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大道爭鋒 作者:誤道者 (已完成)

   
不是小孩 2012-11-2 13:39:5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55 7358358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1 09:20
第一百九十章 鹿歧山外

    張衍既能斬殺郭、龐二人,顯是其神通法力非同一般,絕不可等閒視之。

    是以連貞羅盟三名長老也不得不給他臉面,即便不能利用他為盟中出力,卻也不想因為一樁小事而開罪於他。

    三人商議出了結果之後,車子毅便命人送話於他,同意將那地火天爐借與他用,同時還遣一名道童去魏叔丹與梁長恭處傳下法旨,令二人務必一道助張衍煉寶,不得違命。

    梁長恭接了諭令之後,自無異議。

    魏叔丹雖有幾分腹誹,可他能至如今地位,也是盟中竭力栽培之故,哪裡敢違抗長老之命,也是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只是他事前並未見過張衍,不知曉自己所要煉製的究竟是何等樣的法寶材,這時也不再顧忌什麼臉面了,主動上梁府一行,問詢之後,才算弄了個明白。

    二人雖俱是煉器能手,但似大妖遺蛻這等寶材,天下難尋,也是從未祭煉過,若是煉製途中一旦有損,誰也擔當不起,是以需之前就做足了功夫。

    溝通了一番後,二人便命門下弟子各自分頭前去採買所用寶材。

    因所需之物甚多,有些還需去屏東之地及深山地壑中去採集蒐羅,是以兩府合計共百餘名弟子幾乎都是在外東奔西走,其餘諸事俱是耽擱了下來。

    這一番動靜極大,貞羅盟中皆知兩位宗師又要聯手煉製法寶,頓時引發了不小的轟動,消息傳出後,許多煉器好手都是不遠萬里趕來,只為觀摩二人煉器手段。

    張衍得知後,並不感到意外。

    他心中早就有數,要煉製一件上好法寶本不是一年半載可成,在這樣長的時日,同時又要借助地火天爐。是不可能瞞得住人的。是以煉寶之時,他還需在旁看護,免得出了什麼漏子。

    若是有人暗中覬覦,不用多想,唯有行殺伐之道而已。

    自入這處飛嶼以來,他並不外出,只在道宮之中潛心修行,等待煉寶的合適時機到來。

    以他今日之修為。吸納尋常靈氣對修持功行已無多大益處,幸而這處飛嶼虛凌雲巔之上,有一截山峰破開極天,自天外引來罡英天砂,足以供他修行。

    這一日酉時,他如往日一般自入定之中醒來,待要開始研習五行遁法時,忽聞有聲在外響起,道:「張真人可在?在下梁長恭,求見真人。」

    張衍精神一振。笑道:「原來是梁道友來訪,快請入內說話。」

    梁長恭邁步入內。此次並非是一人獨來,身旁還另有一名布袍老者,見了張衍後,主動上前,把手一拱,洪聲道:「見過張真人,在下魏叔丹。有禮。」

    張衍見其身材高大,臂長過膝,面白無鬚。頂如尖錐,長髮披肩,相貌打扮與常人不同,不覺多看了幾眼,口中道:「原來尊駕便是魏道友,久聞大名,此次煉寶,就要拜託二位了。」

    魏叔丹忙道:「真人哪裡話來,在下敢不盡力。」

    梁長恭則道:「張真人客氣了,我二人今日來此,便是為了此事,如今諸般寶材已然齊備,就是不知,何時開爐為好?」

    張衍想了一想,問道:「這其中可有什麼說道?」

    梁長恭回道:「如是尋常煉爐,還需應合天時,殺妖魔獻祭,地火天爐卻無這等講究,不過那第一叢煉火,卻需真人以自家精血開祭,等那爐火燃得七日之後,我二人便可著手鍊制了。」

    張衍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擇日不如撞日,貧道現下便隨兩位前去,開祭爐火。」

    他一捲袖,裹起一陣罡流,二人身不由主便被他帶了進來,破空飛去,眨眼間就出了飛嶼道宮。

    那地火天爐所在之地,在雙月峰外五百里鹿歧山中,為防他人擅入,除了禁制大陣之外,周圍還有掛天燈籠,安排弟子晝夜巡視。

    不過一刻功夫,張衍便到得此山,把罡流一收,三人在一處土丘之上落下。

    梁長恭指著前方,道:「張真人,這處地火天爐,可還合尊駕心意?」

    張衍遠望過去,入目所及是一處陷地天坑,足有千頃大小,這天爐地下,共有百多條地息火脈,外有白壤膏泥圍堆,以防火氣外洩,內中壘石相隔,有如籠屜,共分三百六十五間,合周天之數,煉製法寶之時,視寶材大小,可隨意撤併。

    不過似等改換山形地貌的神通,就算元嬰修士也難以做到。

    這一處天爐,昔年為兩名洞天真人聯手開闢。

    這兩位大能修士本是一對道侶,原先宗門早被少清派屠滅,因此退至屏西之地。之後又數十年,有數百名修士來此,立了貞羅盟,就將二人倚為供奉,而今數百年過去,其中一名洞天真人已然坐化,只餘下一人也是壽數將盡,若貞羅盟不是到了那等生死存亡的關頭,想來也是不會出現了。

    這時天邊忽有異動,遠遠來了數名身著金色袍服之人,站在雲中向下張望。

    梁長恭無意一撇,訝道:「魏道兄,你看那人,可是金凌宗的華昭芳華道友?」

    魏叔丹抬首一看,「咦」了一聲,驚道:「正是他,怎麼他也來此處了?」

    張衍轉過頭來,問道:「二位道友識得此人?」

    梁長恭恭敬回話道:「此人乃是屏東金凌宗煉器能手,論本事,怕不在我二人之下。」

    魏叔丹搖了搖頭,嘆道:「我等要煉何寶,他人不明,但定是瞞不過此人。」

    他們心中明白,雖說自己二人聯手打造法寶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但外人也只是窺得一鱗半爪,具體要煉何物,也無人知曉。

    但那華昭芳卻是不同,只從他二人採買而來的諸多寶材上,便能看出些此次煉寶絕非以往可比。

    那雲中為首之人此時也是注意到了張衍三人,立刻認出了梁、魏二人身份,不過此人並無下來打招呼的意思,又看了一會兒之後,便自離去了。

    張衍看著那幾人遠去方向,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好一會兒方才收回目光。

    與此同時,飛嶼道宮之中。

    商騰盤坐在蒲團之上,臉色陰晴不定,似在思忖一件極為為難之事,最後他重重哼了一聲,仰天看去,喃喃自語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一抖袖,扔出一枚法符,對身邊道童吩咐道:「童兒,你持我護符前去,把麗華喚來。」

    童兒領命去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姿容豔麗的少女便來到殿上,拜倒在地,道:「麗華拜見老祖。」

