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7932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27
第六十章 大比頭名 火宮聚徒

        這四道光華一出來,便各自散開,往自家師長處投去。

        祝長老面無表情,他也不問結局如何,鼓起煙雲就把兩個弟子一罩,一句話也不說,就往上一騰,便自去了。

        胡長老見自家徒兒朱青松落在榻前,上來拜了一拜,就立在那裡默然不語,顯是有些落寞。

        他暗暗一嘆,溫聲寬慰道:「青松,此間對手,個個非你可敵,勝敗無需掛念在心,且隨我回洞府吧。」

        安撫了幾句後,他一甩袖,放出層層煙嵐,裹了自家弟子,飛空往南而去。

        劉雁依輕馭遁光,來至張衍榻上,下拜道:「恩師在上,徒兒僥倖,奪了那大比頭名。」

        雖早已料到這般結果,張衍也免不了欣喜,點頭一笑,起身上前攙扶,道:「好好好,徒兒且起來。」

        劉大雁奪了玄光弟子大比之一,按門中之規,可獲賜凝丹外三藥,還可在龍雁大澤之中取一處福地修行。

        這洞府倒是無關緊要,張衍有昭幽天池在手,自是不怎麼看得上眼,不過劉雁依若是日後要闢地為府,收徒納眾,倒是方便了些。

        此番大比收穫,最為可貴的,便是可在那五功三經之中任擇一門功法習練。

        這功法極是難得,俱是直至大道的法門,除了奪了那大比頭名可得之外,非要立下三大上功者才能得賜。

        而似蕭翮這等弟子,乃是族中出力助他完功,方能得以修行,便是如此,他也無法得授全本。

        按劉雁依眼下修為,若是在門中按部就班修行,慢慢積累功德,怕是到了化丹境界也未必能習得這門功法。

        而如今,她得了大比頭名,只需去那功德院中領得下賜,便可著手修行了。

        門中二十四年一次大比,若是功行不夠,錯過一次,便要再等二十四年,而劉雁依得了這部功法,必定能比同輩弟子先行一步,就算日後與張衍一般,爭奪那十大弟子之位也有可能。

        張衍雖有雄心,但方才那幾個世家弟子說他根基淺薄,雖是譏嘲,倒也沒有說錯。

        昭幽天池偌大一處洞天福地,若說沒有人覬覦,那也定然是假的,只是還沒有找到合適藉口,再加上師徒一脈與玄門世家如今正在角抵大勢,也沒有人來顧及他。

        但若是他一旦成了十大弟子之一,想要扳倒他便不容易了。

        只是十大弟子每一人皆有自己的根系枝葉,為他們出力奔走,而這昭幽天池只張衍一人支撐。便是那盧媚娘姐弟及君悅妖王來此駐留,也還是遠遠不夠,且有一點,他們終究不是自己人。

        但劉雁依那便不同了,這個弟子資質絕佳,心思靈巧,又尊師重道,若能早些成就化丹修士,足可成為他一大助力。

        將劉雁依攙起後,張衍喝了一聲,駕起飛榻,一路飛騰,不多時,便回了汪氏姐妹所在那處樓閣之中,落下之後,汪氏姐妹和田坤連忙上來拜見師傅,一番言語之後,得知大師姐奪了那大比弟子,俱都欣喜歡呼,一個個上來道喜。

        待閒下時,張衍將劉雁依單獨喚來身前,詳細問起那當時相鬥情形劉雁依有些疑惑,道:「恩師,說來也怪,那最後一場比鬥本是輪到我與袁燕回與翁知遠先後爭勝,卻不想她二人竟然認輸不戰,任由徒兒拿了頭名,徒兒問起原委時,袁燕回只說是師命難違,其他卻再也不肯多言。」

        張衍凝神細想,就猜出這定是出自那祝長老之命。

        他心中暗忖道:「這祝長老倒也下得了決斷,知曉雁依有法寶在手,自家徒兒肯定爭不過,那便索性放手,這樣主動退卻,也是示好之舉,將來反而還能留下一份情面。」

        只是他方才想到此處,卻突然一轉念「不對!」

        這「五靈白鯉梭」早就在自己手中,在門中也不是什麼秘密,是以有許多世家弟子此次未曾前來,便是因為知道招架不住這法寶,索性就不來丟臉,而似祝長老這等精明之人,怎會事先不知?

        他定也會想到自己可能將這法寶借予徒兒,恐怕是他心中抱有僥倖之念,萬一自己沒有將法寶借下,那便令門下弟子一爭頭名,如果那劉雁依有此法寶在手,那就順勢低頭認輸。

        張衍雖與祝長老接觸的不多,但也能看出這個不是一個無謀之人,以此老的脾性,定然會早作安排,而絕對不會是臨時起意。

        適才谷外那番作為,想來不過是故意做給自己的看的,好讓自己心中略感歉疚,反而覺得承了他的情。

        這些彎彎繞繞,張衍在腦海中一轉,幾乎是一瞬間就理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冷笑一聲,此老分明又一次在玩弄心術,用意不正,心中暗道:「原本就要讓你吃些苦頭,不過看在你如今壽數將近的份上,我也不來尋你的晦氣,免得不明者說我欺人,便先記在你弟子身上了。」

        不過後日便是門中大比,似這等事需大比之後再做計較了,他又對到雁依說了幾句勉勵幾言,便去了樓閣之上端坐,屏息凝神,只片刻間,就把腦中雜念斬去,入定而去。

        盤螭島,玉桂殿中。

        莫道人在殿前來回走動,他看了看天上霞色,對著身旁一名年輕道人言道:「封師弟當真這幾日就能出關麼?」

        那道人彎腰道:「回稟莫師伯,恩師是這般說得。

        他看了一眼莫道人,道:「師伯放心,恩師有服藥之時有護法香燭看護,定不至於有事。」

        莫道人搖了搖頭,自封臻從恩師那裡得了那門小神通後便日夜苦練不輟,這一兩年來也是時不時的閉關,但自己與他私下切磋時,卻發現精進不大。

        直到三月之前,封臻突然言及自己要閉絕關他苦勸不止,只能由得他去。

        似這等絕關,那是修士修煉到了絕路,不得已吞服下「寧妙散」自幻想之中尋取那一線玄機。

        可若一旦吞下此藥,便會忘卻身外之物,不知時日遷延甚至還可能永墮迷塵,沉淪虛妄之中,凶險無比。

        且如今三月時日一晃而過再有兩日,便是門中大比,杜德隨時可能詔令門下弟子齊集,共赴鴻烈陸洲,若是屆時不至,開革出師門還是小事極有可能卻是性命不保。

        莫道人與封臻相交莫逆,是同門之中少有合得來的,此時也不免滿臉憂心。

        他嘆了口氣,道:「封師弟比張衍入道早了數十年,若是比較起來,他根基不可謂不深厚這門神通便是參悟不透,也不見得勝不過那張衍,又何至於要閉絕關?」

        那道人立刻垂下頭去,事涉及自己師長,莫道人可以講,他又豈能妄加評說?

        莫道人暗中猜想,封臻這般不計後果的修煉,很可能是畏懼張衍手中那「五靈白鯉梭」不過自己有族中異寶在手這位師弟又不是不知,此寶雖是不及那玄梭,但用來護身卻也足夠,大不了借給他一用好了,又何須如此拚命?

        他正嘆息時,忽聽得從殿中傳來一陣震響,腳下微微震顫,一股熱浪撲騰出來,便是他玄功深厚,也感到一陣熾熱,隨後又聽得一聲狂笑,他面上一喜,一跺腳,化作一縷赤煙入了大殿。

        到了殿內,他落下身形,見周圍黑煙滾滾,連他看不清其中景象,鼻端聞上一聞,只覺一股煙熏火燎之感侵入內腹,炙得口鼻似乎都起了燎泡,不由吃了一驚,倒退了一步,將玄功一運,護身七竅,高聲道:「可是封師弟出關了?」

        這聲音一出,殿內煙火忽忽一動,隨後俱往一處投去,待散開大半後,莫道人定睛看去,見封臻背對著自己站在大殿之上,那袖口蕩起滾滾波紋,將剩餘煙火俱都吸了進去。

        莫道人走了上去,卻見封臻滿頭頭髮已是變作紅色,頓時吃了一驚,道:「師弟,你這是……」

        封臻回過頭來,見了莫道人,哈哈大笑道:「師兄,天祐於我,恩師所賜那門神通,我方才已盡數領會,如今再撞上張衍,便是他習得了什麼上乘功法,我也定能將他拿下。」

        莫道人仔細看了封臻幾眼,見他眼中俱是狠戾之色,而且眼圈四周是一道道的火紋,隨著他一呼一吸慢慢浮動隱現,詭異無比,他不禁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溟滄派中所修玄功神通,俱是玄門正宗,修煉起來按部就班,需慢慢磨練而成,要在不足三年之內修至小乘,那是極為勉強,練不成那是常理,可封臻急著要修煉,言道是恩師之命,他也沒法阻止。,但眼見他這副模樣,好似是服了那「寧妙散」影響了心智,不覺走了上來,仔細端詳了封臻一眼,沉聲道:「師弟,你可感有什麼地方不妥?」

        封臻面上有些不悅,道:「不妥,有什麼不妥的?哼!師弟我好的很。」

        莫道人皺起了眉頭,問道:「那恩師所傳,究竟是何神通?師弟當日不肯與告知為兄,如今當可明說了吧?」

        聽得莫道人問起這門神通,封臻哈哈一笑,道:「恩師所賜之法,威力宏大,區區言語卻是說不清楚,來來來,我與師兄切磋一番,你就知道這門小神通厲害之處了。」

        莫道人正要說話,忽聽得一聲鐘磬之音遙遙傳來,不覺心頭一凜,便是封臻也是神色一緊。

        莫道人轉首向西,肅然道:「此是恩師在宮中召集門下弟子共赴大比,師弟,你快收拾一下,隨我速速前去。」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19:53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28
第六十一章 十峰之上聚風雲                

        莫道人聽了鐘磐聲響,也不及再與封臻說話,忙駕起煙雲在熔煙島急趕,封臻也是隨後跟上,兩人一路破雲追風,在第二遍鐘磐堪堪響起之時,方才落在了煙火島上。

        此劍火嘯宮前早已是站了數十名師兄弟,待兩人按下雲頭後,走至殿前,往玉階上一看,見杜德高坐其上,一身素色直掇長袍,髮髻高結,插一根朱紅髮簪,身無配飾,雖是神色間不見喜怒,可底下眾弟子俱是正襟危立,不敢出聲大言。

        莫道人和封臻慌忙上前拜見,杜德隨意瞥了他們一眼,只是在封臻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一揮袖,淡淡言道:「你二人,且站於一旁,等候吩咐。」

        兩人小心起身,往後退了幾步,與諸多同門站於一處。

        此後不斷有弟子前來,待得這第二遍玉磐結束之時,島上已是來了一百零七名弟子。

        按宮中規矩,三遍鐘磐響之前則需得齊聚,否則定然嚴懲,可這時杜德突然出聲問道:「還有誰人未至?」

        隨侍童子早已看得清楚,心中有數,聞言立刻轉身過來,回稟道:「稟老爺,還有一十五人未至,分別是……」

        杜沁一擺手,漠然道:「不必說了,餘者盡數開革出師門,日後妄進熔煙島一步,立斬之!」

        這話一出,台下弟子都是心底一顫,暗呼僥倖。

        莫道人和封猴更是一身冷汗,驚悸對視了一眼,幸好他們知曉這位老師待徒嚴苛,喜怒無常,所以緊趕慢趕而來,若是稍稍晚上一步,恐怕也是此等下場!

