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031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14 07:04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8 11:31 編輯

第一百章 獨上魔山敵六眾

    絕機洞中,室內香爐青煙裊裊,兩名道人對面而坐。

    其中那一名披髮道人便是此洞洞主於辜赦,坐在他對面的,乃是他同門師兄郭楠星。

    這人不過三尺之高,形如童子,面上皺紋如衰老枯樹一般,雙目凶光閃爍,他看著於辜赦,嗓音嘶啞地言道:「師弟,這一對魔頭百年難得一見,若是能抓了,你我一人一頭,不定就能祭煉成一頭上好血魄,再增功行,此機會極是難得,為何不隨為兄前往?若讓那幾個老傢伙奪了去,將來豈不是要看他們臉色?」

    於辜赦避開他目光,言道:「師兄,此事……容師弟我再好好想想。」

    郭楠興也不惱怒,發出一陣難聽笑聲,站了起來,道:「不急不急,師弟不妨再多想幾日,師兄就在此候著,等你佳音。」

    於辜赦站起身,客氣地將他送了出去。

    他身旁大弟子錢毅看了看外間,見郭楠星身影徹底不見,這才湊上來前來,低聲言道:「師傅,為何不應了他?」

    於辜赦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懂什麼,我等有小魔穴在手,什麼樣的魔頭拿不到?又何必費盡苦心去尋?這魔頭若真是如郭老鬼說得那般好,又豈會只得我兩家覬覦?必引得無數人窺伺,與其拚死拚活,還不如好生在這裡修行,你也給我把心思放穩些,不要琢磨那些無用的。」

    錢毅受了斥責。也不怎麼在意,反而又說道:「師傅,徒兒說一句不該說的話,那小魔穴是在溟滄派轄地之下,不定什麼時候我等就會與他們起了衝突,這不是長久之計啊。」

    於辜赦嗤之以鼻,道:「前次我等殺了幾名溟滄弟子,還被他們逃了出去了幾人,雖則後來也有一名元嬰修士下來查探,但卻是虛應故事。轉了一圈便就回去了,來了個不了了之,若是溟滄派當真有心來管,又豈會一連二十餘年都沒動靜?你這擔憂,真是多餘。」

    錢毅還想再說什麼,於辜赦不耐煩,一拂袖,道:「好了。你且退下,對了,去把你韓師弟喚來。」

    錢毅把頭低了下去,道:「是,那徒兒便告退了。」

    於辜赦目光落在了案几上,把一封早已拆開的信拿起來又看了一遍。隨後他背著手在洞府內走著,似是在思索著什麼,不多時,身後腳步聲響,一名身形單薄。眉清目秀的年輕修士步入裡間,執禮道:「徒兒韓濟,見過恩師。」

    於辜赦回轉身來,露出和藹笑意,道:「徒兒來了,坐。不必拘禮。」

    韓濟又欠了欠身,等著於辜赦坐下後,便在旁側落座。

    於辜赦緩緩說道:「喚你來,是要問你一事。」

    韓濟坐直了身軀,正容道:「師傅請講。」

    於辜赦目光飄向洞府之外,道:「聽聞溟滄派自大比之後,四處剿殺我魔道弟子,前幾日還遣了十大弟子之一的寧沖玄出來。斬殺了西武子那個老魔,你是那韓氏族中出來的,照你看來,他們會否也在會那小魔穴中也有所動作?」

    韓濟低頭想了想,隨後道:「回恩師,此事不太好說,那小魔穴本是在守名宮名下,先前在此處鎮守的彭真人甚為低調,向來不欲多事,是以我等能來去無礙,只是如今大比之後,聽聞這位真人今日地位與已往日不同,而這小魔穴又是她洞府後院,依徒兒看,我魔門大興在即,溟滄派內絕不會置之不理,差別只是早晚罷了。」

    於辜赦面色有些凝重起來,嘆道:「你說得有道理啊,若有朝一日,當真要被逼得放棄此地,那也真是可惜了,看來此處也不可久留,是要找條後路了。」

    他皺眉想了想,又語氣一轉,道:「韓濟,你向來很有主意,依你之見,你師伯之事,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

    韓濟略作思索,才低聲說道:「在徒兒看來,師伯如此上心那魔頭,恐怕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於辜赦擺了擺手,道:「你不要顧及什麼,可以明說。」

    韓濟拱手道:「那徒兒就直說了,不過此只是徒兒的猜測,若是說錯了,還望師傅不要見怪。」

    於辜赦笑道:「不怪,你快說來。」

    韓濟不自覺壓著聲音,道:「師傅,徒兒以為,關鍵不是在那對魔頭身上,而是那對魔頭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於辜赦身軀輕輕一震,隨後像是想通了什麼,雙目放光,猛然看了過來,道:「你是說,那不知在何處的魔穴?」

    韓濟認真點了點頭,道:「極有可能!」

    於辜赦吸了口氣,袍袖下兩隻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東華洲曾有十大魔穴,萬數年前,玄門氣運正盛之時,曾將四處魔穴地宮搗毀鎮壓。

    到了如今,誰也不知剩下那四座在何處,可現下,魔門即將大興,天數流轉,魔穴亦將會一一現世,若有誰能搶先佔了去,只要能守住,不說成那一派之祖,至少成就洞天不是什麼奢望之事。

    想到這裡,他心頭也是熱了起來,拳頭輕輕在桌案是上一落,道:「有理!」

    他也是一方洞主,先前他沒回過味來,那是因為自己有魔穴在手,不欲多事,因此心底抗拒,百般推脫,而現在給韓濟點破了這層窗戶紙,立時就醒悟過來了。

    不過此事不會那麼簡單,憑他一人之力,想佔整座魔穴,那也是休想。

    他沉默了一會兒,在腦海中把事情想了個通透,隨後回身過去,提筆沙沙,寫了一封信,也不封上。就這麼交給韓濟,指了指,道:「我這些徒兒之中,就屬你最是沉穩,眼界最高,可以託付,你拿著這封信,立刻上路,往那宗門一行,記著。此信你要親自送到你師祖手中,誰也不要輕信,見不到師祖之面,就不要回來。」

    韓濟一怔,隨即站起,也不問何事,接過信後,恭恭敬敬一禮。退了出去,一路出了洞府,隨後駕起了一道虹芒也似的血色玄光,向西飛遁而去。

    他方才走得不遠,天邊就來了一道氣勢非凡的磅礴飛煙,轟然一聲落在山下。

    因其絲毫沒有遮掩之意。登時惹來了守山弟子的注意。

    他們也都是眉眼通挑之輩,自能從遁云之上看出對方乃是玄門弟子,且修為不凡,很可能還是那化丹修士,不覺心頭有些緊凜。

    不過他們在這梟蟄山下住了有數十年。也無有什麼仇家,特別是近二十年來,有了那小魔穴捉攝魔頭,個個都是埋頭苦修,更無什麼人上門來招惹,一時間也拿捏不準。對方是路過此地,還是尋釁而來?

    商議了一番之後,兩名弟子決定一個去稟明師傅,一個過來問詢。

    張衍獨自一人,緩步慢行,朝山上而來,那飛來弟子遠遠見他逍遙脫俗之姿,不敢小看。到得近前,把遁光一收,落將下來,拱手道:「這位道長止步,此地再往前,便是我絕機洞地界,向來不待外客,還請尊駕道明來意。」

    張衍微微一笑,稽首道:「我此來是見此地洞主於辜赦。」

    那弟子不覺一愣,神情恭敬了幾分,還禮道:「原來是家師相識,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張衍笑了笑,道:「貧道姓張名衍,你回去稟告,只說溟滄派來人便是。」

    聽他是溟滄派來人,那弟子心中一驚,當下顧不了其他,忙急急回去稟告。

    張衍也不再往前去,而是靜靜站在那裡不動。

    過不了多時,就見洞府之中一朵血雲似煙火般衝天而起,他眯眼仔細看去,見其雲色鮮亮,光彩奪目,毫無那等邪祟妖魔之氣,只是大紅一團,攏在一處,如日照臨空一般,知是其功法精深,想來就應是那正主了。

    於辜赦聽聞溟滄派來人,還是那有名的張衍,也是吃驚不小,但不好縮頭不見,因此立刻現身出來,賣弄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往地下一落,把那血雲一轉,化為一件大紅法袍披在身上,他盯著張衍看了看,稽首道:「原來是溟滄派中,十大弟子排名第九的張道長,不知此來有何討教?」

    張衍還了一禮,淡淡言道:「無他,此來只來問一問於道友,你擅入我派地界,不問自取,殺戮我門下弟子,此為何故?」

    於辜赦默然半晌,哼了一聲,道:「既然道友都知道了,那於某也無話可說,不外與道友做過一場罷了。」

    張衍微笑道:「此正合我意。」

    於辜赦冷聲道:「若我勝了,定要道友肉身煉製成一件魔器,必不會辱沒道友,若我敗了,當可任由道長處置,不過,可否放過我那門下弟子?」

    張衍搖頭嘆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於辜赦雙目寒芒大起,死盯著張衍,道:「好,那我便讓我領教道友高明。」

    可正在此時,那天云中卻有一聲鑼鈸響,有一道血光飛來,在空中一個繞轉,落於地面,現出一個形貌醜惡的童子,正是那郭楠星,他身後亦是跟著兩名弟子同樣也是紅云蔽體,修為看來也不是弱。

    他怪笑一聲,道:「師弟,我方才聽門下弟子說,有人欺負到你地頭上來了?莫要慌,不若你我聯手,斬殺了此人,再去尋那魔頭,豈不痛快?」

    於辜赦冷笑道:「既然師兄有意,我又怎能掃你的興,但既然動手,那便不能再留手了,若今日讓此人走了,你我必是永無寧日。」

    郭楠星哈哈大笑,他舔了舔嘴唇,狠狠看著張衍,眼中凶芒四射,厲聲言道:「老夫正缺一頭合用血魄,今日你不知死活,自己送上門來,剛好拿你過來祭煉!」

    這時天云之上又有兩道血云飛來,在於辜赦一左一右落下,其中一名正是其大弟子錢毅,他一拱手,高聲道:「師傅,我等已在外查看過,此人只是孤身一人至此,無有同門跟來。」

    方才於辜赦知曉張衍來此之時,也是心中也是生出懼意,生怕溟滄派派今日取自己性命來了,因此暗中遣了弟子前去查探,看來多少人,此時聽得只是張衍一人到此,不覺心頭一鬆,精神振奮了幾分,看向張衍,哂笑道:「張道長,我也隱約聽說過你的本事,但你怕沒想到我師兄正在府中做客?你今日孤身來此,卻是失策了!」

    此時張衍所面對的,共是六名血魄宗化丹修士,可他站在那裡,卻是神色平靜,絲毫不懼,淡淡言道:「在貧道眼中,爾等稍候皆是那劍下亡魂,多一人少一人,俱是一般。」

    言罷,一道劍光已是倏爾飛閃,疾厲殺出。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17 14:52
第一百零一章 分身應敵 血線金蟲
                   
        於辜赦等六人皆是出自魔道門下,若不是到了絕路之上,都不會選擇硬碰硬的交戰。

        此刻他們六人,至少在明面上已是佔盡了上風,他們自己也是這般認為,是以見張衍劍光飛起時,第一時間不是想著如何反擊,而是往四周退避。

        只是那劍光實在過於迅快,他們方才一個動作,每個人身上都被劃開一道口子,身軀齊齊斷裂,但下一刻,他們這六個人像是光影般閃了一閃,復又合攏。

        張衍把劍光拉開,來回一旋,又把六人驅趕去了遠一些,大笑道:「果是如此,汝等皆是一班藏頭露尾之輩,只是縮在後面,卻不敢光明正大與我一戰。」

        於辜赦方才如此大膽的出來與他見面,張衍就懷疑此人並非真身來此。不出他所料,非但是此人,連帶面前這六個人,皆是用那血魄分身而來。

        這些血魄果然是真假難辨,與生人一般,肉眼難以看穿。

        不過血魄距離真身越遠,其所能運使出來的法力便愈小,若他猜得不錯,此人真身此時應該就躲在洞中,遙遙觀望,只馭使那血魄在外爭鬥。

        這也是魔道修士習性,若還摸不清對手底細之時,便以惜身保命為上,傷敵次之,但若對手一旦被其看透,那便不再客氣了,定要將其殺死方才幹休。

        他這番猜測八九不離十,不單是於辜赦。就是郭楠星也都是謹慎之輩,極其惜命保身,就算佔盡了上風,也不會輕易把真身暴露出來,再說血魄宗法門本就是如此,他們也不覺是丟了臉面,只有活下來,方有資格嘲笑對手,是以不約而同都在洞中蟄伏,若是戰局不妙。立刻就會想辦法脫身而去。

