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204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1-21 06:40
第一百四十章 臨淵一步慎緩行
                   
        日昇月降,寒暑交替,張衍自那日引薦言氏姐妹見得霍軒後,便又回去閉關潛修,不問身外之事。

        忽忽間又是兩年過去。

        這兩年之中,溟滄派中除了陸續有小宗弟子來拜見霍軒外,仍是一如既往的風平浪靜。

        而東華洲上,大魏國卻已是亂象迭現,西北胡族寇略邊關,各州郡叛亂四起,土匪妖孽橫行,一片亂世景象。

        小壺鏡中,張衍端坐竹樓高處,不言不動,屋外翠竹搖曳,沙沙作響,池水泛起輕微波瀾,幾尾金鯉時不時躍出水面,灑濺出五光十色的水珠。

        過了許久,他眼簾一開,自眸中迸發出一道精光,隨即大喝了一聲,一指點出,只見雷芒迸發,轟隆一聲震響,似是旱天霹靂,紫光映閃之中,屋外那半座竹林被他強行毀去,漫天竹葉零落而下,地面之上已是出現一個丈許大的深坑,

        張衍望了幾眼,滿意點頭,如今他這紫霄神雷三十六轉已過,算得上是略有小成了。

        神雷之威,果是非比等閒,且這門法訣好就好在隨著內氣運轉,威力可大可小,適才他牛刀小試,只是催發了些許丹煞,就弄得這裡狼藉一片,如是運足了氣力,其神威更不知能有幾許大。

        幸好小壺鏡中諸物自成一界,只要靈氣不絕,用不了一刻,就能恢復原貌。

        他站起身,把大袖收攏身後。從小壺鏡中跨步而出,方一出來,目光就撇向一旁。

        這兩年之中,他一直未曾出得小壺鏡。如今一望之下,見那九攝伏魔簡已是將那一截蛟尾徹底煉化,復成一枚揮發流光溢彩的玉簡,靜靜懸在那處。

        似是察覺到他到來,這魔簡不待招呼,便一聲清鳴,主動飛入他手心之中。

        張衍將其拿在手中,眼中不禁略現喜意。口中言道:「差不多用去了三載歲月,終究是給我等到了。」

        泰衡老祖數千年修為,盡在那截蛟尾之中,縱然在萬年之中消散了泰半。又被九攝伏魔簡吞去許多,但支撐他練到參神契第四重,卻已是足夠了。

        玉簡在手,自然不必再耽擱了。

        他往玉榻上盤膝一坐,伸手一點。那玉簡一個跳動,就化一道燦光飛入眉心之中。

        他將心意稍加引動,簡身一入竅穴,輕輕震顫。就轉而化作一團霧氣,倏爾漲開。只是片刻間,就有一股沛然莫測的精氣便往他身軀之內灌入進來。

        由於這股精氣實在太過龐大。竟然沖得他渾身震顫起來,連忙運轉參神契法訣,鎮定心神,一邊將氣息安撫,分別送入各處需運化的竅穴之中,一邊用心意令那九攝伏魔簡儘量收攝放緩。

        只是其來勢過於迅猛,似是玉簡也是控制不住,兀自在那裡發出陣陣嘯吟,卻也阻不住如決堤而來一般的精氣。

        頃刻間,他渾身骨節爆響不停,血液奔騰如潮,皮膚滾燙如火,身軀之上穴竅之中已有血漬滲出。

        張衍在觀看那第四重法訣之時,就知這一關定然會遇上些許礙難,他冷靜理順氣息,在不停運轉玄功之中,將這股氣機壓了下去,傷勢也是漸漸癒合。

        在維持了足有六個時辰之後,這股精氣才算緩和起來,慢慢能由他心意驅使了,隨著法訣不停運轉,這精氣逐步凝如銀汞,再往每一處竅穴之中灌入。

        待他煉了二十多個主竅之後,卻頓感身軀沉重如鉛。

        只聞喀喀響聲傳出,他身軀之下的玉榻竟是出現了一圈圈如蛛網般的裂紋,似是吃不住力道,眼見就要崩塌。

        那躲在小壺鏡中的鏡靈立時察覺到了異樣,此時轉了出來,及時出指一點,玉榻立時止住散裂之勢,隨後神色有些緊張地看著張衍。

        他站在原處想了一想,又一揮手,將陣法運轉起來,將此間洞府維護起來,免得有什麼變動來不及反應。

        張衍雙目緊閉,氣息若有若無,如石像般坐在那裡,好似對外界之事毫無所覺。

        那入得體內的精氣初時雖是那般狂猛,但總算引動方便,而到了此時,卻因其出現的變化,每一次搬運,好像是在推動上萬斤的巨石一般,因此他不得不緩磨慢移,每走一個竅穴,都要耗去不少心神氣力,生出一股疲累之感。

        好在他知道急切不得,運起了十足的耐心和誠意,擠動精氣慢慢行經走穴,改換內竅。

        一連過得三十餘天,周身諸竅俱已運到,這個時候,他忽然身軀一震,竟自榻上緩緩飄起。

        到了此刻,那精氣竟再次為之一變!

        這一回,卻不再是滯漲沉拙,而是輕靈飄逸,不可捉摸,絲絲縷縷散在四肢百骸之中。

        先前那等重濁之氣縱然挪動吃力,但好歹還有跡可循,總是在那裡也跑不去。

        可現下卻要去渾身上下蒐羅散逸氣機,這卻比前次更難做到,因為其會如游魚一般到處遊走。

        到了這一步,更是心急不得,張衍屏息凝神,不作他想,只管窮搜身軀,遍尋氣機,將游散在各處的輕靈之氣一一捉攝過來,再收納而起,哪怕末梢根節不曾落下。

        他往軀幹各處尋蹤覓跡,隨著靈氣收攏越來越多,心頭竟隱隱有了一絲奇異的感覺,好像對自己這具軀殼有了更深一層體悟,種種細微變化,無不瞭然於心。

        他之身軀也在這等修煉之中越拔拔高,漸漸到了洞府頂端。

        那鏡靈為免張衍受到阻礙,低喝了一聲,連連起掐動法訣,竟也把洞府隨之擴大了一圈。

        又過得三十餘天,這一步張衍也是成功邁了過去。

        此時所有精氣綿綿泊泊,輕柔舒緩,從竅中流淌而出,鼓動如潮,似百川匯海一般,往腹下齊聚。

        張衍往裡內視而去,見那精氣最後攏在了一處,似光湖幽潭般收在一個丹竅之中。

        參神契法訣上曾寫明,只要將這團精氣震散,再往周身竅穴運化一遍,須臾之間,他便可成就那參神契第四重!

        只是當他剛想動作之時,卻是身軀輕輕一顫,冥冥中卻似乎感覺到,這一步如是就這麼邁出,好像有什麼劫難災厄就要牽扯上身。

        這是一股極為玄奧的意念,根本說不上從何而來,但偏偏就這麼從心底湧了出來。

        張衍是個謹慎之人,不冒無謂之險,他略作沉吟,把動作停了下來,暗忖道:「那警醒之感雖是莫名而來,但絕不會無有原因,定然有什麼緣故在內。」

        他尋思了一會兒,便伸手入得袖中,握定那塊殘玉,決定先用推演之法探個究竟。

        他心神往裡一沉,過了有數個時辰,就從其中退了出來,面上泛起一股若有所思之色。

        適才他推演了一遍,發現自己一旦邁出這一步,那必然要弄出極大的動靜來,這且不去說,在昭幽天池洞府之內,有陣法護持,也不虞他人察覺了去。

        但關鍵卻是,到了第四重之後,他就那連形貌氣息也略微有所變化,短時間也不知能否收斂了去。

        這可是上古魔門功法,門中後進弟子或許看不出什麼來,但大能修士,如洞天真人之流一望就知,若是見得不對,指不定到時就要來斬妖除魔了。

        張衍想了想,卻是微微一笑,對他而言,其實此事倒也不算什麼。

        他之所以費了偌大功夫修煉這門法訣,本就是在魔劫到來之時,能夠防身保命,防備萬一,在氣道一途尚未修至元嬰境界前,能不踏出這一步當然是最好不過。

        既然自己隨時隨地能邁出這一步,當然不用心急了。

        但若真正到了那等生死關頭,那也不必顧忌這許多了,只有先保住了性命,然而才能去慮及其他。

        只是他心中還有一個疑惑懸而未解,不禁自思道:「那災劫之感,卻又不知從何而來。」

        他仔細思量,心中漸漸想起一事來。

        記得初入那魔藏之時,其上有碑文曾言「修此道者,天降劫數」。

        陸革曾認為劫數是應在修煉此法的修士身上,而張衍初時則認為,修此法者自身便是那入世劫數。

        孰對孰錯,他也是不能確定,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如是這樣,倒也要慎重了,他不畏災劫,但至少也要在此之前做好萬全準備才是。

        那鏡靈見張衍行功完畢,上前稟道:「老爺閉關三載,外間有不少訪客到來……」

        張衍沉聲道:「山門中可有事?」

        鏡靈道:「這倒是無有,那些訪客俱是些小宗弟子,其中有幾名還說是與老爺有過一面之緣。」

        張衍笑了一笑,道:「我如今尚要行功,無有閒暇,你且把名字記下了,待我出關之後再做理會。」

        鏡靈應聲稱是。

        張衍一揮袖,把氣息一沉,就從洞府頂端緩緩飄落下來。

        眼下既然自己有了防身保命的本錢,那麼接下去,便要考慮如何凝聚法力真印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要將那五行真光修煉完全。

        他大袖一甩,就有一隻玉斗飛了出來,這其中置滿了東槿子贈與他的甲乙木精之氣。

        按照他的打算,先用數載時日,將木行真光修煉出來,再用九數真經倒推功法,以之前凝練水、土二行真光的經歷,粗略一估,這樣他大概還要用去十年左右的時間。

        想到這裡,他神色一動,到了那時,怕是自己那大徒兒劉雁依差不多也要回轉了吧。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21:43 編輯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07

第一百四十一章 泉圖妖部搶佳徒

 一道十丈長的烏黑玄光橫過天際,往昭幽天池而去。

  羅蕭縱風駕光,撥開雲霓,起全力急掠飛遁,她懷抱之中,正緊緊攬著一名年約五六歲,粉妝玉琢的童兒。

  而在她身後,卻有兩道惡風緊追而來,隔著數里之遠,似還隱隱約約能聽到其中有怒斥喝罵之聲,只是她卻充耳不聞,一味催動玄光,向前飛馳。

  過不了多久,昭幽天池已是赫然在望,她望了一眼,臉上露出喜色,把懷中那名童兒又抱得緊了一些。

  她身後二人來歷也是不簡單,她本不願意直接回了昭幽天池,怕給張衍惹上什麼麻煩,想繞上一個圈子,再行回去。

  怎奈這二人追得實在太緊,根本甩之不脫,她自北冥洲而來,已是不眠不休,連續飛遁了二十九日了,若不是身上丹藥攜得足夠多,不定已是支撐不下來了。

  就算如此,丹藥也於昨日告罄,她也堪堪臨近油盡燈枯的地步,隨時可能支持不住。

  見二人氣力仍是一如既往,竟似絲毫不見疲憊,她暗嘆了一聲,也就徹底絕了這份心思。

  不過一刻,她便到得那護山大陣之前,把法訣一掐,就往其中縱身躍入。

  見她身影往陣門之中隱沒不見,那兩道惡風立時裹足不前,盤旋了一圈之後,去往遠處一座山崗之上,然後往下一墜,就有兩名雄壯露出身形來。

  這兩名妖修都是一般打扮,體軀壯碩,有丈許高,上身半裸,肌肉飽滿,筋橫骨突,腰間圍著掌寬的綢布帶,大紅穗子垂下下半身是鐵鎖子裙,套著厚底高靴,望去彪悍無比。

  他們俱是化丹修為,雖是高了羅蕭一個境界但因修得乃是力道,飛遁之速卻也快不上多少,能一路能追著羅蕭到此,也算拼盡了全身氣力了。

  其中一名齙牙突唇,滿臉俱是紅褐鬃毛的修士焦躁言道:「王魁甲,怎麼辦?這可是溟滄派的地界了,不能硬闖。」

  以他們的蠻橫霸道,若是別家什麼宗門管他是什麼來頭,先打上前去再說。

  然而溟滄派雄踞東華之北長達萬年之久,與北冥洲妖修不知交手過多少次,斬殺過的大妖更是數不勝數,他們也是被其威名所震懾,不敢輕舉妄動。

  王魁甲不服氣道:「我卻不信了,此女能入得陣中,為何我們入不得?」

  那名毛臉妖略現出鄙夷之色,道:「王三哥,往日將軍還說你比我有見識呢怎麼眼下這般糊塗我看她極有可能是溟滄派門下哪一家弟子的洞府守獸那大陣自不會阻她的。」

  妖修修行不易,要想求長生一是看血脈,二便找一名大妖投靠了,若是對方看得順眼不定能賜下些許好處來,第三,便是投靠玄門羽士,為其看守洞府。

  此條路雖是如同圈禁一般,但如是運氣好,與玄門中的修士廝混熟了,不定來世還能投個人身,入得玄門中修道,是以仍有不少妖修趨之若鶩。

  王甲聞聽此言,嘴裡立刻便罵罵咧咧起來,惱怒言道:「我早說過,此女就是個禍害,可你就是不聽,竟還把那孽種交到她手中,這下好了,失了這孽種,回頭將軍問起,又怎麼和他交代?」