        似他們這些弟子俱是攀附杜德而存如此族中方能鼎力支持,但若是失了師眷,被開革出門,便是回了族中,也沒什麼出頭之日了,更無人會為他們爭辯。

        杜德自榻上站起身,袍袖自然曳地垂落,看不出絲毫情感的目光向下一掃。

        他白衣勝雪,身形頎長,看似有些單薄但此時站在那裡,卻是氣勢奪人,殿下諸弟子都是心中一突紛紛低下頭顱,不敢仰視。

        杜德看過一遍後,就淡淡出言道:「煙火宮門下諸弟子,隨為師啟行,齊赴大比。」

        他一轉身,上了一駕朱鬃麒麟飛車,馳動機樞,霎時縱開煙雲飛騰入天。

        去得幾息之後,聽得島上一聲震響,似爐開鼎翻,亂迸星火眾弟子紛紛遁起煙華,尾隨而來,只見百十點赤霞飛光從煙火島上飛出帶起一股長約十數里的漠漠黑煙燎火照盲……」燻蒸天幕,洶洶然往鴻烈陸洪奔去。

        距離大比尚有一日,此行無需太過急切,杜德安步當車,緩驅慢行。

        還有半程之時,忽見天邊有雜沓彩光瑞靂,不過眨眼間,就大股風雲捲至。

        當先一名儀表堂堂的長髯男子也是坐於一駕飛車之上,自東而來,身後雲蒸霞蔚,似有萬千嵐光彩雲,亦是跟著百多名門下弟子各現奮發昂揚之姿,遁光飛煙無羈放開滾來蕩去,囂然鋪開數里之外。

        那男子見了杜德,目中略現精光,起身一禮,高聲招呼道:「本以為小弟來得已是甚早,卻不曾想,杜師兄還是先於小弟一步。」

        杜德看著此人過來,把飛車止住,淡然回禮,道:「原來是蕭儻師弟,聽聞此次有師長換臨,身為門下弟子,為兄敢不先至?」

        蕭儻絲毫不為其冷漠之色而介懷,呵呵一笑,贊同道:「說得也是,我等做弟子的,當要恪盡本分,守禮知德才是,杜師兄,既是半途遇見,不妨同行?」

        杜德自無不可,各自坐回椅中,兩尊飛車並肩齊驅。

        身後弟子雖也一齊跟來,雖作一道,但卻似兩股洪流,涇渭分明,互不相擾。

        蕭儻似乎談興正濃,與杜德閒聊了幾句之後,接著又言道:「此次大比非同往日,杜師兄可有意略略挪動那座次?」

        杜德平靜言道:「齊師兄自不必說,數百年來無人可敵,而那兩位師兄,法力修為也皆遠勝於我,為兄不做此奢想,倒是為兄聽聞蕭儻師弟你功行又有精進,若是有意,為兄倒可讓賢。」

        蕭儻放聲大笑,連連搖頭,擺手道:「杜師兄休來玩笑,小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何必貪心?」

        杜德冷然言道:「世易時移,你便是想要守住你這份私充怕也有人不讓你順心遂意。」

        蕭儻雙眉向上一揚,目如電閃,自身上散發出一股凜然威勢來,道:「師兄可是說那黃復州?呵呵,此人的確不差,堪做小弟我的對手,此次若能殺至我跟前,我給他一個機會也無妨。」

        杜德卻言道:「師徒一脈如今迫我甚緊,蕭儻師弟想必也得了師長告誡,心中應是有數自是無需為兄多說……」。

        蕭儻側眼看了看杜德 把長髯一捋,沉吟道!」師徒門下近些年來的確屢出佳徒,撇開寧師弟不談,聽聞有一人竟然丹成一品,此乃是千古少有,倒不可小覷,對了,此人好像還曾結果了師兄兩個門下,不知可有此事?」

        杜德沒有回答,只是目光深邃,究如一汪不見底的深潭,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蕭儻眼中略顯一絲琢磨之色,隨後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繼續追問,只管扶定飛車前行。

        到了那鴻烈陸洪之上,兩人往洪中深處去,行路過來時,聲勢赫然,靈獸奇禽避道奔逃。

        一刻之後,前方雲霧一個現出十座坐峙高峰,圍成一圈,各有雄峻丰姿,中間獨留一片白地,堆有一座十丈高的土台,按那玄理奇數佈置,插有密密匝匝的陣旗高幡。

        兩人須臾就至峰前,這時杜德若有所些般往一處望去。

        只見遠方地平之上狂風漫漫,塵沙蕩蕩,間中似有千顆明珠光耀,煙隨流光,飛影千丈,須臾縱地而來,往那第六峰上一攀,便徐徐而降,待塵埃落定,霧斂煙收時,反而照出一片溫潤光色來,映得整座山峰也是玉砌雪堆一般。

        蕭儻駕飛車上前些許,似是要看個清楚一般。

        他知這般聲勢絕非一人所能為之,也是如同他們一般是由百數弟子聚勢而興,但他目光中仍是現出幾分凝重之色,沉聲道:「這些年來,莊不凡倒是功行精進,不可小視啊,他既來此,想來那洛清羽也應早到了。」

        他目光一轉,往第八峰上看去,果見那裡葳蕤昌盛,清葉飛旋,霞碧正濃,青氣如流蘇般道道垂落,隨風蕩漾,不覺點了點頭,又往第七,第九,第十峰上看去,見霞彩輝映,各有異象,便道:「韓師妹,蘇師弟和方師弟也俱都來了。」

        杜德語調毫無變化,沉聲道:「蕭師弟,各安其位吧。」

        蕭儻一點頭,兩人也不多說,各自分個麾下原本並道一途的弟子也是倏爾一分,隨了自家師長而去。

        蕭儻則往第五峰上一落,霎時有千條金光閃耀,森然奪目,銳氣逼人,似要將第五峰上氣勢壓下一頭去一般。

        而杜德往那第四峰去,好似那星火垂野般落了下去,整座山峰如燃燭也似,一股赤光沖霄而起,染得彤雲如火,映紅半天。

        這番聲勢出來,除卻前三峰寂寥一片,靜靜無聲外,其餘各峰皆是不及。

        蕭儻坐於峰巔石台,他凝神細著那如雄烈紅芒,用手指了指,道:「奇哉,杜德門下倒也長進不少,我本以為他無心調教弟子,不過眼下看來,也有幾人倒甚走出彩啊。」

        他身後站有一名青布長衫,做文士裝束的男子,相貌平平,但一雙眸子開闔有光,他抬頭看了看,沉聲出言道:「恐是師命,不得不為。」

        蕭儻深以為然點了點頭,似他們十大弟子,平日裡在門中獨據一方,但總有師長在上,有些事也不是可任意而為的,但有諭令下來,卻也需遵命而行。

        如今這大比,正是師徒一脈和玄門世家博弈之棋局,為能佔得上風,暗中早已是手段各出了。

        距離那十峰不遠處,正南位上,也有一座雄山,頂上砌著一方望星台,雕欄玉砌,晶瑩如冰,其上盤坐著一名白鬢紅面的老道人,他眼望遠峰,半晌才收回目光,沉聲道:「十大弟子已至其七,童兒,可去敲響金鐘了。」

        童兒一愣,道:「長老,可那齊真人還未至,此時召集弟子是否太過早些?」

        老道人微微一笑,道:「無妨,你儘管去敲來,我自有道理。」

        童子也不堅持,躬身領命而去,將那金鐘敲響。

        不多時,陣陣綿長悠揚的鐘聲便響動起來,霎時傳遍山門,幾溟滄派門下弟子,無不有聞。

        這鐘聲一響,茫茫龍淵大澤之中,數百島嶼上俱是飛出一縷雲煙,齊齊往鴻烈陸洪破空而來,另有萬千遁光,也是騰空而起,雖是不及飛煙之速,慢了一拍,但也尾隨而來。

        一時天空之中流光飛渡,如星漢銀河,上耀天穹,下照大澤。

        張衍原本坐在樓中打坐,忽聽得這鐘聲在耳畔響起,雙目倏爾一睜,閃出一尺長的精芒來,旋即消隱而去。

        他長身而起,一聲清嘯,腳下雲霧頓生,便有一道輕煙托他升入天際,稍稍辨認方向後,星辰劍丸一催,霎時身劍合一,化一道驚天長虹,驟然撞開大氣,劃破晴空,直往那鐘鳴之處飛躍而去。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19:5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29
第六十二章 迷陣輕過不沾塵

張衍尋著金鐘響處往前飛騰,他劍遁迅疾,須臾之間去了百里,便遠遠望見一處枝繁葉茂,草木蔥綠的谷地。

只是從那谷地四方升起一根銅柱,有四個老道人盤膝坐其上,手上都拿有一面幡旗。

銅柱下端時不時起一陣煙霧,往中路匯去,似網結羅織一般,凝結一團,綿延出去百里,橫亙在去路之上,竟是設下了一個大陣。

張衍把遁光一止,目光一掃,見谷地之前,豎有一塊石碑,想必定有用意,因此便把云頭按落下來,行至那碑前。

這其中文字奇異,似是施過什麼禁制,遠一點就無法看清,因此他走近些,細細看來。

待把其中文字看過一遍,他方才知曉此間來由。

原來山門中化丹修士大比,為防弟子找尋漏子,因此次次比鬥之法皆是不同。

可能是討伐三泊之時最後是那破陣之戰,是以近兩次大比,門中都是接連設下禁陣,由得弟子去闖。

唯有過得這陣關者,方能至那十峰山下。

上次大比,只需找到出路,闖過那由門中長老駐守的陣關便可。

然而此番卻沒有這麼容易了,闖陣之人,需要踏過足足十六道門戶,方可出得陣門。

這還不算,每一座門戶一次只可過得一人,若是闖陣弟子在其中相遇,便要互相爭鬥,敗者則退出陣門,隨陣勢轉動去往他處,若是運氣不好,又要重頭來過。

如此一來,入陣弟子,人人都有可能是對手,且敗陣愈多者,則愈發無有破陣可能。

張衍自是不懼,微微一笑,一甩袍袖,大步入了陣中。

他看這石碑時,亦有幾名化丹修士說說笑笑落下,也欲來看這石碑。

只是看了一眼張衍,見他負手站在那裡,卻都是臉色一變,低呼一聲,竟是躊躇不前,待他走後,方才敢上前細看。

看完之後,有人苦著臉道:「不想此人竟在我等之前,若是此刻入陣,怕是要與他照面。」

另有人立刻道:「不如等上片刻,待這人去得遠了,再入陣不遲。」

同行之人都是深以為是。張衍步入陣中之後,見飛一陣迷霧,似眼前蒙了一層紗帳一般,看不真切,他縱起雲煙,往前飛遁,須臾陣勢又見變幻,他倒也不急,每行出一里,就凝神推算。

未有多久,他便看出其中端倪。

這陣法倒是不難,只要肯費心推算,稍通陣理之人,若無人阻攔,十有八九都能闖過陣去。

但若是有人爭奪門戶,那便大為不同了,門戶轉換自有定時,稍一耽擱,便會錯過。

這意味闖陣弟子必須在短時間內擊敗對手,方能過關。

如此一來,卻是逼得入陣之人不得不盡出手段。

不過陣法之上有四名元嬰修士護持運轉,隨時可出手施援,根本不虞弟子真正傷了性命。

張衍不由暗咐,此陣對心性和修為都是一番考驗,倒是篩選弟子的好辦法。

他再推算片刻,對這陣法之變化已是瞭然於心,放心按照破陣方位轉動穿梭起來。

未得幾息時間,就聽一聲鑼缽聲響,一座陣門憑空拔起,滾出道道煙霞。

他方欲駕煙飛遁入內,忽然間人影一閃,就有一個人從旁側驟然穿出,似要搶在他之前穿過那陣門。

如果一旦讓此人過去了,那麼陣勢便會隨之變化,張衍需重新推演一遍,白費一番功夫,因此他放聲一笑,道:「這位師兄,何必如此急切,且留步。」

他心意一動,就有一道劍光劃空而過,攔在陣門之前,若那人執意往前衝去,就要被其斬中。

這人也是暗吃了一驚,他自恃有隱身遁影之法,不叫他人能察知,本以為出其不意定能闖過陣門,卻沒想張衍劍光如此之快,因此急急一個轉身,匆忙避開劍光,方要反擊,張衍起手一指,劍光又急驟一躍,直逼他面門而去,那人受迫不過,側身一閃,狼狽退了一步,卻不想那道門戶已是被他讓開身位。

張衍微微一笑,也不與他糾纏,起了遁光往門戶中一衝,順勢收了劍丸,一閃之間便穿過了過去,只聽身後轟隆一聲,陣勢變化,那門戶就不見了蹤影。

他也不去多看,算定下一座門戶方位,再往前去。

行了不到一里,就見一道綠光浮動,似地湧碧泉,往兩旁一分,又有一座門戶徐徐升起。

那陣門還未全現之時,那巽位之上忽聽一聲鼓響,開了一道陣門,有一個道人從中跨出,與他照了個對面。

此道人一身八卦衣,髮髻上糾結一團黃泥,滿身污漬油膩,鬚髮稀稀落落,面容極其蒼老,見了張衍,稽首道:「這位師弟有禮了,你我之間只可過得一人,請吧!」

時間緊迫,雙方無需自報家門來歷,只需鬥過便是了,張衍笑道:「這位師兄小心了。」

他手一指,星辰劍丸化作流星飛馳,直驅而來,往那老道人頭臉上殺去。

老道人顯然未曾想到他是劍修,不覺大吃了一驚,不過他似是有應對之法,忙袖一抬,就有一團冷光四射的冰霧飛出,試圖擋住劍光。

只是那劍芒與此物將沾未沾之時,卻靈巧一折,在這一轉一繞之間,卻已是遙開了此寶,自老道人耳旁殺來!見這劍光如此靈活,這老道人不覺駭然,這極近距離之內,已是來不及躲避,只得急起丹煞阻擋。