        張衍劍光一繞,將幾人逼開之後,就拿了一個法訣,只聞轟的一聲,似是擂鼓震響,玄黃大手衝出頂門,五指一張,須臾漲至六十丈大小。手掌覆下,蓋定山頭,向這六人身上就是一抓。

        於辜赦和郭楠星功行較為深厚,見這雄沉大手壓來,上方就有一片陰霾籠罩,都是臉色微變。就毫不遲疑疾閃而去,而郭楠星身後一名弟子卻是緩了一緩,閃躲不及,被大手一拿,一下捏爛。化作道道血光亂飛而去,

        那坐在洞中的弟子霎時臉色一白,嘴角有一絲鮮血溢出,連連捏了幾個法訣,將那破碎而去的血光又重新聚合在了一處,不過待再現出來時。已不似與適才那般與真身彷彿,而是虛虛一道模糊人影,似是遭了重創。

        張衍眼梢一拐,便已看出這血魄弱點,此凶物雖能一時無懼法寶飛劍斬殺,但若受了攻襲,卻也不致全無損傷。

        於辜赦和郭楠星面色凝重,他們並不急著出手。而是帶著弟子在外盤旋,幾道血色光影圍著張衍來迴環繞,尋覓破綻空隙,口中不時發出淒厲呼嘯,這聲音似哭似泣,仿能勾動人心。

        張衍心志堅毅,絲毫不為所動,星辰劍丸如化作一道藍芒虹華,拖著一線璀璨光華,繞身飛走,時快時慢,緩急難測,頂上玄黃大手懸停半空,暗含威懾,似是隨時能夠落下。

        算上二十餘年前鬥敗李為德那次,他眼下是第二次魔門修士明打明的交手。

        他心中想到,日後魔劫起時,定然也會與越來越多的魔門弟子交鋒,眼下固然是要拿下這些人,但卻也要一觀其功法手段,好做到日後心中有數。

        因此他並不急著反擊,只是七分守三分攻,對方若是近前,自把劍光飛去逼退,若是去得遠了,他也不去追擊,只守自己腳下十丈之地。

        於辜赦試探了幾回,都是無法攻入戰圈,見張衍氣定神閒,毫無焦灼急躁之色,知其乃是玄門正宗,功法氣息極其綿長,對方守護得又嚴謹,似這般打下去,怕是一日夜也不見勝負,心中頓時起了疑心,暗忖道:「這張衍如此篤定,莫不是在此牽制我等,卻暗中等著同門前來相助?」

        若按常理而言,他這想法確有幾分道理,而且他與郭楠星不同,洞府弟子都在此處,若是被滅殺了,近百年辛苦那就盡付流水了,當下更增添了幾分疑慮。

        左右思慮一番,覺得溟滄派既已知曉了自己作為,還遣了門內十大弟子前來追剿,日後那小魔穴當不能再去了,需先速速拿下此人,隨後攜了眾離開此地方是上策。

        他也不是沒想過眼下掉頭便走,但張衍那一枚劍丸他也是看得清楚,若是一味逃竄,面子丟了還是小事,門下弟子怕是要給對方殺個乾乾淨淨了,那是他萬萬不願意的。

        因此唯有先拚殺一番,即便殺不了此人,也要將其鬥得無力追趕才是。

        他心下一琢磨,覺得張衍外有這玄手護持,內有劍丸遮體,皆是可攻可守,若是只自己一人,確實難以在短時間拿下此人,想到此處,他對郭楠星使了個眼色,見後者立知其意,點頭回應。

        於是於辜赦便發一聲喝,把身軀一抖,就分了七頭血魄出來,如將驅兵,分列左右。

        只是這些血魄卻是個個面貌模糊,身軀似影,看上去只是一道血光。

        他自得了小魔穴之後,二十多年來,這血魄他共是練了十二頭,只是皆不如主魂那般凝練,但傷敵之效卻也並不差到哪裡,眼下為了能敗得張衍,卻是拿了大半家底出來了。

        他弟子一見這情形,知道是自家師傅要拚命了,也是齊齊發喊,一般將血魄放出。

        郭楠星一聲狂笑,也不願落了下風去,把身軀震動,紅光漫射,放了六道血魄出來。

        他身後弟子亦是有樣學樣,一時天雲之間,共有二十餘頭血魄飛舞徘徊,發出尖嘯之音,聲勢極其駭人。

        於辜赦不敢小看張衍,怕是如此還拿下不他,因此做了一個古怪手勢,念動法訣。

        眨眼間,就有一件法寶自洞府中飛來,其形似梭,圓頭圓腦,但細細看去,卻見是一灘血色流質,黏在一處,濃稠鬱結,腥氣撲鼻,向張衍襲來。

        到得近處,方才看清,那其中竟是無數細小血蟲,扭結糾纏一處,密密匝匝,不停蠕動,看得讓人頭皮發麻。

        「血線金蟲?」

        郭楠星臉上微微變色,他沒想到自己師弟竟練成了這般法寶,心中暗暗慶幸的同時,也是一陣後怕。

        他原先來此之時並沒有存著什麼好心,想要吞了對方門下弟子過來,只是因看於辜赦功行大進,是以才打消了這個念頭,幸好之前沒有翻臉動手,不然萬難抵擋此物。

        這血蟲乃是修煉血元功後凝練而出,能吞噬血肉,消磨靈光,更能污穢法寶,本來以於辜赦的修為,能練出三百餘條已是不凡,

        只是血魄宗當年曾有名高人想了一個取巧法子,就是拿南崖洲蒐羅而來的一種異種金蟲做替身,用那未成氣候的血蟲喂養,最後擇選出一隻頭蟲,用心血祭煉之後,便能帶領一整巢異蟲飛出傷敵。

        雖說這金蟲經此養煉之後,只及原先血蟲幾分本領,亦不能隨心意分散聚合,如臂使指,但勝在數量繁多,威力亦是不小,等閒修士根本難當一合,頃刻間就要被吸乾精血,咬噬成一堆爛骨。

        不過郭楠星心下也是嘀咕,要把異種金蟲煉至這般境界,所需血蟲也是不少,之前更是不知要煉化多少魔頭下去,方能成就這般境地。

        於是心下更是認定,自己師弟一定是佔了什麼魔窟秘穴,方能如此豪奢。只是眼下大敵當前,他也無暇來問,心中暗暗想著,等除了張衍之後,如何將這秘密套問出來。

        張衍見那血線金蟲朝自己飛來,還未到跟前,便腥氣瀰漫,沖鼻欲嘔,他也不拿大,掐動法訣,把那玄黃大手一個翻轉,手背向外,擋在外間。

        眨眼間,兩者便撞在一處,「砰」的一聲,這一團粘稠漿質便炸散看來,化作無數細小金頭飛蟲,嗡嗡尖嘯,漫天飛舞。

        這些飛蟲抖開飛翅之後,便紛紛爭前,亂叫連聲,又往那玄黃大手上一頭紮去,啃咬起來。

        只眨眼間,這大手就縮了一大圈,而那些血蟲卻都個個脹大了幾分,原本乾癟的軀體變得通透無比,翅翼上的血膜清晰可見,似是將精氣俱都吸噬了過去。

        張衍見狀,喝了一聲,將丹煞一運,這大手一抖一漲,登時般將這血蟲震開,只是俱皆不傷,如蚊蠅見腥般,在空中盤繞亂飛,過了片刻,又紛紛往大手上衝來,無論如何又驅趕不去。

        郭楠星見張衍被血蟲纏住,自是不介意趁火打劫,嘿嘿一笑,坐在洞府中的真身眼皮一開,拿了一隻繪有金籙的紅葫蘆出來,低頭咬去了塞子,一指之下,就飛出洞府,到了山頭之上。

        他那血魄有所感應,立時接了,往下就是一倒,就見有沓沓黑煙拋擲而出,先是幾縷,隨後越噴越多,似是無有窮盡,漫山遍野而來,所過之處,草枯木萎,花樹凋零,似砌起了一堵厚牆般,將張衍圍在其中。

        他身後弟子也看出了機會,洞府中之真身紛紛祭出法寶,往下殺來。

        於辜赦大弟子錢毅更是大膽,催動身後兩頭血魄,暗暗躲在濃煙之後,緊緊盯著前方,他心思陰詭,琢磨著稍候張衍只要露出哪怕一絲破綻,就沖上前去,吞了其一身血肉,滋養己身……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17 14:53
第一百零二章 真光籠山築囚籠
                   
        見天上有數件法寶落下,張衍運使那玄黃大手,一個橫掃,就將那襲來之物俱都掃開,不得近身。

        於辜赦一直在看著張衍動作,他等得就是這一刻,見張衍外圈露出空隙來,他自覺抓到了機會,面上森冷一笑,心意催動,指使那血線金蟲紛紛往下投來。

        張衍耳畔聽得有嗡嗡響動,一抬頭,就瞧見無數血線金蟲往身上噬咬而來。

        他也不慌,不待其貼上來,身上寶衣就自然泛出一道精芒,出去有半尺之地,似明珠寶光一般,將其俱都擋在外間。

        只是這些金蟲也確實厲害,就算那護身光華也是不曾放過,不停啃噬吞咬,不過幾息時間,就吞去了一層。

        張衍也是吃驚,靠得如此之近,他把這血蟲瞧得清楚,只只大如飛蝗,金頭長身,口器如鉗,頂有觸角,腳附倒鉤,背生六對膜翅,長得甚是兇殘。

        他心中一動,腦海中閃過一段曾在經羅書院中看到的隻言片語,不過現下不及多想,把寶衣稍加催動,頓時那精光向外一撐,將這些惡蟲推出去了些許距離。

        他雖然無恙,但在外之人看來,他整個人似是被從頭到腳被血蟲裹住了一般,已是危在旦夕了。

        錢毅一直躲在黑煙之後,見其被群蟲吞咬,暗喜道:「此是我的造化到了,這玄門弟子精血乃是大補,吞吸了之後。我這血魄也能如師尊一般凝練如實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哪怕拼著恩師責罰,我今日也要冒一把險。」

        他自恃吞了張衍,自己實力大漲之後,於辜赦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就算些許責罰,又怎能與眼前的好處相提並論?

        因此掐了一個不被血線金蟲所傷的法門,便捲起一陣腥風,可迫不及待向前一沖。

        張衍見有一道血光忽然撲身入內。先是詫異,再是哂然一笑,既然對方自己送上門來,他也不客氣,水行真光稍稍一起,一道水色光華一閃而過,就把其捲了進去,只剎那間。便蹤影全無。

        張衍留神看了看那半空中二十餘頭血魄的位置,默默算計了一回,便暗暗把劍丸一震,抖開十六道劍光,心意一動,就朝上漫天射出。

        於。郭二人初始見張衍被血蟲咬中,心中都是一喜。

        他們都是知曉血蟲威力的,被其啃噬,哪怕一時不死,也支撐不了多久。

        隨即於辜赦瞧見自己大弟子錢毅不待吩咐就擅自衝了上去。登時有幾分不悅,不過戰陣之上,多說也是無用,何況便宜自己弟子總好過便宜郭楠星。

        正想著回去如何教訓錢毅,忽見有一道劍光飛來,不由一驚。

        他反應也是迅快。立時如鬼魅般往旁側一閃,只是那劍光卻如跗骨之蛆,且又迅疾如電,一轉之間便跟了上來,不過眨眼間,就在他身上斬了十幾劍。

        雖則他這血魄乍破即合,似是全然無損一般,但此物畢竟與神魂相合。劍光來去也不是那麼好受的,他真身也是隱隱作痛。

        被那劍光逼著,一番躲閃之後,不知不覺間,就往張衍那處靠近了幾步。

        除他之外,場中其餘諸人亦是這般狼狽,有的是被一道劍光逼住兩至三頭血魄,有的是兩道劍光逼住一人,這劍光穿梭不定,互相交織劈斬,來去無蹤,只見光華亂閃,虹霓道道,弄得他們是應接不暇,手忙腳亂。

        張衍此番動作,乃是深思熟慮的舉動,是要逼迫這些血魄向自己這裡靠來。

        水行真光固然威力宏大,但轉動之間畢竟不如飛劍運轉迅捷,若是冒然放出,以那血魄飛遁之速,定能及時閃避,但若先用飛劍將其牽制住,迫其往內圈中來,隨後再以真光發難,這便能一舉制敵了!

