹意,此地數十里皆無人煙,立刻動手就是,又何必鬧這麼一齣?況且不是還有你老請來的道宮護衛麼?怕得什麼。」

吳管事又勸了幾句,見王夫人堅持己見,始終不肯趕人,便只得哀聲嘆氣的回返,到了自家車上,扯簾一掀,見其中端坐著一名四十左右的精悍中年人,雙目有神,骨節粗大,氣度不凡,他連忙恭敬見禮,道:「見過祁衛領。」

中年人撇他一眼,道:「如何了?」

吳管事恨恨道:「那兩名道人似乎有些本事,小娘皮倒是會見縫插針,也不知是否跟誰學得。」

中年人淡淡言道:「左右不過兩個野道人,阻礙不了什麼,到時一併料理了,也就是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 11:13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斷崖殘橋銷魂途
                   
        通往宋國之路,深藏於山腹之中,商隊過得一片鬱鬱蔥蔥的古木林後,便在識途頭馬引領之下,入得一處穴壁,此間孔洞勾連,千溝萬徑,如無熟識之人領路,甚難找到正確路徑。

        馬隊沿著曲徑緩坡行走,此時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男子皆是批上蓑衣,手扶斗笠,商隊女眷少數入車躲避,許多則是撐起了繪有花鳥魚蟲圖案的油紙傘,青竹傘架下,是一幅幅色彩鮮亮明麗的錦緞裙袍,隨著步履搖擺,霎時香豔好看。

        馬隊之中有一駕八馬大車,此刻忽然掀開簾布,魚鼓真靈從中探出頭來,自前排看到後排,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擠眉弄眼,還引得幾名女子咯咯發笑。

        張衍微微搖頭,那王夫人本是給他二人各自單獨準備了一座車駕,不過這些天來,這魚鼓真靈凡是遇見美貌女眷,就要上去攀談調笑幾句,偏偏他還是一副好相貌,引得不少女子春心萌動,更還有一名已嫁作人婦的女子送來了竹書香箴。

        張衍這時才知為何秦掌門不放這法寶出來,是以把拘在身側,不令其招惹是非。

        索性這車廂極為寬大,足以坐下五六人,其內佈置也是舒適精巧,金銀器皿,漱洗用具樣樣不缺,車廂壁旁置有一隻金絲籠,其內養有闢邪報時的金雞,每日都有專人喂養。

        由這些細微小處可以見得,說中柱洲乃是九洲最為富庶之地,果然不假。

        魚鼓真靈又看了一會兒,便覺無趣。退回了車廂內,懶洋洋地靠在厚實軟墊上。

        他整日裡酒不離手,取了酒壺過來,倒了一口甘醇美酒下去,砸吧砸吧嘴。突然轉首道:「山河童子,難怪你說這中柱神洲乃是富貴溫柔鄉,煙柳繁華地,只看那些華美衣飾,便不是東華洲尋常百姓置辦得起的。」

        中柱神州自古便少有人能飛昇成道。眾多修士自知大道難期,因此都以添壽享福為樂。

        此洲王侯將相,皆是以金珠美玉,修道外物來大肆籠絡修道人,諸如齊,宋、衛這等國力強盛之地,每年俱要調集百萬民夫。劈山鑿石,伐林開道,在險山絕崖上修廟建觀,供奉香火。

        似別處這般濫用民力,早就是哀鴻遍野。民怨沸騰了,可此地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又少起刀兵,因此支撐得起如此大的消耗。

        商隊一路過來時,已是見得數座修飾得美輪美奐。雕樑畫棟的廟觀,每已臨近時,便從中傳來陣陣絲竹琴音。鐘磬悠悠鳴響,聽得人樂而忘憂。

        似這等膏腴之地,卻最易消磨人心意志,修道人也是如王孫公子一般,整日日錦衣玉袍,車馬出行。擁美聽曲,豪奢非常。多是深陷紅塵迷網,不可自拔了。

        張衍聽得魚鼓真靈話,似乎其也曾去過不少地界,想到還不知其來歷,便開口問道:「還不曾請教,師叔當日是跟隨的哪一位祖師?」

        魚鼓真靈把酒壺放下,起了衣袖擦了擦嘴角,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師侄你聽好了,我乃是三代掌門元中子所煉,自生得真識之後,又經兩代掌門反覆祭煉,最後到了如今秦掌門手中,方才生出真靈來。」

        張衍雙眉一揚,不覺訝然,想不到這英節魚鼓居然來頭這麼大?

        他也曾聽周崇舉說過,溟滄派開派祖師乃是太冥真人,但他並非九洲之人,乃是自天外而來,立了溟滄派後,只百餘年便不知所蹤,二代掌門,乃是他原先隨侍童兒,如今門中陳氏之祖。

        而這位三代掌門元中子,他方是太冥真人正經收錄的大徒兒,真正奠定溟滄派根基之人,亦是歷代破界飛昇的祖師之一。

        這麼一算,這英節魚鼓已經先後經過了四代掌門之手,資質之老,遠超他的想像,只是卻不知,歷代掌門祭煉這麼一件不能用來殺伐爭鬥的法寶,究竟為得是什麼?