  他大聲叫嚷,腥臭的唾沫星子噴了出來,落在那毛臉妖修面上。

  那毛臉妖修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聞言臉頰上的鬃毛都炸了起來,大呼冤枉道:「王三哥,此事還真是怨不得我,你要知曉,旱將軍看此女是個機靈人,出身也自不凡,本還打算收她做個姬妾,正百般獻慇勤之時,我只是將軍帳下區區一個親衛,不能討好她也罷了,又怎有膽子去阻攔於她?」

  王魁甲知他說得是實,而且此刻也不是互相推諉的時候。

  他煩躁地揮著手,道:「那此事就暫且不提,那孽種必須殺了,否則回去之後將軍指不定要將我等抽筋拔骨,把一身毛皮剝下來做成鎮山大鼓。」

  一想到旱將軍帳前那數百隻大鼓,毛臉修士也是渾身一個激靈,臉色有些難看。

  他看了一眼昭幽天池,眼中露出畏懼之色,縮了縮脖子,躑躅道:「可此處距離溟滄派的山門不遠,又大陣護持,去了怕也是有死無生。」

 王魁甲瞪著他道:「那你說怎麼辦?」

  毛臉修士皺著臉,扯著鬢毛,苦惱道:「容我再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這二名妖修都是粗笨貨色,本來就不擅這等轉腦子的活,思來想去,還是沒有什麼辦法。

  最後那王魁甲怒吼一聲,道:「管這麼許多干什麼,你在此處盯著,我進去叫門,叫此間主人出來分說!如是我遭遇不測,你去回稟將軍,叫他為我報仇。」

  他一跺腳,駕雲而起,往陣中衝入。

  毛臉修士這一等,便是數個時辰過去,見其久久不曾出來,知他必無幸理,就不再幹等,自平地捲起了一陣狂風,就往西北飛去。

  羅蕭一入大殿之中,身形就一個踉蹌,險險摔倒在地,幸好扶住了一根石柱,這才沒有倒下,只是仍有些搖晃。

  察覺到有人入到府中,商裳也是疾步而出,見是羅蕭回返,不禁萬分欣喜,可是看羅蕭模樣,還以為她受了什麼傷,頓時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兩步,將她攙扶住,上下打量著她道:「姐姐,你可回來了,你這是……」

  羅蕭搭住她的玉臂,輕輕搖頭,道:「無礙的,只是元氣耗損些罷了,歇息幾日便好。」

  虛弱回了一句之後,她又強撐著把身軀站直了,問道:「老爺呢?」

  商裳如實言道:「老爺閉關已有數載了。」

  她美目往下一投,也注意羅蕭身邊那名稚齡童兒,好奇道:「這孩子是誰?」

  這小童抓著羅蕭衣角,有些畏怯地看著商裳。

  羅蕭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得意地言道:「這是我搶來的好徒兒。」

  商裳詫異道:「搶來的?」

  羅蕭笑道:「正是搶來的!」

  商裳看著這小童,捂嘴笑道:「這孩兒根骨倒是不凡,姐姐是從何處搶來的?妹妹也去搶一個。」

  羅蕭美目一飄,道:「泉圖部,妹妹可曾聽說?」

  商裳本是水國魚妖出身,對妖族各部多多少少有些瞭解,輕點螓首,道:「略有耳聞,好像其部甚為悍勇。」

  北冥洲臨近東華洲處,有三個大部族,這泉圖部就是其中之一,聚擁數萬,實力不可小覷。

  近幾年來,東華洲魔劫將起,魏國正逢大亂,各處玄門弟子俱是回了門中閉門不出。

  就是溟滄派,在聽聞紀歲寒被殺一事後,霍軒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折損,也甚少派出弟子斬殺妖魔,獲取功德了。

  就算有些玄門小派看不過眼,出手管教了幾次,卻被幾個部族驅動數萬部眾圍攻,俱是被其滅絕了門戶。

  見做了此事,也無人來理會他們,於是這些部族膽子便大了起來。

  泉圖部妖王泉和便率領部眾往東華洲遷徙,擄掠人口,回去充當苦奴,且北冥洲的野食也是吃膩了,有了活人,有時還能調換下口味。

  但是前些時日,泉和卻發現自己的一名寵妾竟與一賤奴私通,並且還誕下一個孩兒,卻是惹得他怒火衝天,密令心腹妖將旱廣將其誅除。

  羅蕭出了昭幽天池之後,一直在尋覓合適弟子,後來一路來到了北冥洲中,因其長相貌美,還隱隱約約透露出是老妖羅夢澤的親族,是以妖將旱廣將其待若上賓,對其百般討好,後來隱隱透露出要納她為姬妾的意思。

  羅蕭本是想在部族之內挑選幾個靈慧小妖當徒弟,哪知見了這孩兒,觀其資質百中無一,世間罕有,立時就起了心思,設法騙過了旱廣帳下兩名親衛,偷了這孩兒趁夜逃出,徑直回了昭幽天池。

  張衍此時正在小壺鏡中修煉木行真光,忽然聽得鏡靈稟告,說是羅蕭回府,就暫且收了功行,就跨出陣門,信步來至主殿之上,朗聲笑道:「羅道友,聽聞你收得一個佳徒?」

  羅蕭見張衍出來,美目一亮,忙萬福一禮,喜滋滋道:「奴家見過老爺。」

  她把那小童攬了過來,道:「應晨,快來拜見老爺。」

  這小童似是怕生,緊緊抓住了羅蕭衣角,往她背後躲去,怎麼也不肯出來。

  羅蕭也是頗感無奈。

  張衍在這小童臉上打量了幾眼,點頭讚歎道:「根骨果然上佳,羅道友眼光不差。」

  羅蕭適才所言他也是聽見了,這泉應晨出生最多不過一月,可如今看起來,卻分明有五六歲大小了,不提其乃是人妖混血所生,就看其長得這般快,也端得是奇異非常。

  良質美材難求,張衍見過不少靈秀人物,其中尤以劉雁依資質根骨皆為最佳。

  這小童雖是比不上他這大徒兒,但也差不了多少,難怪羅蕭拼了命也要將其搶了回來,換做是自己見了,怕也會有些意動。

  這時,鏡靈自陣門中走了出來,看了幾眼,來至張衍身側,在其耳邊低聲言道:「老爺,門外有一妖修,闖入了護山大陣中,不知該如何處置?」

  羅蕭聞言,歉然出聲道:「老爺,此應是那妖將旱廣帳下親衛,這全是奴家思慮不周之故,才引了他們來此。」

  張衍擺了擺手,灑然一笑,道:「羅道友何必自責,我門中徒眾正缺可堪練手之人,此人倒是來得正好。」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10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起殺機了因果

 張衍對那個闖入陣中的妖修王魁甲根本不以為意,就算泉圖部勢力再大,能起數萬部眾,但還能殺上溟滄派不成?

  若是嫌自家命長,那倒也可以來試上一試。

  他命鏡靈把汪氏姐妹與田坤喚找來,想了一想,又把袁燕回和翁知遠也一齊喚至,由鏡靈護著,送去陣中,去尋那王魁甲練手。

  汪氏姐妹和田坤自修道以來,未曾與人爭鬥拚殺過,一路行來,法寶洞府皆是不缺,算得上是順風順水,比之張衍當年修道諸般艱辛,不知好上了多少倍。

  但不經琢磨,終究不會成器,張衍此番正是要借這名妖修之手,將他們好生磨練一番。

  而袁燕回與翁知遠倒是有些不同,他們與劉雁依一般,常常出外斬殺妖魔,獲取功德換些法寶丹藥回來,對敵經驗極是豐富。

  所不同的是,劉雁依是因為師傅不在門中,一切只能依靠自己,不得不如此做。

  而袁、翁二人,卻是其師傅祝秉文有意為之,好令他們能早些獨當一面,免得將來自己轉生而去後,在門中立不住腳。

  這位祝長堊老雖慣會玩弄心術,但在教徒兒的本事上,確實很有一手。

  當然,這等本事也不是他憑空得來,在收得這兩名徒兒之前,他也曾有過數十名弟子,如今早就不知埋骨何處了,他費盡了萬般氣力,方才調教出這二名得意弟子來。

  翁、袁二人得張衍召喚,片刻不敢怠慢,自修行之地出來,入得大殿之後,就與汪氏姐妹,田坤三人並做一道,過了陣門,去尋那王魁甲做對手。

  甫一入陣,袁燕回就見得王魁甲在那裡胡闖亂撞,看那副模樣,分明是化丹妖修,頓時美目放光,躍躍欲試,俏臉上俱是興堊奮之色,若不是有陣法護持,她平日裡哪裡能與這等妖修對陣?

  當即就把劍丸祭起,想要衝殺上去,這時卻感覺袖子被人一把拉住,下意識掙了一掙,卻沒掙脫,回首一看,卻見自己師兄,不由急得一跺腳,道:「師兄,你拽住小妹做甚?」

  翁知遠笑了笑,道:「師妹,你不必急切,你可知府主為何讓我等前來?」

  袁燕回疑惑道:「不是拿這妖物練手?」

  翁知遠卻微微搖頭,道:「既是練手,又何必一齊上前,那不是有違府主初衷?府主命我等與他這三個徒兒一併來此,其中深意,是要我們從旁照拂啊。」

  袁燕回雖然脾氣烈了一些,但也是極聰明的,經翁知遠提點了一句,立時就明白了過來,今日自己師兄妹二人並非主角,心中不免洩氣,撇了撇嘴,把劍氣收斂了幾分。

  翁知遠安撫她道:「師妹也莫要失望,有府主在此,我們若能得他信任,日後還怕找不到機會廝殺麼?」

  袁燕回哼了一聲,把頭扭過,道:「我才不稀罕呢。」

  翁知遠見她腳尖在地上磨蹭,時不時還偷偷往那妖修方向望去幾眼,哪裡看不出她口不對心,心中不免好笑。

  但哪怕他與袁燕回說話之時,注意力也一直放在汪氏姐妹與田坤三人身上,若是一有險情,他便會出手相助。

  張衍對陣內情形瞭若指掌,瞧見翁知遠的動作,就知其領會了自己的用意,暗暗點頭,覺得此人可用。

  有鏡靈護持,在加上袁,翁二人在旁照應,他完全不必擔心汪氏姐妹與田坤的安危,就把心神收了回來,與羅蕭攀談起來,聽她說些在妖部之中遇到的事情。

  只是他聽了之後,卻皺起了眉頭,沉聲道:「羅道友,你是說這泉和滅了那幾家宗門不算,還把從東華洲來擄掠而去的百姓充當口糧?」

  羅蕭嘆了一聲,點頭道:「那泉和以吃人為樂,興之所至,一餐動輒要吃上數百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麾下部族也是一般行徑。」

  天地之間,人乃是萬物靈長,那些個未曾化形妖眾深信吃人有助自己增長功行,不管有用無用,但凡有血食過來,都是亂吃一氣,但嘗到了滋味之後,哪怕日後也修為上去了,也改不了口舌上的毛病了,一日不吃人便覺嘴饞。

往日有玄門修士出外剿殺這等凶殘妖孽,還有幾分收斂,如今無人來理會他們,卻是變得更是肆無忌憚了。

  羅蕭乃是老妖羅夢澤親眷,出身不凡,自化形之後,言談舉止早已和人修一般無二,對此等依舊不脫禽獸的行徑,也很是看不慣,但她在泉圖部族中時,也是人微言輕,根本無力阻止。