哪知丹煞方才運起,但見這劍丸驟然一竄,他眼前一花,只覺耳旁一涼,方才見鼻端處飄處飛過一縷髮鬚,方知這劍光之快,實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嘆了一聲,後退一步,稽首道:「是老道敗了,這位師弟請過。」

張衍起手一拱,飛遁入內,往下一關殺去。

此番倒是順利,他連過三關,也未曾遇到一個對手,只是這陣法似是內中另有奧妙,衝得越快,每次尋訪下一道陣門的時間便越長。

他心中懷疑是主持陣法之人見他闖得太快,為防他一路下去再也遇不到一個對手,是以在那裡運轉陣勢,不讓他輕易過關,是以他索性放慢了腳程,悠悠前行。

果然,如此一來,他未費得什麼功夫,就找到了第六座陣門。

這時坤位上一震,出來一個峨冠博帶的中年道人,他見了張衍,眼珠一轉,一語不發,就把法訣一掐,背後兩把法劍騰空而起,化作兩道金光,朝下殺來。

張衍冷喝一聲,自頂門上現出玄黃大手,只往下一撈,就將兩把法劍拿住,一捏之下,就搓成了一堆爛鐵。

那中年道人不覺失色,急切間又取出了一隻金鈴,尚要祭起,卻突覺一抹飛光斬來,肩頭一陣疼痛,金鈴便落在了地上,知道不是對手,忙摀住了傷口,化一道煙雲遁去。

張衍收了劍丸,也不去追趕,把袖一擺,逕自踏過陣門。

此後一路之上,他手段頻出,但凡遇見敵手,先把飛劍祭起一斬,若是對方反應不及,立時要被他逼得手忙腳亂,迫退開去,不得已讓開了那去路。

若是對方及時祭出了法寶抵擋,他就立刻催動那三百六十滴幽陰重水,如雹雨一般急落下來,也不需拿對方如何,只消逼得其片刻不能動彈即可。

待那門戶一起,他便徑自穿門而去,走得極是瀟灑。

他這兩下配合,一時間竟無人可擋,一路之上可謂勢如破竹,又接連破了七道陣門。

他這般生猛,連在陣外的元嬰真人也察覺到了,有一名兩眉長長的真人出聲問道:「此子是誰?使得好一手飛劍之術,雖未得上乘劍經,但尋常弟子怕是已阻擋不得。」

這幾個元嬰真人皆是從上明殿而來,平時苦心潛修,不問身外之事,是以並不認得張衍。

另一名黑面黑膚的元嬰真人略一沉吟,搖頭道:「此法取巧,若是過得太過輕易,小輩難免滋生矜驕之心,卻也有違此陣初衷,待老夫為他設置一點障礙。」

他這番話難免有倚老賣老之嫌,但其餘諸人與張衍並不熟識,自是毫無異議。

這位真人把陣勢一動,就從陣中擇了一名修士出來,去作那張衍對手。

張衍正又到得一座門戶間,忽間坎位中射出一團藍霧,轉出來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修士。

此人劍眉星目,儀表不凡,身著水紋仙綬袍,反手扣了一把法劍,杏黃劍穗長長垂落,面帶自信笑容朝張衍一拱手,傲然道:「在下周宣,玄水真宮齊真人門下,特來領教道兄高明。」

張衍回答鼻簡單,道:「貧道張衍。」

周宣聽了這名字後,張了張嘴,面色一苦,上前打躬道:「原來是張師叔,晚輩有禮,張師叔先請。」張衍微微頜首,信步直入那門戶之中。

那幾個元嬰真人看得再面相覷,先前那位黑面真人嘆了一聲,道:「天數如此,罷了,可一而不可再,由得他去吧!」

張衍之後這一路上,便再無阻攔,待過得第十六座陣門後,天頂一亮,金光灑落,陰霾密雲盡散,眼前陡然出現十座峻拔高峰。

而自己所站之地乃是一處挑崖而出的石台,因他是第一個闖出陣門的弟子,霎時間,峪上所有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0:04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31
第六十三章 齊聚峰巔展雄心

    張衍甫一出現,便成了萬眾焦點,立時感覺到自十峰山上傳來數道不善的目光。

    蕭儻坐於峰巔玉台之上,見其丰神瀟灑,器宇不凡,便指著下方,問左右道:「此乃何人?」

    隨侍弟子立刻上來躬身言道:「此乃是昭幽天池府主,張衍。」

    「哦,此人便是張衍?」蕭儻眼眸微微一凝,道:「便是那丹成一品,又擒了翮侄兒去的張衍?」

    弟子立刻回道:「正是此人!」

    蕭儻面色頓時沉了下來,哼了一聲。

    族中讓此人掃了好大一個臉面,失了族人不提,還等若奉送了一件法寶上去,此事遭致其餘幾家大族小輩的取笑,雖然沒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但他看到張衍又哪會有好臉色?

    他身後那相貌尋常的中年男子上來一步,仔細看著張衍,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目中精光灼灼,似乎要將他看穿一般。

    蕭儻瞧他這樣子,不覺沉聲言道:「洛師弟,此人可堪做你的對手否?」

    洛師弟不做聲,似乎正在斟酌,隨後才開口,卻是神色嚴肅道:「此人神凝意堅,為師弟我生平僅見,究竟有多少火候,唯有鬥過方知。」

    蕭儻知道他這師弟從來不說虛言,撫了撫頜下長髯,沉吟道:「唔,此次大比,牽扯門中大勢,師徒一脈必有一番佈置,雖我世家之中也有應對。但你等都不要掉以輕心。此人若不來尋釁,便先不去理會他。」

    洛元化及身後一干弟子都是應聲稱是。

    而另一座峰頭之上,封臻一瞅見張衍的身影,眼圈旁便有一道道火紋漸漸浮了出來,身上戾氣漸升。

    站在他身旁的莫道人一驚,怕他失態惹得杜德不喜,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低聲在他耳邊言道:「師弟,稍安勿躁,大比之上有的是機會。此刻切勿失態,被恩師看到,小心責罰!」

    封臻心中一驚,忙收攝心神。向莫道人投去感激的一瞥,小聲道:「多謝師兄提醒。」

    他適才一見張衍,覺得胸臆之中有股火氣左右衝撞,極欲要發洩出來,他修道多年,自己情緒本是極易控制,可是那一刻卻幾乎按捺不住。

    到了此時,他只以為自己是修行那小神通時過於激進,導致行功過猛,根基有所不固的緣故。他想了想,覺得眼下也無需多慮,等著那大比之後,回去再好生調理就是了。

    石崖上幾名執事道人見陣中出得人來,有一人站了出來,上前對著張衍一稽首,指了指後方,道:「這位師兄,還請去崖上樓閣安坐。」

    張衍順著他指著的方向望去,見自己這處山壁上有幾座飛閣,翹角飛簷,倚在壁岩之中,不過他做站這處山崖,與那對面十峰山一比,卻是矮了半截。他冷哂一聲,道:「不必!」

    言罷,他把劍丸一催,化一道光華縱入雲中,袍袖一甩,便放出了一駕飛榻,穩穩往上一坐,所居之高,竟是與那十峰平齊!

    峰上諸弟子見了這一幕,先是怔忪,隨後紛紛怒道:「此人狂妄!」

    任誰都看得出,張衍這番舉動,卻是明擺出了一副與那十峰山分庭抗禮的架勢。

    杜德神情冷漠依舊,但身上素袍卻是無風自動,眸光亦是淩厲了幾分,玉階之下眾弟子皆感心顫。

    此刻那第十峰上,坐著一名眉清目秀,玉面朱唇的男子,乃十大弟子排名最末的方振鷺,他在十弟子中年歲最小,為人卻自視甚高,最是傲氣,見了張衍如此做派,皺了皺眉頭,不悅道:「哪家弟子這般不知規矩。竟敢與我等比肩?來人……」

    他話一出,身旁一名女修立刻踱步上來,在他耳邊低語道:「姑爺,大局為重,不可逞一時意氣。」

    方振鷺修眉一挑,哼了聲道:「既如此,且先不與他計較。」

    那執事道人一陣愣怔,回過神來之後,頓時一陣氣急,忙駕雲上來,急急嚷道:「師兄怎可在此處落腳?請隨貧道下去吧。」

    張衍笑道:「怎麼,難道門規有定,不許我停駐此處麼?」

    執事道人不覺一噎,嚅囁道:「這卻是沒有……」

    張衍笑道:「既如此,我在此也與人無尤,這位師兄請回吧。」

    執事道人心中覺得不對,但思來想去,卻又拿不出反駁的理由,憋了半晌,才擠出一句話,道:「師兄這般執迷不悟,我自會稟明師長……」

    張衍一甩袖,推出一陣清風,道:「請便。」

    執事道人無奈,悻悻降下雲頭。

    他說是稟明師長,實則不過找個台階下而已,莫說他人微言輕,說話無人理會,就算把話遞了上去,又哪有人會來為這等小事來費神?

    這時一股寒風驟來,吹動袍袖獵獵,張衍眼望遠山,鬥志高昂,他自忖此行是為奪那十大弟子之位而來,此是堂堂正正之舉,又何必躲躲閃閃,瑟縮在後?

    此時十大弟子還有三人未曾到來,大比未始,縱然有人心中不忿惱火,對他怒目而視,但卻也沒人甘冒大不韙上來尋他麻煩,便是真箇上來,張衍也是不懼,今日到此,就是以要此堅軀,撞出一片青天來,與人相鬥,正是求之不得!

    心有意,則氣形於外,他這邊孤懸長空,蹈虛獨坐,顧盼四方,在氣勢之上自有一股剛勇無回之氣,恰似出鞘寒刃,鋒芒畢露,咄咄逼人。

    過得有半柱香的功夫,張衍來時那山谷之中雲霧一滾,忽然一聲響動,陣門大開,又有一名神色冷峻,英氣逼人的白衣道人步出大陣。

    他眼中冷芒如電,在那各家峰頭之上掃了一番,被他看過之人,凡功行不及他者,都是覺得心底一寒,皮膚之上起了一層細密疙瘩。

    這白衣道人待撇見張衍端坐雲中後,立時拔地而起,化一道青雲上得天際,身立虛空之中,負手道:「張師弟好閒情。」

    張衍長笑一聲,道:「寧師兄,需知此間風光獨好。」

    寧沖玄回身而望,眼見得山巒重重,高低起伏,十峰山在雲中若隱若現,贊同道:「說得好,唯有登臨絕頂,方能抱攬群山,胸容百川。」

    他們二人在雲天之上高談,底下陣勢又有變化,隆隆幾聲響動後,接連出來了幾個人,當先一人,正是黃復州,他神色沉穩,面孔方正,踱步時不快不慢。

    他身後乃是一個女子,雲髻峨峨,身姿款款,只是面上罩了一層輕紗,只露一雙妙目在外,叫人難以窺見真容。

    這兩人出陣門之後,只是略帶驚異地看了張衍那處,尤其是那道人,眼神略顯複雜,但倒也未有什麼出格之事,便隨了執事道人去了崖閣之中。

    站在蕭儻身後那洛師弟,自黃復州出來之後,目光便一直跟隨著此人,一瞬不瞬。

    黃復州似也感覺到一道犀利冷芒始終投在自己背上,他一路只當不知,只是行至那閣樓門前,借那掀簾之際,腳步頓了一頓,似要轉身望去。可就在這時,他背後那女子突然上來兩步,輕抬玉臂,主動將珠簾一掀,低聲輕語道:「黃師兄,可別忘了真人的吩咐,勿要與那世家中人起了什麼衝突。」

    她聲音細聲細氣,軟糯輕柔,甚是好聽,但黃復州卻覺得心中一悶,他沉聲道:「真人吩咐,我自是記得,師妹無需提醒。」

    那女子點了點頭,柔柔一笑,道:「那便好,師兄先請。」

    黃復州看了她一眼,再不回頭,邁步踏入閣中。

    蕭儻瞧了瞧,冷笑道:「黃復州果然不死心,今朝又來此地,洛師弟,此番可有勝他把握?」

    洛師弟把身形站得筆直,目光森然,鏘然道:「四十五年磨劍,正待一雪前恥!」

    這刻已到寅時,天邊微亮,朝白欲發。

    又過得有半個時辰,一輪旭日破夜而出,自龍淵大澤之上升起,霎時放出金霞萬丈,天空陰霾散盡,絮雲點點,燦燦若染。

    就在這時,眾人一個恍惚之間,卻見一點亮芒忽現,似是自那朝陽中躍出一般,隨著一聲久久不絕的長嘯,化一道瑰麗長煙飛來,瞬息而至,眨就落在了那第二峰上,整座山峰霎時放出一道道金紅霞波,辟空映日,流轉不息。