        張衍心底不信他們沒有目的,只是以他如今修為,還無從知曉其中隱秘。

        就在這時,聽得外間有人喊道:「雨停了。」

        張衍也不欲在車廂內久坐,下得車來。

        微雨過後,輕帶濕意,壑道中氣機流暢,暖風拂過,空靈幽谷之中傳來蟲唱鳥鳴之聲。

        此刻已不知深入山腹多少,耳邊隱隱聽聞清泉流水之音,石上青苔漉漉,拐角轉道之處。因雨霧方散,還有五光十色,幻彩斑斕的熠熠明光閃爍。

        又往前行半個時辰,到了一片開闊地,見看著一處光滑平整的巍峨石壁,其中鑿出了一個個壁龕,足足擺放了千餘座石像。

        當中有一尊石像尤為高大,其藏身在龕壁之中,雕琢精細,面目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張衍注意到,此處雖無禁制陣法,但石像並無半點殘枝斷葉,便連一些陰暗角落裡,也是不見污穢,顯是時常有人擦拭掃灑。

        這時馬隊一陣騷動,不少人離了隊伍,紛紛跑向前去,跪下來焚燒禱告,頂禮膜拜,看那模樣,甚是虔誠。

        張衍一招手,把那裘管事喚來身側,指著問道:「此是祭祀的是哪一位真人?」

        裘管事一拱手,正容道:「回仙師的話,此是列玄教祖師翼崖上人。」

        裘管事又指著周圍言道:「昔年翼崖上人來此修行,一眼便看中了這處山水,就在這裡修行五百餘載,最後窺破玄機,成仙得道,當初此地妖魔橫行,他與弟子護佑一方生靈,百姓感激,是以後來鑿像祭拜,如今我宋國邯京之中,還有一座翼崖觀,香火鼎盛,極是靈驗,此也是道門神仙,道長不妨上去參拜一二。」

        魚鼓真靈撇了撇嘴,道:「什麼神仙,中柱洲哪曾有過飛昇之人。若是按壽數算,他叫我爺爺還嫌他小。」

        裘管事嚇了一跳,道:「這位道長,這話這裡說說便還罷了,若是去了邯京。萬萬不可褻瀆了這位仙人,宋國境內,多是這位仙長的信徒門人。」

        他又左右看了看,將聲音又壓低了一點,道:「便是馬隊中的車駕護衛。也有不少是出自列玄教的弟子。」

        張衍這時看到一些信徒拿出一本書冊來,喃喃唸誦,便指著道:「那是何書?」

        裘管事一看,道:「此是那當日翼崖上人手書的一本《道經》。」

        「道經?」

        張衍眉毛一挑,天下修道者何其多,但直接以「道經」二字來對自己著述冠以稱呼,便是古往今來那些大能修士也不敢做得。便道:「拿來我看。」

        裘管事忙去取來,交到張衍手中。

        張衍拿過來看了幾眼,微微一笑,隨手遞給了魚鼓真靈。

        魚鼓真靈也是翻看了幾眼,嗤笑連聲。譏嘲道:「我當如何了得,原來是抄錄了百多本道冊的大雜燴,騙騙愚夫愚婦罷了。」

        裘管事驚得臉色蒼白,連忙看看四周,見並無人聽見,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下。

        張衍負手道:「翼崖上人能做到一派祖師。當不至這般淺薄,亦不會如此狂妄,不定是後人託名偽造。」

        魚鼓真靈贊同道:「八成是了。」

        翼崖上人信徒的確不少。只張衍所見,這商隊之中,就有大半來此奉上香火。

        祭拜了有一個時辰,馬隊方才重新上道,只是才行不遠,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馬隊停了下來,這立刻驚動了後方的王夫人。她帶著兩個婢女下了車駕,找來一名護衛問:「出了何事」

        那名護衛惶然道:「前方崖上索道不知何故已然斷開,沒有去路了。」

        王夫人柳眉一皺,道:「帶我去看。」

        護衛忙前面領路,行走了不出兩百步,就見前方懸崖之上,原先以鐵鏈相連的索道已是斷開,依稀能望見對面山崖,這下方是萬丈溝壑,除非凌空虛渡,否則絕無可能過去。

        王夫人極是膽大在,在崖邊站了一會兒,突然道:「尋幾個人,把那鐵鏈拖上來。」

        不多時,便來了數十人,把鐵鏈拽了上來。

        王夫人走上前,仔細看了看那斷開豁口,見斷處齊整,顯是被神兵利刃所斬,立時知曉是有人故意為之。

        但她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關照諸人把鐵鏈放下,又回往車隊,這時見那吳管事也是拄著枴杖匆匆趕來,氣喘吁吁道:「夫人,聽聞鐵鏈斷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啊。」,

        王夫人嘆了一聲,道:「或許是山中妖孽所為,如今卻是難了,妾身見識淺薄,老管事見多識廣,又熟知山中路途,不知可有他途去往上京?」

        吳管事摸了摸鬍鬚,想了一想,道:「若是此路不通,則需繞路而行,抄小徑出窪谷,便能上得大陸,只是窪谷之中自前年來了一位至空道人,收了幾個徒兒,又擄來千數個民夫,在那處起了一座道觀,往日裡收些買路錢,聽聞其門人弟子心黑手狠,至少索取七成,如是朝那處走……」

        王夫人斷然道:「錢財舍了可以再賺,貨物必須運到,若惹得道宮不滿,我等遭難不說,還要連累子女族親。」

        吳管事只是連聲嘆息,嘴中不停道:「天數,天數啊。」

        王夫人回返車駕,入了車廂後,她神色中一片凝重。

        自夫婿公公相繼病逝後,她尚是頭次帶領商隊來此,但事先也打聽得清楚,通往宋國境內之路,除卻這幽魂崖索道,明明還有兩條路,可吳管事卻只說一條,隱而不言,這其中必有問題!