        郭楠星是被劍丸斬了幾次之後,心中就發現不對勁了,他眼光一撇,陡然看見諸人血魄都被劍光逼在了裡圈,居然距離那張衍已是極近,心底立即閃過一抹警兆,不由喊了聲,道:「小心了!」

        只是他發現得有些晚了,這話方才出口,只聽耳畔水聲驟響,一道水光破空閃出,上下霎時鋪開數百丈去,眾人只見光華一閃,彌天而來,那無數金線血蟲和滾滾黑煙都是不見。

        與此同時,每頭血魄都是身軀一沉,感覺自己似身處在那滔滔而來的洪流之中,那一股磅礴大力,似是要將他們牽扯進去扯碎一般,頓覺不秒,都是拚命掙扎,想要脫身出去。

        於辜赦和郭楠星還算了得,雖是分魂被扯了過去,但那與真身彷彿的主魂卻尚能支撐得住。

        可他們兩個門下弟子卻無這般好運氣了,一個接一個被那水勢捲走,血魄在那浪潮中一滾,瞬時支離破碎,再不能聚合起來。

        他們不似自家師傅,尚有幾分留手,乃是將全數血魄俱都放了出來,此物與心神相合,如今一去,坐在洞穴之中的真身皆是嘔血不止,委頓下來。

        於辜赦和郭楠星二人見勢不妙,這主魂亦是他們心血所繫,若是損失了,大傷元氣不說,再用十幾年時間也休想再祭煉出來,因此拚命運轉法訣,想要將其拉拽出來。

        張衍感覺到那最後兩頭血魄掙扎欲去,正要運轉丹煞,再加幾分力氣,可正要動作時,卻眼芒微閃,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非但不再使力,反而故意放鬆了幾分力道。

        於,郭二人還以為是張衍後力不繼,不由生出了幾分希望,不斷催發法力,一點一點將血魄往水光之外拔動。

        張衍微微一笑,他正是要這二人如此,這樣一來,這場鬥法便陷入了拉鋸戰。

        血魄畢竟只是血魄,不是那正主,便是俱都滅殺了,此戰也不可以說是勝了,只有抓住了二人,方能算是克盡全功,因此想了主意,慢慢消磨對方法力。

        於,郭二人為了救出自己血魄,必須要源源不斷運轉玄功,消耗元氣。

        而張衍丹煞雄渾,後力綿長,不怕這等鬥法,此也正是他優勢所在,以己之長,攻敵之短,乃是正道所在,只消時間一長,對方功行消耗過多,便連逃走的可能也失去了。

        不過魔道弟子手段頗多,他今天的打算是要一網成擒,絕不放過一個,因此同時又拿定法訣,把一道土行真光發出,自腳下蔓延開來,隨著丹煞運轉,漸漸籠滿整座山頭。

        只是他猶自覺得不滿意,又往深處而去,下得數百丈,到了半山腰之後,方才收住。

        這土行真光能聚土成鋼,往這山石中透去之後,等若將這一方地界化作一隻堅無可摧的牢籠。

        此時他等若同時運轉水,土兩道真光,若是放在丹成一品之時,那是頗為勉強之事,可破了殼關之後,他法力暴增一倍有餘,運使起來卻是舉重若輕,毫無吃力之感。

        郭楠星也是了得,過不了多久就發現不對勁了,他立刻就有決斷,當下棄了血魄,飛往於辜赦洞府,到了外間,大喊道:「師弟,當斷則斷,我等不是此人對手,快些離去吧!」

        他也不是什麼看重同門情分之人,於辜赦死活與他無關,察覺不對,本該一走了之,只是照他盤算,張衍乃是劍修,貿貿然飛遁出去,又怎能逃脫?

        而於辜赦在這裡經營數十年,照他們魔門弟子的脾性,不會不事先留好出路,定是在此地有密道佈置,可以神不知鬼不覺離開此地,有了這個猜測之後,他才來此。

        於辜赦原本也是極有決斷之人,只是近三十年安逸下來,一時竟有些猶豫。

        在他想來,自己與郭楠星聯手,未必不能勝得張衍,只是眼下自己這位師兄不欲再戰,他不走也是不成了,只是他們能逃得,怕是弟子逃不得了,他心中暗恨,無奈一嘆,沉聲道:「師兄隨我來。」

        於辜赦出了洞府,兩人駕起血雲,往那地下營造的密道而去,只是方才欲走,卻愕然發現面前出路之上有一道渾黃光華罩定,這光望去渾厚堅凝,宛如實質一般。

        二人頓覺不妙,郭楠星更是發急,大喊了一聲,使了一道血光出來,往那光華之上一撞,卻如蜻蜓撼柱,半分不動,不禁啞然。

        似他們這等魔功傷人奪魄倒是行家裡手,但要破開這土行真光,一時半刻卻是不能了,除非似蘇奕鴻這等力道修士,有神兵在手,方能以蠻力強行撞開。

        他們這裡一番動靜,立時被張衍察覺到,他哂笑一聲,將水行真光一催,那光華瞬時間暴長了幾分,將那兩頭血魄捲了進來,隨後一擺大袖,往洞府之中衝來。

        於辜赦與郭楠星師兄弟二人連使了幾個秘法,都是無法破開那道土行真光,他們現下也知,自己是被困在這裡了,如今唯有返身一戰一途可走了。

        不知如何,於辜赦卻是心中一陣輕鬆,有些幸災樂禍看著郭楠星,嘲弄道:「師兄,卻是師弟我拖累你了。」

        郭楠星面色卻是難看,他本是為了探查這位師弟底細才來此處,如今半點好處未得,還被無緣無故被牽扯進來,說不定連性命也要丟掉,著實不值。

        只是眼下也容不得自己做其他想法,唯有擊退頭上之敵才有生路,他「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罵罵咧咧道:「師弟說這些還頂什麼鳥用?既然被逼入死路,那不過是搏命罷了,老子也不是沒有做過,那張衍乃是溟滄派十大弟子之一,老子一命換一命,也是值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17 14:55
第一百零三章 魔簡吞魂神亦壯
                   
        不理郭楠星在那裡放狠話,張衍收了門外所有血魄之後,就往絕機洞中而來。

        他早已從沈贏口中問得明白,這於辜赦並無什麼本領設置禁陣,尤其他適才在外轉了一圈之後,也是看得清楚,確實沒有禁止陣法護持,方才敢直闖此地。

        禁陣佈置並不是所有人可以為之,要麼有陣旗法寶,要麼有精通陣法之能人。

        便是溟滄派中,所有靈峰島嶼的陣法,也皆是由九院之一的方塵院佈置。

        大多數弟子對此皆是一竅不通,十大洞天真人之中,也就孟真人略懂一二,可見擅長此道之人是如何稀少。

        於辜赦只是血魄宗一普通長老,與同門也並不和睦,是以兩樣皆無,只在後山掘了一條密道,這還被張衍攔住。

        因此張衍無有顧忌,行走間利索無比,但凡有洞府內弟子上來阻路,他看也不看,只把水行真光放出,一閃之間,就捲了去。

        一路過來,他見人便刷,那幾名化丹弟子倒還有幾分膽魄,還想出來抵擋,奈何適才被他毀了血魄,都是元氣大傷,此刻哪裡有還手之力,只要撞見了,只一合之間就被收了去。

        張衍不疾不徐醒來,發現這絕機洞府營造之上也是花了一番功夫。

        此府分為上下六層,每一層皆有百丈方圓,三十丈高下,看那牆壁之上,也是掛了不少琉璃燈盞。明珠珊瑚,使人觀識無礙,與外界一般敞亮。

        這洞府之中,除了這些魔道弟子之外,還有無有半點功行的凡人侍婢,眼下似是大難臨頭一般,都是尖叫一片,四處逃散,滿地都是打碎的器皿珍瓷。

        張衍也無心去理會,到得下到第四層時。忽然瞅見一個身影捂著胸口,跌跌撞撞向外奔出,此人正是錢毅,他乍見張衍,先是一抖,隨後噗通一下跪下,討饒道:「張道長,請饒小人一條活路。我願將一樁秘密告知於你。」

        張衍一笑,道:「如今無暇,稍候再言。」

        他把袖子一卷,那錢毅身不由主,也自往那水行真光中跌去,眨眼不見了影蹤。

        不出一炷香功夫。於辜赦門下五十餘名弟子,包括郭楠星帶來的十數名弟子,俱是被他一網打盡。

        過了第五層後,他便往那第六層緩步踱來。

        到了洞府門口,就見前方血影憧憧。兩道血光無聲無息忽然從角落之中飛閃而至。

        他冷然一笑,也不用什麼功法道術,只起了丹煞一撞,便將這兩道血魄抵在外側,口中大聲言道:「兩位道友何必躲躲藏藏,到了如今。你等已是無路可走,還不如出來決一死戰。」

        他話音方落,於辜赦的聲音自那珠簾背後響起,語帶威脅道:「張道友,我等師兄弟也不是那麼好招惹的,自也有法子與你同歸於盡,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有了我那些弟子。你已足可與門內交待,若還嫌不夠,洞府之內諸物,隨你拿去。」

        張衍輕輕一笑,他已看出這二人色厲內荏,適才他剿殺這二人弟子之時,他們若是奮身一戰,那還尚有幾分膽氣,可卻躲著不肯出來,已是把那怕死之心暴露無遺,於是言道:「既然你等不肯出來,那就貧道唯有入內一會了。」

        於辜赦赦對著郭楠星搖了搖頭,他們雖是惜命,但到了這等退無可退之時,也自要不得不硬起頭皮相爭,只為能爭一條活路了。

        他沉聲言道:「師兄,此人神通厲害,又有寶衣護身,實是不好對付,我二人確實不是對手,如今我門人弟子也是喪失殆盡,那便按照先前你我商量之法,由我來行那魔功了,只是若得成功,還請師兄護我一護,保我性命,我必有大謝,若是不成,呵呵,師兄你若有機會,便自己逃命去吧。」

        郭楠星嘿了一聲,立時起了一個法誓,倒是發得狠毒無比。

        於辜赦點點頭,登時放心了不少,他往地上一坐,道:「還請師兄為小弟拖延片刻。」

        郭楠星也不答話,低低喝了一聲,運起了血元功,須臾間,便自頂門之上飛起一直血紅大手,迎候在那門前。

        不過片刻,見門中有人影閃動,知是張衍到來,便發聲喊,把這只血紅大手往其身上抓來。

        張衍早已料到對方不會讓他輕易入內,他不慌不忙,祭了那玄黃大手出來,往上就是一撞。

        郭楠星乃是化丹三重修士,功行實是在張衍之上,這只血手也精純凝練,如今運足玄功襲來,威勢也是不小。兩者一撞,嗤啦一聲,竟扯去了半隻玄黃大手,霎時漫天黃霧爆散,只是他也被那反震之力激盪得悶哼一聲,雖未受傷,卻也不得不往後倒退而去。

        張衍只是攔上一攔而已,見其被迫退,便順勢一飄,入了洞府之中,懸空站定,隨後一甩袖,將法訣一拿,那些黃霧就被收攏,再成一隻大手虛懸頂上。

        就在這時,那坐於地上的於辜赦已然把法訣運轉完畢,他雙目一睜,閃過血紅一片,隨後發出一聲刺耳尖嘯,那身皮囊似是漏氣一般,突然扁塌了下來,好像渾身精血俱被抽乾,一道血影撕開肉身,便往外飛出,直奔張衍而來。

        張衍不覺凝目看去,這等變化,卻是沈贏沒有說過,想來未得傳授,必是什麼秘而不傳的拚命手段了,是以也不敢大意,水行真光一放,要想阻他一阻。

        然而就在此時,郭楠星突然眼中精光爆射,彷彿也是看到了機會,突然雙拳捏緊,面皮之上通紅一片,剎那間,便自那頂門之中祭了一根通紅細長,如烙鐵一般尖針出來,眨眼飛過十餘丈的距離,往張衍面門飛去。

        施完此法之後,他也神情萎靡,步履踉蹌,幾乎要坐倒在地。

        張衍雖將郭楠星逼退,但也隨時在留意此人的動作。

        此刻見那細小長針飛來,他反應也是迅快無比,心意一動,星辰倏爾劍丸飛出,往前阻攔,可這血針竟似活物一般,往下一沉,又是朝他手掌之上飛來,霎時就將那護持在上的一層精光扎破,而這血針也在同一時刻崩散而去。

        與此同時,於辜赦見到有了機會,厲嘯一聲,突然半途一折,化作一道虛虛渺渺的血氣,就往那被破開的地方鑽了過去。

        他也是孤注一擲了,此法為「涵陽解命真法」,乃是血魄宗秘法。此法需捨去五十年壽元,隨後修士裹了自己一身精血,破體而出,其速可比電光火石,只消鑽入對手肉身之中,若是功行順利,便能將其神魂滅殺。

        若在十幾息之內能回到軀體之中,那還尚能活命,若是不成,那便只有魂飛魄散之局了。

        他本擬郭楠星已是在張衍寶衣之上破開了一個缺口,自己只消抓緊時機,突入進去,必定一舉翻盤!