    寧沖玄看了一眼,冷聲言道:「是那霍軒到了。」

    霍軒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二,張衍不覺多留意此人幾眼。

    不過此人竟不似其餘諸等攜了弟子而至,而是孤身前來,倒也顯得特立獨行。

    溟滄派中五大族,分別為陳、杜、蕭、韓、蘇。

    陳氏乃是第一大姓,但其與另幾族不同,並不只是栽培後輩弟子,還從諸多小世家中提攜出資質出眾的弟子,招贅入門。

    十大弟子中,霍軒與方振鷺二人皆是陳氏女婿,他們原本乃是盛宗小族出身,雖有天資,但前路艱難,直至入贅陳氏之後,方才得了鼎力支撐,進而魚躍龍門。

    只是霍軒雖是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二,認為是繼齊雲天之後,最先可能成就元嬰之人,但頗有一些人看不起他的出身,反而方振鷺排名最末,卻無人詬病。

    這時忽聽得北位之上潮水隆隆,似萬瀑齊至,千江奔流,寧沖玄舉目望去,高聲道:「齊師兄到了!」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0:12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33
第六十四章 大比啟幕欲爭先       

        這聲音方出,眾人無不看去,就見天邊橫來一道江水,玉波翻騰,白沫如雪,兩條猙獰墨蛟項扣金鎖,拖一駕墨盤龍蟒鎖廂車,攪起波濤,滾浪前行。

        齊雲天一身伏波玄清道衣,絲絛束腰,大袖如雲,神色沉凝,身側站有一個捧卷道童,端坐車架之中,正往此處而來。

        不出片刻,車架就在第一峰上落定,他抬袖輕揮,便將那浩蕩之水一收,似是萬頃天水齊落,忽聞一聲大響,連整座山頭都被撼動,輕輕搖了一搖,再看去時,那層層大浪已是消弭不見,只餘隆隆震音。迴蕩不絕。

        此時除了那第三峰獨缺一人之外,十大弟子已至九人,其餘八峰之上,無論師徒門下,抑或是世家弟子,都是起身稽首,齊聲道 「吾等見過大師兄。」

        齊雲天立在峰巔,他身形高大筆直,巍巍如山,崇如高岳,如炬雙目環視一圈之後,在那第三峰微微停留,便略了過去,曼聲道:「諸位師弟請起。」

        諸弟子聞言,紛紛站直身形。

        就在這時,有一個手持騎鶴女童飛來,大聲言道:「見過齊真人,鐘師叔因需閉關參玄,正值緊要關頭,此次大比恐不能至。」

        這話說得極是清亮,清清楚楚傳到在場每一人耳朵裡,齊雲天淡淡一笑,言道:「鐘師弟修行勤苦,此乃我門中幸事,此次大比,不來也罷。」

        十大弟子之中,唯有這個鐘穆清已是百多年不曾在大比之上露面。

        此人原是孟真人弟子,與齊雲天乃是同門師兄弟,年歲也是相當,只是功行卻略差了一籌,當年門中大變之後,他被秦真人看中,要去做了徒弟。

        鐘穆清雖是十大弟子之一,但大比屢屢不至,卻偏偏無人置啄。

        這全是因為秦真人在門中地位超然,乃是前任掌門之女,背後隱隱還有渡真殿中幾名長老支持,無論是世家還是師徒一脈,即便拉攏不了她,卻也是不想開罪於她。

        索性這位真人也甚少出現,從來不管門中之事,前次若不是三泊湖妖劫掠了她弟子去,她也不會去那竹節島露面。 鐘穆清不來大比,想必也是出自秦真人的授意,免得摻和進問中之爭。

        如霍軒、杜德這等世家弟子早已是對此習以為常,況且這十大弟子之位,一人只能佔據三百六十年,此人便是迴避爭鬥,也總有挪出座次的那一日。

        齊雲天到場之後,似是帶來了一股龐然無恃的威勢,其餘八峰皆是寂然無聲,世家門下更是遠不似起初那般談笑自如。

        張衍暗暗點頭,齊雲天當之無愧三代大師兄,世家弟子之中,暫還無有能與其爭鋒者。

        難怪師徒一脈實際在十大弟子之中只有三人撐住場面,卻也往往能佔住上風,只他一人,便能力壓群雄。

        張衍轉首往第二峰看去,傳聞那人距離那元嬰之境也是一步之遙,只是這一步若是跨得不好,所成就的元嬰便無法臻至完滿,也不知此人何時才會邁出。

        霍軒孤獨一人坐於峰頂岩石之上,默然無聲。

        此人臉頰消瘦,眼窩略陷,一身灰嵐織陽道袍,看起來貌不驚人,只是眼底時不時閃過了一抹令人心悸的精芒。

        此時谷底那陣中又見動靜,陸陸續續走出來三十餘名化丹修士,這些人能闖過大陣,手下也至少敗了十數名同門,俱都稱得上是溟滄派門中英才俊傑了。

        任名遙步出陣門,他本是昂首闊步,只是一眼便看見張衍和寧沖玄坐於雲煙之上,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身形也是頓了頓,止步不前。

        身後有人出言道:「任師兄,何事?」

        那人不等他回答,順著他目光上來一看,感嘆道:「原來是寧師兄與張師兄,看這模樣,想來這二位皆有意挑奪那十大弟子之位,倒是好膽魄。」

        任名遙忽覺心中一陣煩悶,冷聲道:「寧師兄得孫真人與齊師兄之助,倒是有不少勝算,可這張衍,卻未必能成了,試問這峰上在座之人,哪一個不是修道百年之上?不過成就化丹境界未就,就敢凱覦那十大弟子之位,當真是不自量力。」

        那人沒有注意他臉色,不覺笑道:「師兄此言謬也,這張師兄入道晚不假,但卻飛劍之術高明,又有五靈白鯉梭這等法寶相助,勝機是小,但卻也未必會輸啊,與那世家幾人鬥上一鬥又如何?」

        任名遙哼了一聲,便轉身走開了。

        他之所以不忿,那是因為他曾也被齊雲天選中,只是後來不知如何,此事卻又不了了之了。

        他不過是孟真人記名弟子,又不是范長青那等齊雲天的心腹,自是並不明白其中真正原因是由於牽扯到了師徒、世家兩派鬥法,卻反而懷疑是張衍搶了原屬於他的座次去,心中哪裡會甘心。

        待眾弟子各安其位坐定,齊雲天命童子點起香爐,又自童兒手中拿出一卷法卷,解開軟繩束扣之後,攤開在桌案之上,默唸法訣,須臾,把手一指,就有一束金光射出,頓時現出無數符文金籙,與那裊裊青煙一般沖上了雲霄,同時言道:「弟子等恭迎真人法駕。」

        忽然間,只聽得雲中大響,仙樂陣陣,天空之中忽放異彩,瑞霄千條,祥光萬道,隱隱所約看見數個身影,只是各分東西,壁壘分明,不在一處。

        張衍知是門中那幾位洞天真人已到,只是雲中氣流捲蕩,光色瑰麗,不能一窺真容,是以到底來得幾人,他也是看不出來。

        十峰山上諸弟子見得這異兆,或揖或跪,都是趕忙下拜 齊聲高呼,道:「弟子拜見諸位真人。」

        雲中有悠遠聲音傳下,道:「眾弟子免禮。」

        齊雲天直起身來又道:「諸位真人在上,門中弟子已是齊至,大比可始否?還請諸位真人示下。」

        過得片刻,就聽有一把渾厚聲音言道:「准。」

        登時,溟滄派山門之中,雄渾磬鐘之聲再度響起,遠遠傳了出去,久久迴蕩於天際之中,驚起無數戲水靈禽一群群自那龍淵大澤之上振翅飛起。

        與此同時,十峰山外 已是聚湧來了數萬名弟子,此來都是為一睹十大弟子風姿。

        但他們已是距離那處實則極遠,儘管修道之人眼力非比尋常,但窮極目力,也只是依稀可辨。

        因為自家恩師此番也是入得十峰山中,劉雁依、秋涵月、田坤以及汪氏姐妹亦是站在飛舟上遠遠觀望。

        劉雁依正與秋涵月說說笑笑,忽有一道飛煙而來,到了飛舟之上一立現出一婀娜身影來。

        眾人一看,卻是那齊夢嬌笑盈盈站在那裡。

        劉雁依驚喜道:「師姐怎不去那大比,反而來此?」

        齊夢嬌微笑搖頭道:「師姐我修為不高,上去徒然丟恩師的臉面,還是不要摻和了。」

        秋涵月上來挽住齊夢嬌的柔臂,嘻嘻笑道:「師姐不去最好,我知師姐有一法寶,可觀百里之外風光山色,今日定是帶來了吧?」

        齊夢嬌眼波一轉 嘆氣道:「卻是被秋師妹猜中了。」

        她手一翻,就從袖中拿了一面銀鏡出來纖指一點,就將其中蕩出一抹雲光,擴至三尺大小,光影閃爍,不多時就從中現出此時十峰山中情形來。

        在場諸人不免一齊望去,只見此時那場中出來一名大約六七歲的童子,只是神情肅穆,行止做派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汪采婷「咦」了一聲,訝道:「怎麼門中大比,還有小娃娃在此?好生奇怪。」

        齊夢嬌低聲言道:「師妹慎言,此人乃是門飛劍之術第一的荀一鶴荀真人,德高望重,修為精深,乃是此次大比裁正。」

        眾人都是低呼了一聲,不覺凝神細看。

        十峰山前。

        張衍看了一眼寧沖玄,見他此刻還並無出場之意,正思忖自己是否此時下場,這時卻見一個人影搶了出來,高聲道:「孟師座下記名弟子,任名遙,特來請教方師兄。」

        他足踏飛鷂,一襲青衫,兩袖乘風,外貌也是俊逸,立時引來一片注目。

        任名遙所修習的功法卻並非是五功之一,只是後來得了一名元陽派長老畢生苦練的劍盤,自覺用得頗為趁意,特意請了孟真人改了一門威能頗大的功法予他,自認為功行也不是差。

        這番他第一個搶身而出,也不要求能勝得那方振鷺,只要能與其同門鬥個有來有回,最好是能戰敗幾人,使他能在諸位師長面前露得幾分臉面,便算達到目的了。

        門中大比,通常而言,除非事涉十大弟子之位更替,十大弟子不會親自動手,只是命門下前去比過,而他們在一旁指點品評。

        此也是門中慣例,至少在大比之上,每一名前來討教的後進弟子,若是與他們修為相差較遠,他們便負有指點提攜之責。

        似當年黃復州找至蕭儻面前,蕭儻便是只用言語說退了他,根本未曾動手,當初也是惹得一干世家弟子欽佩不已。

        只是任名遙卻不曾想到,那方振鷺聽得有人向自己邀戰,他本也不欲出戰,但轉念一想,這大比第一場,也不要太過難看了,因此揮退一名欲要上前的同門,傲然起身,道:「此陣我親自上前會他,爾等無需插手。」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1:06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34
第六十五章 毒言亂心 假痴不癲

        方振鷺自峰上一步踏下,腳下飛浪托體,翻滾不休,頃刻間便到了場中。

        任名遙一怔,本以為與方振鷺門下鬥個幾場,讓孟真人能留意到自己功行精進也就是了。

        可卻萬萬沒想到,此人居然親自下場,不禁一時有些錯愕。

        不過他轉念一想,能與十大弟子相鬥,自己只要能撐過幾個回合,能在諸位真人目注之下露上幾分臉面,卻比與此人門下相鬥還要好上不少,因此他很快又振奮起來,上來稽首,道:「方師兄請了,還望多多指教小弟。」

        方振鷺大刺刺一揮袖,臉上一副漫不經心之態,道:「任師弟不必拘禮,你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吧。」

        雖然任名遙明知自己遠不及此人,可是這句話還是刺得他一陣不舒服,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那便恕師弟稍候得罪了。」

        遠處那荀長老站於半空之中,眼睛半開半閉,並不出言相擾。

        門內弟子大比,各展神通手段,有時鬥至酣處,收手不及,受些小傷也是難免,但若是戰況激烈,一旦有了性命之憂,便需他及時出手相救了。

        張衍凝目看去,他事先也做過一番探究,這方振鷺乃是丹成三品,所習功法亦是源自五功三經之一的《玄澤真妙上洞功》。

        不過此人雖與蕭翮所習功法相同,但卻已是突破竅關,凝聚了法力真印早把丹煞練得收發由心。

        修士真印一旦凝聚,便是功法所學一樣,但所使手段卻是千變萬化,各不相同。

        任名遙喝了一聲,腳下飛鷂一聲嘯叫,便帶他衝在晴空。

        他把袖一揮,就有一隻劍盤飛出袖囊,在半空中盤旋繞轉,放出一縷縷細若游絲的光華,燦燦生輝。

        他駢指一點,道了聲:「疾!」

        這一聲出,便從劍盤中殺出一道粗如兒臂的劍光來,繼而一震,爆散出萬條劍氣,如煙火迸射,亂灑下來!