        先前她已覺得吳管事一路上行事可疑,現在更是確定。

        她也能想到,便是自己方才提出走另一條道,對方如有佈置,也一定不會漏過。

        她算得上是女中豪傑一流,遇事絲毫不慌,不停在心中盤算對策。

        不多時,她抬起螓首,招來婢女,「請那兩位道長過來。」

        不待婢女走開,她忽然站起,又將那婢女叫住,道:「慢著,還是我親自去為好。」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4 17:15
第一百六十七章 氣凝長索通壑崖
                   
        王夫人下了車駕,才走了幾步,身旁一名婢女忽然面露驚惶之色,向上一指,驚呼道:「夫人你看。」

        王夫人抬首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只見兩側崖壁之上,不知何時多了十數隻黑毛猿妖,正攀藤掛索,盯著眾人直看。

        其中有一隻猿妖魁梧異常,茂密毛髮覆蓋全身,肌肉極為厚實,顯是此一妖眾首領,它頭頂之上有一絲絲聚成雲團狀的靈氣,這是即將化成人形的先兆。

        他望著王夫人,竟如人一般,眼中竟流露出淫邪之色,興奮叫了一聲,隨著它這一出聲,那些猿妖也是一起發出尖利啼聲,吵得眾人頭暈耳鳴,心下發慌。

        人人臉上變色,那些馬隊護衛也是紛紛拿起兵刃,背靠車廂而立,面上緊張異常,其餘猿猴倒是好說,可這只黑毛猿王如此彪悍,若是一齊衝下來,倒是不好對付。

        那猿王叫完之後,縱身一躍,就自山崖上跳了下來,恰巧落在王夫人不遠處。

        有人高呼一聲,道:「保護夫人。」

        王夫人身側立時圍攏上來二十多名家衛,他們單手持矛在手,結成盾陣,將她與兩名婢女團團護在其中。

        面對猿妖,他們哪敢大意,毫不猶豫咬碎了嘴中道宮所賜秘藥,一股苦味入喉,霎時精神百倍,紅光滿面,嘴中發出呵呵低音。

        因中柱洲靈氣充溢。山間多有妖魔精怪,但若沒點倚仗,又怎敢在這裡行走?

        是以商隊之中護衛,多備有列玄教中所制秘藥,只這一枚「神力丹」,一刻之內,便使人能有自身五倍之力,可與妖魔精怪相搏殺。

        此次王夫人雖是頭次帶領商隊,但出乎意料,她乍見妖魔。非但不懼,反而大聲道:「有勞諸位兄弟相護了,擊退猿妖之後,每人賞銀一錠,絕不食言。」

        聽了這話,眾護衛都是大為振奮,一名頭領模樣的人喊道:「都聽見了沒有?夫人下了賞錢,要是誰敢不出力氣。敷衍了事,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這些護衛對付精怪都是極有經驗,那盾陣也是堅牢,那猿王試著沖了幾次,也是沒能進去。

        正在此時,突然聽得後方一聲大喝。一個人影竄出,對著它後頸就是一拳。

        猿王身軀雖大,但是靈活異常,一個轉身,如杵雙臂向後迎擊。只聞一聲悶響後,竟與那人影各自倒退了幾步。

        這時眾人方才看清,那出手的竟是一名身材魁偉的中年男子,只是頭頂之上,此刻有一道符籙懸浮,不時放出一道清氣。似流蘇般垂了下來,將全身罩住,將其襯托得其威武不凡。

        有人驚呼道:「是祁衛領。」

        一人一猿對峙片刻,那猿精似是知道無法勝過此人,示威似地吼了幾聲,便後退了幾步,忽然往山崖一躍,又回頭齜牙嘶吼了一聲。拉著藤索幾個晃蕩,便即不見,那些猿猴也是紛紛退去。

        商隊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紛紛稱讚道:「祁衛領好本事。」

        祁衛領哈哈大笑,回身看向王夫人,抱拳道:「夫人受驚了。」

        王夫人抬起手腕,道:「來人,給祁衛領封兩枚金錠,除了適才那些賞銀,再給每人多發二十串大錢。」她對祁衛領萬福一禮,道:「日後還要多多仰仗衛領。」

        祁衛領擺手道:「夫人哪裡話來,不過要過這險路,還是我等這些老人才可,那些外人,終究是靠不住的。」

        王夫人淡淡一笑,不再與他說話,帶著兩名婢女往馬隊中走去。

        祁衛領見她方才被猿王盯上時,依舊很是鎮定,絲毫不慌,心中也有些佩服,暗道:「這女人當真膽大,難怪鄧上師看中了她。」

        王夫人往馬隊中路來尋張衍二人,她身邊一名婢女此時出言道:「適才被那些猿猴圍住,可把小婢嚇死了,那兩位道長竟然也不出手,不會是徒有其表之輩吧?夫人不要給他們騙了。」