        只是他未想到,方才往那張衍手掌之上一鑽,就彷如撞上了一層銅牆鐵壁,竟然尋不到一絲空隙。

        他仍是不死心,與瞬息之間反覆撞了十幾次,可仍是不得其門而入,心下不由感到了一絲惶恐和絕望。

        張衍一聲冷笑,那寶衣之上精芒一合,就將其擠了出去,隨後一掐法訣,忽聞一陣仙樂響,散出一股氤氳氣霧,其中有一隻通體晶瑩,長有三尺的玉簡飛了出來,在空中一個盤旋,忽然一聲歡鳴,就直奔那已將要飄散的於辜赦而去。

        玉簡往那堪堪消散的虛影中一鑽,顫了一顫,就如長鯨吸水般將這一團血影全數吸了進來。

        這一幕不過發生在幾息之內,那郭楠星見狀大驚失色,他放出那自己本命血針那已是破釜沉舟之舉,眼下再也無力抵擋了,下意識就要抽身飛退。

        張衍哪裡容他走脫,玄黃大手向前一拿,就將其抓在手中,他頓時惶恐無比,居然開口大罵,各種污言穢語潑灑出來,全無化丹修士的半絲風度。

        張衍絲毫不以為意,笑道:「我見多了修士搖尾乞憐之舉,你既一心求死,我便成全於你。」

        他伸手朝郭楠星一指,星辰劍丸倏地飛出,繞脖一轉,頓時將其頭顱切了下來,鮮血流了一地。

        還未等他招呼,那九攝伏魔簡就那屍身之上一撲,轉瞬之間,將其吸了個乾乾淨淨。

        只是這九攝伏魔簡似是自上次吸了桂從堯肉身之後,胃口也變大了許多,仍是不肯回返,繞著張衍直轉,不停發出嗚嗚之聲,似是討食一般。

        張衍不覺一笑,略一沉吟,道:「也罷,今日就便宜了你。」

        他把真光一發,獨留錢毅在手,把其餘那幾十名擒捉弟子一齊倒了出來,一時滾了滿地。

        那魔簡也不客氣,也不管這行人是死是活,只往那鼻中一鑽,就生生吞了一人下去,隨後又去得下一人身下,如法炮製,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下來,就將滿地的魔門弟子俱都吸乾。

        此魔簡似乎滿意了一般,歡鳴一聲,搖身一擺,往張衍手中就是一落,也不等他發號施令,就把那一絲絲的精氣反哺過來。

        張衍一怔,這魔簡似與尋常有些不要一樣,他心中一動,也不抗拒,任由那精氣入體。

        只是片刻間,他便感覺到了極為不同的地方。

        他往常不過感到精氣入體之後,便往下腹而去,只消轉動功夫,就能補益血肉軀殼。

        然而此刻,他有了一種充實完滿之感,渾身上下似是前所未有的通透飽滿。稍一探詢,卻是驚訝發現,自己的元靈竟是比之前壯大了幾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6:22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17 14:56
第一百零四章 似是魔府露隱蹤
                   
        魔道與玄門所修,其實大多都為氣道法門,但是在修煉之上,卻各有側重。

        玄門講究聚斂生機,養煉精氣,而魔門則偏好殺戮掠奪,固靈凝神。

        似玄門修士,若是一旦身死,則一身勤修苦練而來的修為當即散去大半,僅餘下少許與自身神魂緊密相合的精氣,維持神魂不散,此即為元靈。

        若得元靈不失,還可轉世為人,若是滅去,則魂飛魄散,再不存於世間。

        是以玄門之士身軀乃是重中之重,一身根基所繫,半點也損毀不得。

        而魔門弟子有所不同,其弟子多看重凝練神魂,緊固元靈,便是肉身被毀,也能將自己大半苦修得來的精氣帶出,若能再換得一個軀體,只消花費些時日,則又能將修為煉了回來。

        只是如此一來,少了肉身憑恃,魔門弟子所用對敵法門,便不得不以外物為主,或用陰煞絕氣,或借魔頭鬼怪,或吸攝精血,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張衍這手中參神契魔功乃是上古秘傳,眼下雖能使得元靈壯大少許,但對他來說卻頗為雞肋。

        他身軀堅若金鐵,神兵難傷,若真到了破體損軀的那一日,便是元靈再凝練又能如何?

        他方才一念及此,卻又突然想到,那參神契後六重法門還在那魔藏之中,未得翻閱,想必其中另有什麼奧妙也說不定,待自己回了洞府之後。不妨再好生探究一番。

        他站在洞府之中,環視一圈,於辜赦已死,那此間之事已了卻,需回得門中有個交代。

        想到此處,他念頭轉了轉,還並不急著離去,肩膀抖了抖,將水行真光放出,把那錢毅丟出。小施手段將其弄醒了過來,隨後便拿話來問,道:「我來問你,你適才說那秘密,究竟何事?」

        錢毅先是叩頭連連,隨後放低了聲音,將郭楠星此來目的講了一遍,又言道:「張道長,小的千方百計才從那郭師伯弟子處打聽到,那一對魔頭出處甚為可疑,許是那魔穴現世啊。」

        張衍聽了,卻是笑了笑,不甚在意。

        萬數年前,那四大魔穴雖被那些大能修士。但他們也知,有朝一日天數流轉,乾坤生變,其必然要破禁而出,是以曾在魔穴之中留下了諸般妙物。留待後人弟子來取。

        但若取了那些大能遺寶,也同樣要擔下因果,需盡出其力,將那魔穴重新封禁。

        況且張衍現下忙著修行,下一步正要凝聚法力真印,自是無心來理會這等事。

        他留下這錢毅。不過是因為此人乃是於辜赦大弟子,清剿了絕機洞後,還需此人擒回去做個見證,至於那什麼秘密,不過是順口一問。

        因此也不多言,袖子一抖,就有一隻人袋飛出,將此人兜頭裝了。往那袖囊中一扔,隨後腳下一頓,化煙氣飛去,出了絕機洞,在山頭之上再轉了兩轉之後,就倏爾一閃,回溟滄派去了。

        飛遁了數日之後,重又入了那小魔穴之中,並照著原路回返,

        此刻距他離開之時已兩月有餘,墨瑛等人正入定之中,有一名負責查看旗的弟子遠遠瞧見一道煙氣過來,頓時大喜,道:「快看,是張師伯回來了。」

        此言一出,諸弟子皆是驚喜不已,紛紛睜眼,站起恭迎。

        他們這些時日身處魔穴深處,儘管修行起來速度飛快,但張衍離去日久,不見回轉,是以總是有些些心神不寧,疑神疑鬼,吃不準是否要早些離去,如今再次見得這位修為了得的師伯,頓時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都是心頭一定

        張衍來到飛舟之上站定,他環目一掃,六十餘日不見,諸弟子修為都是大有增進。

        尤其是墨瑛和另三名弟子,已是一步跨入玄光境界了。

        他點了點頭,微笑道:「還有兩日便是月中,海眼大開之時,我這便帶爾等回轉。」

        他喝了一聲,將那滾滾丹煞放出,將這十餘名弟子一卷,就帶了起來,往那海眼之處飛去。

        此番不比那來時需慢慢前行,他把磅礴丹力運轉,攜了諸弟子,依舊飛馳得流星疾電一般。

        兩日之後,張衍便順著那海眼重新回到了守名宮上。

        將這行弟子帶了上來之後,他稍作勉勵,便與其分別,隨後就入宮去與彭真人相見。

        彭真人聽得他回轉宮闕,也是不耽擱,立刻將他請來殿前,緩聲問道:「不知此事辦得如何了?」

        張衍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他先將事情經過一說,隨後扔了一隻人袋出來,指了指,道:「那絕機府中之人多數已為我誅除,此人乃是那於辜赦大弟子錢毅,弟子捉了回來,也算在掌門真人那裡有個交代。」

        彭真人鳳目微亮,她手一抬,就有兩名婢女把那錢毅帶了回去,對著張衍點頭讚賞道:「此事你辦得甚好,任誰也拿不住你把柄了。」

        張衍聽出她話中有話,道:「還請真人明示。」

        彭真人把袖展開,手往那扶手之上一拍,哼了一聲,道:「前些時日,有人曾言,要你與那莊不凡一般,去那小魔穴鎮壓魔頭,此舉雖也合乎門規情理,但提議之人卻是不安好心,想讓你不得安穩修行,我在掌門面前據理力爭,言及你定能解決此事,方才有你去那魔穴一事。」

        張衍此時方知事情原委,目光不禁微微閃動起來。

        不過彭真人事先不曾對他說及此事,倒也不是有意隱瞞,他們二人現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想來他便是此行失敗了,對方也會想辦法替他遮攔。

        他拱了拱手,言道:「還要多謝真人費心了。」

        彭真人擺了擺手,道:「此乃小事,且已過去。」

        她皓腕一抬,將一枚法牌發下去,張衍一伸手,便接了下來。

        彭真人言道:「五日之前,那霍軒請了掌門法旨,要召聚門內十大弟子,那時你尚在小魔穴中,尚不知曉此事,是以將法牌發入我守名宮中,只等你出得魔穴便需趕去相見,此人畢竟現為十大弟子之首,只需請了掌門令諭,便能指派你等行事,我也不能過多插手,下來卻需你自己小心了。」

        張衍拱手道:「謝過真人照拂,那弟子這便告退了。」

        彭真人輕點螓首,道:「去吧。」

        張衍稽首一禮,便退了出來。

        他心中略一盤算,前些時日,除他之外,十大弟子亦是各有其命,紛紛外出,如今想來,必定是有什麼重要事宜。

        自齊雲天去位後,霍軒便成那十大弟子之首,如今尚是首次召集眾弟子,倒是不得不去。

        想到此處,他先運使法訣,將那法牌打了出去,告知對方自己已然出得小魔穴。

        隨後他在守名宮中調息打坐了半日,待精神盡復之後,便自展開劍芒,化虹飛遁,往那十峰山上而去。

        那主峰最高處,凌越其餘九峰之上,一覽眾山之小,三百多年來,本是一直為齊雲天所佔,如今霍軒亦是站在此處,看那雲散風流,日昇月降。

        張衍到得此處之時,見其立於峰頂之上,神情雖是平靜,但兩眉毛飛揚,眼中卻也有一抹抑制不住的勃發神采。

        他身後除了站有兩名隨侍女弟子之外,此外還有一人,與他並肩而立。

        這人看似二十許年歲,面皮白淨,長相秀氣,身著淡青色直裰,似是一名文弱書生,嘴邊帶著些許笑容,眼眸明亮,看得出是個心思靈活之人。

        見張衍過來,霍軒和煦一笑,道:「師弟,為兄二人等你多時了。」

        張衍按落雲頭,立足峰上,稽首道:「有勞師兄久候,萬勿見怪。」

        霍軒笑著搖頭道:「你奉掌門真人之命出外行事,我怎會怪責於你,此番召你前來,也是我過於心切了。」

        他又側過身,指著身邊那文弱書生,言道:「想必張師弟還未曾見到鐘穆清鐘師弟吧?」

        鐘穆清上下打量了一眼張衍,他輕輕笑著,上來拱了拱手,道:「這位便是張衍張師弟了吧,久聞你的大名了。」

        張衍先前看到此人與霍軒站在一處,便隱隱猜到了其身份,淡淡還禮,道:「鐘師兄有禮了。」

        當年鐘穆清曾是孟真人徒兒,後門內大變,被秦真人要去做了弟子。

        但為照顧孟真人臉面,是以名義上便托在秦真人弟子門下為徒,實際卻是她親手傳授玄功大法。

        似世家這幾名弟子,亦是如此。

        世家四位洞天真人與掌門乃是平輩,他們本人早已不再收徒,而霍軒他們五人,雖則是他們門下嫡脈傳人,但名義上,皆是四位真人的徒孫輩。

        張衍若從周崇舉那裡論起輩分來,卻是要比鐘穆清高上一輩,不過眼下,他們彼此同為十大弟子,當也無需計較這些。

        霍軒朗聲一笑,他捧出一卷法旨,道:「今日喚張師弟前來,是有一樁要事,前日方師弟奉命探查一件密事,還真觀有書信而來,言及西北方向,那姑上澤青桐山中,靈氣沖霄,寶光映空,似是仙府出世,但因有魔頭肆虐,更疑似是那魔穴現世,如今少清,元陽,南華,太昊等派亦是遣出弟子往那處趕去,欲要合力探個究竟,方師弟已是先一步趕去那處了,只是我怕他一人怕力有未逮,而其餘幾位師弟則另有重任,是以想請師弟你前去相助。」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6:24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17 14:58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2-12-17 15:01 編輯

第一百零五章 真印種子 開禁啟訣

        張衍聽霍軒如此說,先是沉思了一會兒,隨後目視對方,搖了搖頭,道:「霍師兄,此事恕小弟難以從命。」

        霍軒眉毛微微挑起,目光在張衍面上轉了兩轉,沉默了片刻後,他緩聲言道:「師弟有何為難之處麼?」

        張衍笑了笑,坦然言道:「我方才自魔穴中回返,還未曾得回返洞府,便往此處而來,若是其他事倒也罷了,左右不過是耽誤幾日修行,只是如今我乃下院執掌,再有半月時日,便需擇選真傳弟子,送往上院,值此關頭,我又豈有抽身而去的道理?」

        霍軒不免一怔,他想過張衍可能會推脫,但他自恃也有把握將其說服,但這番理由拿出來,的確是讓他未曾想到,下院那些瑣事哪裡放在他的眼中?