        方振鷺笑意依舊。站在原地不動,似是並不當做一回事,只是卻從他身後浮出一隻隻大小不一,如珍珠冰玉般的水團來。

        這水團大有一拳,小似米粒,如琥珀透明,晶瑩剔透,環繞於他周身上下,彼來此去,飛旋不定。被那朝陽一映,竟散發出七彩虹光。色彩斑斕,絢爛奪目。

        那萬餘條劍光奔殺下來,與這水珠一撞,竟似撞在萬年堅冰上一般,發出叮噹響聲,金光爆散,紛紛彈開。

        方振鷺站於其中。似是絲毫不受影響,笑了笑,宏聲出言道:「你這法門乃是取巧,類似元陽劍派之法,假托外物,但卻未得真傳,功法不合,看似威力宏大,百年之內,爭鬥起來或許他人不如你,但過得百年,你在修為之上必定弱於同輩,此乃捨本逐末之舉,我若是你師長,必定棄你如同敝屣。」

        他身為玄門世家弟子,口舌之中自不會給任名遙留下任何情面,把他短處全部掀了出來,貶斥得一無是處。

        但也不好說他不是,畢竟他所言句句直指要害,坦言說出了任名遙眼下功法之弊端及日後危害。

        任名遙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害處,原本他所學的功法也是按部就班,可孟真人傳了功法後便對他不聞不問。周圍與他一般拜入門下的弟子,卻一個個法力超過了他。

        他怎甘心在洞府中日復一日苦磨?求成心切之下討了這門功法來,後來愈修煉愈是察覺到了其中不妥,但如今他凝丹六品,再想回頭已是難了。

        此刻他被方振鷺說得心煩意亂,如同被重錘一錘錘敲打在胸口,情緒有些失控,憤然一聲大叫,一點那劍盤,此物一震一轉,霎時激射出十數道犀利金華。

        這光華凝如金束,一出現時,便發出嗖嗖之聲,如飛星疾電一般,眨眼便至。

        這些金芒俱是他煉化神兵所成,與那些尋常劍氣截然不同,原本是想與方振鷺鬥上幾個回合之後,再作為自己殺手鐧所用,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被言語一激,免不了有些進退失措,便想用此法來找回幾分顏面。

        方振鷺神情略訝,點頭道:「這卻還有點樣子。」雖如此說,他卻仍是沒有任何躲避動作。

        那金光一落,將那水珠撞碎一串,飛濺出去,竟然只一衝便殺入內圈之中。

        任名遙不禁面上一喜,然而下一刻,他卻又神色一僵。

        那一道劍光不過才入得數寸,就見那成百上千的水珠一滴滴飛將起來,接踵而至,不斷擊打在那光華之中,似珠玉落盤一般,不停發出清脆震動,劍光立時被其震得東倒西歪,潰不成形,不旋踵,便破碎崩裂而去。

        但此次任名遙大吃一驚,這劍芒每一道皆是他花費了不少心血練成,卻不想在此被徹底毀去,他把牙一咬,把法訣一引,剩餘十多道劍光接匯成一道如掌寬,長有丈許的劍虹,再度殺將下來。

        方振鷺面上稍稍認真了少許,心意一動,主動將水珠迎了上去,與劍虹碰撞在了一處。

        這晶瑩水珠紛紛爆裂,然而卻並不散失,而是隨碎隨聚,隨滅隨生,像無數冰晶將那犀利劍光包裹住,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被其消磨而去,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任名遙臉色大變,他還不及心疼那十數道劍氣,腳下那隻飛鷂突然悲鳴一聲,便被冰珠洞穿,隨後便見無數冰珠玉雹如雨而至,他惶急之下忙召那劍盤過來,激起一輪劍光抵禦,哪知毫無半點作用,輕而易舉便被穿透擊散,直射過來。

        眼見他似是再也無法阻擋,那邊似是正在打瞌睡的荀長老突然一抬眼,伸出食指一點,一道清清劍氣橫過,剎那間,如烈陽融雪一般,將那些水珠泯滅而去,他瞧了一眼方振鷺,淡淡言道:「此戰是方師侄勝了。」

        方振鷺暗叫一聲可惜。

        任名遙灰心喪氣,不得不棄盤認輸,沒想到自己苦練多年之法,卻被他人輕描淡寫破去,頹然稽首道:「多謝方師兄指教了。」

        方振鷺看了他幾眼,忽然一笑,道:「你也與我鬥過一場,也算有些緣分。我便再贈你幾句良言,你資質原本不差,修道也不過數十載,若能將所走歪門邪道的功法盡數廢去,或還有被你恩師再重新看重的一日。」

        說完,他一拂袖,就踏煙雲而去,回了峰上坐定。

        任名遙聽了他這一番話,失魂落魄回到了崖下,坐在那裡一語不發。

        在山壁崖閣之上觀戰的黃復州看了他這模樣。似乎想到了當初自己,心中也是感同身受。不禁搖頭道:「可惜這任名遙了,資質功法皆是不差,若他能定下心來與方振鷺周旋,定還能再周旋上幾個回合,不致如此毫無還手之力。」

        他身邊那女子聞言轉過首來,柔聲言道:「黃師兄,那又如何?他再掙扎。終究還是要輸的,不明大勢者,便是與其一般下場。」

        黃復州聽完之後。默然半晌,終是忍不住問道:「秦真人為何非要我去阻那張師弟?」

        此女輕輕一笑,道:「真人之意,奴家怎能知曉?但只需師兄依言去做,無論勝敗,終是有你的好處的。」

        黃復州不覺點了點頭,他也是心知肚明,此一步走出,從今往後,怕是得不到齊雲天的信任了,若不是顧念養悅島上同門,也不會就此答應了秦真人的條件。

        不過他並不似任名遙這等心志不堅之人,既然已有了選擇,便不再去多想其他,那只會徒然亂了自己心境。

        這時那雲天之中,寧沖玄也是望了一眼任名遙,搖頭嘆道:「任師弟原先倒尚有幾分銳氣,但如今被那方振鷺幾句話奪了心神,落於孟師伯眼中,今後怕是難堪大用了。」

        張衍贊同點頭,師徒一脈弟子,首重心性,其次才是修道資質。

        而當年之所以寧沖玄欲要引他拜入齊雲天門下,也正是因為出於這個緣故。

        而任名遙急於求成,一遇挫折又喪魂落魄,也難怪孟真人當初只收他做了記名弟子,便不再來理會了。

        任名遙與方振鷺退下去後,此時又有一人踏一道飛煙入了場中,此人髮髻歪斜,鬍鬚未加修飾,衣袍上儘是污漬油膩,看起來落魄已極,他拿起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口,扯開衣襟,向著第八峰上喊道:「洛清羽,洛師弟,我來會你!」

        張衍見其並非是從谷中闖陣而出,也不是自那十峰山上下來,倒能大模大樣站在那裡叫陣,不覺微微一訝,問道:「寧師兄,不知此人是誰?」

        寧沖玄冷聲言道:「此人名為周用,師弟該是聽聞過的他的名字。」

        張衍恍然點頭,不由打量了此人幾眼。

        這周用本也是入贅陳氏,只是後來聽聞曾與一女妖糾纏不清,甚至誕下一子,致使陳氏大怒,命他親手殺了那女妖及那親子,周用迫不得已手殺了這對母子,但自此之後,卻是自暴自棄,後來更是從十大弟子之位上退了下去,這才輪到那方振鷺出頭。

        洛清羽聽到叫陣,目芒一閃,也是自峰上站起,縱了一道青芒下去。

        周用見他下來,卻是微微一笑,將手中酒壺一扔,隨後手一招,竟將全身丹煞匯聚一處,激發出道道渾厚如膏的黃芒,擴至百丈大小,竟是不待其站穩,便悍然撞了上來。

        洛清羽見狀哼了一聲,霎時碧芒大盛,漫空皆是綠意,眨眼之間,兩者便毫無花巧地撞在了一處,隨後一聲爆裂震響,平地旋起了一陣風暴,壓得滿山草葉低伏,山外數萬弟子聽得此聲,皆是胸悶氣短,頭暈目眩。

        兩道人影從中一分,周用嘴角掛著血跡,踉踉蹌蹌退了開去,喘息道:「洛師弟,是師兄輸了。」

        荀長老眼神波瀾不驚,沉聲道:「此場比鬥,乃是洛師侄勝了。」

        誰也未曾想到,竟然勝負分得如此之快。

        洛清羽身上有半隻袖子也是支離破碎,手臂露在了外間,只是他皺著眉頭道:「周師兄,你明知我有神通護身,卻還用此等蠻橫之法,明明是在求敗。」

        周用吐了一口鮮血出來,然後仰起臉,對著天上那數個朦朧光影喊道:「若論修為,我也不差,但神通不敵,卻是輸得心服口服。」

        說完,他大笑一聲,駕煙而去。

        洛清羽身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想到了什麼,暗道了一聲不好。

        張衍看了看那周用遠去身影,臉上卻是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寧沖玄眼中驟然射出一道冷芒,一振衣袖,飄至場中,向那第九峰上抬首看去,冷聲喝道:「蘇聞天,我來會你。」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0:27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35
第六十六章 刀劍齊飛決勝負

        十峰山之上,有一團寬有十數里的祥雲飄蕩,瑞靄橫空,光若流波,霞似滾煙,溟滄派四位世家洞天真人端坐其上,皆是目注下方,觀望大比。

        佔據西面之位者,乃是一位神氣清雅,貌若處子的年輕道人,此是蕭容魚蕭真人,他見周用說出那番話後,不禁指著笑道:「這小兒輩倒也有幾分眼力。」

        韓真人坐於南位上,他眼若流星,儀容秀美,眼梢向下一撇,口哼了一聲,道:「自作聰明。」

        蕭真人卻是身子向後稍稍一仰,洪聲一笑,搖頭擺手道:「不怪他,不怪他,這分心意終是好的,韓師弟,那寧沖玄當真叫陣蘇師侄,果不出你所料啊。」

        韓真人哼聲道:「如今千年魔劫欲起,此等關頭,掌門真人所求者,不外乎是想壓服我等罷了,又不是想那山門分崩離析,最後鬧得不可收拾。」

        韓真人笑著贊同道:「韓師弟說得不差,然則此一局我等當如何?是鐵鎖橫江,拒之於外,還是讓開門戶,由得他去?」

        東位之上,所坐者乃是杜真人,他神情謹重嚴毅,端坐在那裡時,法度森然,舉止有規,聽得此言,眼眸一凝,閃出兩道寒光,一開口就是鏗鏘之音:「萬萬讓不得!掌門真人之心甚大,今日退一步,明日就要退兩步!」

        蕭真人臉上微微帶笑,不置可否,向北起手一拱,朗聲道:「陳師兄如何看?我等是守?還是退?」

        此言一出,韓、杜二位真人也是一同隨他望去。

        北位之上 坐著一名蒼顏白髮,兩鬢皆霜的老道人,身著一襲錦蘭織銀玄御袍 懷抱拂塵,似在閉目養神,渾身氣息淵沉難測,不可揣度,他眼皮微微一抬,緩聲言道:「昔日那枚棋子,當在今日用上了。」

        說完,閉口不言。

        蕭真人神色略動,緩緩點頭。

        杜真人沉聲道:「當如師兄所言。」

        「那便如此了。」

        韓真人冷然一笑也不多說,伸手一點就有一物飛下,直往第九峰上落去。

        蘇聞天被寧沖玄叫陣,心中也知緣由,冷著臉站起身,正要下峰去時,卻忽見一道符籙飛下,飄至眼前,他先是一怔,隨後一喜左右一看,見除他之外,皆是無人可見,暗暗伸手接了之後,往袖囊中一藏。便身化長煙去到了場中。

        張衍看寧沖玄向蘇聞天發難,心中暗道:「果是如此。」

        十大弟子中,玄門世家共是佔了六個座次去,寧沖玄究竟會挑戰哪一個,他事先很是思量了一番。

        世家四大真人之中,唯有蘇氏沒有洞天真人在位,聽聞是百多年前因為一場變故逝去了。

        這樣一來 選擇蘇聞天下手,非但可避免和其餘幾位弟子背後的洞天真人直接對上,而且蘇聞天排名第九,僅在洛清羽之下,與寧沖玄修為差距也是不大,乃是最為合適的突破口,任誰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不過張衍心中也知,表面看來的確是如此這般,但掌門真人能在百年之內漸漸扭轉門中師徒一脈頹勢,用意又豈會這般簡單?