        王夫人冷冷看她一眼,道:「此事我自有主張,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我若今後再聽見此語,你便領了月例銀子自去吧。」

        那名婢女登時駭得俏臉發白,再也不敢出聲。

        行不得多時,王夫人便見張衍與魚鼓真靈二人站在那處說話,她趕忙上前,萬福為禮,道:「見過兩位道長了,如今妾身遇上一樁難事,卻要仰仗二位了。」

        張衍與魚鼓真人對視一眼,笑道:「王夫人請講。」

        王夫人將事情原委一說,她並沒有隱去其中內情,還將自己所猜測的坦然相告,最後道:「妾身如今不得,要往那窪谷走,只是這至空道人往日雖未曾有聞殺掠商旅之事,但可凡事就怕萬一,我底下之人雖能對付尋常精怪,但對付會使道術之人,卻是無能為力了,這就要請二位出手相助了。」

        張衍沉吟片刻,其實若是起了丹煞,帶得馬隊盡數過去那斷索懸崖也是不難,不過此舉未免太過驚世駭俗,因此需換個路數,因此微微一笑,道:「貧道與師叔在此叨擾多日,也欠了夫人一份情誼,王夫人,你也不必繞路,貧道此有法門讓你從此處過去。」

        聽得他有法子可不必繞路而走,王夫人心頭一喜,也不追問用何法門,屈膝一禮,道:「那就有勞兩位道長了。」

        聽聞馬隊中那兩名道人要施法,可讓諸人過得懸崖深澗,馬隊一眾人等都是好奇,紛紛擠到崖前圍觀。

        後面吳管事和祁衛領聽得這消息時,吳管事立刻亂了陣腳,驚慌道:「若真是如此。我等豈不是白辛苦一場?」

        祁衛領冷笑道:「你慌什麼,莫非他能帶我等飛過去不成?」

        在他印象之中,那些飛遁長空,乘風駕雲之輩,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輩,他本是暉覺道宮出身,此道宮乃是列玄教下院,但卻又無有一人能有此等本事,更別提帶得數百人過去,因此第一個反應便是不信。

        張衍與王夫人一起來到崖邊。他看了幾眼,在眾人注視之下起手往下一點,立時自他腳下便伸出了一縷白霧,與山路一般寬大,頃刻間連通對面。

        他一側身,稽首道:「王夫人,可走了。」

        「這,這……」

        眾人皆是瞠目結舌。這氣霧薄薄一層,似能透過望見下方深淵,此路也能走人?

        王夫人柳眉微微一蹙,隨即眉頭舒展,笑道:「道長這法門倒也新奇,便讓妾身先來試試。」

        「夫人。萬萬不可啊!萬萬不可。」

        吳管事分開人群,氣喘著衝上來攔住她,跺腳道:「夫人,不可啊,這明明只是一層霧氣。怎能過人?千萬不可聽這兩個道人胡言啊!」

        吳管事心中實是巴不得王夫人早點去死,但這女人是鄧仙師指名道姓要的,若是死在了這裡,他也沒法交代,便上來拚命相勸。

        王夫人左右一掃,道:「吳管事年歲大了。你們還不照看著點,快把他攙下去。」

        吳管事立刻被幾名護衛架了下去。

        王夫人轉過身,看著那一道稀薄氣霧,深深吸了一口氣,伸出一足前一踏,試了試後,只覺腳下如踩實地,心中不由一定。再往前走了幾步,已是篤定,腳步一收,對著身後兩名婢女一招手,道:「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些跟了過來?」