  張衍目光微微閃爍,他斷然言道:「似此等窮凶極惡的妖部,斷不能留,當要主動出手滅之,羅道友,你與這妖部今次結下的因果,便由我來替你了結。」

  羅蕭本來奪了這徒兒過來,將來此事有必有了結之時,當然,到了那時,或許是羅蕭出手,也或許是她這徒兒自己前去了斷,也未曾想過假手他人。

  只是聽張衍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喙,她便站起身,盈盈下拜道:「奴家此事全憑老爺做主。」

  張衍點了點頭,道:「羅道友,你奔波多日,且先去安歇吧。」

  羅蕭又是一拜,便自退下。

  張衍沉吟了一會兒,便踏開陣門,出得洞府,縱雲往十峰山而去。

  未有多久,便到得十峰山巔,他在洞府門前喚了一聲,就有一名粗壯婢女請他入內。

  霍軒正手持一卷道冊,看得入神,見他進來,便請了坐下,笑道:「久不見張師弟了,不知今日來此,有何事指教為兄?」

  他於心中猜測,張衍許是為了那小宗門中坐鎮弟子一事而來,這倒也不奇怪,其中的好處人人皆知,此前已有不少人尋到他這處,希望能分得一杯羹去。

  哪知坐下之後,張衍說起的卻並不是這事,不免有些訝異,等聽到北冥洲而來的妖族部眾生啖活人,還滅了幾家宗門後,霍軒眼神頓時生出了一些變化。

  他乃是極其善於抓住時機之人,立刻看出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經過兩年多籌謀,扶植小宗一事已雖已有了眉目,但那幾個宗門儘管表示了親近之意,但卻始終沒有真正答應下來,仍是有些徘徊不定,顯是希望能先拿到些許好處,然後再行出力。

  霍軒豈能容許開這個口子?若是一家給了好處,那便家家要給,溟滄派縱然是玄門大派,但諸多修道外物也不是白來的,就算他是十大弟子之首,也不可能任由他揮霍,拿去做了人情。

  對此他漸漸已經沒了耐心,先前他用得本是懷柔手段,對待各派也是好言好語,還未曾有過疾言厲色。

  可現在看來,先前對這一干人那是太過客氣了,不敲打一番是不行了。

  要將這些小宗驅動起來,手段當要剛柔並濟,一味示好,反而無用。

  如今魔宗弟子在東華洲各處顯得愈發猖狂,他本也打算是不是要擇一個夠份量的目標下手,將那些個還在拿捏不定的小宗門震懾一番。

  只是如今其餘九大派俱是隱忍不動,他也是在猶豫,溟滄派是否要第一個站出來。

  但若是拿妖部開刀便無這等顧忌了,既不必擔心與魔宗立刻對上,而且還有合適的藉口,張衍提出此事,卻是正合他心意。

  轉眼之間,霍軒在腦海中已轉過許多個念頭,只是此時,他忽然反應了過來,這分明是張衍也看到了其中的因由,所以瞅準機會,給他送對策來了。

  想到此節,他心下一嘆,張衍為自己出了這麼一個主意,算是把前次贈送紫盈罡砂的人情給徹底還上了,下次想要開口命其出力,卻是有些為難了。

  他搖了搖頭,把心思放定,沉聲道:「師弟此言不差,這幾個妖部竟敢攻殺我玄門弟子,似此等妖孽,我溟滄派身為玄門大派,斷不能置之不理,當要將其誅除。」

  說完此言之後,他拿眼望向張衍,道:「只是如何剿滅這三個妖部,師弟可有什麼主意?」

  溟滄派萬年之中,以一派之力數次抗衡北冥洲一眾妖修,這三個妖部,自是不放在霍軒眼中,只需遣得幾名得力弟子前去即能剿殺乾淨,但若張衍還有什麼其他用佈置,被自己無意攪擾了,那便反而不美了,是以要事先問個清楚。

  張衍微微一笑,道:「師弟我哪有什麼主意,若是可以,此行可將那一干小宗弟子帶上,也好讓他們見識我溟滄派的手段。」

  霍軒深深望了張衍一眼,暗道:「張師弟想來也是為了自身名望,看來其志也是不小,不過以張師弟的壽數和資質,要坐上我今日之位,怕也用不了百年。」

  他的目標乃是晝空殿殿主,十大弟子首座之位對他而言只是為達成目的必經之路,並不是十分看重,反而對張衍展現出來的銳氣有幾分認同之感。

  他自以為是看明白了張衍的用意,不過張衍為自己解決了一個麻煩,如今他正是心情正佳之時,也是無心阻止,頜首道:「此事既是師弟提議,便由你來牽頭,為兄來安排人手,你看如何?」

  只是張衍的回答再一次出乎霍軒的意料之外,只聽他淡然言道:「此次自北冥洲而來妖族共有三部,那泉圖部,交予我一人足矣,其餘兩部,師弟我便不越俎代庖了。」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11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狼血裔 玄水素衣

張衍與霍軒一番商議,決定三日之後便即出發,至於具體人手,他便不插手了。

  他從十峰山洞府告辭出來,便回返了昭幽天池。

  入了主殿之後,他把小壺鏡一轉,光影漣漣,就現出了陣中景象。

  見汪氏姐妹與田坤猶自那妖修王魁甲相鬥,因是免去了生死之危,還有翁知遠,袁燕回時不時在旁照應,這三名徒兒最初還是拘束侷促,現在已是手腳放開,打得有模有樣了,彼此之間甚至還又隱隱有了幾分配合。

  張衍心下思忖道:「我這三個徒兒與這妖人修為境界畢竟相差太遠,似眼下也只能是這等粗淺練手了,待日後修為上來,便可如雁依一般放出去歷練了。」

  想到此處,他瞄了那翁、袁二人一眼,神情微微一動。

  幾人在陣中這一場好鬥,持續了足有一天,見三個徒兒已是疲憊不堪,張衍就傳命鏡靈,將他們轉出大陣,送回洞府之中,隨後又把翁,袁二人召來。

  這二人來得殿上,與張衍見過禮後,便束手端立。

  張衍目光投注下來,沉聲道:「如今你們二人如今也已修煉至玄光二重境界了,我且問你們,是想出外尋藥,撞一撞機緣,還是想在洞府之中化藥凝丹?」

  袁燕回聽了這話,並不開口,只是望著翁知遠。

  她對這位師兄尤為信任,不管他做出何等決定,自己都唯其馬首是瞻。

  溟滄派中師徒一脈,按理說都應該外出尋藥,但翁知遠聽得出來,張衍的話中卻透出另一個選擇,就是他們可在這洞府之中凝丹,所需外藥由這位府主拿出。

  現在他只要一開口,化丹之藥,便唾手可得,從而就能免去一場辛苦奔波,就是以翁知遠的城府,也是忍不住心動。

  只是他畢竟是冷靜睿智之人,心下覺得,如是眼下得了化丹外藥,看似是少走了一段彎路,佔了不少便宜,但實際上很可能使得張衍認為自己二人沒有堅定的修道之心,或許不會放棄他們,可將來定然不會再對他們有所看重了,這卻是因小失大了。

  反而如果放棄了捷徑,選擇出外尋藥,雖是多了番波折,但對日後長遠來說,卻是能到得更多的好處。

  他思索了沒有多久,就有了決斷,努力壓下心底這份誘惑,拱手道:「府主,如是可以,請放我師兄妹二人出外尋藥。」

  張衍目光平靜,道:「你可做好決定了麼?機緣錯過,那便不再有了。」

  翁知遠打躬道:「弟子已然決定了。」

  既已下定了決心,無論是對是錯,他也不會再更改了。

  張衍面無表情道:「既如此,稍候我命張境各贈你二人一件法寶,你們回去修煉之處,隨時都可出外尋藥。」

  他一揮袖,這大殿之中就起了一陣大風,瞬息之間就把二人推出了主殿。

  等二人回過神來,已是身在殿外了。

  袁燕回眉宇間略有擔憂之色,道:「師兄,府主這是怪責我們麼?」

  翁知遠笑了一笑,自信言道:「師妹,恰恰相反,卻是我等選對路了,若是府主怪罪我等,又怎會有法寶賜下?」

  袁燕回偏頭想了想,覺得有理,歡喜道:「說得也是呢。」

  翁知遠自入府之後,雖然表面上一副輕鬆模樣,但畢竟是寄人籬下,心下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錯了什麼事,可如今卻是心神稍定,籲出了一口長氣,放鬆言道:「師妹,回去收拾收拾,我等這便出門尋藥。」

  袁燕回似也感染到了他的心情,嬌俏一笑,道:「是,師兄。」

  張衍揮退二人之後,就喝了一聲,道:「張境,把那妖修給我帶了上來。」

  鏡靈領命,催動護山大陣稍加挪轉,將王魁甲送了出來,扔在了大殿之上。

  王魁甲與幾個小輩相鬥,每次出手,都被陣法護住,有力無處使,正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洩,突見眼前景物一變,頭重腳輕,一跤跌倒在了地上。

  等他一骨碌爬起,抬頭一看,只見張衍坐在大殿正中,立時看出他乃正主,頭腦一熱,大叫一聲,仗著皮糙肉厚,就不管不顧沖上前來,一拳奔向張衍面目而去,殿中頓時呼嘯之聲大作,湧起一陣猛惡狂風,壓將過來。

 張衍面現哂笑,起手一抓,拿住了對方拳頭,輕輕一使勁,就將其掀了一個跟頭,

  王魁甲頓時摔了個昏頭漲腦,只是他猶自不肯服輸,仰天一聲長嘯,把身一扭,自平地之上掀起了一陣腥氣,黑風繞旋之中,一隻耳豎吻長,白毛褐瞳的鐵背蒼狼現出身來,凶睛中現出幾分殘忍之色,四爪一頓,踏煙而起,又一次撲上前來。

  只是這次還未到得近前,張衍只是屈指一彈,十幾滴幽陰重水如珠而出,接連打在王魁甲身軀之上,只聞一聲聲的悶響,縱然後者修得乃是力道,身堅體固,但也經不住等衝擊,渾身被打出一個個血洞不說,一身鐵骨也被打得幾欲折裂。

  張衍這一輪攻勢,一直將其挫退至十丈之外方才罷手,王魁甲將身軀抖了一抖,傷口瞬時合攏,他瞪著張衍,這時才知道眼前這人實在不好惹。

  他並不死心,就地一滾,又復了人形站起,手一晃,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對銅鞭來,分左右持了,嘿了一聲,將身形猛地拔高至三丈之高,似巨人一般,腳下只向前一步,就到了張衍面前,高舉銅鞭,朝著當頭砸落下來。

  張衍對那來勢視若無睹,神色不變,一捏法訣,就見玄黃大手自頂門騰起,將王魁甲身軀一抓,再一催動,竟把他憑空拿起,扔去了數十丈外,登時將其摔了個四仰朝天,渾身酸麻。

  王魁甲胸膛起伏不定,他哀嚎一聲,把兩根銅鞭一丟,自暴自棄道:「我不是你這道人的對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張衍呵呵笑了一聲,搖頭道:「聽聞你乃是泉圖部妖王泉和帳下親衛,我還以為是何等人物,如今看來也並無什麼出奇之處,著實令我失望。」

  王魁甲平時最恨別人看他部族不起,聞言頓時一怒,口中大嚷道:「放屁!放屁!我乃是王上麾下旱廣將軍親衛,似我這微末道行,又豈能與王上相比?」

  張衍淡淡言道:「我從羅娘子處得知,你嘴中那王上也不過是化丹修為,我卻看不出,與你有什麼不同?」

  王魁甲聞言更是惱怒,道:「你這道人分明是胡說八道,我家王上乃是天狼後裔,大妖血脈,所修功法則豈是我這等小妖可比……」

  他滔滔不絕,越說越是起勁,張衍又時不時刺他一下,不知不覺之中,便把泉圖部分的老底給都抖了出來。

  張衍聽了半晌,最後點頭笑道:「原是如此,我此去討伐你們泉圖部,正愁不知路數,還要多謝你告知詳情了。」

  王魁甲愣了愣,這時才反應了過來,知道是上了當,怒罵道:「你這道人不是好人,竟然套我的話……」

  張衍已然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這王魁甲在他面前便再無作用,也無心與這等蠻妖計較,揮了揮手,就令鏡靈將其重又困入陣中。