        只是此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真傳弟子乃溟滄派根基,按門規來說,確實沒有延誤的道理。

        張衍作為下院執掌,無他用印,開脈弟子便無法去得上院,就算是說到掌門那裡,這理由也是足夠了。

        霍軒不由皺起眉頭,他雖為十大弟子之首,眼下若是立刻搬出掌門諭令,倒也可強迫其低頭。

        不過他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一,若驅使一個只排名第九的弟子還要靠掌門才能壓住,這消息一旦傳了出去,讓人看輕不說,那便再無任何威信可言了。

        張衍站在那裡平靜不語。

        此事其實也好解決。大家同為十大弟子,讓自己去做事卻也不能白做,關鍵是看霍軒給出的代價夠不夠了,他相信,對方也定能領會他的意思。

        這時,站在一旁的鐘穆清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他先是朝張衍看了看,隨後對著霍軒起手一拱,道:「霍師兄,依小弟之見。張師弟已然破得殼關,想必正要凝聚法力真印,師兄卻如此驅來趕去,令他無法安穩修行,卻有些不太妥當。」

        霍軒望他一眼,點頭稱是,道:「不錯,確實對張師弟不公。不知師弟有何高見?」

        鐘穆清輕笑言道:「不若如此,昔日曾有一位渡真殿中長老賜了小弟一枚真印種子,不過後來小弟拜在秦真人門下,自有真人賜種於我,此物對我已是無用,若是師弟擔心修行受累。我願意拿出此種補償,兩位看可好?」

        這話一說,霍軒不覺神情動容。

        化丹修士到了二重境界之後,便需凝聚法力真印。

        但如何凝聚真印,卻頗有講究。哪怕你資質再佳,丹成之品再高,只要一個不慎,凝結出來的真印有些許缺陷,那便會致使其日後修行不穩,甚至可能無法順利結嬰。

        修士修到這一步並不容易。各家師長因唯恐弟子走錯歪路,便以自身精氣為引,將如何邁過此道關口的種種法門玄機,秘傳要訣,俱都凝聚在一枚符籙之上,供其後輩凝參演,此即為真印種子。

        弟子聚真印之時,若得了此種。就等如在其面前指出了一條寬敞明路,無需自己再去小心翼翼費力摸索,耗費光陰,只要照真印種子所指,按部就班修行即可。

        真印種子之內因各家暗含秘傳心法,是以通常非嫡系弟子不傳,是以鐘穆清肯大方拿出此物,霍軒和張衍二人都是有些驚訝和意外。

        霍軒略略沉吟,道:「這卻未免委屈師弟了,縱然你不用此種,你弟子也可用得。」

        鐘穆清卻呵呵一笑,搖頭道:「無妨,我拜在真人門下,自有傳承,怕是再也用不著此物了,留之無用,索性今天就做個人情,送與張師弟好了。」

        霍軒把目光投向張衍,儘量把語氣放得平和,問詢道:「張師弟,你意下如何?」

        張衍眼睛微微一眯,隨後稽首道:「既然鐘師兄這般大方,小弟當不能再推脫了,這樣,且再容小弟幾日時間,將下院之事安排妥當後,再行動身,霍師兄看可好?」

        見其終於應了下來,霍軒也是心情一好,言道:「不礙事,師弟乃是下院執掌,此事當要處理穩妥,本還想請師弟去我府中一坐,既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

        張衍哈哈一笑,當即與二人拜別,起身一縱,化一道寒冽劍虹而去。

        他走之後,鐘穆清也自與霍軒辭別,往琅琊洞天而來,他身份特殊,不經通報,便入了內府之中,往裡來見秦真人。

        一路過來,見洞府之內暖爐青煙,籠罩一池碧水,嘩嘩流淌,粉荷醞香,根沁幽泉,裊裊煙霧之中,他一抬頭,忽見秦真人盤坐一朵玉蓮花上,只是身形模糊不清,便下拜道:「弟子拜見真人。」

        秦真人淡淡言道:「你見過那張衍了?」

        鐘穆清恭恭敬敬回答道:「是。」

        秦真人道:「你覺得此子如何?」,

        鐘穆清想了想,決定照實說出,道:「自那大比之後,不過才過得八年時日,這張衍本是那丹成一品,如今卻已破開殼關,實是了得,讓弟子也是頗為吃驚,若是再由得他那般修煉下去,勢必修為越來越高,愈加難治。」

        秦真人輕點螓首,贊同道:「穆清,你看得很準。」

        鐘穆清抬起頭,看向秦真人,問道:「只是弟子一事不明,不知真人可否為弟子解惑?」

        秦真人道:「你且說來。」

        鐘穆清咬了咬牙,下拜道:「不知真人為何要把這一枚真印種子送與張衍?」

        他今日之所以去到霍軒身邊,正是奉秦真人之命,尋機將這枚真印送與張衍。

        此事其實並不好辦,除了不讓二人看出破綻,時機也要拿捏準,頗費他了一番腦筋。

        只是他早已暗中看過,那凝聚真印之人,法力之高明,幾乎是匪夷所思,便是以他的眼光來看,也能隱隱感覺到此人修為甚至比秦真人還強橫幾分,若不是他早已過了此關,怕也忍不住要覬覦,卻不知為何要平白無故便宜張衍?

        秦真人撇去一道目光,似笑非笑道:「你可是看過此印了?」

        鐘穆清身軀一抖,忙低下頭去,道:「是弟子冒失了。」

        秦真人卻是無謂,道:「看過也是無妨,你為我得力弟子,此事本也要告知於你,這枚真印種子的確是難得,若是門中未經百年前那場變故,不拘誰得了此種,都是他的造化,但如今卻是不成了……」

        她說到這裡,卻是輕輕哼了一聲,似是有些怨恨之意,道:「此物,乃是昔年我那位師兄所留,張衍若是按其法門凝聚真印,掌門師兄那裡有何反應且不去說他,但若是行走在外,必會為我那師兄所感知,你可明白了?」

        鐘穆清悚然一驚,他聯想起當日三泊一戰時那驚天法相,登時心下瞭然,想通了其中因由,由衷佩服道:「真人果然高明。」

        秦真人起手一擺,道:「你若再無事,那便退下吧。」

        鐘穆清躬身一揖,緩緩退出洞府。

        秦真人站了起來,凝眸佇立,眼望腳下一池寒水。

        自彭真人一腳踏入棋局之後,她已能感覺到,如今門內之事已漸漸脫離自己的掌控了。

        尤其是近來,她愈發感到縛手縛腳,先前那種遊刃有餘,超然物外之感早已蕩然無存。

        只是同為洞天真人,她不能,也不可能拿對方如何,而從張衍這處下手了,卻是簡單許多,趁其修為尚淺,立足未穩之時掀下台去,還尚能重新恢復幾分局面。

        張衍出了十峰山後,就一路回了昭幽洞府。

        他在霍軒面前以下院為藉口,並非沒有目的,其實只為了拖延時日。

        他不是個莽撞之人,不說先前得了彭真人提醒,要他小心一點,便是當真要奉命外出,也不能冒冒失失應下,當要瞭解清楚其中詳情,方能有所動作。

        是以他入了大殿之後,就發了一道符籙去往周崇舉處,看看能否打聽出一些消息來。

        隨後他入小壺鏡內,在那竹樓之上坐定,把袖子一抖,一聲大響,就有一座十丈高下的飛閣現出身來。

        此樓上下六層,飛簷大柱之上,皆雕刻有形貌猙獰的諸般凶獸,望去森冷幽寂,凶煞之氣十足。

        他一甩袖,縱身入內,先是來到那操持禁制機樞的石碑之前,站立片刻之後,便伸手往上一搭,把參神契約功法運轉。

        過不了多時,他手臂之上傳來輕輕震動,只覺整座魔藏之中傳出轟隆一聲,他頓時察覺到,那第五層禁制已然開啟。

        心中不覺一喜,往日他只能到得四層之上,可如今他修煉到了參神契三重境頂峰,是以想來試上一試,果然一舉便開了禁制。

        他雙足一點,沿著那梯口飄然往上而去,在那第五層之內落定。

        他雙目左右一掃,見這樓閣之內都以白色玉石壘砌,只是地面之上,卻繪有一副古怪星象圖案,以他的見識,卻也根本辨認不出其來歷。

        看了幾眼之後,目光往四下巡曳,最後在角落一處白玉璧上,找到了那參神契第四至第六重法訣,

        細細將那套功法讀下來,發現比之先前那三重功法更為繁難複雜,不過其根本,仍是要他殺戮生人,用魔簡吸取血肉元靈,尤其是以那魔門弟子為佳。

        他正入神看著,那鏡靈卻轉了出來,雙手一托,道:「老爺,府外傳來一道飛書,還請老爺過目。」

        張衍神情隨意拿來一看,他本以為是周崇舉回書,可是朝那飛書落款一看,卻是「秦墨白」三字。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0 05:46
第一百零六章 真人遺寶 赤砂雷珠
                   
        張衍見竟是掌門真人親自傳書而來,一時之間,有無數個念頭在腦海裡轉來轉去,猜測其是何用意。

        將此信開啟之後,拿出信紙抖開,細細一觀,看了下來之後,他不覺深吸了一口氣,哪怕他自詡膽大,卻也為其中內容所吃驚。

        掌門要他對霍軒之命盡可順水推舟,此行正好為其辦一樁大事。

        只是此事太過凶險,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死魂消之局,是以掌門真人在信中還有所承諾,若是張衍這事辦得好,那門中十二神通之術,還可再秘授一門與他。

        張衍放下書信,在殿內來回走著。

        十大弟子雖則風光無量,若在數百年之前,倒也可安穩修行,不必外出就能修至那元嬰境界。

        而如今魔劫欲起,任誰也不敢言自己能安然渡過,哪怕是任他在門中修行,他也覺得不甚穩妥。

        且十六派鬥劍在即,至於具體是哪一日,因受那魔劫影響,十大玄門掌門至今也尚未議定,但最遲也就這數十百年之內了,之後恐怕就要與那魔門做過一場了。

        如今他唯一可做的事,便是在此之前努力將修為努力提升上去,方有在此劫之中有一線保命生機。

        可要想在百年之內修至元嬰境界,自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眼下這參神契法訣,卻讓他看到了另一條路。

        此法不外乎是殺戮魔門弟子,反哺己身,如能將力道修為先一步提升至那元嬰境界,以這一身堅軀,既不會太過引人注目,也不會沒有自保之力,當能稍稍應付大劫了。

        若是多多殺戮魔門弟子,是否能將參神契先一步煉製第四重,也就是相當於元嬰境界呢?

        張衍猛然站定腳步。看來那姑上澤青桐山一行,是必定要去了。

        照那書信中來看,此行雖凶險萬分,但若是信中所言是真……

        他眼望那道參神契法訣,倒是可以替解決他一個大難題。

        而且,反過來想,這難道不是他的機會麼?掌門將此事交予他,不正是說明對他的信任麼?