        她這時已經走出了懸崖一丈多遠,在旁人看來,猶如凌空站在了那處,底下是萬丈深淵,左右皆是無依無靠,這副場景。光只是看著,就使人覺得頭暈目眩,腿腳痠軟。

        那兩名婢女受逼不過,戰戰兢兢,相互攙扶著,慢慢往前走去,她們不敢向下望去。

        用不了多時,三人便到得懸崖對面。

        吳管事目看得瞪口呆,他擦了擦眼睛,彷彿還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幕。

        忽然,他渾身一抖,回過神來,拉住身旁的祁衛領道:「這可怎辦才好,鄧仙師若是責怪下來,老朽一家老小小命難保啊。」

        祁衛領心中也滿是煩躁,一把揮開他手,道:「事到如今,唯有去封書信了。」

        列玄教宋國分壇中,一名身高足有兩丈的道人正在流瀑底下揮動拳腳,似在演練一套高明技擊之術,隨著他每一個動作,那奔流疾水也是跟著一起鼓脹湧動。

        這時有一隻猿猴蹦跳過來,到得他面前一快礁石之上,趴在上面,把一封信箋高高托在頂上。

        道人走上前去,將信箋拆開,只看了一眼,他雙目中便凶光外露,起腳一踢,竟將那猿精踢得飛起,口中鮮血噴出,「噗通」一聲,掉落在水中。

        道人開口大罵道:「區區小事也辦不好,我還能指望你們幹什麼?」

        他恨恨一握拳,將那信箋捏成碎屑。

        那王夫人自身長得美豔不說,且那王氏名下,有一處地界盛產孤翁茶,春來實,那是暉覺道觀每年都要上貢上院的好物之一,對他功行頗有裨益,他早就有意染指。

        只是那王夫人也有幾分背景,如是硬來,其他師兄弟得知後,難免會出面阻止。

        他原本的如意算盤,便是由那至空道人出面,暗中把王夫人搶奪過來,再納為妾侍,放在宮中調教,這樣能既佔了人,又能奪了地去,可萬萬沒想到竟然被兩名道人壞了好事。

        此刻看來,他不出手這事怕是不成了。

        這道人陰沉著臉,拿了一隻小笛出來,吹了一聲,只聞天上一聲鷹嘯,就有一隻鐵翅巨鷹降落下來,他往其身上一翻,喝了一聲,就騎鷹而起,往南飛去……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4 17:18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三朝秘圖 遮屏分壇
                   
        鄧道人跨鷹飛去,不過兩日間,便已趕到地壑溝道出口處,然而在山外候了半日,卻也未曾看到那支馬隊出來。

        正不耐煩時,這時忽見山樑之上跑來了一人,看那模樣,似是祁衛領手下,他也曾見過一面,便往下落去,到護衛面前,冷著臉道:「怎麼回事?你怎在此處?人都去了哪裡?祁仲呢?」

        那護衛見了鄧道人連忙跪下,氣喘吁吁的回答道:「回稟鄧仙師,商隊已去了邯京。」

        鄧道人怔了一怔,怒道:「胡說八道,這山中壑道曲折回轉,我接到書信後,已是飛速趕來,再快的腳程,至少也要今日才能出山,況且我一路來此之時,更未見得任何半個人影,怎麼可能去了邯京?你想騙我不成?」

        那護衛此時有些緩過些氣來了,他見這位仙師實在是怒火不小,不敢多言,伸手入懷,摸索了一陣,拿出了一封書信,高高托起在頂上,道:「這是祁衛領留給仙師的書信。」

        鄧道人拿過來一看,這才知曉的其中緣故,氣得眼角亂跳,大罵「廢物」不止。

        原來張衍以氣凝橋,過了那處懸崖之後,他又拿了幾張符紙出來,燒了之後,混入水中,讓人與馬俱都服了了。

        得了這符籙之助,眾人腳下頓覺輕快,只一日便走過了十二條盤轉壑道。

        按照這等腳程來看。如今到得邯京確然不是虛語,

        那護衛又低聲道:「衛領特命小人留下,暗中將書信與這二人形貌拓影留書鄧仙師。」

        鄧道人臉色陰沉,甩著信紙大吼道:「既有此事,你怎的不早來報我?偏還讓我等候了許久?」

        護衛頗為委屈,伸手指了指天上,顫聲道:「仙師容稟,俗語有言,『望山跑死馬』,仙師在天上。小人在地下追著,雖也早已望見,要跟上著實不易,是故才遲了。」

        鄧道人忍住將此人一拳打死的衝動,哼了一聲,便駕起飛鷹,往邯京追去。

        只是已然遲了,去往京城的一路之上。果是渺無人蹤,確實如那護衛所言,商隊因已是入得邯京了。

        這時眼簾之中出現一座佔地廣大的人間州城,甫一接近,就有一名白髮道人踩著法器來至面前,毫不客氣的訓斥道:「你是哪家宗門的弟子?難道不知不可在邯京之上飛遁麼?」

        不可在邯京飛遁。這是三宗立下的規矩,鄧道人自也是知道的,只是心中煩躁,便未曾注意。被對方一頓呵斥,還不能還嘴。心中更覺惱怒,他忍住氣,拱手道:「這位道友,是我莽撞了。」

        又告罪了幾句,待對方容色稍霽,他方得退去。出得去十數里,心中已經怒火盈胸。

        他之所以抽在此刻動手,並非無由,是那王夫人夫婿死後,原先那道道宮符詔便已無用,不能護持商隊了。

        此次王夫人上得道宮,便是重新請一道符詔來的,此間就是一個下手的空隙。

        若是此次王夫人得了他幾位師兄弟照應。他想再要動手,那便不可能了。

        他咬牙切齒道:「兩個野道士,壞了我的好事,便想一走了之?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把袍袖一揮,他怒氣衝衝回得自家洞府。

        到了分壇之中,他拿出兩人形貌拓影,掐了一道法訣,就將其分散發向他處分壇,隨後冷笑道:「任憑你們跑到何處,我也能將你們找了出來!」

        列玄教為中柱神州三大宗門之一,各國州城郡縣俱有分壇,拓影圖形一旦發出,只要分壇中人看見了,便知這是教中弟子要拘拿之人,必會出手相捉。

        不過如是對頭實力過於強橫,或是出身大宗門下,則需上稟總壇,不得擅自行事。

        鄧道人只以為是兩個小宗跑出來的野道士,也不知其是從東華洲而來,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否則必會按規矩辦事。