  他事先從羅蕭那裡知道,在那泉圖部中,最高修為也不過是化丹修士,但妖修之中,便是同一境界,卻因修行功行和血脈的關係,道行也是各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那等尋常小妖,只是仗著妖身能欺壓凡人,通常無法與玄門弟子相爭。

  只有那等立下大功,或者天賦過人之輩,方能得大妖或族長賜下精血殘骨,去濁化清,提升自身修為,直至逆反大妖之身。

  看一名妖修修為,若其修煉的乃是力道,只需看其出身,便知大概。

  似羅蕭這等揀選氣道之路者,畢竟乃是妖修中的少數。

  張衍本還打算帶上幾名府中徒眾前去觀戰,不過聽了那王魁甲所言,知道那泉和乃是天狼血裔,族中也頗有幾個硬手,不好對付,思慮了一番,覺得自己一人來去自由,遇到什麼危險也能及時抽身。

  打定主意後,他就回了小壺鏡,入定打坐去了。

  三日之後。

  張衍從定中醒來,他擺袖乘風,化一陣輕煙出得洞府,來到天池之上,這裡經過商裳一番佈置之後,又增添了不少雅緻的亭台水榭。

  他來到一處臨近湖畔的小亭中,負手而立。

  此刻天高日麗,碧水清冽,泛起粼粼波光,風光極是怡人,直教人生出泛舟垂釣之心。

  按照約定,今日霍軒便會遣得門中弟子與前來他會和,一起前去剿殺妖部。

  心中正想著霍軒會派何人前來,這時卻忽有所覺,不禁抬頭望去,

  只見半空中,正有一名盛顏仙姿的女子輕舉蓮步,自雲中走來,每一步腳下都生成一朵冰霧也似的凝煙,清清玉潤,甚是雅潔。

  她身著荷色曲裙,纖腰修束,鬢上佩有蝶翼掛飾,環珮謬然相擊,發出悅耳之音,人還未至,就有一陣清雅暗香襲來。

  張衍有些出乎意料,本擬此次與他同行者,很可能是那方振鷺,但未曾想竟是此女,他走前一步,稽首言道:「原來是韓師姐到此,有失遠迎了。」

  韓素衣落至地下,也是斂衽一個萬福,靜靜言道:「張師弟安好,此次霍師兄命我與你一道,同去清剿妖孽。」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13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寶陽飛宮 妖禍州城

張衍見韓素衣到來,請她來亭中坐下,拍了拍手,那天池水中一陣漣漪蕩起,泛起一聲銀鈴般的微笑,就有一名魚姬美人踩出水面,托著一張雨潤清爽的荷葉而來,盈盈而來,將兩隻蚌杯擺到了亭中石案上,可見其中一汪清露。

  韓素衣神情恬淡,道:「張師弟,我素來是滴酒不沾的。」

  張衍微微一笑,道:「師姐誤會了,此乃是我這天池之中清貝所凝玉露,甘甜醇厚,並非水酒。」他拿起一杯,伸手作勢一敬,道了聲:「請。」

  韓素衣瞥了一眼,探出纖纖五指,將蚌杯拿起,以袖遮顏,上身不動,把這杯玉露飲了。

  張衍也是拿起蚌杯,一飲而下。

  韓素衣喝下去後,頓覺一股涼沁沁的感覺流轉體驅,身輕體舒,神思為之一清,讚了一聲,道:「不錯。」

  她性子清冷,尋常在便在洞府之中苦修,除了族中修士,甚少與同門往來。

  依她之意,雖是與張衍同去掃蕩妖部,但能不見面那是最好,可出來之前,霍軒卻找上門來,托她將一物交予張衍,以示鄭重。

  面對這位十弟子首座,她也是推脫不得,只得答應下來,親來面見張衍。

  只是她不擅繞圈子,沉默了一會兒,就道:「張師弟,你平日孤身在外,乘風渡雲怕是慣了,只是你如今乃我溟滄派十弟子之一,只是此次掃蕩妖部,是為震懾小宗,若無座駕,怕是不妥,霍師兄命我先行前來,將這寶陽院為師弟打造的星樞飛宮送來。」

  她在一枚玉環上輕輕一彈,就見一點星光飛出,落在天池上方,眨眼化作一座長寬各有兩百五十丈,似一座小城一般,玉階銅柱,雲氣繚繞,四角各是望闕的飛宮來,這宮闕當中大殿巍峨雄壯,環殿遍植花草樹木,內中還傳出幾聲清長鶴唳。

  此次溟滄派遣修士剿殺妖部的修士,遠不止張衍和韓素衣二人,除了門中不少弟子外,還有不少小宗弟子亦需前往,他們就是溟滄派的臉面,當然不能太過寒酸簡陋意了。

  張衍看了一眼,並不推辭,拱手道:「那小弟便卻之不恭了。」

  韓素衣完成霍軒交代之事,就待離去,問了一聲,道:「不知師弟何時啟程?」

  張衍微笑道:「如是師姐無礙,我稍作安排,那便動身。」

  韓素衣不再多言,站了起來,屈了屈膝,就足踩輕煙,去了半空,這時有一座掛著彩束燦花,繽紛瑰麗的飛宮自雲中飄出,她水袖一擺,往裡飄去不見。

  張衍注意到,那座飛宮之後,尚有不少大舟相隨,密密麻麻,怕不是百餘隻,此刻俱是放出光華煙氣,一路排出去足有百多里,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峨冠博帶的羽士駕鶴馭獸,也不在少數。

  他粗略估計,此行本門之中,出動弟子足有五六百人之多,還不計那些旁門小宗的修士。

  看這幅陣仗,霍軒對此事是極為重視的,且他還是第一次出動門中弟子出外征伐,不定其中還有比自己與韓素衣身份更高的長堊老坐鎮。

  張衍又坐了一會兒,再飲得幾杯雨露,就起得身來,騰身飛空,往自家那座飛宮行去。

  上得飛宮之後,他直奔主殿而去,過得門前三座玉橋,就入了殿中。

  他往殿上一坐,見這裡擺有香爐銅鶴,壁上盤盞托珠,比自己洞府之中也差不了多少,不覺感慨,當年他征討三泊時,隨范長青前往,坐得便是這等飛宮,卻不想時隔多年,自己也有了一座。

  不過范長青那等飛宮,乃是靈機院打造,只是形制相仿,其實甚是粗陋,而他這座,乃是寶陽院專為門中十大弟子所造,唯有十弟子方可乘御,不知比范長青當日所坐雄闊了多少。

  自當年門中大比之後,寶陽院便開始打造此物,只是此院為世家掌握,張衍若想要順利拿去此物,總要費些波折,可此次在霍軒施壓之下,才心不甘情不願拿了出來。

  有此物在手,征討妖部已是立於不敗之地,哪怕有元嬰修士在前,他也能周旋一陣。

  張衍又左右看了一眼,發現只自己一人倒是有些冷清,且自己若出得宮去,此地也不能不留下人來看守,想了一想,便提筆而起,寫了一封飛書發出。

 不多時,商裳帶著十多名婢女與力士前來,入殿拜見他後,就各自散開,點燃香爐,挑起明珠幔帳,灑下清露,一番收拾之後,大殿之中冷寂盡去,變得暖意融融。

  張衍見她們拾掇妥當,便拿起主座案前擺放的牌符,稍一催動,這星樞飛宮就一聲大響,拔地而起,霎時衝入雲中,當先而行。

  見他飛宮已動,韓素衣那座飛宮也是隨之跟上,帶著浩浩蕩蕩數百名修士齊往東華洲西北方飛馳而去。

  溟滄派這般大張旗鼓,也就當年征討三泊時有過這等動作了,立時就引起了諸派矚目,亦有不少大能修士目光投注過來,猜測其到底所為何事。

  不過霍軒本就打算如此,他意在為自身積累名望,當然動靜越大越好。

  至於那三族部眾會否知曉了此事後,提前撤回北冥洲,那根本無需擔憂,便是在地上行進的再快,難道還能快過飛宮不成?

  十餘日後,兩座飛宮到了一條大河之畔,張衍熟悉地理,知道這條河名為尚河,再往北去千里,乃是一片莽莽山川,算得上是東華洲與北溟洲的天然分界。

  按照羅蕭所言,這三部妖眾,就在此地徘徊,只是他放眼看去,見大河北岸原野之上空無一人,不過看那殘留下來的狼藉痕跡,倒也說明前些時日,這裡至少有數萬人在此駐留過。

  他心下暗忖道:「難不成這些妖部回返北冥洲了?」

  就在這時,商裳來到殿上,稟報導:「老爺,飛宮之外有一名妖修求見,他稱自己是玄門敕封的此地河守,有要事稟告老爺。」

  張衍正要瞭解那三處妖部去向,聞言心中一動,暗道:「倒把此事忘了,此人倒是來得正好。」

  這大河之中,有不少精怪族類,雖也是妖修出身,不過早被玄門收服,賜下符詔,在此看守河流,扼守門戶,平日享受著岸邊百姓供奉,張衍一向習慣獨來獨往,適才一時未曾想起。

  於是他點了點頭,沉聲道:「把他喚來我見。」

  不多時,就有一名愁眉苦臉的黑面魚妖在商裳引領之下入得殿中,見了張衍,他「噗通」一聲跪伏在地,戰戰兢兢道:「小妖螟喜,見過溟滄派上師。」

  張衍看了一眼,道:「你就是此地河守?」

  雖是張衍語聲淡淡,但黑面魚妖看來,卻是暗含莫大威嚴,他大氣也不敢喘,叩了一頭,恭敬言道:「正是小妖。」

  他這河守雖說是玄門敕封,但東華之北,乃是溟滄派一家獨大,是以實際上只聽從溟滄派的號令,也只怕溟滄派來的道人,只看這座飛宮,就知張衍身份定不簡單,因此更是小心。

  張衍又道:「我來問你,前幾日在此處那些妖部哪去了?」

  黑面魚妖顫聲道:「回稟上師,那三部妖眾自入東華洲以來,已是接連攻破了幾座沿岸魏國邊城,十日前,怕是沒了吃食,那些部眾跨過大河,往魏國永洲方向去了,小妖無力阻止,祈請上師責罰。」

  言罷,他又在地上重重一叩首,前額都撞出了血來。

  黑面魚妖麾下雖也養著千數水族,平日裡對付幾個孤魂野鬼倒也拿手。不過此次三眾妖部合力南下東華洲,不下十萬之眾跨水而過,他們哪裡敢出面阻攔,嚇得棄府而去,是以心中極為害怕,生恐張衍隨手將他打殺了。

  張衍冷笑一聲,道:「這些妖孽倒是膽大。」

  他先前之所以沒有往渡河這事上多想,那是因為這數萬部眾最多只有百餘名會那飛遁之術,在北岸還好,一見不對,隨時能走,可若是過了河,一旦被玄門大派盯上,怕是盡數留在大河南岸了,這個風險實在太大。

  似此等事,這三部的妖眾豈能不知?所以三部妖眾,這幾月來,都是沿著大河行進,並不渡了過去。

  只是一路而來,沿途之中胡吃海喝,形如蝗蟲一般,村莊城邑盡被毀去,弄得人蹤俱無,鳥獸不見,大河之北已是找不到吃食了。

  不過他們嘗到了甜頭,若就此回得北冥洲中,皆是不願,而留在此處又只能挨餓,想到這幾月來玄門修士並沒未有人前來阻止,膽子一壯,就渡河而去了。

  黑面魚妖聽得張衍語氣,似乎根本無意來追究於他,趕緊出言道:「上師今次出馬,定能扭轉乾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這河守因看守一方地界,常入附近州郡與士紳郡官見面,學來了不少溜鬚拍馬的本事,不過他說得顛三倒四,不倫不類,聽得殿上一眾婢女都是掩嘴輕笑。

  張衍皺了皺眉,也不去理會他,只道:「你去我身後那座飛宮,把此間詳情再去稟告一遍。」

  黑面魚妖不敢違命,又說了幾句自以為漂亮的好說,便興沖沖出了飛宮,去見韓素衣。

  張衍則閉目養神,過了不多久,就見一封飛書過來,乃是韓素衣親筆所書,上面寫著六個字:「已殺,聽君安排。」

  他看了一眼之後,就把牌符一催,飛宮轟然一震,往魏國永州方向飛去。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16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妖雲摧城 神雷顯威

尚河南岸人口不多,多是參天古木,起伏山巒之間本也就幾條山路通向魏國境內。

  不過十數萬妖眾行進,橫衝直闖,不管你有無道路,逢山開山,遇水填河,似如洪流,所過之處,如同犁了一遍,群獸奔逃,亂鳥驚飛,那衝天妖氣隔著百多里地都能看到。

  垂州乃是魏國西北第一大城,太守楊辟也算能吏,此刻城頭之上,滿是兵丁將佐,弩機毒水,滾木鐳石都是備妥。

  除此之外,城上還有一些道人在忙忙碌碌,用木劍挑著符籙,唸著不知什麼法咒,這些都是附近道宮召來相助守城的。

  前幾日傳來消息,永州城已成一片鬼蜮,滿城七萬百姓已被來犯妖魔吞吃一空,是以不得不滿城戒備。

  楊太守旁側站有一名粗布藍衣,貌相文雅的年輕道人,他看了幾眼,憂心道:「楊大人,這些道友平日裡畫符捉鬼,祝禱治病,倒是也可,對付那些妖怪卻是猶嫌不足。」

  楊太守對這位道人很是看重,聞言苦笑道:「姜道長,我又何嘗不知?不過卿勝於無吧,否則妖怪還未打來,怕滿城軍將就要跑了個一乾二淨,他們能跑,本官跑不得,滿城百姓也跑不得。」

  姜道長嘆道:「可惜了,貧道法力低微,如果我那恩師在此,定不叫這群妖孽橫行。」

  楊太守知曉是這位姜道人的本事的,別的不說,只看其不憑藉任何法器就能飛遁長空,他所見過的道士中,就唯此一人。聽聞他提起自家老師,便忍不住道:「不知道長之師乃哪位仙長?可否請得他前來搭救這方百姓?」

  姜道人面露悵惘之色,緩緩搖了搖頭。

  楊太守不禁失望,在他看來,姜道人修為已然難以想像,他之恩師法力豈非高到不可思議?