        就如先前連續打滅幾個小族,好似咄咄逼人,而在大比之前,偏偏卻又沉寂不動,這一進一退其實大有深意。

        先是示威宣警,再是緩和退讓,顯見得是要告訴世家中人,下一步是繼續逼壓,還是以和氣收場,只看他們在大比之上如何選擇了。

        張衍目視場中兩人,心道:「此局當是關鍵!」

        若是這一場世家主動退讓下去,由得寧沖玄順利勝了蘇聞天,想來今後山門之內當會平靜一段時日了。

        但若是此戰出了什麼變數,師徒一脈豈肯干休?怕是又要掀起什麼風浪來了。

        張衍為奪那十大弟子之位,心中也有幾分計較,想了種種對策,眼下伺機待動,只需等到這一戰局勢明朗,便可做出決斷了。

        想到這裡,他按住心神,仔細觀摩場中二人爭鬥。

        蘇聞天下巴略突,鼻隆顴高,雙目細長,能顧雙耳,雖不醜陋,但也生具一副奇相,他與寧沖玄互致一禮後,便把身軀一晃,退開三十丈之外。

        他所修習功法乃是五功之一的《青靈顯化元微法》,此功法與人爭鬥之時韌性極強,不易落敗,但卻有一樁缺陷,這功法若不習到高深處,攻敵手段卻是稍弱。

        他經常聽聞寧沖玄的名聲,卻從未交過手,因此決定先試試對方的斤兩,就把手一拍,頓時有一道青氣飛出,匯成碧盈盈的一團,向下落來。

        寧沖玄身軀不動,眼中冷意頓生,自頂門上有一道劍光飛起,兩下一觸,憑空發出繩鋸之音,只眨眼間,便將這團青氣扯裂割碎,那劍光猶自一閃,又出去了數十丈,方才散去無蹤。

        蘇聞天小吃一驚,適才雖是隨手而發,存著試探之意,但見其接得如此輕鬆,卻有些意外,不覺眉梢一挑,暗暗起了警惕之心。

        寧沖玄所修《雲霄千奪劍經》乃是殺伐之術,最擅攻敵,自是不願由得對方施展,喝了一聲,一道煙氣從囪門之上飛出,霎時凝成一道道寒氣森森的劍氣,向下一指,便如雨攢射而下。

        蘇聞天嘿了一聲,把身軀一震,只聽聞一聲聲的呼嘯響動,身上就有無數青光生出,化作蔓蔓青索,搖擺不定,扶搖向上,與那劍氣一觸,雖被斬去少許,卻也生的極快,頃刻便又復原。

        寧沖玄神容平靜,只是目光凜冽,寒氣森然,身形不動,只心意流轉,就有一道道劍氣飛出,這劍訣飛馳間,只見光芒閃過,便在那青氣之中犁出一條條溝壑,犀利之極。

        蘇聞天神情沉穩,他並不敢小視對手,小心挪轉玄功,在那潑雨般的劍光凌迫之下,那一叢叢青光前赴後繼,不斷割裂,不斷生出,似青草一般斬之不絕,除之不盡,將內圈庇護得穩穩當當,不至有失。

        鬥了半晌,寧沖玄突然把法訣一捏,自背後陡然飛起一道模糊劍影,似飛矢一般,只一閃,須臾就至眼前。

        這一下來得極為突然,蘇聞天一驚,只覺寒氣割面,一股危險之意浮上心頭。

        但他反應也快,突然把玄功一轉,那碧光霎時由柔轉剛,有一道宛如實質的青剛巨影升起,似樁柱一般,撞在那劍芒之上,頓時爆出一聲沉悶轟響,震得他耳膜發疼,好一會兒方才回覆。

        蘇聞天暗自心驚,不禁忖道:「這寧沖玄入了化丹境界也不過二十餘年,想不到竟已突破了竅關,著實不可思議,難怪得孫真人如此看重,幸好他尚未凝聚法力真印,否則應付起來也不能如此從容了。」

        見對方尚不能突破他護身法門,他也是不急,任由那劍光在頭頂之上往來縱橫,暗暗等待時機。

        再守禦了片刻之後,他猛然察覺到對方劍氣稍弱,知是對方由威轉衰之時,雙目遽爾一厲,把玄功一催,便有青氣蔓出,點點清瑩綠光散佈在空。

        不多時,方圓一里之內好似冒出無數螢火宵燭,閃閃似星,如掛萬燈,隨即他低喝一聲,那百千群光頓時如蜂蟻攢聚,也是毫不客氣向寧沖玄反擊過去。

        寧沖玄見上下左右光華繁威,形似織網一般,不絕罩來,把身一縱,竟是化一道鋒銳清光,借劍氣而走,只是一沖,便撕開青羅,去了圈外,絲毫也束縛不得。

        寧沖玄與蘇聞天激烈交鋒不過須臾,但卻也試探出了彼此深淺,知道對方俱不是靠激進手段可以拿下的,兩人都是玄功修行有成,見此法不同,便不約而同換了沉穩法子,一邊謹慎化解攻勢,回護自身,一邊耐心尋覓破綻,等待時機。

        這一番交手,來來回回,從晨時末殺到申時初,仍是難見輸贏。

        兩人都是小心翼翼,或攻或守,看似溫吞如水,並不如何激烈,但張衍看得出,但似這般才是更為凶險。兩方都是在私底下互相醞釀攻勢,若是一旦有人露出了些許破綻,必定會被對方立刻抓住,其實勝負只是頃刻之間。

        十峰山上觀戰弟子自也能看出其中的玄機,都是凝神細望,目不轉睛。

        此時日頭漸漸偏西,晚暮將至,蘇聞天小心動作,暗把那符籙捏在手心之中。

        寧沖玄一手點出道道劍氣,另一手始終背在身後,好像也是在準備什麼。

        待到申時與酉時交匯,就在夕陽沉墜的那一瞬間,天幕將暗未暗之時,兩個人目光一閃,同時動了!

        寧沖玄陡然冷喝一聲,道:「斬!」

        自袖中飛出一把五尺飛劍,刃似秋霜,寒氣沁骨,化虹飛去,倏然疾落!

        蘇聞天把眼一瞪,將那手中符籙一拋,也是法訣一掐,大喝一聲,道:「疾!」

        這符籙飛在空中,內中似有他物破繭而出,突然掙破束縛,就有一汪秋水也似的弧刃乍現,此物一出,灼光蔽空,刺目欲盲,荀長老原本神情昏昏,可見了此物,臉上勃然變色,脫口道:「喪神刀!」

        這一瞬間,由於雙方出手都是過於迅快,他想阻止已是不及,是以幾乎是同時斬中對方。

        只聞「嗤」得一聲,劍虹過處,蘇聞天一顆頭顱衝天飛起!

        而寧沖玄那處,一道弧光閃過之後,他也是被攔腰一鍘兩斷!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0:34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36
第六十七章 虛一元命顯神通

        蘇聞天與寧沖玄二人爭鬥得這般慘烈,也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見到兩人同時被斬,頓時引發一片如潮驚呼。

        要知這兩人乃是門中俊彥,後起之秀,皆是百年難得,尤其是寧沖玄,乃是孫真人得意弟子,若是他死了,豈不要引發門中世家與師徒一脈劇烈相爭?

        腦中瞬間想到這後果,場中有不少人臉色蒼白,惶恐不已。

        但場中冷靜者也是頗多,站在那裡不言不動,眼中卻是閃個不停,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衍目光深沉,一語不發,只是盯著場中直看。

        蘇聞天頭顱飛起之後,飄在了空中,可詭異的是,並無半點鮮血流出,而且他那面上也是不見半點惶惑不安,而是篤定一片。

        忽然,從他那斷頸之中迸起一道綠光,如青玉脂膏一般,柔膩如油,往上一沖,把那六陽魁首一托一引,頓時又拉回了頸脖,重又接上,擺正之後,又是碧芒一閃,須臾傷痕淡去,復原如初。

        他扭動了一下,又伸手摸了摸,長長出了一口氣。

        而寧沖玄方才被斬,也是自那斷腰處飛出絲絲縷縷的綠芒,拽住上半截身軀,再往下一扯,上下身軀一合,頃刻間長好,那衣衫之上一陣光暈閃動,便抹了割痕去。

        他把袍袖一擺,一捏法訣,光華一閃間,他將那把法劍召了回來,收起之後。往那虛空負手一立。面上冷峻依舊,神色間前後竟沒有絲毫變化,似是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般。

        在場眾人皆是目瞪口呆,遠處透過銀鏡觀戰的汪氏姐妹與劉雁依也是看得怔住,半晌,秋涵月突然反應過來,指著鏡中,拉住齊夢嬌衣袖急道:「齊師姐,這是不是……」

        齊夢嬌吁了口氣,她適才有些心緊。寧沖玄若是死了,可是當真要引發門內動盪了。

        她想了想,點頭道:「不錯,這正是我溟滄派十二神通之一。『虛一元命氣』,此法一成,只要一口元氣尚在,哪怕肢體被四分五裂,也能運使神通拖拽回來,只要能在一時三刻之內續上,便能得不傷不死,宛如初時。」

        她雖是說得輕巧,但是腰斬割顱這等景象卻是給了汪氏姐妹極大震動,想想就覺心驚膽顫。胸悶氣短,休說那兩人竟敢以身試法,還俱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這要心志何等堅韌?

        汪采婷怯生生問道:「恩師他要對上這等人物,師姐你說他老人家會不會……」

        田坤突然怒哼一聲,打斷她話,道:「閉嘴,恩師不會輸!」

        汪采婷印象之中,田坤從來不曾這般疾言厲色,先是一嚇。隨後眼圈一紅,委屈道:「你凶什麼,人家也是擔心老師。」

        汪採薇也是咬緊下唇,眉宇泛出一絲憂色。

        劉雁依蹙起眉頭,她起先還對自家師傅要對上何等樣的對手沒有清晰概念。適才前兩場比鬥也是看得不甚瞭然,可此時卻是有了深刻體會。十大弟子個個皆非等閒之輩,一個不巧,就是落敗身亡之局。

        想到這裡,她也是不免暗自憂心,道:「恩師也不知能否勝得這等對手?」

        只是看汪氏姐妹那副模樣,她又一驚,暗暗責怪自己,她身為門內大師姐,豈能自己先慌了?

        她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伸出玉臂,將汪氏姐妹一左一右摟了過來,柔聲安撫道:「恩師功法修為豈是我等可以揣度?兩位師妹,安心看就是了。」

        汪氏姐妹見她神色間一片輕鬆,語氣也是信心十足,心中也是略略安心。

        此刻場中荀長老臉色稍稍恢復,對二人喝了聲,揮袖道:「這局不分勝負,若要再戰,且先回去調息,留待明日。」

        又搖了搖頭,也是因為他關心則亂,適才也是被駭了一跳,可轉念一想,就算他出手不及,但還有幾位洞天真人在天上看護,又怎會容得自家弟子受半點損傷?

        他現在也回過神來了,那一刀應只是喪神刀用符籙封起的一縷刀氣,這些真器個個都是心高氣傲,不是那麼好說話的,連洞天真人駕馭使時都是客客氣氣,當平輩相待,又豈肯伺身小輩?