        此時張衍早已辭別王夫人,攜了魚鼓真靈和山河童子,往中柱神州遮屏山趕去。

        這一處地界是去往崑嶼的必經之路,此山橫在中柱洲之東,也是直插雲霄,形似一把豎起的木梳,將道路一分為二,從高處是過不去的,唯有從地底山腹穿行。

        此番雖無人引路,但臨別之時,王夫人贈了一副秘圖與他,此圖為王氏歷代所傳,凡是山間地底壑道皆以紅筆線描註明,圖中所記,不但遍及宋國疆域,便是齊國與衛國也在涵蓋之內,且其中還有數條唯有王族方知的密道。

        這看得山河童子也是頗感驚奇,如此詳細的地圖,就算是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如無數百年之功,絕無可能完成。

        有此一圖在手,足可令一家族門為之興盛。

        此次如不是張衍出手幫了王夫人大忙,且這女子又看出二人來歷不凡,絕非紅塵中人,那定不會以此物相贈。

        中柱洲地域廣大,張衍哪怕飛遁迅疾,卻也用了半月時日,方才尋到了另一條壑道。

        與別處深埋山中不同的道途不同,此壑道之前,有一道可供四馬並馳的大道,石板路修葺的很是平整,到了盡頭處,還有一排排玉階通往半山腰。

        張衍目力高明,站在山下,便能看出那設有一座法壇,有數名身高體壯,形似力士之人高舉金箔大棒,描金羅蓋,牌樓之下,還懸掛有金鈴彩結,玉飾銅環的幡旗,數名身著杏黃色道袍的道人立在那處,搖鈴唱法,嘴中唸唸有詞。

        法壇供案之上擺滿供品,其後有一尊半人高的黒木雕像,張衍看得清楚,此正是曾在之前見過的翼崖上人。

        那些客商旅人每過去一人,就在那神像面前跪下,拜了一拜之後,這才往洞中去。

        張衍叫住一名過路的白髮老者,詢問道:「這位老丈,這山上法壇是作何用途?」

        那老者見他一身道袍,氣度不凡,不似尋常人,便如實回答道:「這位道長怕是雲游到此吧?這遮屏山腹之中多妖魔異獸,往日裡只躲在山中,可近年來膽子越發大了,居然還有跑出來傷人的,因此上月國主請了列玄教在此開壇授符,過路之人,只需買得一張符籙,此行路上便可平安。」

        張衍點了點頭,道:「原是如此,那些跪拜之人皆是列玄教的信眾麼?」

        老者不知想起了什麼,嘆了一聲,搖頭道:「並非都是信眾,不過那幾位道長有言,要過得此關,必須要跪拜那教中神仙不可。」

        張衍瞭解了此間情形,謝過這老者,便往山上走來。

        既然是有宗派在此設壇作法,他也無意與其衝突,到了那幾名道人面前,命山河童子遞上一匣玉珠,對面那道人打開一看,面露喜色,對著張衍一個稽首,便側身讓開去路。

        張衍也是一個回禮,他方要過去,卻有一名頭戴純陽巾,留著長鬚的道人走了出來,把他一攔,道:「這位道友,原本唯有我教信徒,方可入山,不過兩位也算是我道門中人,也不為難你們,只需在此神像之下祭拜一番,便可放你等過去。」

        張衍眉毛一挑,道:「道友,那些百姓也還罷了,貧道另有宗派傳承,豈能祭拜他派祖師?」

        在那些百姓看來,翼崖上人乃是神仙,拜一拜,便是沒有好處,總是無有壞處。

        但在張衍看來,卻是不一般了。

        修道人之只跪三者,一為天,二為地,三為師,別說這翼崖上人未曾飛昇得道,便是成了真仙,也是別派祖師,又與他何干?

        長鬚道人聽了這話,不以為然,嗤了一聲,笑道:「我觀道友,怕不是三大宗派出身吧?能參拜我派祖師,乃是你等福氣,似你們這等小宗祖師,也沒甚本事,不跪也罷。」

        張衍目光中閃過一道冷意,道:「貴派言語辱及貧道宗門,若是不收回此語,休怪貧道無禮。」

        那長鬚道人眼睛一瞪,道:「怎麼,你還敢動手不成?」

        就在這時,一名道童匆匆奔來,在他身旁耳語幾句,這道人臉色一變,上下看了張衍幾眼,隨後倒退一步,道:「我道哪裡來的野道人,這般不馴乖戾,原來是邪道妖人,來人,與我擒下了。」

        他一擺拂塵,立時有二十餘名力士圍了上來。

        在東華洲,力士不過是護衛侍從一流,而在此地,就算將領統帥,王侯公子,為了使得自己能延壽添福,不惜花費錢財,請三大宗門之人來開壇做法,把自己煉成力士,因此傳承法門也是不少。

        而眼前這些力士,俱是自小以秘藥灌養,哪怕是遇見玄光修士,也能上前搏殺。

        在場除了張衍之外,還有那些上山過路的商販客旅,敢千里行道,都是一群大膽之人,眼下見得出了事,非但不懼,臉上還流露出看好戲的神情來。

        張衍一聲冷笑,把袍袖一拂,一道煙氣飛出,霎時將那二十餘名力士捲成了滾地葫蘆。

        那長鬚道人見狀一驚,未曾想到眼前這道人這般凶悍,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挽起袖子,跑過去將供案後那一尊神像捧了起來,正要借像上法力施展道術。