        他又拿出了書信。在那最後面,還有著三張符籙,他眼中光亮閃動。

        這個險,值得一冒!

        此行非同小可,他心中既然已經決定,當然要稍作準備一番。

        他算了算時日,仔細想了一遍,如今自己身上丹藥無缺,只剿滅蘇氏之後,便得了萬餘枚。再加上周崇舉時不時命人送來一些,除了留給弟子徒眾修煉所用。應付此行已是綽綽有餘,無需再尋。

        只是書信中言,那姑上澤中,亦有陰風呼號肆虐,甚至比小寒界中有過之而無不及,當要把那隻「春來瓶」帶上,其中藏有一河還陽酒。足夠他用了。

        隨後又思忖了片刻,道:「鏡靈何在?」

        鏡靈聞聲即出,深深一揖。道:「老爺,小的在此。」

        張衍拋出一隻袖囊,指了指,道:「你且看一看此物,可能解開?」

        這只袖囊乃是當年蕭穆歲所遺,張衍之所以這麼些年來都沒有開啟,一來是怕貿然輕動,若其中設下有什麼禁制信符,一不小心被蕭氏察覺那便不好了。

        二來他怕自己修為尚淺,便是開了這袖囊,也會損毀其中之物,那便得不償失了,而且他身上法寶法器眾多,自也並無心思去動,是以一直留著未曾翻過。

        如今他要去往青桐山,任何有可能保命之物都不能忽視,遂決定啟開瞧上一番,看看其中有無可倚為助力之寶。

        鏡靈拿過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老爺,此袖囊之中,被人施了幾個不值一哂的小禁法,若老爺不想損及其中之物,且給小的五六日時間,便能啟得。」

        張衍不覺一喜,道:「只五六日麼?好,你且先拿去煉化,我過得七日,再來尋你。」

        鏡靈一揖身,領命去了。

        張衍坐在玉榻上,心中盤算,自那日大比之後,他便在洞府之內熬煉丹煞,還沒有閒暇來重新養煉那幽陰重水,既然過得幾日去往那處險地,今日趁此機會,不妨將此事做了。

        想到這裡,他一步跨出主府,到了昭幽天池水中,將拿「三元混水幡」取出,拿在手中搖了一搖,霎時那水浪翻滾,白沫飛濺,自往兩旁分開,露出一道前路來,他鼓起丹煞,信步踏煙而下,往那天池水下深處行去。

        往裡行了有上千丈後,他左右一瞥,見此處光怪陸離,各種魚蝦鱉精往來游動,也不欲多看,再往下去得千丈,怪魚奇蟲便多了起來,有些大有數十丈大,雙目如燈,片片鱗甲似刃,生得雖威猛,但卻膽怯如鼠,而有些則小如嬰指,成群結隊而來,橫行無忌,所過之處,大魚小蟲盡皆退避。

        張衍心中忖道:「我雖住這昭幽天池之內,但卻還不知此地究竟有多少深遠,那幽陰重水所需幽氣甚多,此處雖也夠了,但越往深處則沉澱積蓄越多,不如再往下探看一番。」

        他將那幡旗連連晃動,再次往下去了千丈之遠。

        這時週遭陰流陣陣,連他也是覺得寒意沁骨,拿了「春來瓶」出來,喝了幾口還陽酒下去,此物端得奇妙,一如腹中,霎時四肢暢達,身體又重新暖和了起來。

        他笑了笑,再度往下去了約莫千丈,卻還是還不見天池盡頭,不覺暗暗稱奇。

        不過此間幽氣已是足夠,再往下去已是無益,甚至還可能影響到行功,因此把手一指,將那幡旗定住,隨後放出丹煞來,化作一團皚皚白雲,往上懸空一坐,法訣一掐,霎時之間,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一齊躍出頂門,把法訣一運,無需他多加使力,那些重水便一漲一縮,徐徐旋轉,似呼吸一般。將週遭幽氣吞吸進來。

        這一番行功,共用去六日六夜,張衍方才將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重新祭煉了回來,稍一運轉,無不響應如潮,隨心而動,比之先前似乎更加靈活。

        他長笑一聲,一抖肩膀。就把這重水收了,再一振袖,將那三元混水幡拿了回來,也不再運使此物,而是放了星辰劍丸出來,化一道犀利劍芒,斬水飛遁,不過片刻功夫,就衝破寒流,跨步回了主府之中。

        他放才在那玉榻上坐定。鏡靈就知機上來,捧著那隻袖囊恭敬言道:「老爺。此物禁制已是被小的煉開,托老爺的福,內外全無半點缺損。」

        張衍眼前一亮,拿了袖囊過來,渡了一道靈氣入內,開了封口,心神裡往裡探去。

        稍稍一番辨識。發現這袖囊雖不是什麼寶囊,但內裡卻也分了五層,將其中物件分門別類放置。倒是少了他一番手腳。

        他先往第一層看去,見這裡面東西倒是不少,只是瓶瓶罐罐的丹藥就幾乎堆滿了一角,其餘諸如靈草奇華,怪石玉乳等物也是不少,大多他都能說出名字,倒也沒什麼稀罕。

        第二層內,則端端正正擺放了十二隻玉匣,他眉毛一挑,取出來打開一看,發現乃是十二把上等靈劍。

        拿起一把握在手中,往眼前一橫,見其寒光湛然,冷意砭膚,輕輕用手指一彈,發出清越鳴聲,不覺點了點頭。

        他仔細看了看那劍身之上的名印,發現俱是門內「寶陽院」內所煉製,並不是出自那蕭氏之手,他念頭一轉,將其往自己袖囊中收了,準備日後賜給弟子去用。

        這一層中,除卻十二隻玉匣外,還另有一些法寶,放在外間,倒也是令人豔羨,掙破頭皮之物,不過實在不入張衍之眼,根本不去細看就扔在了一旁。

        那第三層之中,擺著三本功法書冊,翻開看了看,張衍搖了搖頭,這功訣雖也不差,但經羅院中卻多的是,對他來說毫無用處,倒是在書頁的夾層中發現有幾封蕭穆歲與南華派,太昊派等幾位元嬰真人往來的書信。

        他拿出來抖開一看,發現無非是些舊話敘言,問候致語,大半都是說及如何與陶真人鬥法之事,看過之後,見無甚特別之處,也就隨手放在了一邊。

        下一層中,則擺滿了各種奇珍異寶,諸如玉兔玉馬,珊瑚瑪瑙,寶石綠珠。這些物事乃是蕭穆歲在族中隨意打賞小輩所用,對張衍來說毫無用處,正要掠了過去,卻突然瞥見一塊玉牌,手腕一翻,攝了過來,見其上有一隻活靈活現,似要振翅躍出的仙鶴圖紋。

        他轉念一想,心中暗道:「若我猜得不錯的話,此塊禁獸牌符當是那南華派元嬰真人贈送與蕭穆歲的腳力了。」

        想了想,此牌符日後倒也有些用處,便也收了起來。

        到了此刻,張衍也在這袖囊中翻見什麼好物,不免有些許失望,也不抱什麼希望,往那最後第五層看去。

        只見到其中只孤零零放著一銀白色的酒壺,上有「母錫」二字,拿在手裡一探,發現充其量不過是一件靈器,只是怎麼倒,也不見有東西從中流出。

        不過張衍卻並不小看此物,能令那蕭穆歲單獨擺放,必定不會那麼簡單。

        他伸出手去,欲要拔開那壺蓋,可是如今以他之力,卻是未能一下開了,不覺一怔。目光閃了閃,頓時來了一絲興趣,把這酒壺輕輕在手中翻了翻,登時在瓶底發現了端倪。

        那裡藏有一道簡單符禁,他運起丹煞,隨手抹去了,這時再去起那壺蓋時便無絲毫阻力了,輕鬆掀開,他伸出掌心,湊著那壺口往外一倒,登時滾出來一把深紅色的珠子,粒粒似魚眼大小,入手滾燙,他先前還不知何物,尋思了一番後,不禁動容,驚呼道:「這莫非是……赤雷珠?」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4-6-29 20:2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0 05:46
第一百零七章 青桐山前覓舊仇
                   
        張衍想不到蕭穆歲竟然留下了一壺赤雷珠,只此一物,便抵得上之前所有了,他也是精神振奮,沒想到竟有此收穫,不枉自己將這袖囊留到如今。

        這赤雷珠極是厲害,乃是元嬰修士以自身元罡,混合以赤澤神砂,經四十九天晝夜不息噴吐陽氣,最後凝練而成,一經施出,炸如天崩,碎石裂岩,數十丈內盡成齏粉。

        張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抓起了一大把,此物若是對敵之時撒出一大把來,就算是元嬰修士亦要退避三舍,暫避其峰。

        他所有赤雷珠倒出,仔細清點了一回,最後竟發現有三百七十八粒之多,心中不覺大喜,暗道:「居然有如許之多,想來蕭穆歲當年是為了對付陶真人所用。」

        他又轉念一想,若是當年蕭穆歲被他斬殺之時,也給他來上這麼一把,便是僥倖不被炸死,怕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其跑路了。

        事實上他卻是多慮了,當時似那般萬分危急的關頭,蕭穆歲手中如有這赤雷珠能用,又豈會不拿來救命?

        這赤雷珠並非是蕭穆歲一人煉製,而是族中幾位元嬰真人與他一起合煉,方才得了這麼許多。

        原本準備拿來對付陶真人所用,但因為這赤雷珠最後一步,需在這只「母錫壺」中孕養半年,才能最後凝練出來,是以蕭穆歲當日就算想用,也無從談起,但若張衍與他之相鬥再晚上些幾日。那便難說得很了。

        張衍將這些赤雷砂小心倒回了壺中,又貼了一道符籙上去,放在袖囊中謹慎收好,有此物相助,掌門所交代的事情他便有了幾分把握了。

        他又思索了一番,確定再無遺漏之事,便暗道:「再將下院之事處理妥了,便可趕赴青桐山了。」

        他長身而起,裹起一縷雲煙,環身飛躍。眨眼間由陣門出得昭幽洞府,往蒼梧山飛馳而去。

        來到下院蕩雲峰上,他往峰頂一塊大石上一立,便發了一道令符下去。

        過了一刻,那三名下院執事就匆匆趕來相見。

        張衍曼聲問道:「還有數日便是召聚眾弟子之日,今日已有多少人前來?」

        自張衍來到下院後,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弟子便再無矜驕之氣,每日都是謹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被三位執掌抓了痛腳去,再被張衍拿了藉口開革出下院。

        因此之故,三位掌院也是自覺威嚴日增,他們也知自家底氣來此何處,更加把張衍囑咐記在心中,不敢或忘。

        此刻張衍一發問。馬守相就主動站了出來,捧上名冊,根本不用翻閱,就立刻出口言道:「回稟掌院,原定乃是三月之期。不過兩月之前,眾弟子便俱已到齊,無一人例外。」

        那四名師徒弟子不說,被安排入下院,就是為了能獲得那真傳弟子之位,當然不會落於人後。早早開脈破關,回了三觀之中等候。

        而這些世家弟子則是被張衍教訓得怕了,自己不能成那真傳弟子倒也罷了,若是錯過了時日,被斬了頭顱去,根本無處去說理,因此自張衍傳下法旨之後,便慌張前去開脈。不敢有片刻耽擱,接著又陸續回山中耐心等待。

        張衍接過名冊,打開一看,入目之字虯勁老辣,挺拔有力,其上注有眾弟子名諱,年齒,出身,修煉年歲,還有各自脈象品階,都是一目瞭然,不覺頜首。

        他目光一掃,已是看中幾人,馬守相早有準備,將筆墨奉上。

        張衍對著他點了點頭,提筆一勾,就將今次真傳弟子選出。

        其中師徒一脈有四人,世家四人,以及三名那並非大族出身的弟子,最後再加上汪氏姐妹二人,共是擇選出一十三人,恰好是下院弟子的半數。

        放下筆後,他又取出玉印,在此名冊上蓋過,就遞給了馬守相,道:「我因有要事需出山一回,眼下無暇顧及這些弟子分用何等靈府,你先不忙送往上院,可命他們各自回得師門之中,待我回來再做安排。」

        馬守相點頭應是,他身後另兩名執事也是一齊答應。

        張衍望著莽莽群山,把袖振開,一聲喝中,就在這三名執掌目光之中化煙裊裊,直入雲中,隨後他們便見一道劍虹,撕開大氣,往西北方向馳去,只光華一閃之後,便徹底沒了蹤影,只有耳邊久久不絕的劍嘯之音。