        蘇聞天對寧沖玄笑了笑,目光閃爍,道:「寧師弟,想不到也練成了這門神通。」

        寧沖玄淡淡言道:「師弟初學乍練,不及蘇師兄遠甚。」,

        兩人眼神毫不退讓的一對,拱了拱手,便各自散去。

        寧沖玄回了雲上,張衍取一道符籙出來,把手一指,便化作一隻軟雲兜飄落下來,道:「寧師兄方才激鬥一場,定是元氣損耗不少,不妨便坐下調息片刻。」

        寧沖玄對他微微點了點頭,往下一坐,調理氣息起來。

        張衍眼望遠處,寧、蘇二人戰過之後,他也是琢磨出來了,其實適才周用一番話,也不是無因。

        周用與洛清羽對撼之時,洛清羽身上分毫未損,不過是只去了一隻袖子,而周用卻吐血而退。雖說後者早已不是十大弟子,但功行卻未必差到哪裡去,如此毫無轉圜餘地的碰撞,洛清羽沒有理由勝得如此輕易,只是兩人乍合即分,當時沒有幾個人看得清楚。

        但張衍卻是看清了。

        真實的原因是,洛清羽以一隻手臂斷開的代價,成功將周用打成重傷,只不過隨後又以神通之法接了回去。

        於是周用事後大聲言明非是自己不盡力,而是面對神通無奈耳,此舉想來旨是在告誡在座幾名世家弟子,寧沖玄很可能也會使得這門神通,稍候若戰,不要不加提放。

        寧沖玄在玄光境之時。所練功法乃是金木之屬。而那「虛一元命氣」屬木性神通,因此他十有**能在短時間內習得此法,周用想必也是看到了這一點,這才借敗戰之機出言提醒。

        不過此次大比,有幾位洞天真人在後博弈,周用能想到,他們豈能想不到?。

        張衍搖了搖頭,不論周用此舉是真心還是假意,或是出於別的什麼目的,總之與自己無關。他也懶得繼續去想。

        一刻過後,寧沖玄調息完畢,又神采奕奕站了起來,他眼閃精芒。自信言道:「蘇聞天依仗已去,可我尚有手段未施,明日再戰,當可勝他!」

        張衍笑道:「寧師兄適才所施展的,當是那門中『虛一元命氣』吧?果真有接續肢體之能,我本還以為有誇大之詞,今日一見,倒不愧是一門神通**。」

        寧沖玄搖頭道:「能殺你一次者,也能殺你兩次,且此法極其消耗真元。也就這門內大比之上,仗著有師長看護方能施展,若是與邪魔相爭,又豈能如此從容?」

        張衍點頭稱是,他也是在外遊歷過的,與敵相鬥之時,可謂是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就是落敗身亡,你被斬了身軀肢體去,立時便無了還手之力。就算有續命之法,又能如何?

        不過若是遇上個不知底細的敵手,關鍵時刻,倒是可以出其不意,以傷換命。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又一人從谷中躍出,到了場中。

        這人身軀比常人大了一倍有餘。目如鷹隼,顧盼間神光隱隱,頦下短鬚濃密,頭戴紫金冠,身上外罩淡青薄袍,能看得出其下隱藏的金甲棱角,腳下吞獸高靴,手持一根烏龍摩雲棍,背在身後,一入場中,便橫目四顧,一副旁若無人之態。

        底下一陣竊竊私語,不說師徒一脈,就是世家中人也有不少人不識得他,只能向旁人發問道:「此人是誰?」

        有知道的弟子言道:「此乃是蘇氏門下蘇奕鴻,算起輩分來,當是蘇聞天師兄的侄兒。」

        聽得蘇奕鴻之名,眾人方才想起,不過此人常年在外殺戮妖魔,很少在山門之中駐留,而且如今已在深津澗開府,廣招門徒,自是更少見到了,沒想到此次也來到這大比之上。

        眾弟子不由得都是振奮起來,說來這人也是聲威赫赫,不由急欲想看其究竟本領如何。

        蘇奕鴻下場之後,仰臉看去,目光移到第八峰上,朝那洛清羽臉上看了一眼,便自掠過。

        適才洛清羽已是下過場,若是再交手,那便要等到明日,但卻可與他門下弟子討教,他自是毫無興趣,目光一轉,又向莊不凡看去。

        圍看眾弟子不由得把心提了起來,算來算去,這蘇奕鴻也只能叫陣莊不凡了,至於齊雲天,倒沒人敢做此等想法,便是其餘九大弟子齊上,怕也不見得是他對手。

        果然,那蘇奕鴻目光凝定在了莊不凡面上,一瞬不瞬。

        有些弟子已是手心冒汗,適才那場爭鬥看得他們心驚不已,如若莊不凡下場,這兩人又會展開何等慘烈之戰?

        莊不凡目光下落,眼中四瞳閃出一股寒意。

        出乎意料的是,蘇奕鴻嘴角浮起一絲莫測笑意,卻是又把目光偏了過去,隨後一轉身,望向了其餘諸峰。

        他這一舉動,卻是弄得場外眾人莫名所以,難以理解,此人何意?難道是想與世家中弟子較勁?他難道瘋了不成?

        蘇奕鴻目光從霍軒身上看起,再從杜德,蕭儻身上一一掠過,隨後停在了第七峰韓素衣面上。

        此女乃是十大弟子之中唯一女修,生得花容月貌,玉骨冰肌,體態婀娜多姿,只是眉宇間略含幽怨,柔柔弱弱,我見猶憐。

        蘇奕鴻讚歎了一聲,道:「倒是一個美人。」

        他這番話大膽輕佻,尤其對象還是十大弟子之一,頓時讓人瞠目結舌,震驚失語。

        然而那韓素衣聽了這話,倒也不見惱怒,只是靜靜視來,語氣平和言道:「蘇師侄謬讚了。」

        蘇奕鴻哈哈大笑一聲,把外袍一扯,露出了一身鎖子金蛟甲,一扭頭,往第九峰上看去睜目看去,宏聲言道:「三伯父,侄兒在此向您討教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全場轟然大嘩。

        諸人紛紛轉念頭,蘇奕鴻這是何意?難道是自家人內訌不成?

        荀長老一皺眉頭,他也看不出這是鬧得哪一出,上來叱喝道:「蘇奕鴻,蘇師侄方才比過,今日已是不可再戰,你若要討教,待他明日與寧師侄分出勝負再言不遲!」

        蘇奕鴻卻是不語,只是笑著看向蘇聞天,而後者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在眾人驚訝目光中站了起來,隨後平靜無比地說了一句話,道:「不必比了,我與這大侄兒早已交過手,十戰九敗,我不是他對手,在此認輸就是。」

        此語一出,全場頓時變得針落可聞,寂然一片……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36
第六十八章 兩極星羅磁光

        蘇聞天當場認輸,在場許多弟子一時都是驚怔,未曾反應過來,但在張衍這等明眼人看來,世家的如意算盤幾乎已是昭然若揭。

        寧沖玄先前與蘇聞天一長戰,雙方以平局收場,但若要分出勝負,顯是需要再鬥一局方可。

        可是眼下,蘇聞天直言不諱,自承不如這位侄兒,那寧沖玄要奪得第八峰座次,則非要與蘇亦鴻鬥上一次不可。

        蘇奕鴻乃是有備而來,眾人只曉得他乃是一名力道修士,究竟有何本事尚不為人所知,但寧沖玄的底細卻被他看去了不少,若是倉促對上,贏面卻不是很大。

        世家這一次出手,可謂奇兵突出,落子在了關鍵之處。

        只要把寧沖玄攔死在局外,他們的目的便算達到了。

        十大弟子還可維繫原先格局,直至下次大比前,世家在明面之上依舊能佔據上風。

        這時場中有些弟子方才慢慢琢磨出味道來。

        然而就在這時,蘇奕鴻把棍一抖,震出一聲呼嘯之音,再往身前一橫,渾身上下皆是澎湃欲發的鬥志,大聲言道:「寧沖玄,明日你可敢與我一戰?」

        他此舉可謂步步緊逼,半點也不給師徒一脈喘息反應的時間。

        這話一出,全場目光一向集中到了寧沖玄身上。

        寧沖玄自是不懼,劍眉揚起,正要開口答應,可是就在此時,空中卻飛來一個騎鶴童子,清聲道:「寧師兄,真人命你速速前去相見,不得耽擱。」

        寧沖玄默然片刻,便朗聲言道:「弟子謹遵師命,不敢有違。」

        言罷,他一句話也多說,便化一道長煙隨那騎鶴童子而去。

        見寧沖玄離去。蘇奕鴻只是哼了一聲,把手中神兵收了。

        若是換得另一個人在此,定會開口譏諷幾句,但他這個人雖修力道,可卻並不是莽夫,知道口舌之言不過徒逞一時之快,卻反而容易遭孫真人的忌恨,他是萬萬不會幹這種蠢事的。

        張衍點了點頭。孫真人此舉倒是來得及時,寧沖玄此時若是應戰,算是入了世家彀中,但若不應戰,在外人看來,那分明就是膽怯示弱之舉,是以無論何種選擇皆是不妥。

        但老師相召,做弟子當然不能不從,至多有人腹誹幾句,卻無人會怪到寧沖玄身上。

        荀長老見寧沖玄離去。便駕雲到了前方,喝道:「蘇奕鴻。你如再無慾要討教之人,那便暫且退下,待明日再言。」

        蘇奕鴻昂然一笑,腳踩濁雲,縱身往第八峰上飛去,竟是走得極為乾脆。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針對寧沖玄而來。今日之舉已是打亂了師徒一脈原先定策,此刻當要見好就收才是,若還是不知進退。怕是要逼其翻臉了。

        此刻在場弟子,便是再遲鈍之人,也看出來師徒一脈和玄門世家之間有了一番交鋒,原本想要在大比之上一展身手者,此刻卻都是猶豫不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蹚入這潭渾水之中。

        然而張衍的眼中卻是泛起一道亮芒,眼前這局面雖然出乎意料,但卻比原先所盤算出來的還要好上許多,一股強烈的感覺的告訴他,自己的機會來了!

        於是就在眾人心存顧忌,不敢上前之時,他果斷自雲天之中落下,化一道迅疾劍光往場中飛去。

        而那山閣之中,那名戴紗女子見得張衍入場,立時站起身,伸出手推了黃復州一把,低聲提醒道:「黃師兄,該你前去了,不要忘了真人先前所言,務必要阻住此人。」

        黃復州嘿了一聲,點了點頭。

        他也不再遲疑,一聲大喝,亦是一道化煙,幾乎是與張衍一前一後,到了場中。

        荀長老掃了一眼,他也是認得黃復州,便對其沉聲言道:「黃師侄,你落後一步,且先退去回吧。」

        黃復州對著荀長老稽首為禮,沉聲道:「荀長老容稟,弟子此來,非是為那十大弟子之位,而正是欲尋這位張師弟。」

        他抬起頭,轉而目注在張衍身上,眼神之中平靜一片,起手一拱,道:「我自出關之後,曾在門中聽得張師弟的名聲,今日此來,正是欲想張師弟領教高明,還望不吝賜教。」

        張衍先是一訝,隨後渾不在意的一笑。

        他雖與黃復州從未見過,但既來此,也無需去知道對方目的為何,只管放手一搏便是了。

        於是稽首還禮,嘴中說得也是客氣,道:「這位師兄說得哪裡話來,門中大比,本是同門之間互證短長,既然這位師兄有意,在下敢不奉陪。」

        黃復州點點頭,不再多說,退開幾步,身軀輕輕一震,也不見其有何作勢,就有一道道如流星般的光華自他身後飛出,每一道皆是形如梭狀,將身周十丈之內空間俱都佈滿,忽而緩馳慢游,忽而急厲一竄,似靈動游魚一般,跳躍不定,極不安分。