    商騰沉聲道:「起來吧,族中這些後輩之中,唯有你最為聰穎伶俐,老祖我如今有一事要你去做。」

    商麗華仍是跪在地上,只道:「老祖請吩咐。」

    商騰滿意點頭,道:「你上得前來。」

    自他四百年前入得貞羅盟後,後輩弟子在此開枝散葉,如今已是成為雙月峰一地數一數二的大族。

    商氏弟子足有上萬,但唯有寥寥幾人能入他法眼,這商麗華便是其中之一。

    且此女在修道一途之上極有天資,不過十七歲,便已修煉至明氣境界,前途不可限量。

    商麗華起身走上前去,到得近前,商騰便低聲說了幾句,隨後又取出了一隻袖囊予她,「我所有交代皆在其中,待做完此事後,你便打開來看,便知下步該如何做了。」

    商麗華雙手接過,恭恭敬敬道:「麗華定不負所托。」

    商騰撫鬚笑道:「好,去吧。」

    商麗華出得道宮,回了府中之後,便立刻招來數名力士與婢女,起了車駕,往鹿歧山行去。

    一行人酉時末出發,到了丑時,方才到得此山腳下。

    婢女在車廂外輕聲道:「娘子,此處可否?」

    商麗華掀簾而下,走了出來看了看,又轉了一圈,才道:「再往前去,便會引人懷疑了,就此處吧。」

    婢女揮了揮手,便有一名力士捧出一物來,大約有兩尺高,用黃綢布包裹,卻看不清楚是什麼物事。

    兩名長隨拿這鐵鏟走至前方,就地鏟土,他們俱都是幹慣了農活之人,用不了不多時,就挖出一個可容一甕的土坑,隨後就將那物什小心埋了下去,再將泥土蓋起,設法壓實了。

    商麗華再看了兩眼,見沒什麼破綻,便道:「走吧。」

    他們這一行人乃是行車而來,並未飛遁,停留不久便自離去,倒也未曾引起巡山弟子的注意。

    車隊往南而去,出去數十里,過了一處山樑之後,商麗華就按照商騰事先囑咐,在車廂之中啟了袖囊,取了一封信箋出來,打開之後看了一眼,臉色微微一變,但卻很快鎮定下心神。

    她自囊中取了一把寒光湛湛的小劍出來,嘴中念動幾句法咒,最後道了聲「去」。

    銀光一閃,這小劍自車廂內飛出,只聽外間紛紛傳來慘呼之聲,不一會兒,便平靜了下去。

    商麗華自車廂內跨出,環目一掃,見所有婢女和力士非但已被斬殺乾淨,且俱都化作了一灘濃血。

    她深吸一口氣,又取一物出來,往地上一拋,一道煙氣過去,就現出一駕趟雲飛車來。

    她三步併作兩步,上了車駕,把身子坐定後,將牌符拿起一搖,這飛車輕輕一震,便自飛起,須臾入了雲中,再化一道月白光華,朝東飛去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1 09:24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爐煉寶

    地火天爐之內,火芒熊熊,光焰囂囂,上百條地息火脈中,有七十二條已被梁、魏二人借幡旗引動,放出滔天烈焰,便是在百里之外,也能見道道紅芒燎掠飛騰。

    似這等情景,貞羅盟弟子已是不知多少年未曾見到了,不免引得許多人駐足觀望。

    就是天爐外值守弟子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不過此刻守界大陣已然運轉,他們也不懼外間之人來此作亂。

    梁、魏二人分別坐於地坑南北火口之前,背後豎著五色幡旗,此刻他們各自操持三十六道地脈,徐徐引動火氣。

    此火分做陰陽二氣,因地脈流轉,時時變換,二人需小心維持陰陽平衡,不能有所差池,否則氣脈一亂,便是地穴崩塌之禍。

    一名煉器之士若是手中只有尋常煉爐,便是修為再高,也不可能不眠不休支撐數載時日,最多月餘便即成就法寶。

    剩下之事,就是放在自家竅穴中慢慢溫養,有如磨練功行一般,先吸去雜質,再淬煉精英,待法寶通體再無瑕疵,才有可能孕出真識,晉陞品階。

    不過以人身養器,所需時日著實不短,少則數百年,多則上千年,要想成就一件玄器,不知道要費多少苦功。

    而有地火天爐在,煉寶者根本無需擔憂自己會後繼乏力,盡可施展手段,可將所有要做之事在天爐之內先做成了,這樣一來,待修士入手法寶之後,就可能在極短時日內養煉出真識來,若得機緣,還有可能成就真器。

    張衍坐在位於天爐邊的石台上,時刻關注著爐中變化,等候著精血祭爐的時機到來。

    日昇月降,整整一天過去。到了卯時初刻,二人見已引出了足夠多的地火,便同時一聲大喝,將身後一桿藍色幡旗拔起,搖晃了一下,立時一道清風自幡上落下,飄至場中,填在了火門之上。將其封閉。

    梁長恭見火候已足,便大聲道:「張真人,時辰已到,可用精血祭爐了。」

    張衍毫不遲疑咬破舌尖,一連噴了三口精血進去,隨後也不去看結果如何,拿了幾粒丹藥服下,便閉目打坐,就算以他這等深湛修為,三口精血也是頗耗元氣。臉色稍稍有些發白。

    梁、魏見那火頭乍然一黯,往下斂去。看那情形,像是被兜頭潑了一大瓢涼水下去。

    二人也是暗暗咋舌,他們沒想到張衍精元如此龐大精純,竟連這地火之勢也被壓住,而且看那情形,一時之間,還煉化不去。

    約莫過了有一個時辰。火勢勉強竄了幾竄,方才再慢慢復熾重燃,二人鬆了一口氣。互相露出一個苦笑表情。

    中柱洲煉寶,不似別洲祭煉功成之後再行認主,而是講究法寶開爐認主,此舉關係到後續法門成敗,因此火中祭血尤為重要。若是二人再耽誤一些時候,還無法徹底化去那三口精血,怕他們就要重新催動爐火了,那一切便要重頭來過,這三口精血也是白白浪費。

    他們第一次聯手煉寶時,也是為一名元嬰真人出力,只是那一次,他們尚無什麼經驗可言,當時火勢起得過大,導致那名修士連噴數口精血下去,也未曾使得火勢有所變化,後來險些去了半條命,才勉強過了一關。

    因此這一次他們怕張衍精血不足,按照前次經驗,就不約而同把火勢壓下去了一些,可卻不想張衍兼修參神契,乃是力修之軀,又是丹成一品,精元之龐大,遠超二人想像,這一出一進之間,導致他們差點上來便就失手。

    調息了片刻,張衍也從精元損耗中恢復過來,見二人神情平靜,似也並無異樣,也就坐在那裡不動。

    過得七日之後,這團煉火才被梁、魏二人被徹底馴服。

    他們幾乎是同時將身後紅色幡旗拔起,搖了一搖,再往下一指,那火就地上一伏,老老實實不再動彈,不再似先前那般暴虐威赫了。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俱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讚賞和佩服之色。

    昔日使用天爐之時,就算有師長曾傳授過法門,他們也是整整用了半月才壓住煉火,弄得兩人狼狽不堪。

    今日這樣輕鬆,不僅是兩人功行增進,還得益於回去反覆思索,設法改進疏漏的緣故在內,不然只要兩人之中有一人差得半籌,恐所耗時間還要再延長幾分。

    梁長恭回首朝張衍看去,拱手道:「張真人,火候已足,眼下可請出那玄龜蛻殼了。」

    張衍點了點頭,入袖把那龜殼取出,把其往下一丟,就往那不知多深的地坑中落去。

    梁、魏二人見狀,都是喝了一聲,一起將紅色幡旗晃動,呼呼一聲,兩人各自自幡旗上分出一道陰火,一道陽火,將龜殼托住,徐徐向下落去,下得九丈,梁長恭收了陽火,換上陰火,魏叔丹收了陰火,換了陽火,如此每下九丈,就輪換更替一次,約有三十六次之後,這玄龜殼已是沉入地穴深處,

    兩人把紅色幡旗往地上一插,又自身後取了那黃色幡旗上來,一個搖動,隆隆一聲響,無數白石飛起,如乳燕投林,往一處匯聚而去,霎時便圍繞著龜殼壘成一圈,堆如積丘,形似井欄。

    魏叔丹抽空撇了一眼頭頂,那裡正百餘名乘坐飛舟的弟子來迴游蕩,他大聲道:「你們愣在那裡作什麼?先前怎麼交待爾等的?還不快些動手?」

    聽了他喝令,這些弟子都是醒悟過來,紛紛連將飛舟之中事先備妥的寶材往下投去,眨眼便投入深不見底的地坑之中。

    待到所有飛舟之上的寶材投完,諸弟子把轉飛舟,有條不紊退了出去,場中立時一空。

    梁、魏二人此時拔起綠色幡旗,輕輕一搖,似火口噴煙,火芒陡然上竄了數十丈高,震得地坑也是不停發顫,眼見一條條紅灼耀目,滾燙翻沸的漿流自地下滲出,越積越厚,自白石堆成的坑中慢慢升起,將玄龜遺蛻和諸多寶材一齊淹沒。

    快要滿溢出之時,梁長恭發聲道:「魏道兄,這『蓋關』是由你來,還是小弟動手?」

    魏叔丹笑著回答道:「梁道兄何必謙讓,此回由著你先來,下一關可要看在下的了。」

    梁長恭哈哈大笑道:「那小弟便當仁不讓了。」

    他拿起黃色幡旗向下指了指,霎時捲過了一陣狂風,就有大片金色飛沙揚起,往那坑口填去。

    半個時辰之後,這地坑已是不見了絲毫動靜,火斂風止,彷彿任何事情未曾發生。

    二人神態都是輕鬆從石上下來,一個縱身,來到張衍身側站定。

    梁長恭先是擦了擦頭上汗水,隨後拱手道:「張真人,這寶材極難煉化,至少需八月光陰溫養,才可再次開爐,此處有大陣守護,真人無需在此守著,到時再來好了。」

    張衍笑了笑,出言道:「貧道在東華洲時,所見過的煉寶之法,與此迥然不同,今番算是開了眼界了。」

    魏叔丹笑道:「真人有所不知,這十日功夫,我等其實還未曾真正開始祭煉法寶。」

    見張衍神情微訝,梁長恭怕他誤會,便出言解釋道:「張真人,此法名為『蓋地火籠』,行此法時,需塞住火口出路,只留數十個秘竅隱孔,經此法燒煉,可將寶材鍛去雜質,淬煉精純,若是承載之器上佳,則可盡納其氣,九九八十一天之後,將泥掘開,如此反覆數回,那寶器品流還可再次提升一層。」