        距離那青桐山千里之外,一座土丘之上,放著一隻一丈長的玉榻,其上大模大樣端坐著一名老者,他眼窩深陷,披髮長鬚,一身紅袍如血雲一般,一望可知是一名魔道修士。

        只是如此倒也罷了,他榻前卻扔著一名女子,被撕了一條玉腿下來,鮮血淋漓,慘不忍睹,但是看她神情,目光迷離,面上一片惘然之色,分明是不覺痛楚。

        因青桐山有仙府出世一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東華皆知,是以每日都有修士飛遁路過,看見此等景象,都是無不側目,但因此舉實在太過詭異,雖有數人猶豫不絕,想要下來探個究竟,但最終忌憚此老修為,一連數日,也無人敢冒失過來。

        直到了三日過後,兩名南華派弟子路過此地時,卻停了下來。

        這二人一男一女,乃是一對兄妹,皆是化丹境界,看著眼前這猖狂惡相,都是心中憤慨,有些按捺不住,但又恐對方弄什麼鬼謀,彼此商量了一陣之後,各去一個方向,在方圓數百里之內游弋了一回,方才回轉。

        再次碰面之後,見其確實無有幫手在側,就將各自所馭仙禽放出,乃是兩頭白羽紅頂的神駿仙鶴,甫一放出,就展翅高亢,發出長長清唳,其聲響遏行雲。

        這時他們不再遲疑,叱喝一聲,就分開兩側,一左一右,往下俯殺而來。

        那老者臉色微微有些凝重,捏拳而起,把身軀一抖,就自頂門之上飛出一道黃煙,間中似隱隱有厲鬼之像,慘風呼號,陰氣狂旋,颯颯往上而來。

        只是他也不過是化丹境界,以一敵二,卻是有些勉強,那兩名弟子各自祭出法劍,只往下一落,清光一蕩,那黃煙頃刻便被劈開一道裂隙,這時那老者耳邊只聽一聲鶴唳,正想躲閃,卻覺肩頭一疼,不由悶哼一聲,當即在榻上打了一個跌。

        那一名男弟子長相頗為英武,在雲中仗劍而立,冷笑道:「原來是九瞑教的修士,今日被我兄妹撞上,算你不走運了!」

        他們方才還是謹慎,一人掠陣,一人出手,並沒有放膽去攻,此刻見其負傷,卻未免有些放鬆起來。

        然而就在此時,卻見一道肉眼難見的淡淡煙氣自後飄來,隨後輕輕一晃,便自那男弟子身後現出一個道人來。

        這人長得乾瘦醜陋,面頰內塌,鼻樑雖是挺拔,但鼻孔甚大,前額禿了一大片,稀稀落落的白髮垂在肩頭,雙目閃著幽幽碧氣,一身道袍飄來蕩去,整個人倒形似枯骨一般。

        那女子在遠處看得清楚,不免驚呼一聲。

        那道人咧開嘴詭異一笑,輕輕一吹,一道黑煙飛出,這男弟子在南華派中也頗有身份,平素也甚為機敏,聽得那聲驚呼,就知不妙,他並沒有回頭去看,反而向前衝去。

        但還沒去得兩步,卻覺一陣眩暈襲來,手腳無力,登時從空中跌落下來。

        那道人手指一彈,就飛出一縷碧色陰火,嗤嗤作響,往那名弟子身上一沾,此人一聲未吭,就在那名女弟子驚愕目光之下,被燒成了一堆簌簌而落的灰炭,連元靈亦是一起被滅。

        那女子方要逃走,卻感覺身軀一軟,隨後粉頸一疼,便發現被一隻枯手捏住了。

        那女弟子所攜仙鶴迴旋一陣,狠狠朝此道人後背啄來,只是還未靠近,似乎就碰觸到了一層淡淡煙氣,無緣無故化作一灘膿血消去。

        另一隻男弟子所遺仙鶴哀鳴一聲,便自飛去無影。

        這古怪道人搖了搖頭,也不追趕,嘀咕道:「如今南華派弟子俱都這般不成器麼?當日飛駒真人可是敢上少清派鬥劍的。」

        儘管他貌相難看,但他聲音卻是低沉悅耳,讓人要忍不住想要傾聽他的話語。

        他盯著那女子看了許久,眼中森森碧火忽隱忽現,那女弟子驚恐萬狀,渾身發抖,只是被掐住了頸脖,加之身軀無力,根本無法做聲。

        半晌,這道人砸吧砸吧了嘴,長嘆一聲,道:「細皮嫩肉的,看起來也是滋味不錯,可惜了,本座自成嬰之後就不再吃人了。」

        他隨手一扔,將此女擲在老者榻前,道:「徐公遠,留給你了。」

        徐公遠也不去看那女子,只是臉色鬱鬱,道:「章真人,已經三天了,您老人家還未找到合適肉身寄魂麼?」,

        那道人哈哈大笑道:「徐公遠,你不要心急,本座既答應為你親兒報仇,就不會食言,若是那什麼張衍來得此處,我便為你順手除了,但你想要本座殺上溟滄派,那除非是本座活夠了。」

        徐公遠輕哼了一聲,他心中明白,眼下青桐山下的所藏之物,方是對方來此目的。若不是自己精通陣法禁制,也絕對不會被此人帶在身邊,如今玄門弟子都在往青桐山而來,其中不乏修為高明者,離了此人他寸步難行,只得聽從其擺佈。

        這時,那道人神情一動,舔了舔嘴唇,道:「又來得幾人,希望本座此番運氣好一些。」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4-6-29 20:3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0 05:47
第一百零八章 再改顏容入瑤陰
                   
        青桐山地處東華洲西北地界,乃是一片遼闊原野,山峰自地平之上聳起,巍峨挺峻,如刃剛立,其色青蔥,形貌甚奇,似一根去了半截的柱樁。

        張衍到得此地之時,已是入夜時分,他在百里之外望去,見果然是寶光氤氳之氣沖霄騰空,如霞染一般,映亮了一片天幕,更與天上星辰遙相輝映,奇絕瑰麗。

        他仰首看去,天邊時不時有幾道遁光閃過,似流星飛馳,那是同樣欲往青桐山而去的修士。

        青桐山中這番動靜實在太大,在諸多修道之士看來,不是仙府出世便是魔宮現身,因此得到消息之人,都是紛紛往此趕來,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好處讓他人得去了。

        張衍方才過來之時,就曾看見不少玄門的弟子,只是他劍遁迅快,一閃而過,是以也無人看出他是誰。

        他暗自思忖,以自己今時今日的身份,若是直闖過去,勢必會引起他人矚目,甚至升起那防備與忌憚之心。

        他此行了乃是奉了掌門密令而來,倒是不便太過照招搖,心中一轉念,暗道:「看來唯有再遮掩一次了。」

        他伸手入袖,拿了那「千幻玉鑑」出來,把書頁一翻,過得十數頁後,目光就落定在一名年輕修士的畫像上。

        這人相貌平平,並無出奇之處,倒正好用上,他微微一笑,雙目射住這人畫像,把此寶一晃。那人就走了下來,往他身上一合,只見一道清氣過處,形貌就為之一換。

        張衍展開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寶衣也是惹眼,於是又拿了一件鶴氅出來披在身上,將其遮了去,仔細察看之後,見再無破綻,滿意點了點頭。便一縱身,飛空而去。

        只是他飛去不過十數里,卻見荒野之上,有一處墳起土丘,其上擺著一隻玉榻,正有一名身著紅袍老者站在那處,似是在打量過路修士,見張衍飛來。便投了一道森冷目光過來。

        「這人,不是那徐公遠麼?」

        張衍一看,不覺雙眉一揚,便認出了對方來歷。

        不過他此時已是改頭換貌,是以也無心找此人麻煩,看了幾眼之後。便把遁煙一催,急掠而去了。

        方才兩人對視了一眼,徐公遠莫名覺得,此人似乎有些熟悉,彷彿在哪裡見過一般。只是再仔細一看,卻找不到半點熟悉的痕跡,似他這等人,但凡見過之人,莫不是記在心中,不覺皺起了眉頭。

        待張衍遠去之後。就有一縷形質飄渺,略帶黃濁之色的淡煙飄來,那老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怎麼,此人你認識不成?若是你仇家,說一句話,本座上去將此人擒來。」

        徐公遠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沉聲道:「算了,或許是晚輩認錯人了。」

        他心中雖也懷疑張衍身份,但若是當真喚這老魔上去捉人,怕是下次遇到正主,這老魔就未必肯再動手了。

        只是說出此話之時,他絕對未曾想到,自己苦苦尋覓的仇人已與自己擦肩而過了。

        此時那青桐山前,時不時得見一處牌樓也似的陣門忽隱忽現,圍繞其飛舞的修士足有數百之眾,似亂星飛散一般,只是大多拿不定注意是否往裡而入。

        方才有些人大膽入得陣中,可是眨眼之間,就發現自己居然到了山後。這還算運氣好的,至今入陣之人,都是只見其進,不見其出。

        如此一來,儘管來此修士甚多,但精通陣法之人卻是不多,不免謹慎小心起來,有些猶豫不定,不敢隨意亂闖。

        在西側一個偏僻角落中,有五六名修士聚在一處,他們皆是五煙山徑源仙府門下,其中一人望著那大陣搖頭道:「不知這是什麼陣法,這運轉之數全無常理可循啊。」

        一名領頭模樣的中年修士轉過身,望瞭望身後,那裡正默坐著一個蒼髯老者,他神情專注,正拿著一堆竹籌正反覆推算,便言道:「不用急,且等胡老推算。」

        只是那老者每推算一次,便搖一次頭,眉頭更是緊皺了起來,待過得半個時辰之後,他終於頹然把那竹籌一扔,歉然言道:「諸位,老朽自恃自詡在陣道一途上也頗有建樹,但此陣若要推演個明白清楚,絕不是區區幾日之內所能做到的。」

        中年道人也知這陣法不易破解,於是耐心問道:「還要請教胡來,要用多少時日?」

        老者伸出兩根手指,言道:「二十年。」

        「二十年?」

        周圍弟子紛紛驚呼出聲,有一名弟子略帶譏嘲道:「若是用得二十年,我等還要找你來做什麼?」

        老者被當面嘲諷,頓時有些坐不住了,只是他生平除了擅長陣法,其餘一無所長,修為更是與這些人無法相比,有些辯駁,到了嘴邊之後,最終只化作悶聲一哼了,乾脆一拱手,拂袖而去。

        那中年道人見他無用,也一改適才客套,根本不來出言挽留,任由他去。

        如此一來,那老者更覺氣惱,腳下步履飛快,離了這行人而去,嘴裡咕噥了幾句,到得遠處,正要取了法器出來,借物飛遁,卻聽後面人喊道:「道友留步。」

        他腳步一頓,轉過身來,見是一名身量中等,相貌普通的年輕修士,於是詫異道:「這位道友何事?」

        此人正是張衍所化,他走了上來,稽首為禮,道:「這位道友,方才我在一旁見你推演陣法,想來對此道必有心得,在下心中有幾個疑惑,是以想來請教一二。」

        老者見他態度和氣,雖看不出其修為,但似也頗為高深。不敢拿大,忙還禮道:「不敢,道友有何疑惑,還請說來,老朽如有所知,定當告知。」

        張衍指了指身後,道:「請教道友,在下若是欲入此陣中,可有什麼忌諱?」

        老者呵呵一笑,言道:「既然道友誠心請教。那老朽便明說了吧,這陣法雖能搗亂方位,顛倒五行,但其實不過是一個迷陣而已,絕非什麼殺陣,任誰穿陣過去,都不會有什麼損傷,不過若是那運氣太過不好的。在此間困個數十年還走不出去的話,恐怕也是要被生生困死在其中了。」

        張衍又問道:「那若是請得多位大能修士來此,可否攻破此陣呢?」

        老者連連搖頭,道:「道友說笑了,此陣法連通地脈,上應天機。老朽料得不差的話,這應是一座守山大陣,除非能把整座青桐山連帶方圓千里地脈一齊毀去,方可能以蠻力破陣,否則皆是痴心妄想耳。」

        張衍聽到這裡。已是心中有數了,又一稽首,言道:「多謝道友指點。」

        他與老者告辭之後,琢磨了一番,便駕起煙嵐來至空中,凝目看了看下方。等了不出片刻,就見一座牌樓閃現而出,他眼中光芒一閃,一捏法訣,一道長煙飛過之後,就入了陣門之中。