  但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卻不能救黎民於水火,不禁愴然道:「仙蹤難覓,然百姓何辜,蒙此大難。」

  姜道人也是無法,當日他那位老師只傳了他修煉功法,後來他還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於深山中撞到了一位坐化已久的修士洞府,方才得以凝結玄光。

  但並不知曉自己師傅究竟是哪家修士,更不知此刻身在何處,只記得當初那飄逸如仙,丰神偉岸的身影,這叫他如何回答?

  底下有一個幕僚看太守如此,上來一禮,道:「大人莫急,卑職有一法,可阻妖魔。」

  楊太守意外抬頭,神情振作了幾分,急切道:「既有主意,還不快些講來。」

  幕僚指著城外五里處那一段滔滔河水,言道:「大人請看,此乃是隆河,水勢洶湧,奔流不絕,此等天地偉力,勝過勝妖魔十倍,若是趁那些個妖怪渡河之時,遣人將其掘開……」

  他還未說完,楊太守已是霍然變色,大喊道:「住口!」

  幕僚既然出了這個主意,就已然豁了出去,他竟是絲毫不懼,「噗通」一聲跪下,道:「大人,固然百姓家園難保,但也定能阻其向南,大人,舍我一州,卻能拯救天下萬民……」

  楊太守又何嘗不知此法可行,只是這隆河一開,方圓千里,盡成澤國,不知有人多少人要死在這場水患中,不止如此,他還要背上這千古罵名,哪怕去了地下怕也不得安生。

  無論那幕僚苦苦相勸,他就是不聽,還命人將其拖下去,用布將其嘴堵住。

  此時垂州城外五十里,妖王泉和站在一處土丘之上,十餘名妖將他環拱於內。

  他之身後,乃漫山遍野的泉圖部妖眾。

  他一身描金玄袍,長得威武雄健,劍眉星目,臉上並無半點妖氣,望著那隱約可見的隆河河水,道:「聽聞這垂州城乃是西北地界第一大城,人口有二十萬,倒是個肉頭,只是渡河不易,旱將軍,就你由帶親衛前去,給我佔了這座城來,搶下血肉與兒郎們分食。」

  旱將軍身高五丈,面貌粗橫,突齒外露,他乃是力道修士,能將身軀變化大小,只是他卻尤為喜歡這般雄壯,聞言甕聲道:「王上,你就放心吧,此次無有那兩部爭搶,此城之人必定是我等盤中之餐。」


 三部妖眾合於一處雖是勢大,但卻總也不夠吃,因此出山之後,便又各自分開,而泉和部實力最強,是以這垂州城就成了其嘴邊之肉。

  旱將軍對著泉和隨意躬了躬身,便一揮手,帶上十餘名能飛遁的親衛,攪起一陣猛惡黑風,朝著垂州飛去。

  泉和看著其離去,心中不知為何,忽然得有些不安。

  此次雖然他率眾一路行來,行程極為順利,並未遇得些許阻攔,但渡河深入魏國,本也非他所願,奈何他乃新任部族之主,要想服眾,也唯有順從部族中幾位妖將之意。

  但渡河而來後,若是萬一有玄門羽士前來斬妖除魔,想全身而退那便難了。

  他正自煩躁之時,身旁親衛突然一指上空,道:「王上,那裡什麼?」

  泉和抬頭往天空看去,眼瞳猛地縮起,道:「星樞飛宮?」

  他心頭不禁一沉,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東華之北的玄門之中,能有飛宮驅策的,唯有溟滄派一家,而能以飛宮未座駕的,至少也是化丹修士。

  可讓他心驚的還在後面,轉瞬之間,那雲天之中竟又是躍出一座飛宮,在其之後,更是密密麻麻,似是數之不清的飛舟仙禽。

  見得這等場面,底下眾妖也自有些著慌,道:「王上,是玄門弟子,怎麼辦?」

  泉和厲聲道:「慌什麼!看那飛宮,來得不過是兩名化丹修士罷了,後面那些不過是些充數的,我等部眾足有四萬餘眾,便是再多一倍,又怕他何來?」

  麾下諸妖一聽,覺得有些道理心下稍定。

  泉和雙拳緊捏,唯有他知道,溟滄派這一出手,又豈會不做好完全準備?此番來此必是雷霆一擊!

  退一步說,就算他能將眼前來敵盡皆擊退,但他們要想平平安安回得北岸,卻已是沒有可能了。

  此時那飛宮之中,張衍一揮大袖,殿前玉階之前,就有煙霧翻騰而起,現出下方景象來他站起身來,俯瞰而去,見茫茫妖眾如蟻一般,地表之上如積厚毯。

  數萬妖眾行進,根本無法遮掩行藏,不過個把時辰,他們就已到追上了。

  他略一尋思,方才那名高大妖將所去應是垂州方向。

  那雖只是十餘名妖修,但要滅盡一城之人卻不是難事,因此他也不能坐視不理當要先斬除為上至於此處有韓素衣在,他根本不必擔憂其能逃了。

  是以他並不理睬底下這些妖眾而是一催飛宮,直接越了過去,亦往垂州方向趕去。

  旱將軍帶著帳下親衛鼓勁而飛不過一刻,就到了垂州城上空,那城牆雖也高大雄偉,但在他眼中,卻不過如同紙糊一般。

  他獰笑一聲,撤了飛遁法門,也不取趁手兵刃,居然就這麼自空中直落而下。

  城頭上諸人駭然望見一個身軀龐大的妖怪從天而降,還未落下之時,城上兵丁就已是一轟而散。

  姜道人一看不妙,把楊太守一把抓了,把玄光一放,就騰空而起,避了開去。

  只聞轟隆一聲大響,煙塵四起,磚石飛散,這一面城牆就被旱將軍生生踩塌,一些來不及躲避的文吏和老弱兵卒都是死在當場。

  旱將軍見四周都是慌亂人影,他哈哈一笑,嘴巴一張,露出血盆大口,猛然吸了一口氣,那些跑開的幾名士卒居然被一股腥臭狂風捲了回來,落入了他口中。

  他嚼了幾嚼,就有骨裂肉爛的聲音傳出,須臾,絲絲縷縷的鮮血順著嘴角流溢而出。

  見他生吃活人的舉動,原本一些膽子大的兵卒嚇登時拋了手中兵刃,四散奔逃。

  楊太守見狀眼睛都紅了,淒聲呼道:「姜道長休要管我,且去阻此妖魔。」

  他這一出聲,立時引來旱將軍的注意,他轉目一望,見兩人被玄光托在空中,嘿嘿一笑,就朝著上方一拳打出。

  姜道人堊大吃了一驚,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此妖對手,但剛想躲避之時,卻發現自己身上竟似被一股旋流牽扯住了,根本躲避不得。

  危急關頭,他掐了一道法訣,身上起了一片青光,把身子一抖,居然滑脫了出去。

  旱將軍咦了一聲,想是也未料到自己這一拳竟然落空,正要再度出手之時,眼角忽然察覺到一道寒光飛至,那森冷寒意,令他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匆忙之中他,將手臂一抬,擋在身前。

  只聞「咔嚓」,這一道光華,竟將他一隻手腕斬落下來。

  旱將軍悚然一驚,驚怒交集道:「何人偷襲你家將軍?」

  「區區一介妖孽,安敢自封為將?」

  隨著半空中聲音響起,只見雲靄一分,一名英挺道人堊大袖飄飄,渾身煙氣繚繞,自天際中跨步而來。

  旱將軍不禁退後幾步,這道人竟然給了他莫大壓力。

  他怒吼一聲,把功法一運,那手腕又重新長出,隨後雙手一攤,撒出一把盤紋長刀,腳下一跺,躍起空中,又是一聲大喊,擎起雙臂,一刀當頭劈來。

  張衍淡淡一哂,他一指點出,就見一道紫色雷霆飛出,霎時光華映空,正正劈落在旱將軍身軀之上。

  但聞轟隆一聲,憑空響了一聲霹靂,整座城池似是都被撼動,在場之人,都是腳下不穩,跌倒在地。

  再看那旱將軍,已是屍骨無存,化灰而去。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17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昔年之徒 幻真玉烟

  旱將軍來時過於急切,駕御風雲搶在前方,是以那十餘親衛尚且落在身後。

  等得到他們到來之時,正好看見其被張衍用一發紫霄神雷生生劈死,落個骨肉為灰的下場,這一幕令他們驚怖異常,發一聲喊後,就拚命往回飛逃。

  張衍負手虛立在空,他知後方有韓素衣率人圍堵,這些妖孽是根本逃之不脫,是以並不追趕。

  底下城中百姓只見他自天而降,舉手之間,就御使雷霆,掃除妖孽,直以為是天上真仙下凡,紛紛跪下膜拜,口呼「神仙」,在那裡叩頭不已。

  楊太守也是激動萬分,高呼道:「天不絕我垂州,有這等仙人相助,必能護住我垂州百姓平安,姜道長,請快帶我上前,我要拜見這位仙長。」

  而此時那姜崢,看到張衍時卻似怔住一般,楊太守接連叫了他幾聲,方才回過神來,他猛地將玄光一運,到了張衍前方,突然在雲頭上跪了下來,哽咽道:「弟子薑錚何幸,今日又睹老師仙顏。」

  言罷,伏身下拜,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張衍目光投來,看他一眼,奇道:「你是當日那名少年郎?」

  見師父猶自記得自己,姜錚更覺激動,又拜一拜,道:「是,正是弟子。」

  張衍又把他看了看,點了點頭,感慨道:「你無人指點,尚且修煉倒今日這般地步,也是極為難得了。」

  當日隆河決堤,這姜錚與同村之人被困在一座山丘之上,當日正巧張衍路過,便順手將連他帶那十數人一齊救出,因見他根骨尚可,又有幾分靈性是以特意賜了他一道符籙。

  正是這一道符籙,使姜錚得窺修道門徑。

  與凡俗之間修道之法不同,張衍所賜之法不但有修煉法門,還言及他從何處獲取那開脈的玉液華池。就是多了這麼一道指點他才能在凝元之後,在一處韓姓沒落世家處開脈破關。

  後來更是在行走天下之時,撞得一處前人洞府,這才能修煉到如今這玄光境界。

  楊太守見狀不覺吃驚,原來這位道人便是姜道人的老師,他暗中覺得,想來是這位仙長算到自家徒兒有難,這才趕來解救心中不由暗呼萬幸。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張衍,這位仙長雖是看去不過二十餘,但他心下明白,似這等飛天遁地,呼喚雷霆的人物,不能以外貌而論年齡,這位看起來年少,指不定已是幾百歲的老神仙了。