    張衍不禁目露奇光,道:「哦?二位竟有這等本領?」

    那龜殼本就是洞天大妖遺蛻,已是天下少有之物,可按這二人的意思是,他們居然還能再行淬煉一番,使之比先前更佳,這倒是他事先未曾想到過的。

    說起自己得意本事,梁長恭也是賣弄起來,道:「張真人,天地萬物,皆有其用,並不是越稀罕越好,而是看如何運用得當,似那些不懂門道之人,只知尋來一件奇珍,再敲敲打打一番,便自以為是成就法寶了,可殊不知這不過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只是依仗了寶材原先屬性而已,這又算得上什麼本事?此也配稱煉器能手麼?」

    說到最後,他語氣中略帶鄙夷。

    魏叔丹此刻也是傲然接口道:「若只有這等本事,還要我等何用?我二人門下任何一弟子皆可勝任,而似能無中生有,將寶材精煉,使得其遠勝本來,方才顯出我輩手段。」

    張衍聽得點頭不已,這二人如果真能做到這一點,倒的確有資格說這等話。

    不過魏叔丹與梁長恭卻是忘了,他們能做到這一點,固然是二人煉器本事不俗,但他洲煉器之士也並非愚頑,他們做不到如此地步,並非自己之過,而是因為尋不到如此多的寶材,也就中柱洲富庶,才能有這般大手筆。

    似他們最後蓋上的那層細沙,乃是泥壤之中沉澱數萬年的罡英碎粉,合了地氣,才化為細沙,而他洲煉寶,哪裡去挖得此等好物?都是以泥石替代,當然與他們無法相提並論。

    只有這一關中,投入何等樣的寶材,什麼時辰火候該如何,陰陽火到底起得幾道,這才是中柱洲中代代相傳,外人根本無從得知的本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1 09:28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列玄七真

    皇成山,列玄教總壇。

    列玄教教主為祖師翼崖上人族中一名後輩擔任,不過此人整日只是修持功行,參玄悟道,從來不理會教中事務,是以一干俗務,皆有九位長老共決。

    此刻端崇大殿之中,共坐有六名元嬰長老。

    大長老公羊盛端坐於壇首,他外貌在八旬上下,鶴髮童顏,一身深紫色瑞鶴翔雲道袍,頭戴沖和冠,手持如意枝,眼中開闔生光,氣度森然,過得半晌,他緩緩道:「沙師弟還沒到麼?」

    右手上一名藍袍道人站起一揖,道:「沙師叔說他最晚亥時便至,眼下還有一刻,師伯不妨再等等。」

    公羊盛從善如流,笑言道:「好,就依芮師侄所言,那便再等等吧。」

    但底下卻有人不滿了,出聲道:「不知師叔召集我幾人,究竟所為何事?如不是什麼要事,不如早說早散,免得在此乾耗。」

    開口之人是一名年輕男子,此人頭挽道髻,一身短袖便服,外披五花寶絹衣,腰間懸著玲瓏玉珮,皂色雲靴,手中握有一柄七星法劍,按在膝上,眼中儘是說不出的剛銳鋒芒。

    列玄教共有八大分壇,平日裡每名元嬰修士各自坐鎮一方,這人名為葉極流,是為撼波壇壇主,除卻大長老公羊盛之外,他修為在此間也算得上是出類拔萃。

    公羊盛涵養極好,師侄說話這般不客氣,他也不曾動怒,只道:「師侄莫急,待人來齊全了,我自會開口。」

    又候了有一刻,在葉極流自覺忍耐到極限時,自殿外匆匆飛入一道光華,落在殿中。

    這是一個邋遢道人,破衣爛衫。滿面塵灰,腳下腳趾都從靴中破洞裡露了出來,不過幾名真人顯是已見怪不怪,有一人抱怨道:「沙師叔,每回都要我們幾人等你。」

    沙道人哈哈一笑,對著在座六名真人團團一禮,道:「遲到一步,諸位師侄勿怪。勿怪。」又對公羊盛隨意一禮,叫了聲「師兄」,就算完事。

    公羊盛道:「師弟既到了,就歸座吧,貧道還有話說,葉師侄怕是早已等不及了。」

    沙道人忙去了自己座上,又對近側一名同門笑笑,拱了拱手,這才坐定。

    但他坐下後並不安分,又把破靴子脫了下來。自己聞了一聞,丟在一邊,開始揉起腳來,頓時就有一股異味散發出來。

    葉極流正巧在他下首,臉上不禁浮出一絲厭惡之色,側了側身子,起了個法訣,將鼻竅封了,

    沙道人忽然回過頭。對他促狹一笑,葉極流不由哼了一聲。

    這時公羊盛的聲音自高台之上傳下來,「前日裡,自雙月峰傳來一個消息……」

    沙道人不免停下了動作,露出了傾聽之色,雙月峰為貞羅盟根本重地,那裡如果有消息,那定是十分重要。

    只聽公羊盛繼續言道:「聽聞那竊取我教神物之人,此刻正在那雙月峰上。」

    葉極流目光一冷,道:「師叔所言,可是那殺了郭、龐兩位師兄的張道人?」

    公羊盛嘆道:「正是此人。」

    聽到是這個人,眾人俱是神色一凜,葉極流哼哼幾聲,目光在沙道人及另兩名道人面上掃過,道:「沙師叔,譚師妹,高師弟,你們可有什麼話要說麼?」

    高師弟乃是一名銀袍高冠,丰神瀟灑的道裝男子,而譚師妹則看似三十許人,體態豐腴,素妝淡容。他們和那沙道人正是原先駐留屏西之地的那幾三人,也是他們,得知郭、龐二人被斬之後,心裡只想著自保,沒有任何動作。

    聽了葉極流微帶嘲諷之語,沙道人倒是泰然自若,譚,高二人臉上卻露出了幾分不自然的神情來,畢竟同門被殺,他們卻毫無表示,縱是有充足理由,說出去卻也不一件光彩之事。

    眼見二人尷尬,藍袍道人連忙打圓場道:「沙師叔他們當日也是別無選擇,那崑嶼有大陣守護,若無人引路,絕非一二日可破,且分壇不可輕離,他們是以大局為重,葉師弟還要不要怪責了。」

    葉極流也不再糾纏,他將手中法劍抬起,語含殺機道:「聽聞那張道人道術奇詭,我早有心會他一會,公羊師叔,你此次是要遣我等前去斬殺此人麼?」

    譚師弟忽然出言道:「公羊師叔,雙月峰可算得上是貞羅盟老巢,此盟論起實力,其實遠在我教之上,只是內部不合,才給我教鑽了空子,但若去到那等地界,千萬要慎重。」

    他這話立時引來幾人附和,沙道人也是連連點頭。

    葉極流冷聲一嗤,道:「諸位難道怕了不成?沒有關係,我葉極流願孤身前去,割了此人頭顱來,供奉祖師神像之前,到時看某人羞也不羞。」

    說到最後,他眼神一撇,在沙道人面上打了個轉。

    沙道人是個臉皮極厚的,嘿嘿一笑,只當他話是清風拂面。

    公羊盛讚道:「葉師弟勇氣可嘉,此人當是要誅除的,不過我今日喚諸位同門來,卻不只為了此人,而是為了那枚神獸卵胎,此物關係到我教千百年後的氣運,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奪了回來。」

    譚師妹眼波流轉,問道:「師伯,此物確實在此人手中麼?」

    公羊盛左手處,坐有一名下巴如勺,面有褐色斑紋的禿頂老道,他接言道:「譚師妹,此人並未回去東華洲,除雙月峰外,也未曾去過他處地界,那神獸卵胎應是還在他手中。」

    這禿頂老道說話似乎極有威信,譚師妹聽了之後,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言了。

    葉極流一雙鋒銳目光又朝著公羊盛盯了過來,「師叔,小侄願往雙月峰一行,為我神教奪回那神獸卵胎,只是小侄也知,一人之力怕力有未逮,還請師叔再遣一人與小侄同行,那便有幾分把握了。」