        與此同時,那青桐山中,卻已有二名還真觀的修士步入那陣中。

        他們放眼望去。不覺面露驚訝之色,此處竟是廣闊無邊,一望無垠,遠遠有一座高峰聳立,山脊之上宮宇連綿,殿閣處處,有一條長河似那玉帶,自北蜿蜒而來,將此山環繞,若是不知自己確然踏入青桐山中,還以為又回到了外間。

        其中一名身軀肥碩,留著兩撇細須的修士不由驚嘆,道:「師兄,此處分明是大能修士以大法力辟開的一處小界啊。」

        站在他身邊的,乃是一名蓮冠黃袍的道人,他身形雄健,雙目有神,聽得此言,不覺點了點頭。

        他目光掃去,忽見山腳下有一座牌樓,便用拂塵指了指,道:「你我去那處看看。」

        二人飛遁而起,須臾便落在那牌樓之下。

        這道人移步上去,抬首一看,見那玉匾之上,隱約有字,只是似乎年代久遠,已然有些模糊不清了,仔細看了幾遍,方才辨認出是「瑤陰」二字,不覺讀了出來。

        那細須修士皺起了眉頭,苦苦思索,似在想其來歷,最後有些不確定地言道:「師兄,這瑤陰……莫非是瑤陰派不成?」

        隨後他身軀一震,駭然道:「此處,難道是昔年那泰衡老祖飛昇之地?」

        那為首道人神色凝重,沉聲道:「師弟所言不無可能啊,千年前,我尚是恩師座下一個道童,便聽說過這瑤陰派的名聲,傳聞是那泰衡老祖門下大弟子易九陽所立門派,這位泰衡老祖曾是魔道巨擎,一身修為通天徹地,只是後來不知何故,他所傳下的法門皆是玄門道術,著實令人費解。後來其人飛昇而去,更未聽得何人得了他的魔宗道統,便有人懷疑藏在了這瑤陰派中,只是聽聞此門派行蹤詭秘,無人知曉山門落在何處,卻不曾想就在這裡!」

        他們二人對視了一眼,目光中裡都是充滿了震驚和憂慮。

        若是那當真此處藏了泰衡老祖的道統,那並非是什麼一二冊道書那麼簡單了,而是整整一個宗門所有傳承之物,都可能盡在其中!

        那瑤陰派傳承倒也罷了,索性修得還是正道,但若是魔門秘法在此,如果被那魔門弟子得了去,無疑會極為壯大魔宗實力。

        那細須修士想到此處,不覺冷汗直流,言道:「師兄,此地絕不能讓那魔道弟子得了去,需速速回去稟告掌門才是。」

        那道人搖頭道:「此地易入難出,你便是回去,也找不到路途。」

        那細須修士不免著急,道:「師兄,那怎麼辦?」

        道人捋鬚言道:「不要慌,既然來了,就先探上一番,且找尋到機樞禁制再說。」

        他提起拂塵,指著前方山道,道:「我等先去那處一行。」

        他們才走後不久,只見一座牌樓憑空出現,光華一陣閃動,張衍便從其中走了出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26 17:00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2-20 05:48
第一百零九章 翠崖山前識幻身
                   
        張衍甫一入陣,就見這裡天地雄闊,藍天碧水一片,遠處山巒綿延,像是一頭臥獸伏在地表之上,脊背起伏不定,那最高處峰巔被那雲霧遮蔽,飄渺朦朧,形狀難辨。

        在那青青蒼蒼的山樑上,可見一座座金黃琉璃覆瓦的高閣宮觀,瓊宇樓台沿著山勢向上而去,直入峰頂。

        他細數了一數,發現共有十八道山樑,每一處皆是往最高峰上匯去。

        因為掌門書信之中提了幾筆,是以他也略微知曉此處來歷,清楚這裡應是一處小界,為那萬數年前大派瑤陰山門遺地。

        他心中暗道:「觀此處禁制完好,那必有一處乃是種有地煞的所在,若是能搬得幾條回去,充實我之洞府,便無需自那門內索取,不用再受制於人了。」

        地煞不似丹藥,丹藥經歷年歲若是久遠,哪怕保存的再是完好,也會流逝藥性。

        但地煞不同,只要當初經過細心培煉,那麼便可自行演化,地脈靈氣不衰,則永無枯竭之虞。

        這裡樹木鬱鬱蔥蔥,繁茂旺盛,尤其是禁陣不衰,那些地煞若得存下,當不至輕易流散而去。

        看著前方那些宮闕,張衍眼中微微發亮。流傳萬年之地煞,就算溟滄派也沒有多少。

        他先前雖得了蘇氏一座陸洲,其上亦有幾條地煞靈脈,但蘇氏門中最為的上等的幾條卻早已被山門中收了去。這幾條尚還不及那彭真人所賜,因此並不入他之眼,有心再尋得幾條來,現下見了此地,難免起了心思。

        他目光來回一看,把這些宮觀粗粗一覽,見其怕不也有百座之多,他也不知那地煞藏在何處,心念一轉,暗想唯有先上山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時有不少弟子自那陣門之中出來,現身在了山麓之下。

        其中有幾人前呼後擁,意氣飛揚,看身上裝束和打扮,又看坐下所騎仙禽,就明白是那南華派弟子。

        張衍有意避開這一行人,化一道輕煙騰起。往僻靜地方而去。

        到了一處山道口前,他舉目一望,見有個零落身影沿著山脊飛遁,略一思索,就知此間應是有禁制籠罩全山,無人可一躍去往那峰頂。是以方有這等規矩舉動。

        瞧了幾眼之後,他亦是一拂袖,向上飛去。

        他不疾不徐飛遁沿著那山道,足有一刻功夫,就見面前峰迴路轉。多出一條崎嶇石階,上有一座氣勢不凡的宮觀,適才前方幾個身影已然不見。

        他略一琢磨,也是按落雲頭,步入大殿之中,此觀中俱是金銅大柱。雕有玄紋異獸,腳下玉磚鋪地,纖塵不染,顯得見禁陣仍存。

        大殿正中豎著一塊三丈高的石碑,有十數名裝束各異的修士圍在那裡指指點點。

        有人高聲言道:「各位,這殿中禁制繁複,若是不得破解,恃強硬闖怕是不行。適才已有幾位道友冒失前去,結果被那陣法所傷,不得不退了出來,卻也有一名道友運氣不佳,失陷在內。」

        立時有人言道:「適才我在另一處山道上,見得一位少清派的道友,不過是起劍斬去,便破開了一條去路,可是他人再試,卻是再也不行了。」

        張衍暗忖道:「未曾想少清派也有幾人來此,不過以少清派弟子的個性,除劍之外,再無其他,想來也不是為了貪圖什麼此間什麼先人遺寶,此行怕是特意來找尋對手,用以磨礪劍鋒的。」

        最先出言那人苦笑道:「少清那是玄門第一大派,門下弟子隨身攜有上好法寶,我等小門小派可是比不得啊,況且那位師兄持劍硬闖之時,那陣法只遲滯片刻,便又轉動,只過去一人罷了,他人還不是過不得?依在下所見,不若我在此稍候片刻,再等得幾位道友前來,試試能否合力破禁。」

        眾人先前也試過合力試過,但還差了那麼一點,眼下他們倒也別無太好辦法,這提議倒也無人反對,於是都往兩旁退去,坐在一邊,有些人則到處亂走,敲敲打打,看看能否發現寶貝。

        這處禁制本是當年此山門之中弟子上下往來所用,只需法訣一起,就能遁入高處殿閣,不必按部就班上去,但眼下眾人不得其中奧妙,是以倒成了攔路之虎。

        有一人感嘆道:「能營造出這方地界者,必是數千上萬年前的大派了,看那禁制陣法也未得毀壞,不定還留下不少好物來,諸位道友以為如何?」

        有人接口大聲道:「這位道友說得極是,索性我等與那些大派弟子所取不一,倒也不必太過心急了。」

        眾人紛紛點頭,皆是深以為然。

        此處若當真是昔年大派所遺,不知要留下多少好東西來,似他們這等小門小派的弟子,目光都放在功法秘要,法寶靈丹之上,而那些仙府宮闕,地煞靈脈,方是那些大派弟子所需,若不是如此,他們也並無信心能爭搶得過。

        這個時候,張衍獨自一人走到了那石碑前,目注其上禁制,似是看得出神。

        有人好心提醒道:「這位道友,不必心急,再等上半日,想必就有不少同道前來,到時我等合力破它。」

        張衍並不理會,在那處石碑前默立片刻,發現要闖這處禁制倒也無甚困難,便往前一踏,依仗著自己那堅如金鐵的身軀往前一沖,「轟隆」一聲,大殿一個顫動,就不見了其身影。

        場中弟子都是一怔,有機靈一點的一拍額頭,跳了起來,狂喜道:「原來如此!」

        他急不可耐走上前去,也是學張衍般在那裡站了一會兒,隨後起了全身死力往那石碑上撞去,只聞「砰」的一聲,就見他踉踉蹌蹌倒跌而回,仰面朝天,頭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

        場中之人皆是面面相覷,愕然以對。

        張衍自那禁陣之中出來,就見自己站到了一處畝許大小廣場上。

        左手側乃是萬丈深壑,右手側是一座崖壁,抬頭望去,見高處有一座涼亭,依山借勢而建,與絕岩高壁合在一處,極是險峻,一道流瀑沖刷而下,發出隆隆之聲。

        前方不遠處,有一隻金葫虛懸空中,其中噴出一道浮雲也似的濃煙,上坐一名道人,手中持一隻鹿角狀的法器,道髻高結,閉目不動,胸襟之上血跡殷然,似是受傷了一般。

        一名弟子模樣的人正守在一旁,見得張衍,就冷然言道:「此處方才有魔頭蹤影假冒我玄門修士,來得是哪家弟子,還不報上名來,切勿自誤!」

        張衍把目光一掃,稽首道:「在下東海散修玄元子,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那年輕修士仔細看了他幾眼,好似是要看出什麼破綻來,最後呵了一聲,把劍收了,還禮道:「貧道乃是太昊派食翠山門下。這位乃是我門中師伯,方才此處有一名知來路的魔頭肆虐,與我等已糾纏了許久,後來負傷退去,道友且自己小心了。」

        張衍微笑道:「原來是太昊派的道友,三十年前,我在外海曾與貴派寒孤子真人有過幾分交誼,多年未見,不知真人可好?」

        那年輕修士一怔,隨即笑道:「好,好,在下出山前,還曾見過這位真人一面呢。」

        張衍笑了起來,眯眼道:「不知道友是哪一位魔尊門下?」

        年輕道人神色不變,皺眉道:「道友這是何意?休得開這等玩笑!」

        張衍搖頭一嘆,道:「道友,你便是假冒太昊門下,也該知曉寒孤子乃是凝碧府門下,且百年以來從來離派,又何來三十年前與我結識一說?」

        「除此之外,道友破綻實在太多,可見是匆忙佈置,騙騙那些無知之人倒也尚可,卻騙不了貧道。」

        那年輕道人聞言,先是不語,隨後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隨著他笑聲飄過,那個葫蘆之上的道人影像也隨之飄散而去,居然是幻化而出的虛影。

        這道人形貌倒也不假,適才他用了此法,利用散修對大派弟子敬畏之心,已是取了數人精元過來,更奪了不少法寶,

        如此好的買賣,他也有些樂此不疲了,可憐那些人能過得那處禁制,本事也算不淺,卻莫名葬送在此間,失了性命。

        年輕道人整了整衣衫,稽首道:「貧道九瞑宗門下真傳弟子蔡申,請教道友真名?」

        張衍負手而立,淡淡一笑,道:「溟滄,張衍!」

        此時那在青桐山百里外,那名禿髮道人正閉目打坐,徐公遠正守在身旁護持,神色之間頗是警惕。

        過得一陣,那禿髮道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徐公遠急急道:「章真人,如何了?」

        禿髮道人嘿嘿言道:「本座那奪佔而來的肉身已是探得明白,此處果然是昔年瑤陰山門所在在,我那死鬼師叔倒沒有騙我。」

        他雙目之中碧光閃爍,道:「如今乾坤生變,我靈門大興,是以方有這魔宮現世應運而出,若能得此傳承,本座也能如那陶真宏一般,在海外開宗立派,成就洞天了。」

        徐公遠吸了口氣,遲疑道:「前幾日晚輩曾無意間看得,有三位玄門大派的元嬰修士也是入了那青桐山……」

        禿髮道人不滿道:「有本座在此,你怕得什麼?」

        徐公遠退了一步,悶聲道:「那真人準備如何做?」

        道人大笑而起,他手一抬,做那刀劈之狀,嗤聲道:「還能怎麼做,都殺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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