  他理了下裝束,正容下拜道:「多謝仙長護持,救得滿城百姓性命不知仙長如何稱呼?」

  張衍微微一笑並不回答只是道:「你乃此地太守?」

  楊太守忙欠身道:「正是在下。」

  張衍神色淡然,道:「你且去把城中百姓安撫住只要不出得城去,貧道便能護得他們無事。」

  楊太守朝著張衍大禮一拜,感佩言道:「道長上體天心行此善舉,楊某代垂州百姓在此謝過了。」

  他於心中下定決定,道:「若是這位仙長能擋得此災能過去,我定要找尋一名畫師來,為他作相供奉,保那朝夕香火不絕。」

  與此同時,韓素衣已將星樞飛宮驅至眾妖頭上。

  這飛宮大殿之下,除她之外,或坐或站,約有五十餘名弟子,他們眼望下方妖孽,各自躍躍欲試。

  這些俱是她韓氏族人與門下弟子,此行是跟隨她前來剿殺妖部,換取功德的。

  韓素衣秀目一轉,向下掃了掃,心中就有了計較,她皓腕一翻,拿出一副陣旗,下命道:「鄭婉,你多帶些弟子前去,在東西方向去得百里,在那裡布下陣勢。」

  聽她說話,立時有一名姿儀俱是上佳的女弟子上前領命,她動作利索,一口氣點了二十餘名弟子,便帶著她們出宮佈置去了。

  韓素衣身側有一名心腹婢女奇怪言道:「娘子,為何不將四面一起鎖閉了?」

  殺敗這些小妖不難,但若是散逃四野,沒入山林之中,那便難以根除,為禍甚大了。

  韓素衣好整以暇道:「我觀那妖王,還是有幾分本領的,由來困獸之鬥最是兇猛難纏,我不及杜,蕭兩位師兄家大業大,也不及霍師兄有陳族作為依靠,這些門人弟子調教不易,如今魔劫臨頭,當要保全幾分元氣,不能折損在此,前方留得一條出路,這些妖孽便不會在此地與我等以死相拚。」

婢女面現恍然之色,她好似明白了過來,忽然一笑,道:「只是娘子這一來,張府主那裡怕就難辦了,他可不似我等,只得一人來此,怕要一番手忙腳亂了。」

  韓素衣輕搖螓首,道:「這你便錯了,大比之上我是見過張師弟的本事的,你且看著吧,這些妖孽必定過不去他那一關。」

  妖王泉和原本已聚攏麾下妖將親衛,準備率部眾殊死相拚了,可見溟滄派來人竟並不急著上來圍剿,反而散了開去,卻是一愣,正如韓素衣所料,他心中一下便沒了糾纏的心思,也不及去想對方何意,便大吼道:「兒郎們,快些隨我渡河。」

  他們所在之處乃是一片開闊地,根本無處可逃,若在此地交手,那是吃虧定了,但只要入了人間州城,他不信溟滄派還能夠肆無忌憚的下手,到時還可遣散部眾,分開逃竄,或往往荒山野嶺,或往人煙稠密之地,那便不至於被全數剿殺在此了。

  就在這時,卻見旱將軍的那十餘名親衛逃了回來,哭喪著臉喊道:「王上,旱將軍,旱將軍他……」

  這旱將軍乃是泉和心腹,想起先前越過去的那座飛宮,他頓覺不妙,厲聲道:「旱將軍怎麼了?」

  「旱將軍被一名道人發雷劈死了。」

  妖魔之輩,最怕雷術,泉和也是聽得心頭一凜,但隨後他又追問道:「只是一人麼?你可看清楚了?」

  那名親衛言道:「是,只有一人。」

  泉和陡然自胸中生出一股希望來前方既然只有一名道人阻路,總比對付身後數百名玄門修士來得好,縱然對方神通再強,法力再高也自己率領幾十名親衛齊上,不求斬敵,總也能將其迫退,為麾下部眾衝殺出一條生路。

  他定下決心之後,就一揮手,發令向前,那數萬人頭攢動的部眾之中,手聞隆隆鼓聲一起數萬妖發聲一齊大喊,跳入隆河之中,向著對岸衝去。

  這洶洶來勢,滾滾妖雲,看得楊太守和下屬一干官吏安都是變滾,心下不免擔憂張衍一人能夠阻擋得住。

  張衍看到這幅場面,不由笑道:「韓師姐倒是張得開手。」

  韓素衣這番處置,說不上最好,但也稱得上中規中矩,番不出什麼錯處來。

  若是這些妖魔當真的從他這邊衝了過去肆虐凡是之地此女勢必也是要擔上因果的。

  她是深信張衍能於正面力阻那這數萬妖孽方才用了此法。

  張衍笑了一聲,起了挪移神通一步到了隆河之畔,在半空之中坐定,把肩膀稍稍一晃道了聲:「起!」

  只聞一聲大響,一道彌天極地的水光自背後閃過,間中似有無窮波浪翻滾,橫亙在大河彼岸。

  自破了殼關之後,他法力已是暴增一倍有餘,此刻真光只一出來,鋪出去足有千餘丈,且水氣漫漫,撥弄靈機,激盪得隆河之水也是引動如潮,翻滾似沸。

  那些渡過河去的妖修茫然無知,不識神通厲害,竟是哇哇叫著一頭撞了進去,這如何撼得動水光分毫,眨眼之間,落入其中不見,不過須臾,就有百多名妖修沒了蹤影。

  張衍見旁側還有三三兩兩的妖修上得岸來,未曾入彀,他發一聲喝,將自身練就的一品金丹運轉起來,由那法訣牽引,周身流轉的丹煞霎時化作道道真光,將那些個漏網之魚一個不落,一齊圈了進來。

  他這一番全力施為之下,這一道真光又一次擴出去千餘丈,這方才止住了勢頭,天地之間水聲大響,儘是潮湧浪翻之聲,如不是親眼見得他施法之人,幾疑是隆河當真決堤了。

  有他攔阻在此,那些妖部來得多少便落進去多少,看得楊太守等人都是驚嘆連連,直呼此乃神仙手段,

  姜錚也是看得目眩神迷,他在凡俗間走動,接觸得多是旁門散修,直覺就感到當日那傳法老師不同尋常,恐還是傳說中幾家大宗門的修士,今日看到此景,更是堅信了此念。

  妖王泉和看得臉上變色,身旁有妖將勸言道:「王上,這道人厲害,不如我等回頭廝殺?」

  泉和面色凝重,見了張衍這手段,他就知道對方不是好相於的,難怪敢一個人攔在此處。

  只是這道人不除,自己部眾便無出路,他一咬牙,道:「回去,回得去麼?回去只有死路一條!不過一人而已,怕些什麼!」

  他正說話之時,韓素衣見張衍動手竟弄出動靜這麼大,也是在飛宮之中出來,一掐法訣,身上朵朵玉雲不停飛出,似流泉滴水,無有斷絕,須臾便籠罩了數里方圓的晴空,隨手她向下一指,這些雲霓飛煙紛紛垂下,追在那數萬妖眾尾後,逐地捲來。

  那些小妖不知就裡,頓時就被籠了進去,待那彩雲飄過之後,只見其一大片一大片地躺倒地下。

  此乃是溟滄派神通法術之一,名為「幻真雲玉煙」。

  此神通尤擅群戰,但凡被玉煙沾身者,修為差些的,立時遮了靈覺五感,當場昏厥。

  便是修為高深者,被那輕煙籠身,若不得破解之法,一時三刻之內,也是如目盲耳聾,不辨東西南北,只能任由對手宰割,此煙不去,便是你法力再高,也無處去施展。

  瞧見此景,泉和驚怒異常,前後皆有強敵,部族覆滅在即,此刻已容不得他再多想了。

  他大吼一聲,嘯聲直貫天際,把手一按,猛地將身子拔高至三十丈上下,向前一跨,只一步就跨過隆河,抬起如山巨掌,就向張衍拍了過來。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19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光克敵 妖施魔功

泉和妖王這一掌下來,幾有摧山之威,本擬將張衍強行迫開,這樣他身後妖眾便能順利渡河而過,衝入垂州城中。

  張衍笑了一笑,起了玄功,自頂門之上飛出玄黃大手,初時還是一丈大小,但倏忽間長至三十餘丈,待到高處,已是比泉和身軀還要大得幾分,往上一架,將其落下手掌穩穩托住,道:「泉妖王力氣不小,火氣也大。」

  見一擊無功,泉和妖王也不吃驚,爆喝一聲,手掌一翻,不知從哪裡拿了一柄六角金錘出來,揮舞起來,照著張衍頂門就砸。

  張衍運起玄黃大手,亦復往上一迎,這柄神兵威力甚大,一砸之下,玄黃大手霎時崩散,化為一團如絲如縷的黃霧,在城樓觀戰的楊太守等人看得一陣驚呼。

  泉和妖王以為抓到了機會,雖是他身軀龐大,但動作卻絲毫不慢,只把金錘往上抬了抬,便又傾力砸下。

  張衍神情不變,不慌不忙,把法訣一拿,自頂門上又沖出一道黃色真光,與那金錘撞在了一處。

  兩者一觸,頓時爆出一聲大響,張衍身形不由晃了一晃,而泉和妖王只覺一股大力自手中生出,饒是他力大無窮,也被反震得手腕生疼,身軀向後一仰,倒退了半步出去。

  泉和身後那些妖眾看得王上似乎吃虧,齊皆大吼,當即有十餘名妖將躍起在空,駕風衝來,欲要與張衍為難。

  這些妖修俱都是頂盔帶甲,手持兵刃,裝扮形如凡俗武將一般,他們修為也是不俗,皆有化丹境界,若是尋常修士,在十餘同輩圍攻之下,能持住守勢不敗已是難得,更何況留在原得不動。

  只是張衍學得法門乃是玄門正宗,又是丹成一品,以他丹煞之雄渾,玄門之中實在少有可與他比肩之同輩,因此見狀毫無懼色,放聲一笑,道:「來得正好。」

  他把水行真光一撒,霎時一道水色光華衝天飛起,似壁障一般橫在面前,兩名迎面而來的妖將收勢不及,頓時就落了進去,餘下妖將見狀大驚,哪裡還不識得厲害,立時裹足不前,隔著數十丈紛紛將自家神兵祭出。

  泉和此時已是回過氣來,舉錘再揮,這一次,卻是一個橫掃,頓時暴起一陣沉悶破空之聲。

  張衍冷笑一聲,心意一催,身上寶衫之上現出數尺豪光,那金錘正正落下,打在了那光華之上,可他身軀只是輕輕顫了顫,便又穩住,竟是分毫不傷。

  他一甩袖,就見那一道水色真光再度揚起,那些個神兵往其中一落,被水勢一卷,滾滾蕩蕩,就不知去了哪裡。

  那些妖將見自家兵刃落入敵手,不由慌張,拚命催動法訣,想要收拿回來,只是無論怎麼使力,一個個俱都漲紅了臉,卻還是得不得半分回應。

  戰至如今,張衍一直盤膝而坐,而此刻,他緩緩站起身來,立在雲頭,頂上黃霧收攏,將那玄黃大手又重聚出來,冷聲道:「爾等既然來了,也不要走了,便都留下吧。」

  妖王泉和看出不妥,大呼一聲,道:「快退!」

  他方才要揮動金錘,張衍卻起腳一跺,水行真光激盪而起,狂湧過來

  泉和頓覺自己似被一股潮水扯動,似要將他拖拽進去,急忙將身形穩住,顧不得去照應那幾名妖將。

  同一時刻,張衍伸手一點,那玄黃大手眨眼撐至數百丈大小,如雲遮天,投下大片陰霾,照著幾名妖將,往下就是一抓,這數名妖將猝不及防,一下都被抓在了掌心之中。

  張衍冷然一笑,一催法力,大手五指乍然合攏!