    公羊盛發出一聲震動大殿的笑聲,卻是語出驚人道:「此去雙月峰,不是一二人之事,而需我等七人同去,方能有最大把握!」

    這話一出,底下一陣驚呼,那藍袍道人雙手一張,驚問道:「師叔,我等都去了雙月峰,那,那總壇何人鎮守啊?」

    公羊盛笑道:「這卻不難,我等可在先前做好佈置,造出我等皆在總壇之假象,以迷惑清師觀與金凌宗,有祖師神像及陣法相助,就算有敵大舉來攻,也不是旬日之間可破,再說憑我教中引渡金橋,萬里之地瞬息可至,待我等合力斬殺此人之後,再回得總壇也是趕得及,如是一切順利,怕是兩宗弟子還未有所察覺,我等便就回返了。」

    藍袍道人喃喃道:「七人,七人,那是我列玄教傾巢而出了。」

    公羊盛眯著眼糾正道:「屈師弟卻是算漏了一人。」

    藍袍道人愣了一愣,隨後拍了下額頭,道:「對對,小弟怎把他給漏了。」

    譚師妹想了想,道:「師伯,非是小侄多言,以八人鬥一人,雖是萬無一失,但是否小題大做?」

    公羊盛容色一正,道:「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那張道人能殺得了郭、龐兩位師侄,那即是說神通極是了得,萬萬不能小覷,況且得了這神獸卵胎之後,我教大興可期,怎能說是小題大做?」

    葉極流一陣興奮,道:「那還等什麼?師叔,何時動手?我願打頭陣!」

    這時,那禿頂老道緩緩出聲道:「葉師弟勿須急躁,今日公羊師伯只是召你們來商議,此事尚需一番周密佈置,照貧道看,用個三,四年,也就就差不多了。」

    「什麼?還要三四年?」葉極流一聽這話,眉眼一陣抖動,忍不住跳了起來,「那人早跑了!」

    公羊盛伸手按了按,道:「葉師侄坐下說話,你儘管放寬心,那張道人現在雙月峰上煉寶,傳聞此寶由梁長恭與魏叔丹兩人一起動手,又採買了許多寶材,我已問過教中煉器能手,說那不是三五年之內倉促可成的,是以不用急切。」

    葉極流想了想,嘿了一聲,有些悻悻地坐下。

    底下藍袍道人卻沒有這麼樂觀,他仔細盤算了一回,朝那禿頂老道看了看,道:「三、四年佈置,胡師兄其實還是少里說,那雙月峰是何等所在?豈是說去便能去的,一個不慎,貞羅盟一十三位長老齊至,借助雙月峰處陣法,定能將我等一個不差,全數留下。」

    沙道人突然道:「師兄,你似乎忘了一個人。」

    公羊盛看了過來,沉聲問道:「誰?」

    沙道人淡淡道:「程茹,程真人。」

    這名字一說出來,頓時有好幾人都是臉色一變,程茹正是貞羅盟背後那位洞天真人的名姓,雖然久不露面,但只要她在貞羅盟中一日,他們便永無可能自雙月峰平安出來。

    公羊盛微笑道:「師弟所慮有理。」

    沙道人神色一動,詫異道:「莫非師兄早有安排了?」

    公羊盛目光從諸人臉上看過來,忽然起手向上拱了拱,道:「諸位不必憂心,我已請得那一位出馬,這位程真人屆時定不會出來阻攔我教中人。」

    「那一位?」

    眾人立時醒悟過來公羊盛所言何人,眼中露出畏懼之色的同時,也是心頭一定。

    沙道人苦笑道:「既然那一位願意出山,那是最好不過了,只是我教送上的供奉,怕就此又要多上一筆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3 07:02
第一百九十三章 清蒼木

    自天爐封閉之後,玄龜遺蛻置在其中慢慢養煉,張衍一時也無需多費精神,白日在飛嶼道宮煉化罡英,夜間則來地火天爐旁靜守,順便推演五行遁法神通。

    他日常也就在這兩個地方來回走動,如此過得三月,梁長恭、魏叔丹二人聯袂來見他。

    寒暄過後,梁長恭先是開口道:「張真人,再有五月,便要二次開爐,不過此次有些許不同,不但需接引地氣,還要改地火為明火,只是當作柴薪用的木材,卻有幾分講究,其中共分作六等,品流愈高,則煉火愈純,是以特來問一問真人,用何種為好?」

    張衍眉毛一挑,道:「貧道先前已是說過,所用寶材自是選用最佳者為上,梁道友何必再來問我?

    梁長恭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道:「不瞞真人,此寶至少需祭煉四年,這便至少要用去二十四棵清蒼木。不過此木太過稀少,所需靈貝不在少數,我二人因前些時日填了不少寶材進去,已是用去不少積蓄,再想購置此木,卻有些力不從心了,是以,是以……」

    張衍抬起頭,在他二人面上掃了一眼,魏叔丹不由自主避開他目光,梁長恭則把頭低了下去,

    他心中一哂,梁、魏二人都又不是什麼生手,似這等事,便是靈貝不足用,也早就應該說與自己知道了,怎麼到得現在才突然冒出來這檔子事?

    這背後若說沒有古怪,他是萬萬不信的。

    不過他眼下沒心思去計較裡面的文章,只要法寶煉製順利煉成,區區靈貝又算得了什麼?

    他神情淡淡,問道:「需用多少靈貝?」

    梁長恭張開拇指與食物,小心比劃了一數字,道:「若是那清蒼木,則需……則需八萬靈貝。」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我與魏道友商量下來,認為若是真人覺得不妥,也可用他物替代的。」

    八萬靈貝,就算在中柱洲,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張衍眉頭也不皺,扔出一隻袖囊,道:「這裡是十萬靈貝,你等先取去用。若是不夠,再來我處拿。」

    梁長恭不禁一愕,隨即神情不見歡喜,反而臉上一白。

    拿過那袖囊打開一看,見其中靈貝皆是上品,若換得下等靈貝,足可以一易三,不但購置清蒼木綽綽有餘,就算買下先前那些寶材也是足夠了,他的手微微有些發顫。勉強鎮定下來後,便起身拱手。道:「那我等便先告辭了。」

    張衍也不起身,坐在那裡回了一禮,道:「不送。」

    二人從裡走了出來,梁長恭嘆了一口氣,埋怨道:「魏道兄,你看看,我早說過此法不成。張真人乃是大派出身,怎會拿不出區區數萬靈貝?如今靈貝有了,卻不知哪裡去尋那些清蒼木!」

    魏叔丹攥著鬍鬚。也是一臉苦笑,道:「這回是小弟的不是了,我本以為如此一說,便能使張真人用他物代替,未曾想到張真人身家如此豐厚,這回再想分說內情,卻是不好開口了。」