        他臉上肅然一片,不見絲毫輕敵之色。

        他事先聽得張衍名聲,知道他擅長飛劍之術,後來又仔細問過那次張衍與涂宣之戰的詳情,對於如何對敵,心中已是略略有底,但臨敵爭鬥,卻還是小心謹慎,不敢有失。

        張衍見其一上來就是守勢,也不忙著出手,而是駕劍光繞此人遊走一圈,過了不多時,他看準一個疑似薄弱之處,把手一指,就有一道劍光劈落下來。

        黃復州低低喝了一聲,伸手一點,就有一面一丈大小,兩頭渾圓的金芒閃出,如鏡一般,光可鑑人。

        那劍光往上一落,竟如吹皺池中春水,蕩起層層漣漪,卻不得破。

        那劍光遇到攔阻,卻是並不收回,而是在黃復州身周圍來迴旋繞,再度尋覓良機。

        黃復州神情沉穩,只是站在中圈,身前那光華亦是如同光輪一般,隨著劍丸繞轉,也是絲毫不慢,將自己守得風雨不透。

        他並不急於進攻,秦真人言及只要他應下對付張衍之事,不論勝負,承諾予他的好處皆是不少了。

        因此他也不求能勝得張衍,眼下已是酉時初刻,再過得兩三個時辰,便是第二日了,到時雙方就需各自罷手,若要再決勝負,那就要等到明日辰時之後了。

        張衍看其護得嚴密,就把劍丸一催,那劍光倏的一顫,霎時分作六道,自上下四面一齊殺來。

        黃復州沉著應戰,將法訣一捏,卻見散佈在空那一道道星光突然似被什麼吸引了一般,形如飛蛾撲火,往劍丸之上不停飛去,越聚越多,只頃刻間,就似蒙了一層黑氣上去。

        張衍這劍丸與自己心意相通,立時便察知那劍光略有遲滯,心中一訝,知道有異,不再強攻,將劍丸召回,細細一看,將其上有一條條始終揮之不去的黑線纏繞。

        他沉吟片刻,起了丹煞往上一沖,過得幾息時間,這才將其上雜質抹去,還原如初,

        黃復州深沉一笑,他這功法,名為「兩極星羅磁光」,習練之時,需尋一處兩極真煞地脈,晝夜不停,吸攝真砂,十年方能小成。

        此光一出,能主動附吸在那飛劍法寶之上,但有沾染,若是不及時驅除,便會愈積愈多,慢慢侵蝕,直至將其徹底毀去,更增磁光之力,乃是一門劍修最為頭疼的功法。

        當日洛元化與他相鬥,就是不曾提防這磁光,手中那枚劍丸差點被其毀去,之後用了長久時間方才將其慢慢驅除乾淨。

        如今再此出關,功行更上層樓,如何對付劍修,已是有了些許心得,這正是他的底氣所在。

        因此他也是極其篤定,只待過得這兩個時辰,今日便算應付過去了。

        張衍轉了幾圈之後,也看出了對方目的所在,微微一笑,突然手中靈光一閃,將一物祭起空中。

        此物前後有眼,頭尾皆尖,只在天上一現,便化一道浮光掠影,往下啄了過去。

        場中有弟子驚呼道:「五靈白鯉梭!」

        黃復州非但不驚,反而大喜,心中暗道:「我等你已久,卻是來得正好!」

        那在岩壁觀戰女子也是情不自禁站了起來,面露喜色,

        黃復州一抖袖子,從中灑出一團黑若墨團的法寶來。直往那五靈白鯉梭迎去。

        此物名為「囊羞兜」,乃是秦真人所賜,五靈白鯉梭一旦被其裹住,若無洞天真人出手化解,七日之內,卻是再也無法使得。

        黃復州來此之前,秦真人就告知他,勝負無妨,只要找準機會,設法將張衍這件法寶困住,便算得竟全功了。

        依黃復州先前想法,若是張衍久攻不破,定會使出此寶,此刻果然如他心中所料!

        哪知囊羞兜剛剛剛飛出,張衍冷笑一聲,就從他眉心處飛出一道清芒來,往此寶上一附,霎時將其定在空中,進退不得。

        而那五靈白鯉梭卻是無遮無擋,毫無顧忌往下衝來。

        黃復州未料到有此變數,不由大驚失色,忙化光而走,只是靈梭在後面窮追不捨,須臾便追至身前。

        他連額頭之上冒出了急汗,甩手丟出一隻玉牌,指望能阻擋片刻,但被那靈梭輕輕一啄,眨眼就化成齏粉。

        黃復州顧不得心疼,只能在場中游閃躲避,不停將手邊寶物扔出,只是皆被那靈梭一一啄破,最後再也無物可擋,忙大喊道:「我認……」

        只是他還未說完,但見光華一閃,連破數道護身磁光,便從他肩頭之上一穿而過。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3-12-15 06:31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2-11-26 20:37
第六十九章 飛劍無影卻有蹤

        那五靈白鯉梭從黃復州身上透體而過後,又在空中一轉,掉頭過來,似還要啄下。

        黃復州臉色登時變得慘白,此法寶雖不是殺伐之寶,不會一下要了他性命,但他此時站立不穩,稍一鬆懈就要跌下雲頭去,若是再傷得一次,那結果便難說得很了。

        就在這緊急關頭,一道劍光自旁出橫來「錚」的一聲將靈梭震開少許,只聽荀長老大聲叱喝道:「張衍,此局是你勝了,還不快快收手!」

        張衍一笑,把手一召,那靈梭一閃,就又落入他袖中不見,緊跟其後,又有一道清光飛至,眨眼就入了眉心之中,消失不見,他稽首道:「黃師兄,承讓了。」

        黃復州被五靈白鯉所所傷,他倒也是硬氣,雖然鮮血淋漓,卻硬是一聲不吭。

        他目光複雜地望了張衍幾眼,最後道:「張師弟,前路崎嶇,你且要小心了。」

        這句話說得語氣平淡,也聽不出是好意提醒還是暗含警告。

        張衍只是淡然一笑,他一路走來,見識過無數腥風血雨,大潮大浪,心性之堅,已不是區區言語能動搖,自是毫不在意。

        黃復州又對荀長老一揖,便摀住傷處退了下去。

        到得山閣之中,到原本挺直的身軀顫抖起來,因是傷得肺部,他嘴角也是有血溢出來,腳下一個踉蹌。

        這時香風襲人,一隻纖手伸來。將他攙扶住,耳畔聽得輕聲柔語,道:「師兄,小心了。不要說話,且先處理傷勢要緊。」

        黃復州衝她一點頭,然後抖抖索索從袖中取了一隻玉瓶出來,那女子主動從他手中拿過,到了幾粒丹藥下來,托在白潔細嫩的手掌心,伺候黃復州服了下去,黃復州服下丹藥之後。創口立收,被這女子攙著到了榻上,默默調息,不多時便自恢復了幾份神采。他睜開眼,見那女子面帶關切地看著自己,不由一嘆,慚愧道:「師妹,為兄技不如人。奈何!」

        黃復州在「囊羞兜」被制之後,就知道贏不得張衍了,但是他仍是咬牙堅持,甚至將幾件法寶都賠了進去。倒不是他有多麼重視承諾,而是他要讓秦真人知道。自己已是出盡了全力。

        這番舉動做出來,秦真人至少不會太過薄待於他。

        那女子聽了此言,溫熱柔軟的身軀靠過來,握住黃復州的手,輕聲安撫他道:「妾身已是看到了,此番落敗並非是師兄之過錯,師兄不必自責,想來真人也不會怪罪你的。」

        聽她自稱「妾身」黃復州心中一定,秦真人曾言,若是他上場與張衍一戰,這名門下女弟子便與他做了道侶,這樣一來,日後養悅島便也算是秦真人自己人了,此刻他雖輸了,但對方顯然並無食言之意。

        如此便好,不枉他今日這番付出。

        張衍輕鬆戰退黃復州,眾弟子皆是吃驚,還有人記得昔年大比之上,黃復州與洛元化從早到晚,日夜交鋒,一連戰了七天,還是不分勝負,直到最後一天,洛元化因劍丸被磁光侵蝕過甚,一夜時間已是來不及驅除乾淨,這才敗下陣來。

        谷中卻有人不怎麼服氣,憤憤出言道:「依仗法寶之利,算得什麼本事?」

        立刻有人反駁道:「既然這法寶如此之好,為何他人不早些去取來?卻偏偏輪到張師兄在用?小弟倒是有些不解,還請師兄分說一二。」

        那人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其餘諸人皆在留意張衍舉動,他至丹成一品之後可謂無人不知,是以誰也不認為,與黃復州一戰之後他便會退下去,定是要向十大弟子其中人一人討教。

        許多弟子都在心中揣測,不知道他會選擇峰上哪一人?

        張衍心中早有定計,逕自踏雲來到第五峰前,舉目望去,大聲出言道:「蕭儻!」

        只是短短兩個字,卻是聲震四野,引得十峰山上一陣隆隆迴響,久久不絕。

        蕭儻手撫長髯,眼中冷芒亂閃,張衍直呼他名,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神色雖不見什麼變化,心中卻已是隱隱有股怒氣升騰。

        站在他身後的洛元化上前一步,沉聲言道:「師兄,此人適才勝了黃復州,便將他留給我吧。」

        蕭儻沉吟片刻,道:「也好,不過此人有那五靈白鯉梭相助,師弟切勿小心。」

        洛元化出言道:「師兄是知道的,我並不懼怕此物。」

        蕭儻目注他片刻,點了點頭,又多說了一句,道:「不要輕敵。」

        洛元化皺了皺眉,轉身向外,往前跨出一步,就見一道浮光一閃,瞬息之間,就到了山峰之下。

        他往張衍面前一立,沉聲道:「你要見蕭師兄,先過我這一關。」

        張衍只看此人駕馭劍光飛馳而來,其速之快,甚至比自己還要快上幾分,心中微微凜然。念頭一轉,立時猜出此人就應是那蕭儻的同門,號稱劍仙的洛元化了。

        他聽聞此人飛劍之術了得,不免將對方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了一番。

        這人相貌平平,頭戴九陽巾,身量適中,一身灰藍布袍,並不出奇。只是腳下虛光浮游不定,來回閃動,予人一種奇異感覺,似是隨時可能驟然飛去。

        這並非是他錯覺,洛元化自小修煉飛劍之術,早已修煉到自身時時與劍氣相合,稍有危險,便能及時遁身出去,以他飛劍之速,少有法寶能夠追上。

        張衍暗叫可惜,如是換在平日,他或許還有心情向其討教,然而今天他主要目標並非此人。

        來此之時,他曾與趙光梧有過切磋,知曉若是劍修一意飛遁,那恐怕鬥上半日也分不出勝負,自是無心與他糾纏,只是想著,如何在短時間內將其壓服。

        他於心中暗忖道:「此人在劍術一道上浸淫不下百年,聽聞曾與少清弟子有過切磋,想必還會不少上乘劍術,若是與其鬥劍,卻是以我之短,攻彼之長,殊為不智,要勝得此人,想來要別出奇招才是。」

        他眸光一閃,心中有了定計,將手一抬,就把那五靈白鯉梭往空中一祭。

        此靈梭一出,洛元化面上微露嘲諷之色,霎時化光而走,其速如驚雷掣電一般,眨眼間去了百丈之外。五靈白鯉梭在後面居然追之不及,茫然繞場一圈之後,又回了張衍袖中。

        洛元化在外冷聲言道:「張衍,此寶對我無用,你還是不要拿出來了,你我各憑劍術一決勝負,也讓洛某看看,你有何了得之處。」

        他說話之時,身形亦是向前逼來,只晃了兩晃,到了二十丈內。

        張衍卻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把袖一抬,再次將那靈梭祭出。

        洛元化眉頭微皺,似是有些不耐,腳下劍光一起,再度身劍合一去了遠處,還未等五靈白鯉梭追至,那遁光又閃,竟直驅內圈而來,這一退一進之間,居然生生將五靈白鯉梭甩在了圈外。

        場外諸人看得目眩神迷,只見一道流光飛馳,於瞬息之間避開靈梭,殺至張衍面前,這劍遁之速當真是匪夷所思,奇快絕倫,不由紛紛驚嘆出聲。

        張衍心中明白,這五靈白鯉梭終究是破禁毀陣之寶,用來傷人,還是有所不足。

        面對其洶洶來勢,他神情鎮定,屈指輕彈,嗤嗤連響,就有一滴滴幽陰重水接連飛出。

        洛元華此次有心一試他法力,也不閃不避,清喝一聲,劍光如花綻放,一道又一道閃現出來,將重水一一彈開,頓時響起一陣急驟綿密的撞擊之聲。

        他本想從正面殺來,逼迫張衍出招,然而只是接了十幾滴重水之後,就感覺不對了。

        自己似是在正面硬撼一塊奇重無比的巨石,被其震得劍光亂顫,胸悶氣促,險險吃不住勁。

        見事不可為,他立刻不再硬頂,化一抹流光急退,避了開去,換到了張衍左側空隙之處,一劍殺來。

        這時卻見張衍頂上轟然一聲,就有一隻通體渾黃的手伸出,五指大張,向下一拿。

        洛元化見其來勢兇猛,不願硬闖,旋身一繞,避開這只大手,又起劍遁去了張衍背後。

        他這番動作,避實擊虛,一氣呵成,此等劍技,並不與你直接相抗,只需飛騰往來,就能叫你來不及應對。

        除非遇上黃復州那等死命守禦,又擅破飛劍之人,否則在極短時間內就能殺得對手防不勝防,應接不暇。

        他方才到了張衍身後,這時卻自後者腳下忽然浮起一道黃色光華,渾厚凝實,有若土石,將身後遮護得嚴嚴實實。

        洛元化並不知這是何物,但劍修之道,動如雷霆,迅如疾電,自是不能在一處多做停留,暗道:「我且看你還能使出何等手段。」

        他適才接連換了三個方位,幽陰重水,玄黃大手,土行真光,俱是才施展到一半就被他避開。

        在他看來,張衍在短時間內連使三道法門,且又各不相同,定是使出了大半法力,那最後一處就算勉強起力護持,也必然是外強中乾,不及先前遠甚,正是可以突破之所在!

        於是他又一催劍光,欲要往那處空隙殺去。-哪知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突見張衍毫無徵兆的從原地消失,隨後眼前一花,遁光轟然破碎,接著胸口一悶,似是遭了重錘猛擊,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眼前一黑,昏死之前只有一個念頭「怎會如此?」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6-11-22 20: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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