        張衍冷然一笑,把袖一拂,就聽一聲大響,一道水光閃過。

        待圍觀眾人看去之時,都是大驚失色,面前早已是空空如也,不但那道人和數十名列玄教門下弟子消失不見,就是那石砌法壇也是空空蕩蕩,一齊不見了蹤影。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4 17:20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列玄追繳
                   
        張衍清了那列玄教法壇之後,便入了地壑通道。

        他找了一處方石坐下,就將那長鬚道人提了出來,未有費多大氣力,他便問明了詳情。這時方知,原來是自己成了列玄教各處分壇欲要緝拿之人。

        對此他毫不在意,就算沒有這檔事,今日要過這法壇,也不見得能善了了。

        此時他忽覺地面微震,側目一望,只見一頭頭生獨角,身軀粗壯的五彩凶牛自轉角過來,口鼻中呼哧有聲,見得此處有人,雙目凶芒畢露,吼叫一聲,便邁開四蹄,低下頭顱,將頂上獨角對準前方,悍然衝撞過來。

        那長鬚道人看得臉上驚恐,想要逃脫,奈何身軀被制,動彈不得,急得頭上出汗,只是道:「快跑,快跑,這是五色地行牛!」

        張衍神情淡然,待那地牛堪堪衝到面前,輕描淡寫一伸手,便將那獨角牢牢抓住,任憑這頭龐然大物如何使力,低沉吼叫,就是蹄下泥壤也翻了一層去,但在他手中,卻仍是進不得半步。

        長鬚道人般也沒什麼見識,見張衍如此神勇,也是驚愣,隨後渾身一個激靈,這才知曉其厲害,想到自己處境,不禁害怕了起來,面上強笑道:「道友,方才那只是一場誤會,你若放了我回去,我定當不再追究此事,便是那門中追索信令,在下也可設法撤了去。」

        張衍根本不來理睬他,側頭看了幾眼,見這頭獨角凶牛雙目血紅,神志不清,分明是被人下了惡咒,若是尋常山間精怪,在他面前,早就軟倒在地了,哪還敢主動衝來。

        他將牛頭扳過一邊。見其頸脖之下,赫然插有一根銅針,深入毛髮之下,若不細察,絕不可能發現。

        他一轉念,不由冷笑起來。

        原來如此,什麼異獸出來作惡,這分明是列玄教故意御使這些五色地牛出來傷人。好藉機收攬信徒,行得如此低劣手段,還拿此用來矇騙世人,這哪裡還稱得上什麼玄門宗派?

        張衍目光一撇。見長鬚道人懷中所抱著的那尊神像,心中冷笑道:「徒弟徒孫不肖,你難道就沒有過錯?你門下弟子對我溟滄派祖師不敬,那也休怪我報以顏色。」

        他一伸袖,風聲過處,只聞「咔嚓」一聲,就將那神像打得粉碎。

        那長鬚道人看著手中的木屑泥粉,頓時愣住了,不一會兒。他渾身顫抖了起來,伸手指著張衍,難以置信道:「你,你竟敢打碎祖師爺神像?」

        他像是瘋了一般,面孔漲的通紅,大叫了起來,「此乃教主親賜神像。見此像者,如見祖師,你敢動手,便是對我列玄教不敬,哪怕上天入地,我教必定會將汝誅除!」

        張衍大笑一聲,道:「那我便等著爾等。」他站起身來,將水行真光一卷。就將長鬚道人與那五色地行牛帶了進去。

        如今他孤身一人,又有劍遁之術,參神契功法隨時可以踏出那一步,還有星樞飛宮在身,列玄教便是勢力再大。他又有何懼之?