    梁長恭憤憤道:「如不是那人將老夫看好的清蒼木盡數買走,又怎會陷入如此兩難地步,著實可恨!」

    這些清蒼木每一株皆有三萬年壽齡,也就是中柱洲能長到這等年歲,若是換了別地,還未長成,便就被人順手砍去煉做法寶了,可就算如此,也是極其稀少難覓。

    梁長恭原先看定的清蒼木乃是他人族中珍藏,原先早已說好,可卻偏偏前幾日興沖沖跑去時,卻說被他人收走了,這不啻給了他當頭一棒,若是煉寶不成,倒不好在張衍面前交代了。

    魏叔丹皺眉想了想,道:「左右還有些時日,小弟再到他處想些辦法,看能不能尋得此木,哪怕找得六株,也夠一年之用了,容後再慢慢尋覓,道兄看如何?」

    梁長恭一臉愁苦,道:「若是到時還尋不到呢?」

    魏叔丹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嘆道:「能拖得一時是一時吧。」

    他不再說什麼,只是衝他一拱手,便縱云而起,一會兒便不見了影蹤。

    梁長恭哀嘆一聲,也是回府去了。

    只是二人以為此事遮瞞過了過去,卻不知張衍方才只從二人言語神態之中,便看出了幾分端倪,因此特別留意了一回。二人出府所說之話,皆是傳入到他耳中。

    他稍作思忖,心中已是有了計較,把門外道童喚了進來,道:「那日我與金凌宗華道友一晤,覺得彼此甚為投機,說好改日造訪,不知他現在何處?」

    道童不疑有他,道:「華道長住東苑別宮。距此不遠,可要小童帶道長去。」

    張衍笑道:「左右不過幾步路,無需你陪了,你且去吧。」

    屏退道童後,他雙袖一擺,出得宮來,化一道金光往東苑而去,須臾,便在其別宮門前落下。

    守門弟子並非是道宮中人,而是金凌宗門下,見得張衍到來,還以為他是貞羅盟哪位長老,便是行禮道:「不知是哪一位長老來此?小人好去通稟。」

    張衍負手道:「貧道張衍,欲見一見華道友。」

    這名弟子不由面露驚容,顯然是聽過張衍的名聲,對他匆匆一揖,便急急轉了進去。

    不一會兒,只見中門大開,一名形容憔悴,發須稀疏的老道人從裡走了出來,瞧那氣息,修為只得化丹之境。

    此人望見張衍,連忙趕前兩步,拜禮道:「果真是張真人來訪,華昭芳有禮,還請入得裡間。」

    張衍也不客氣,點了點頭,踱步往裡走去。

    到得廳中,華昭芳先請張衍坐下,這才落座,拱手道:「不知真人來此,有何見教?」

    張衍淡淡言道:「華道友何必明知故問,貧道這是為那二十柱萬年清蒼木而來。」

    華昭芳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可是魏、梁兩位道友說與真人知道的?」

    張衍微微一哂,道:「那清蒼木恰巧貧道欲用,便被人購去,時機拿捏的如此巧妙,這絕非外行所為,梁道友與魏道友二人在盟內地為也是不低,能令他們的如此顧忌的同道,除了來自金凌宗的華道友,貧道委實想不到他人了。」

    華昭芳露出驚訝之色,隨即低頭想了想,再緩緩抬頭,拱手道:「真人容稟,這其中另有隱情,絕非有意與真人為難。」

    張衍雙目向他往來,只等他下文。

    華昭芳嘆了一聲,道:「不瞞張真人,老道不過還有二十年壽數,只是老朽這一生,痴迷煉器之道,一心想編纂一本《煉器寶錄》,怎奈礙於門中規矩,只是閉門造車,未曾與此間同道切磋,今朝聽得梁、魏兩位道友攜手鍊寶,只從那寶材來看,便不知不是凡物,因此見獵心喜,想來此觀摩一二,但又怕那兩位道友不允,這才出此下策,委實不是與真人為難……」

    他起身鄭重一禮,道:「老朽罪過,還望真人恕罪。」

    飛嶼道宮。

    車子毅放下手中書信,沉思不語。

    自郭、龐二人身亡後,列玄教在屏西之地一直處於守勢,但是近些時日來卻一反常態,頻頻出動弟子侵入貞羅盟地界,甚至還有數位教中長老身影,也不知到底要做些什麼,。

    這封書信來自他好友姚長老,言及列玄教至少有三位真人殺入他駐守之地,是以來信求援。

    車長老搖了搖頭,其實他早就勸說這位好友回雙月峰算了,似那那山外之地,雖說地域遼闊,但居住的不過是些遊牧聚落,蠻人野族,人口也不過百多萬,便是全數拋給了列玄教,也傷不了根本。

    且列玄教在屏東還有清師觀和金凌宗在後掣肘,日子一久,必會退去,沒必要與其死戰。

    貞羅盟雖有一十三位元嬰長老,但出身多是不同,入盟時間也是先後不一,一般來說,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家頭上,那都是虛應故事,不怎麼出力。

    可這位姚長老與車子毅非但是同鄉,而且還是年輕時一同入山求道的,近千年的交情,實是非比尋常,此人來信,他又怎能坐視不理?思來想去,還是下決心走上一回。

    車子毅暗忖道:「便是老道離去,此處有黃道兄與商道兄二人坐鎮,想必也足夠了。」

    決定之後,他便命道童將黃左光與商騰二人請來。

    不多時,二人就來得殿中,車子毅也不兜圈子,便將自己欲去施援的打算說出。

    黃左光毫無異議,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保守的商騰也並未在此事之上提出反對之詞。。

    車子毅不覺輕鬆了幾分,拱手道:「老道我走之後,雙月峰之事,要勞煩兩位多多費心了。」

    黃左光十分豪氣地言道:「車長老一路保重,此間有我二人,必保無事。」

    商騰卻忽然問道:「車道兄何時回返?」

    車子毅撚鬚道:「那便要看列玄教何時退去了。

    商騰點點頭,拱手一禮,道:「長老回返之前,我等必不令雙月有失。」

    車子毅欣慰言道:「老道走之後,雙月峰上少得一人鎮守,不過那位張道友既借用我等地火天爐,遇到難事,不妨請他出力,想也不會推拒。」

    二人都是點頭。

    交代完畢之後,車子毅稍作整束,便起身飛縱,駕起一道罡風,出得宮去了。

    他走之後,商騰與黃左光施禮拜別,面無表情回了修行居所,隨後將一封早已準備好的飛書自袖中拿出,往空中一拋,便瞬息飛去不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4 06:13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漫起香陣蔽星漢,羅帶摶風改天顏

    梁長恭幾日來四處尋覓清蒼木,有人看在他面上送來二株,但這不過是是杯水車薪,人情卻還不得不領下。

    他正為這事愁苦之時,華昭芳卻登門造訪,將那二十四株清蒼木一併送至府上,並將先前原委解釋了一番,末了又道:「此事是貧道辦得差了,真羞慚也,虧得張真人不與老道計較,為略表歉疚之情,此間煉寶所需,可一概算在老道身上,只是還望兩位念在老朽誠心求教的份上,煉寶之時,能容老道在旁觀摩一二。」

    梁長恭未曾想華昭芳竟是存著這個目的,不禁有些猶豫起來。

    對方畢竟是此道能手,在一旁觀摩自己煉器,雖不至於將其中秘訣學了去,但想必亦能看出不少門道來,為難道:「此事在下一人無法做主,還需與魏道友商議。」

    華昭芳也能猜出梁長恭心中所想,便認真說道:「梁道友不必疑慮,華某絕無鬼祟之心,若得允許,願在此立下法誓,絕不將所聞所見洩露出去,道友以為如何?」

    梁長恭有些意外,如是這樣倒也好說,他沉思良久,便點了點頭,命下人去將魏叔丹請來。

    南北月峰近在咫尺,魏叔丹片刻即至,入得府中,忽見華昭芳也在此處,不免吃驚,再聽梁長恭解釋了前後因果,這才算明白過來。

    他思慮片刻,最後道:「依在下之見,此事倒是可以答應,不過在下有一事,也希望華道友可以應允。」

    華昭芳面露喜意,道:「請道兄講來。」

    魏叔丹先是看了一眼梁長恭,再對華昭芳拱了拱手,沉聲言道:「尊駕所著《煉器寶錄》,需得加上我二人名姓。」

    梁長恭一怔,隨後身子一聳,怦然心動。

    他無望大道,唯獨在煉器一途上有所成就,可他一旦逝去,一切也都風流雲散了。

    可著書存世,卻是萬古留名之事,還可恩澤無數後人,便是轉世重修,再次入道的機緣也較常人大上許多。

    魏叔丹打得算盤極好。就算兩人秘法被其學了去,有此書留世,也不見得吃虧,反而好處更大。

    華昭芳眉頭一皺,有些遲疑,為這本寶錄,他費心勞力已有百多年,這二人只消張一張口,也沒費得半點力,就要搭邊沾光。這委實讓他有些不甘。

    不過此事是他有求於人,又豈能不付出一點代價?