  只聞一陣骨肉碾磨折裂的聲音傳出,哪怕是力道修為再是強橫,在這等抓拿之下,內外俱是攪作了一團,已是無法保全性命了。

  這些妖將原本仗著身軀堅實,才敢上來發難,只是見得這般慘狀,哪怕再是悍勇,也禁不住心驚膽顫,望向張衍的目光中充滿了驚怖之色,一時都是躊躇不前。

  此刻遠處觀覽戰局的,除了溟滄派弟子之外,便是數家小宗門下,他們見張衍一個人面對十數名妖修圍攻,卻打得一眾妖孽毫無還手之力,無論來勢多麼兇猛,都是被從容化解,不曾退得半步,

  其中一名中年修士射奇光,讚歎道:「這位張道友好生了得。」

  與他並肩而立的一個同門撇了撇嘴,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道:「溟滄派十大弟子,這位張道友排在第九,自是了得的,更何況這位張道友還是丹成一品,數千年來唯此一人耳,勝出我輩著實太多,能有這等手段,倒是不用奇怪。」

  先前那中年修士嘆了一聲,平日裡他也自視甚高,雖曾聽說過溟滄派十大弟子如何如何厲害,但因為卻從未領教過,是以一直以為縱然是比之自己來得高明,卻也不是難以望其項背,可如今卻是見識到了,當真是不能比。

  這些個妖將在張衍面前幾乎無招架之功,但若是令他們上去交戰,也要費一番手腳才能拿下,如是對上兩個,那只能設法自保了,這還是對方沒有法寶隨身的前提之下。

  臨清觀宋泓此次也是隨眾而來,當年他與張衍也有一面之緣,此時看著前方衣袂飛揚的身影,不免心生感慨,暗道:「溟滄派不愧是萬年大派,根基深厚,似張師兄這等人物尚且在門中排名第九,不知排在他之上的幾位道友又是怎樣了得?」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韓素衣,這位女子方一出手,就如秋風掃落葉一般,令成百上千的小妖癱倒在得,也是極厲害的。

  而且此女行事極有條理,到如今泉圖部所有舉動的皆在其把握中,頗為幾分運籌帷幄之能。

  只是在眾人看來,韓素衣出手得再多,對付得也是一些小妖,而張衍畢竟獨自一人力抗妖王與一眾妖將,與之比起來,她場面上未免有些不如了。

  霍軒事先曾寫書信給臨清觀掌門,言名可扶助其宗門,共抗魔劫,身為門中大弟子的宋泓,原本並不同意此舉,只是此刻心中卻另外有了主意,暗道:「回去當要與恩師重再商議一番了。」

  泉和妖王看著自己族人被張衍當面一把捏死,再也忍耐不住,怒吼一聲,使了真本事出來。

  他張嘴一吐,毫光閃爍,一顆拳頭大小,渾圓無暇的金珠飛了出來,照著張衍就打了過去。

  如此近的距離之內,金珠幾乎瞬息便至,砰的一聲,砸在了張衍胸腹身上,將那寶衫之上毫光撞得一陣亂搖,幾欲散去,

  張衍隨手一撥,將寶光定住,心中卻是微訝。

  要知他這寶衫乃是一件玄器,哪怕對上神通大法也能抵住,卻不想這件法寶一擊之下,竟險些打散寶光,雖不至於真能傷及自己,但對方此物,已極是了得了。

  泉和心中更為吃驚,此是自身孕養的一樁本命法寶,有碎石裂金之能,每用一次,其威便會下降一籌,直至徹底無用,往日裡從不輕用,他也是被逼無奈,方才祭出此寶。

  沒想到便是如此也奈何不了張衍,此時他也意識到了,對方有這等寶衣護身,那是絕無可能被自己逼退的。

  泉和狠聲道:「這位道友,我不欲與你溟滄派撕破臉面,你今日撤開門戶,快快放了我等過去,那還好說,如若不然,我泉和也不是好欺負的,今日就拚個魚死網破!」

  張衍卻對這等威脅之語毫不在意,笑道:「貧道正缺一名看門靈獸,泉妖王可否願意前來屈就?」

  泉和瞪著通紅雙目,死死盯著張衍,身後越來越的小妖倒在幻真雲玉煙之下,他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大喊一聲,道:「拼了!」就自嘴中吐出一道如墨玄氣來。

  此氣一出,霎時引發了旋流狂捲,颳起了一陣無邊黑風,其中有無數細小堅砂來回飛舞。

  這風極是古怪,原本尚算晴朗的天空立時被遮,昏昏慘慘,日月無光,不但站在後方觀戰之人只看了一眼,便覺得神思恍惚,渾渾噩噩,有幾名修為低微若不是有同門拉住,便要掉下雲頭了。

  此風乃是泉和借得底陰氣穢精養煉成的一口濁氣,一旦施展出來,便能迷人神智魂魄。

  泉和隱身風中,把高大身形收了,伸手一抓,捲了百餘名修為尚可的族人過來,一聲不吭,往外遁走。

  這是他見無法從張衍這裡殺出一條活路,因此先故意虛張聲勢,隨後放了這迷風出來,不求傷敵,只求將其阻得一阻,借迷風之助遮掩身形,再悄然逃竄出去。

  韓素衣這時秀眉蹙起,她一按扶手,忖道:「這妖魔怎會施展魔道之術?這其中必有道理。」

  若是放在三年前,張衍倒也拿這黑風沒有太多手段對付,可如今卻是難不倒他。

  他伸手一點,一道雷光迸現,紫芒飛馳,連連發出霹靂之音,霎時將黑風霧氣強行掃除開一大片。

  他轉首一望,恰巧瞧見泉和那欲走身影,便猛然喝了一聲,道:「泉和,你今日已然輸了,還不快快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他這一聲大喝,已是用了些許力道法門,首當其中的泉和當即被震得頭暈眼花,身形一抖。

  張衍把法訣一拿,玄功挪轉之間,揚起一道漫漫黃芒來,往對方身上就是一壓!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21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形傾壓降力妖

妖王泉此刻無心戀戰,不欲與地糾纏,因此對張衍這一道真光不閃不避,他心中打算硬捱一次,爭取到片刻時機,好帶著麾下兒郎脫身逃離此處。

  他原本主意倒是打得不錯,他乃是力道修士,哪怕受了些許傷,也不用在意,只是這一道真光下來,卻猛然吃了一驚,他背上竟是一沉,身形頓時向下一矮,像是驟然間馱上了一座山峰般。

  這巨力一壓下,他胸中一陣煩惡,腥氣入喉,眼見著就要從空中摔落下來。

  他立知這股力量無法抗衡,這時也顧不上逃遁了,連忙發一聲吼,把身軀再度長開,雙足踏地,向上就是一拱!

  竟是血勇之氣上來,要發力將這道真光頂開。

  他卻是不信了,哪怕此刻自己背後當真是一座山丘,也要使力將其掀了去!

  張衍見他不肯降服,微微一笑,也不急著將其拿下,只要被他這真光壓住,想要再輕鬆掙扎出去,除非對方法力境界皆是高過於自己,否則那是休想。

  他輕起丹煞,好整以暇催發玄功,不斷化出土行真光,一道接著一道,重重疊疊壓了上去。

  那光華原本只是泛出淡淡黃芒,只是隨著積蓄真力越來越多,漸漸變作了渾黃深色,似如土石累積,山嶽疊蓋,不斷增發力道。

  在他土行真光之下,哪怕當初蘇奕鴻也是鎩羽去命,更何況他如今之修為遠勝當初,任憑那泉和怎麼掙扎,也去不了身上大山。

  泉和在他逼壓之下,身形越伏越低,過不了多時,膝蓋一屈,身體一傾,兩手亦是撐在了地上。

  他身為妖王,也有一股蠻橫之勁,儘管身軀被壓住,但卻仰首向天,額上青筋暴突,神情猙獰,不斷發出困獸嘶吼,就是不肯低頭。

  此刻張衍面上雲淡風輕,無有絲毫煙火之氣,一派道家高人風範,與妖王那等聲嘶力竭的模樣形成既然對比。

  有了張衍在前阻攔,韓素衣輕鬆將後方所有妖修拿下。

  便是那些見勢不妙逃竄出去的小妖,也無法破開陣旗阻礙,被一個個驅趕了回來。

  韓素衣將門下分遣出去,將那些個有幾分修為的妖怪俱是拿符印鎮了,捆縛起來,而那些未曾化形小妖她自不會去理會,只是交由門下弟子隨意處置。

  這些弟子平日也是豔羨師長同門有精怪看守洞府,作那廝僕使喚,這些小妖雖是修為差了些,但卻正合他們的心意,將看得入眼的抓了許多回來,至於餘下那些,皆是隨手殺了。

  就是那些觀戰的小宗修士也是一齊動手,整個泉圖妖部在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裡,已是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此時泉和在土行真光之下,渾身骨節都在發出吱嘎摩擦響聲,似是受不住力了。

  此刻他已不是為了脫身,而是為自己性命苦苦掙扎。

  他很是清楚,如今背上之力已經大到難以想像,自己一個鬆懈,就有可能被壓成一灘肉醬。

  心中叫苦不迭,這樣下去,自己只是等死而已,眼珠一轉,出聲大喊道:「道長,且,且鬆手,我,我願作……願作那守府靈獸了。」

  張衍聽他說話雖有斷斷續續,似從喉嚨裡憋出來一般,但也聽得此妖還仍有幾分氣力,而且這番話說得心不甘情不願,顯是賊心不死,還在那裡設法脫逃。

  他哂笑道:「泉妖王雖有此意,但尊駕畢竟是一方妖主,野性難馴,需得好好修理一番,貧道方敢收容。」

  泉和見張衍並不鬆口,再也無法可想,索性咬牙不再開口。

  又支撐了一會兒,他已是把體堊內最後一絲力氣都壓榨了出來,大汗如雨而下,面色由紅轉白,渾身劇烈顫動了起來。

  眼見得他就將命喪真光之下,這時遠處卻有一道玉煙飛來,到了近處,煙雲散去,露出韓素衣清麗姿影來,她把素手撥轉,收了周身瑞霧,輕喚一聲,道:「張師弟,手下留人。」

  張衍回首望去,笑道:「韓師姐何故此妖求情?」

  韓素衣對張衍一禮,正色道:「這妖孽適才竟使出那魔道功法,此事有幾分蹊蹺,我觀張師弟猶自留有餘力,不妨先擒拿下來,交予霍師兄處置。」

張衍自無不可,見泉和已然無力,便把袖一擺,撤了那真光回來,朗聲道:「既然韓師姐開口,那便暫且饒此妖孽一命!」

  泉和原本也是油盡燈枯了,此時那真光一去,頓時虛脫倒下,趴在地上不停喘氣。

  韓素衣玉容看不出什麼神情變化來,但心下卻是暗自吃驚,道:「張師弟這門道術極是奇異,也不知他從何處學來。」

  她這念頭也就轉了一轉,便自放下。

  玄門弟子在外遊歷之時,獲得幾手玄奧道術,那也不是什麼稀罕之事,似溟滄派修士逾萬,但能做到十大弟子之位的,又有哪個會少得了機緣的?

  張衍抬眼望去,見視界之中,再無半個站立著的妖魔,略作思索,道:「韓師姐,如今泉圖部雖除,但尚有兩部往東、西兩方而去,來回追趕,未免耽擱行程,不若我等各自分開,最好能搶在其攻陷州城之前拿下了。」

  韓素衣思索一會兒,覺得此議可行,便點頭道:「張師弟所言有理,那你我便分頭行事,聽聞那夜艁部在餘下二部之中實力稍勝一籌,師弟能者多勞,此部便交予你,你看可好?」

  張衍渾不在意,韓素衣便是不來此,以他劍遁絕空之能,也有辦法將這泉圖部收拾了,只是要多花費一番手腳罷了,對付勢力尚還不如的夜艁部,自是不在話下,爽快點頭道:「如此甚好。」

  他把袖一揮,收了水行真光,轉眼飄至城頭,對那下方言言道:「姜錚,我這飛宮之中,尚缺幾個人手,你且隨我來吧。」

  姜崢心中一陣波瀾起伏,忙不迭跪下,萬分欣喜道:「弟子遵從恩師之命。」

  張衍一招手,就有一股無法抗拒之力將他身形攝起,隨後舉雲升起,攜其往飛宮去。

  韓素衣也是身上飄帶一個飛旋,化煙騰空,倏爾不見。

  底下楊太守攜一干屬吏見他們離去,都是齊皆拜伏在地,紛紛拜謝大恩。

  那楊太守忽然想到了什麼,顧不得跪拜,急著大呼道:「仙長,還望示下名姓……」

  只是呼了幾遍,都不得回音。

  他不免失望,這時一名幕僚擠開人群,到了前方,道:「大人,莫要急,下吏知曉那位仙長姓什麼。」

  楊太守側首一看,見這幕僚正是方才獻上水淹之計之人,只是此刻他也無暇問及這人如何自捆縛之中脫身的,奇道:「你是如何知曉的,莫非你認得這位仙長?」

  幕僚馬上言道:「不然,下吏適才見得這位仙長與那位女仙說話,雖則兩位仙長說些什麼在下吏不知,但下吏眼力上佳,又擅讀唇語,若是猜得不差,這位道長應是姓張!」

  他雖是說得謙虛,但言辭之中滿是自信,

  楊太守仔細回想,覺得倒的確有很大可能,只是他表面上卻連連搖頭,嘴中嘆氣道:「此等猜測之言,豈能作數?茲事體大,若是寫錯了名姓,因故惹惱了上仙,反而不美,還是算了吧……」