        他又一招手,將魚鼓真靈和山河童子收入法寶之中,便駕起劍芒,騰掠而去。

        這一道光華在地腹之下如電飛馳,遇上堅石硬岩阻路之處,他根本不去躲避,直以劍光開道,只管闖將過去,是以行走得極其快速。

        此時方才看出王夫人那副秘圖的好處來,這地下路徑如此廣大繁雜,若是尋常百姓,便是認得,也不過寥寥幾條,去往千里之外,怕就不識了,也就這等大族,才有這等底蘊。

        而山河童子雖也識路,可當時來此之時,那前任主人乃是一位元嬰真人,不懼極天罡風,因此是自雲天之上過去的,並不曾從地下穿行,對地腹之下如何行走,就無能為力了。

        不過這回張衍走過一次之後,那山河圖中便會記下,若是今後門人弟子來得此處,就無需再尋此洲中人指路了。

        此時那遮屏山下,來了三名身著紫袍,腳踩玄光的道人。

        此三人皆是一色打扮,身披鶴氅,頭戴王岳冠,手持拂塵,身上打理得纖塵不染。

        列玄教一處分壇被人破了,立時驚動了教中長老,便命這三人前來查看,同時消弭不利影響。

        這三人分頭查看了一會兒,便又聚在了一處,其中一名年紀稍長之人言道:「兩位師弟,可看出什麼端倪來?」

        一名道人接口道:「那法壇之中由我門中長老設下禁籙法力,就算我等想要搬走也無能為力,此人如此輕鬆就能將此物連帶眾弟子一齊掃了去,修為必定是極高的。」

        那年長道人撚鬚沉思,道:「會是金凌宗或清師觀門下麼?」

        另一名道人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我看不像。」

        年長道人言道:「師弟為何做此論斷?」

        這道人指了指身後,道:「師兄,這遮屏山後,乃是那些散宗之地,金凌宗與其本有矛盾,如我教往那處收納信眾,他們只會樂見其成,何來阻礙我們的道理?再說那清師觀,只要不入齊國境地,便對外界之事不聞不問,門中弟子哪裡會來做這等勾當?」

        中柱神州之上,以列玄教、清師觀、金凌宗這三派勢力最大,各佔一國,平日雖互相忌憚防範,但好在此洲物產極豐,若不是弟子之間什麼難解仇怨,也甚少起得衝突。

        年長道人微微點頭,道:「師弟雖然說得有幾分道理,但也只是揣測之言,等龐長老來此,我們將所見一切如實稟告於他吧。」

        三人等了不到半個時辰,年長道人身軀一抖,道:「龐長老來了,快快迎賀!」

        他們連忙一起跪拜下去,高聲道:「弟子恭迎龐長老,祝長老萬壽。」

        雲天中來了一名騎鶴道人,除了兩名童子,數名弟子隨侍之外,還有十名貌美女子,她們持扇端爐,敲鐘吹笛,身姿神態俱是雅麗纖美,再往後,乃是百多名力士,皆是站立於飛筏之上,手拿金戈鐵錘,幡旗掛印。

        這一行人往此而來時,仙音陣陣,靈氣翻湧,奇香遍野,望去排場極大。

        龐長老落下雲頭後,自有兩名婢女上來,為他撫平衣衫褶皺。

        此時又一名女修端著金盆上來,他伸手進去洗了一番,待拿起軟巾擦乾淨後,這才轉眼看向腳下趴伏的三人,緩緩道:「通成,囑你辦得事如何了?」

        那年長道人先是一個叩首,也不敢起身,趴伏在那裡言道:「我等師兄探看下來,覺得此人並非是金凌宗或那清師宗門下,想來是不知哪一處的散宗野道人,不知我神教天威,方才做下了這等事,祖師在上,定會降下天罰,懲戒此輩。」

        龐長老不置可否,坐在那裡並不說話,身後婢女為他打著扇子,通成等三名道人並不知道他作何打算,心中不免惴惴。

        不一會兒,就有一封飛書自天外而來,瞬息飛至,懸在龐長老伸手可及之處,他伸手接了,啟開一覽,哼了一聲,道:「果然如此,不出我之所料。」

        他將手中書信往通成三人面前一丟,道:「你們自去看來。」

        通成等三人上前撿起,湊到一起一看,驚呼道:「此二人是從外洲而來?」

        龐長老眯眼道:「這二人最早出現之時,是在花瑤谷山道中段,此處人跡罕至,知曉的人不多,而且此地向東便是歲河,再過去便是東華洲,此洲如今正逢魔劫,這些時日以來,已有許多修士跑來我處,而這二人相貌無有人識得,因此極有可能也是從此地而來。」

        通成恍然道:「長老說得有理,恐怕是外洲來此的修士,方才敢如此肆無忌憚!以為我不知他根腳,拿不住他!」

        龐長老冷笑道:「壞了我列玄教分壇,哪有就這麼輕易放過的道理?」

        先前他並不急著去追,那是因為怕這是金凌宗與清師觀弟子,如是一旦衝突起來,那也是沒完沒了,他不欲趟這池渾水,是以要等門中查明二人底細,才會進行下一步動作。

        如今既然推斷出二人身份,那就再無這等顧忌了,把拂塵擺動,沉聲道:「白可傳何在?」

        身後一排弟子之中,立時有一名年約四旬,神情沉穩的修士站了出來,站至眼前,道:「弟子白可傳在此!師尊有何吩咐?」

        龐長老擲下一根令符,道:「你持我之令,召集各處分壇人手,過遮屏山,追繳這二人,你記住,聲勢要鬧得大一些,儘量抓活的回來,我要讓那些旁門左道的散修知道,得罪了我列玄教,是什麼下場!」

        白可傳把身子一俯,垂首道:「弟子領命。」

        龐長老沉聲道:「此人能聚氣成橋,還能送得數百人過去,今日又掃我教分壇,如不是靠了什麼法寶,修為多半與你一般,已至那化丹境界,你自己小心了,若是做不成此事,也不要回來見我了。」

        白可傳立刻應了,只是他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這些年來,東華洲因魔劫之故,屢屢有修士避往中柱神州,他也曾會過不少。

        那些人修為有高有低,這卻不去說他,可多數人身上甚少有護持法器,往往他法寶祭出,便無從招架,多半是立時化成齏粉。

        這些時日來,死在他手中的,至少已有十數人了,自是信心十足,又哪裡會把不知哪處來得兩名野道人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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