    他倒是可以將清蒼木拿了回去。可那就是一拍兩散之局,張衍未必會如上次這般好說話了。

    再想及自己畢生所願,他嘆了一聲,將這點私心摒棄,沉聲道:「好!我便答應二位,可在那著書人處,寫下兩位名諱!」

    魏叔丹與梁長恭對視一眼。都是露出笑意。

    他們總算放下了這樁心事,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輾轉反側,夙夜難寐了。

    將華昭芳送走之後。魏叔丹忽然一嘆,道:「梁道兄,此次張真人未曾將我二人欺瞞之事挑破,算是極為照顧我等臉面了。」

    梁長恭收起笑容,他默然片刻,道:「梁某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唯有拿出畢生本事還報了。」

    魏叔丹也是默默點頭。

    二人回得府中之後,先將諸事推拒,隨後便到了天坑之旁結廬而居,只待開爐之時到來。

    華昭芳聞聽之後,也是一併到此,尋機與二人探討煉器門道。

    三人都是稱得上是此道宗師,只是所承流派有所不同,言談下來,彼此之間,都是各有一番心得體悟。

    如此安然過去五月,到得初秋時節,清風蕭瑟,草木蒼然,江渡寒舟,已是再行開爐煉寶之日。

    辰時初刻,張衍道袍飄飄,自道宮中乘風而來,落在地火天爐之前,與三人再次聚首。

    互相致禮過後,梁長恭先出言道:「張真人,此番煉寶,需是一氣呵成,中途不可廢止,依我與魏道兄算來,當需四載光陰,只是外間地氣流轉,不容有失,否則氣脈一渾,那便前功盡棄了,這就唯有勞動真人多多費神了。」

    天坑之中地氣往來,有清濁之分,若按秘法引動煉化,能收奇效,但隨著時日推移,難免氣息散失,清濁合流,攪成一團。這時便需有人上前重新梳理,撥亂反正,做此事者,道行越高,則越是容易。

    張衍本是爐中寶物正主,自身又是元嬰修士,由他做得此事,確實無人比他更為合適了。

    他也知此中關竅,因此笑言道:「本就是貧道之事,怎說勞煩?」

    魏叔丹稽首道:「張真人,還有一事,此次煉寶,動靜極大,為防宵小之輩作祟,在下已向盟中借來數百力士,在方圓三百里內所有山頭布下警陣,若真有外敵到此,還可提前察知。」

    煉寶之前,雖是必要的防備要做,但雙月峰為貞羅盟根本重地,滿佈禁陣,他心中也並不認為當真會有大敵來犯。只是借此表明自家對此事的看重。

    張衍點了點頭,這法寶原是為他所煉,當然不會容許他人前來搗亂,便道:「外間之事,自有貧道看顧遮護,二位不必憂心,只管煉寶便可。」

    梁長恭躬身一禮,道:「張真人,我等這便入陣了。」

    魏叔丹和華昭芳亦是打了一個道揖。

    張衍稽首回禮,道:「那貧道就在此靜候諸位佳音了。」

    三人再次欠了欠身,便開了禁陣,步入地坑之中,隨後將禁制一合,霧氣蒸騰而起,自此刻起,除了地氣能夠出入無礙外,已無人能再往裡間去了。

    張衍退開幾步,往天爐門前一坐,便自袖中拿出一把地煞精砂來,此是飛嶼道宮中得來,雖要看護地氣,去不得極天之上,但有此物,也耽誤不了功行修持。

    只是他正要行功之時,卻渾身一冷,突然有一陣異樣感覺湧來。

    這感覺來得毫無先兆,倏忽而來,倏忽而去。

    他眉頭一皺,把動作停了。

    隨他功行精進,已能稍稍感應自身休戚禍福,適才那並非什麼好兆頭,因此他立時警覺了起來,心中思量許久,暗忖道:「莫非是有人覬覦此寶不成?」

    念頭轉了幾轉,卻是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修為到了如今這一地步,只要不是洞天真人至此,總是能避開過去的,且事未臨頭,何必費心去想?

    他於瞬息之間把雜念斬除,雙目閉起,凝神入定去了。

    他這裡靜坐修持,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把柔和清亮,如弦撥動的語聲在耳邊響起,「道友就是東華洲來的修士?」

    張衍訝然睜目,抬頭看去,見眼前不知何時站有一名容貌秀氣,纖纖弱質的道姑。

    她眉眼如畫,瓜子臉蛋,雙肩如削,身形有些單薄,兩隻大袖空空蕩蕩,似是風吹即去,但其氣息浩大沖盈,莫測難辨,根本看不出修為來。

    張衍緩緩站起,回道:「在下溟滄張衍,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那道姑對他報以微笑,道:「貧道姓程。」

    她緩緩轉而臉去,望向那處地火天爐,目露悵惘之色,「此處為貧道昔年親手所闢,如今一晃眼,過去數百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張衍微微一笑,道:「程道長似有煩心事?」

    道姑沒好氣地看他一眼,道:「貧道又不是仙人,哪會沒有煩惱?那些修為比貧道高出許多之人,難道煩心事就少得了麼?」

    說到這裡,她不免發出一聲輕嘆,道:「貧道不過將去之時,特來此看看將去之物罷了。」

    張衍目光微微閃動,道:「晚輩尚需在此煉寶,此處便是將去,也要待晚輩將法寶練成才可。」

    道姑那晶亮雙眸投注過來,失笑道:「你這人,倒是直白坦誠的很,且還有幾分霸道,實話與你說,貧道本想令你護得此地,保其完全,現下看來,想是拘束不了你的,罷了,萬事萬物有生有死,有始有終,終有繁花落盡,凋零謝去的一日。」

    她似是想到了什麼,自袖中伸出一截如藕玉臂,攤開白皙手掌,托出一物來,道:「貧道這便要走了,那人實是厲害無比,此去便是不曾身隕,怕也沒有幾年壽數了,此物留之無用,便送與道友,待你寶成之日,或有幾分用處。」

    張衍伸手接過,還未細看,就見這道姑衝他一笑,隨即身影一虛,忽然散開,就有無數花瓣飛葉一齊捲起,到了云中,匯成一道長達數十里的壯麗花海,繁盛富豔,繽紛多彩。

    這時聽得雲中有歌聲傳來:

    「花愁歲月催色殘,誰人聽怨道哀憐,漫起香陣蔽星漢,羅帶摶風改天顏!」

    這道驚絕法相在空中折了一折,往極天上去,只聽得一聲琴鳴,霎時衝破天幕,無數姹紫嫣紅的飛花紛紛往虛空中填入,直至半個時辰之後,這異象方才徹底歇止不見。

    只是這等奇景,並非他一人見到。

    飛嶼道宮之中,商騰「騰」地站了起來,自修行居所之中衝出,與他一齊出來的,還有黃左光,只是後者眼中俱是迷惑與驚奇,失聲道:「程真人?她,她這是要去往何處?」

    與他不同,商騰眼中除了震驚,還有一絲難以抑制的喜色,勉強壓住情緒,用猜測口吻說道:「洞天真人之思,非你我可知,或許程真人靜極思動,出外遠遊,也未可知。」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5 09:55
第一百九十五章 堅陣可御 詭心難防

    「程真人既去,則大事可期矣!」

    公羊盛拿著手中書信,便是深沉如他,臉上也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許笑意。

    這位洞天真人一去,擺在列玄教面前最大一個障礙已然消失無蹤,雖說為請動那一位付出了不少代價,可與那神獸卵胎相比,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過了一會兒,他心情慢慢平復下來,放下書信,對著坐在下手的藍袍道人言道:「芮師侄,佈置的如何了?」

    芮道人說道:「師侄已把祖師神像備妥,只等去往屏西之地掩埋,不過這一回,卻已是將我教中數百年積攥起來的家底俱耗盡了,如今那倉中空空,足可跑馬,再無半點留存了。」

    公羊盛顯然對此並不在意,道:「不打緊,這些物事放在那裡就是拿來用的,只要事成,還可再置辦回來,師侄不必心疼。」

    芮道人諾諾道了聲是,他頓了頓,便試著提起一樁事來,「近日清師觀與金凌宗常在留意我教動靜,師侄不知該如何佈置,方能瞞過他們的耳目。」

    公羊盛暗嘆了一聲,這位師侄處事能力甚是平庸,似這等小事還要來詢問自己。

    不過好在此人夠聽話,似那葉極流那等弟子,雖是修為不弱,但仗著本事卻目中無人,桀驁不馴,甚是難以掌控。

    對這件事他早有腹案,便言道:「此事易耳,你放出風聲去,便說四年之後的八月初六,乃我祖師五百年飛昇祭典,當聚教眾慶賀之,師侄你看這藉口可好?」

    芮道人一怔,佩服道:「師伯此計甚妙。」

    列玄教建立至今,不過五百載,翼崖上人飛昇與否,中柱洲那些壽數稍長之輩心中都是清楚的很。不過卻擋不住列玄教往自己臉上貼金。

    若以此為藉口,將一眾長老聚齊,的確能最大限度減少清師觀與金凌宗的懷疑,而且還能降低貞羅盟的防範之心。

    芮道人對這此策讚不絕口,公羊盛微微搖頭,拿起桌案上的茶盞,飲了一口,問道:「那張道人如何了?」

    張衍是此行成敗關鍵人物。芮道人哪裡會不注意?雙峰月那裡,可是一直有眼線盯著的。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近日書信上言,仍在地火天爐之前,恐怕沒個數載歲月,此人是走不開的。」