  那幕僚頓時急了,猛然上前,一把抓住楊太守的袖子,鏗聲道:「大人,下吏願已身家性命擔保,此番判斷,定是無差!」

  楊太守呵呵一笑,道:「秋先生,我信你了。」

  幕僚立時回過神來,這是太守怕自己擔待不起,所以耍了個心眼,讓他來出這個頭,不過他也無所謂的很,只要太守認可自己便成,嘿然一笑,輕鬆退到了一邊。

  張衍與韓素衣離了垂州之後,驅使飛宮向另外兩處妖部搜尋而去,這兩部勢力遠不及泉圖部,在二人聯手之下,不過半日時間,就被先後掃除。

  掃滅三部之後,他們也不在外間久留,俱是回得山門覆命。

  韓素衣與張衍在昭幽天池之前分別之後,便單獨往十峰山來見霍軒。

  霍軒命婢女將她迎入內,請她坐下之後,緩緩言道:「師妹此番辛苦了。」

  韓素衣萬福為禮,幽幽道:「小妹為師兄出力,乃是心甘情願,當不得『辛苦』二字。」

  見她那幽怨之色,霍軒神情不禁有了些變化,忍不住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轉開話題道:「師妹此去,不知張師弟修煉到了哪一步?」

  聽他如此說,韓素衣玉容之上微現失望之色。

  她畢竟也是玄門高弟,稍稍理了理心緒,立時心如止水,恢復到先前那副清冷模樣,接言道:「按師兄先前所言,張師弟習練那紫霄神雷之術之多不過三年時日,可小妹今日在旁細觀,張師弟此神通應是已有小成,這等修道資質,莫說小妹比不過,就是比之當年大師兄,也是不遑多讓。」

  霍軒默然半晌,隨後感嘆道:「天縱奇才,不外如是。」

  韓素衣輕搖螓首,道:「師兄,張師弟雖是不差,但畢竟乃是師徒門下,如今你卻對他之看重,尤勝我世家弟子,我聽得族中幾位長輩言談之中,對你頗多微詞。」

  霍軒似是並不在乎,他擺了擺手,冷笑道:「由得他們說去,這般鼠目寸光之輩,豈知我心中大計!」
tcbeliever 發表於 2013-1-22 00:22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功夢中來 五徒入門牆

韓素衣在十峰山中逗留了許久,與霍軒密談了一些事宜,臨別之時,方才將此番剿滅妖部經歷詳細稟告清楚。

  聽聞那妖王泉和竟會馭使魔門功法,霍軒立時起了警惕之心,覺得此事有些不同尋常。

  他不免暗生疑慮,思忖道:「此次這三部妖族南下東華肆虐,難道其後有魔宗的影子在內?」

  若是北冥洲妖部與魔宗弟子聯起手來,那對溟滄派而言,卻是一個極為不利的消息,且還可能打亂他原先的佈置。

  想到此處,他不禁神色有些沉凝,為了慎重起見,便將那妖王泉和提了過來詢問。

  泉和妖王先前與一番張衍鬥法,已被磨去了不少銳氣,此刻自己身處溟滄派之中,修為被符印所鎮,又獨自面對一位元嬰真人,哪裡還敢擺什麼妖王的架子?

  聽得霍軒問詢,立刻恭順老實地回答道:「回稟霍真人,小妖自家也不知曉那功法從來何來,只是有一日一覺醒來之後,這門法訣留在腦海之中了,倒似天生便會一般。」

  霍軒微微皺起了眉頭,聽此妖所言,這倒像是魔門中的入夢侵神之法,不過那法門乃是一門惡法,只為傷及對方精氣神魂所發,且自身也不是毫無損傷,似這等傳法之舉,倒是少見了,於是又問道:「你得了此法後,便放心修煉了麼?」

  泉和搖頭道:「並非如此,小妖起先也是小心,唯恐中了他人的什麼算計,但因見其是什麼驚世駭俗的法門,更無需什麼外物相助,便忍耐不住練了後來也未曾有過什麼異狀。」

  這功法只能在惑敵逃遁之時所用,對付修為淺薄之輩還可,似對付張衍便沒有什麼作用了。

  霍軒看出他所言不虛,又問了幾遍見實在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他也無心在這等妖王身上花費太多時間,正要隨手處置了,韓素衣卻突然出言道:「似是張師弟先前曾言,要收這妖王為他護府靈獸,霍師兄不妨將此妖送與他處置。」

  霍軒想了想,神色一緩,語聲平和道:「也好那便勞煩師妹你去一回了。」

  韓素衣盈盈起身,輕聲道:「師兄,那小妹便告辭了。」

  霍軒默默點頭。

  韓素衣對泉和一招手,就有一道輕煙飛出,將其攝起,整個人化一陣清風飛去。

  泉和全然不知自家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得選擇,只能順服地跟隨韓素衣去了。

  霍軒輕輕揮手,神色平靜的將洞府之內殘留的一絲淡淡暗香抹去便封上洞門入定去了。

  此刻昭幽天池之中姜崢對著座上張衍三個叩首,正式完成了拜師之禮。

  張衍微笑道:「徒兒且起身吧。」

  姜崢再起身時,不免心潮澎湃,三十餘年了自己本以為此生無緣再見當初那位老師之面,卻不想今日終於能夠得列入門牆之中,思及此事,起源頭全是因那心起善念之故。

  當年若不是張衍救助他脫離洪災,便無今日之姜崢,若無他千里迢迢趕來垂州為百姓阻擋妖魔,其後也無入門之幸,心中暗暗道:「若是我翌日修道有成,當要多行善舉才是。」

  張衍看著他道:「姜崢,你入我門中,而今算做記名弟子,門中不限你去留,除昭幽天池外,我此處尚有許多靈島奇峰,你若有意,可選去一處闢為自家洞府。」

  姜崢抬頭道:「弟子願在老師身側聆聽教誨。」

  張衍笑道:「這也隨你,我傳你一道法門,可去自行領悟,再賜一件法寶與你防身。」

  他袍袖一擺,靈光乍現,飛出三物,一為袖囊,二為拂塵,其三為一枚符籙,各是光華四射,靈氣逼人,懸浮在空。

  姜崢上去接了,再次跪地拜謝。

  張衍掐指算了算時日,自己要閉關修煉木行真光,怕是無心來照應這徒兒。

  想了一想後,他起了一道煞氣,將前次凝丹所餘四候水、一氣芝,明石乳捲了些許出來,用靈光一起裹了,指給了姜錚,道:「你把此三藥送去羅娘子處,為師不日即將閉關,你修行之上若有不明之處,可去問她。」

  姜崢這些年都是在凡俗之間往來,聽了立時心領神會,老師這是要借他之手做個人情,乃是照拂自己之舉,應道:「是,恩師。」

  張衍輕輕揮了揮袖,道:「你去吧。

  」

  姜錚跪下拜了一拜,退出了大殿。

  他一出門,卻想到此處殿宇重重,路徑極多,自己初來乍到,倒不知應該住在哪一處。

  他倒也是不急,腳步沉穩緩緩向前行去,打量周圍景緻,不免對那美輪美奐的勝景讚歎連聲。

  不知不覺中到了宮宇拐角之處,這時卻見迎面走來一名面貌甜美,眼神靈動的紅衣少女。

  他不知對方是何來歷,不過看那模樣,倒不似尋常婢女,因此不敢造次,避道一邊。

  汪采婷今日來此,本是向張衍請教修道上的難問,卻突然瞧見一名相貌陌生的年輕道人立在一旁,不由瞪大美目,看著他道:「咦,你是誰?我怎麼從沒見過?」

  姜崢忙欠身一禮,道:「在下姜崢,乃是張師新收弟子。」

  汪采婷面現恍然之色,隨即好奇地打量著他,道:「原來你就是恩師新收的小師弟啊。」

  姜錚論年紀,也幾近五十歲了,突然被一名嬌俏活潑的少女喚成小師弟,心中頓時泛起古怪之感。

  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暗想修道之人豈能從外貌判斷年歲,不定這女子年齒遠在自己之上,便不失恭敬地言道:「正是,師弟新來門中,不懂規矩,不識同門,還要請教這位師姐如何稱呼?」

  汪采婷嘻嘻一笑,道:「你聽好了,我姓汪,在門中原先最小,既然你來了,就該喚我一聲四師姐才對。」

  姜崢暗道:「原來老師有四個弟子。」

  雖然他看這位汪師姐似是修為尚不及自己,但他在凡俗間歷練許久,人極謙遜圓滑,沒有絲毫小視之心,面上更是禮節不缺,躬身道:「原來是四師姐,小弟這處有禮了。」

  汪采婷歡喜應了一聲。

  她先前就聽門中婢女說老師又帶了個徒兒回來,心中好奇,本想抽空去看下是何等模樣,好不好玩,卻不想在這裡遇上了,雖然看起來不似她心中所想,但對答之間卻讓她找到了一絲做師姐的感覺,一擺手,喜滋滋道:「師弟多禮了,你以後在府中修行,有什麼不明之處,就來問師姐我好啦。」

  姜崢看出她是個沒心機的,笑了笑,便順著她口風道:「是,小弟但有疑惑,定來請教,還望師姐不要嫌棄。」

  汪采婷更覺高興,她在府中過得也是苦悶,汪採薇,田坤只顧著修煉,從來不與她多說閒話。此刻見了姜崢,也不放他走,而是拖著他道:「來,師弟你與師姐好好說說那些凡俗間的事,嗯,要揀好玩的說。」

  她從未去過溟滄派之外,只從長輩那裡聽說過一些,自然不免有好奇之心。

  姜錚倒也推脫不得,只得選了一些新奇之事說來,好在他確實見多識廣,而且仗著一身修為,不懼猛獸毒蟲,許多人跡罕至的深山古林也去過,聽得汪采婷津津有味,卻忘了來此的初衷。

  這幾日她凝結了玄種,只差最後一步就跨入玄光之境,可左右也邁不過去。不免急躁了起來,只是越急便越是過不去,沮喪之餘,便來向張衍請益。

  卻不想聽姜崢說了那些趣聞軼事之後,只覺心中歡悅活潑,多日來羈絆熊中的煩悶一掃而空,重回自然天性,忽然間,渾身氣脈一順,似乎什麼桎梏撞破了一般。

  霎時,一道靈光衝出重重阻礙,自鹵門之上閃現出來,紅彤彤的一團,邢若芝狀,似燒雲熾碳,懸在頭頂。

  姜崢不免吃驚,怔了怔後,他起手一拱,由衷言道:「恭喜四師姐了。」

  他突破玄光境也是這幾年之中的事,因無老師指點,其中不知費了多少苦功,卻不想這位師姐只在這裡與自己說了幾句話,就突破了境界,心中不說羨慕那是假的,適才入得師門的喜悅也淡去了幾分,心中暗下決心,道:「老師門下,想來俱是這般人物,我要有一席之地,極是不易,自今日起,當要奮起直追了。」

  汪采婷只用了三年多的時日,就突破玄光境,一來是因為她資質絕佳,根基穩固,在凝元一途之上用了十載左右光陰;二來是張衍為她所選功法乃是自百餘種道冊之中選出,最為合用,本也是一門進展奇速的法門,再加上有這昭幽天池之助,靈氣不是外界洞府可比,才有了今日成就。

  多日來的難關竟迎刃而解,汪采婷也是歡喜了好一陣兒,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把薑崢冷落在了一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妙目一轉,自香囊中取出一物,塞到姜崢手中,道:「師弟,這是師姐送與你的見面禮。」

  姜崢稍作推辭之後,便收了下來,但還未看清楚那是什麼,汪采婷上來一把拉他袖子,道:「來,隨我走。」

  姜崢怔道:「去何處?」

  汪采婷秀目眨了眨,笑道:「師弟,你還有一個師姐,一個師兄,怎能只叫我一個人出禮,他們也應是有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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