    公羊盛忽然手中動作一頓,道:「聽聞寶器品流愈高,則煉寶用時愈長?」

    芮道人老實回答道:「師侄不懂此道,不過先前問過許多能手,想是如此吧。」

    公羊盛緩緩放下茶盞,沉吟道:「那師侄你說。若是張道人煉寶失敗,他會不會提前離去?」

    芮道人一呆。他從未想過此事,但再一想,這的確是個問題,張衍若是煉寶不成,那定是甩袖回去東華洲,可若如此,那他們的佈置豈不是全盤落空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這……梁、魏二人乃是煉器宗師,想來不會失手吧?」

    公羊盛目光望向遠處,好一會兒。才道:「任何事都怕個萬一,你去信告知商騰,在我教還未曾動手之前,要使得他安穩無虞。」

    芮道人不敢不聽,道:「師侄明白。」

    公羊盛稍作思索,又道:「還有,你順便再告知他一聲,快些將雙峰月開禁之法弄到手中,如是實在不成,也要設法在我教去往那處之前,將那黃左光處置了。」

    修道不知年,雙月峰上,冬去春來,幾回寒暑,不知不覺便已悄然過去四載。

    這一日,飛嶼道宮之中,黃左光這正運煉一樁法寶,忽聽得道童來報,說是商騰請他前去商議事宜。

    他心中不免詫異,他與商騰向來不對付,往日有車子毅從中調和,還算彼此安穩,但車子毅一走,便是對面撞見,也不過打個招呼,彼此都沒有說話的意思,怎麼今日來請自己?

    黃左光心中思量,商騰突然請他前去,難道盟中有什麼要事?

    如此一想,他也不敢多做耽擱,立時動身,按照信箋上所言,到得道宮後山一處涼亭之中相見。

    此地依山傍水,臨崖垂瀑,花香陣陣,滿眼皆是桃紅柳綠,景緻極佳。

    雙月峰駐守之職,三十年一次更替,黃左光往日只顧得修煉,甚少出遊,竟不知後山何時造出了這等勝景。

    在亭中坐得片刻,忽見一道光華落在不遠處,光芒斂去之後,商騰現出身來,他步入亭中,上來一個稽首,道:「黃道兄,適才在下有要事處置,來晚一步,恕罪。」

    商騰平時見了黃左光都是冷言冷語,後者突然不適應他這般客氣,微微一怔之後,才道:「道兄不知何事請貧道來此?」

    商騰看了看山下,此處是經過他特意挑選的,這裡偏僻幽靜,兩人說話,也無他人敢靠近過來,不過他似還是不放心,沉聲道:「道兄稍待。」

    把手一揚,一蓬灰濛蒙的飛煙撒出,散了開去,片刻就將百丈之內俱都遮蔽,不但風雨不透,便連日月星光亦是進不來。

    商震面上微不可查的一笑,如此一來,這裡無論發生什麼,也不會有人察覺到動靜了。

    黃左光雖是心中狐疑,但見得他這般慎重,也就忍耐住沒有開口,直到商震坐下,這才急著問道:「道兄,到底出了何事?」

    商騰手入袖中,取了一封書信遞出,道:「道友請看。」

    黃左光不知就裡,忙將書信拿來,在手中翻了一翻,便被其上內容驚住了,失聲道:「什麼,列玄教竟是要行此詭謀?」

    因列玄教賀典一事已是傳得天下皆知,世人皆知到那一日,其教中長老怕是都要回去總壇,隨著時日越發臨近,貞羅盟一時壓力大減,也就放鬆了許多。

    而這封書信卻是說列玄教乃是行得瞞天過海之計,是準備起教中全力突襲雙峰月。

    黃左光萬萬沒有想到其中還有內情,一時有些難以置信,越看越是心驚。

    他看完之後,便放下手中書信,道:「道兄這消息到底是從何得來?」

    商騰搖了搖頭,指了指他手中,道:「小弟也是方才得了此報,不敢擅專,立刻便請了道友過來,此信背後便寫有內情,道兄再看下去便知。」

    黃左光一怔,他急急將信紙翻過,入目之處,便看到那處繪有一副畫像。

    一名這道人盤膝而坐,背後有寶光瑞彩,神態祥和,一副仙風道骨之貌。

    他與列玄教起爭數年,自是一眼便認出這是其教中祖師,翼崖上人之像。

    正想再仔細看時,忽然之間,那畫像似乎活了過來,雙目陡然張開,就有一道金光從中射出!

    黃左光猝不及防,「哎呀」一聲大叫,便捂著雙目向後倒去。

    他雖雙目痛楚無比,但神智未亂,立時知曉不對,幾乎本能地將護身寶光祭出,隨即心意一動,一道光華升騰起來,就有一隻有六尺大,渾沉厚實的銅鐘擋在身前。

    此時恰好一道罡雷劈落下來,正中銅鐘,「轟隆」一聲響,銅鐘卻只是顫了顫,卻不曾損得分毫。

    商震暗道一聲可惜,未曾想這黃左光反應如此之快,幸好他還另外準備了後手。

    尤其是黃左光雙目受創,已使其戰力去了大半,無論再怎麼掙扎,都是別想逃得出去了。

    他法訣一掐,引動佈置,腳下泥壤拱動,一道紅線羅網飛出,便把那銅鐘兜頭罩住,此物來回掙扎,但那羅網卻極是堅韌,將其死死拽縛住,根本無法脫去。

    與此同時,商騰嘿的一聲喊,將一枚五彩斑斕的木匣祭起半空,「錚錚錚」,三聲鳴音,如金鐵撞響,有三道碧色小箭自匣中飛出,如煙凝成,有形無質,分為上中下三處,直向黃左光射來。

    黃左光吃虧在雙目受損,不能辨物,不知商騰攻擊自何處來,只得全力催動護身寶光加以防備。

    哪知這煙箭別有文章,護身寶光竟是絲毫阻礙不得,被其從上一穿而過,正中額頭,胸脯和下腹三處,他一聲悶哼,栽倒在地。

    商震走上幾步,從袖中抖出一道黑氣凝結的繩索,只一落下來,就把黃左光牢牢捆住了。

    黃左光頓覺身上一麻,心中怒極,正待破口大罵,可方欲張衍,那繩索一緊,他體內精氣便不斷散失,眼皮不由耷拉下來,昏昏欲睡,想要掙扎也是軟綿綿使不出力氣來,過了不多時,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那銅鐘失了人操持,靈光隱去,「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商震稍稍喘了幾口氣,他雖做了不少準備,但若是黃左光方才擋得一擊之後,不尋思著守禦,而是拚死衝出去,怕是他也無法輕易就把此人擒下,算得上是有幾分運道。

    此人拿住後,這裡只得他一人做主,從此刻起,雙月峰大門已是對列玄教徹底敞開了。

    商騰得意一笑,只要再拿下張衍,奪回神獸卵胎,事後論功行賞,他當排在首座!

    他踱了幾步,猶有閒情坐回亭中,取出筆墨紙硯,隨後提起筆來,洋洋灑灑寫了一封書信,其中不乏自我吹噓之詞,看了幾遍之後,自覺滿意,便利索裝入信箋之中。

    他抬頭看了看,嘴中念了幾句法咒,再起手一抓,就將那布下的氣霧撤了回來,看著依舊清朗的天空,他哼了一聲,將飛書往天上一扔,直至其飛去不見,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5 09:57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金橋一引萬山過

    八月初六,列玄教祖師大典,教中七位元嬰真人皆是回返總壇。

    只是無論教眾外客,皆是不知,這七人之中,除了公羊盛大長老仍在主持祭典之外,其餘諸人只在開儀之時稍作露面,其後便躲入了內堂之中,不再出現,留在台上的,不過幾名替身罷了。

    這些替身並非匆匆尋就,而是早幾年便在做準備了。

    列玄教弟子數十萬,尋幾名貌相相似之人並不困難,只是難在修為氣息無法偽飾,因此還用了許多手段遮掩,到了如今,總算能以假亂真,魚目混珠。

    可便是如此,遇上那些眼力稍尖的,還是容易露出破綻。

    尤其是大長老公羊盛,熟悉他之人著實太多,此外還需主持儀祭,脫不開身,當著各門各派前來觀禮的修士之面,絕無可能從頭至尾都找人替代,因此需得先將戲份演足了,方可覓機抽身退去。

    內堂之中,六名元嬰長老正圍坐一處。

    芮道人看了看左右,感慨道:「虧得清師觀與金凌宗並未遣使前來觀禮,否則我等這幾名替身還真是瞞不過去。」

    那名譚姓女冠秀眸睜大,忽然問道:「芮師兄到底用得什麼法子,竟使得他們不來觀禮?」

    列玄教大典,若是不去延請同道,未免說不過去,同時也會惹人疑心。

    但若是請了人過來,又難免會露出馬腳。

    而今清師觀與金凌宗弟子偏偏一個未至,其中定有文章,她對此很是好奇,究竟芮道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芮道人哈哈大笑,道:「譚師妹,其實說難也是不難,只要來客肯參拜我教祖師金身塑像,便可放他入內壇,否則只能請他站在外殿觀禮了。」

    譚姓女冠聞言恍然。抿嘴一笑,道:「難怪了。」

    金凌宗與清師觀好歹也是屏東三派之一,與列玄教在中柱洲內鼎足而立,怎肯來參拜列玄教的祖師爺?

    可在殿外賀禮,與那些散宗小族並列一處,他們也是不願的,因此索性來個不理不睬,只當未曾聽聞這回事了。

    列玄教門下本就四處傳教。弟子行至何處,都要勸說他人祭拜自己祖師,如今祖師爺飛昇祭禮,教中有此要求,倒也並不使人意外,兩派修士也都未曾想到他們其實別有用意。

    他們說話興致正高,而另一邊,葉極流卻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道:「師叔還要我們等到何時?不過幾個小宗弟子,又何必再裝扮下去?他如不動身。那也算了,我師兄弟這般上路。六人合力,難道還拿不下一個張道人麼?」

    他一振衣袖,站起身來,往外行去,邊走邊說道:「我去和師叔說道,無需再等了。」

    芮道人見勢不好,連忙將他袍袖拽住。苦勸道:「葉師兄,師伯自有安排,師兄萬勿莽撞。」

    葉極流眉眼一跳。甩開他手,緩緩轉過身來,冷言道:「何謂莽撞?師弟給我好好說來。」

    芮道人見他眼神冰冷,立時察覺到是自己情急之下說錯話了。

    這位師兄性情偏激暴烈,易怒好鬥,一個應付不好,可就要弄出大事了,可偏偏他不擅應變,頭上登時急出了汗水。

    坐在那裡的沙道人沉聲一喝,道:「葉極流,平日裡你這般衝動行事,那也罷了,隨得你去,可今天是什麼日子?可以說我列玄教興衰成敗,皆在今朝,豈容得你在此胡來?」

    只是他這番話非但未曾震住葉極流,反而起了反作用。

    葉極流眼旁青筋暴起,怒氣勃發。

    他本就與沙道人不對付,後者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登時惹得他大惱,吼道:「沙良,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說我,難道是要來試試我腰間法劍夠不夠鋒利麼?」

    往日遇著葉極流挑釁,沙道人都是笑笑避開,或者乾脆不予理會,可今日他不知何故,卻是一反常態,毫不示弱回擊道:「放肆!論輩分,我乃是你師叔,你竟敢威脅於我,你這目無長輩之徒,若是敢來與我動手,在這祖師堂下,難道以為我殺不了你麼?」

    其餘四人一看,再不制止,怕要先起內訌了,立時上來勸說。

    葉極流目中冷芒亂閃,熟悉他的人便知,這是其心中憤怒快要積累到極點了,都是暗呼不妙。

    然而就在此時,卻有一道飛符傳來,芮道人伸手一接,看了一眼,忽然鬆了口氣,轉而遞給葉極流,道:「師兄請看。」

    葉極流眉頭皺起,狐疑接過,他看了一眼,不由愣住,道:「她怎來了?」

    這符書上所言,是葉極流昔年一名道侶前來尋他,此女無門無派,乃是小族出身,自他成嬰之後,便離其而去了,而且一別兩百年不曾相見,可今日突然到此,難免令他心中疑惑。

    芮道人意味深長地說道:「師伯事先便已說過,我教如此大張旗鼓,要叫那兩派就此放下疑心,也是不能,他們弟子雖然不至,但卻可請得他人前來,查探我教動靜,此女八成就是受他們之邀,特意來此試探師兄的,若是師兄避而不見,或者只以替身應付,那可就要露餡了。」

    葉極流面色陰晴不定,哼了一聲,道:「怕個什麼,我這便去與她一見。」

    他狠狠瞪了沙道人一眼,踏步出去了。

    芮道人想想不放心,對著堂中另幾位真人急急一拱手,便轉頭跟了上去。

    誰也未曾發現,沙道人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遺憾之色,他暗忖道:「可惜,方才若能將這莽夫擊傷在此,那便好了。」

    他以己度人,自思七八名真人聯起手來,無論如何也能壓倒張衍了,多一人少一人其實無礙,並不影響大局。

    而他深悉葉極流的性子,這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是由得其胡來,難免會壞了大事,故而出言相激,想要激起其怒氣,那便有藉口將其打傷。

    以此人性格,遭此挫敗,多半是不會和他們一道上路的。

    可是未想到,一封飛符,卻意外斷了他的籌劃,天數弄人,他也無能為力了。

    剩下四人再等有了半個時辰,忽然堂前火燭一跳,玉簾掀起,大長老公羊盛自外踏入,葉極流與芮道人一左一右,跟在身後,

    堂中長老知是時機到了,竭力壓住心中激盪,一個個肅容站起,躬身行禮。

    公羊盛淺淺還了一禮,他環視一圈,大聲道:「諸位教友,五百年前,我教應勢而生,崛起屏東,然美中不足者,中洲三派並立,我教只得一角,以至手足難舒,然五百年後,天降神物,我教若得此寶,當可保萬萬年之氣運,到得那日,便是混一中洲,也絕非妄念。」

    言罷,公羊盛擺動衣袖,來到祖師像前,在蒲團之上跪下。

    六名長老也是趕忙一起跪下參拜。

    公羊盛叩拜三次,前起身上前,奉上仙香,他於心中祝禱道:「祖師天靈在上,佑護弟子此行順遂,一舉奪回至寶,保得我教氣運綿長,長盛不衰。」

    祭拜過後,他拿起拂塵,往臂上一搭,轉過身來,道:「諸位教友,隨我起行!」

    他一甩拂塵,引動法門,霎時一道萬丈金光自地下壑道升起,直衝天際!

    堂中諸長老神思一個恍惚,身體一輕,皆是隨光縱起,飛去雲中。

    而此時恰好是祭殿大禮金辰之時,觀禮之人只以為這是列玄教故意弄出如此大的陣仗,再加上掩飾得當,倒是誰也未曾生疑,

    眨眼之間,七人就去得數萬里之外,到得事先佈置好的分壇地界上,尋得供在此處的祖師神像,又一次依法施為,便再度縱起萬里金橋,一路往屏西之地縱掠而去。

    鹿歧山。

    張衍忽有所感,雙目一睜,緩緩站起身來,往那地火天爐之中凝視看去。

    那裡地氣驟然翻騰亂游,熱浪逼人而至,如臨沸水滾泉之前,哪怕他並不精通此道,看這異像,也知是法寶出世在即了。

    他默立片刻,又抬起頭來,仰首望瞭望天際。

    自那日程真人離去之後,他便未曾放鬆警惕。

    這四年平安度過,他心中暗自思量,如若當真有什麼異動,那必是在法寶煉成之日了。

    一直守候到了子夜時分,天爐之下忽有振聲撼地,如千鼓擂動,迫響激烈,遠遠傳出,百數里內宿鳥驚起,成群紛飛而起。

    雙月峰中,亦有不少修道之士察覺這裡動靜,起身躍上雲頭,眺目觀望,私下裡則紛紛揣測,得兩位煉器能手合力祭煉四年,不知這法寶究竟會有怎樣神異之處?

    然而此時,突然有霹靂聲響徹雲霄,像是撞木沖城,一聲蓋過一聲,有道道萬丈光彩斜刺穿射,乍現乍隱,橫掠天際。

    不提那些凡俗百姓,哪怕那些修道之士,亦是驚駭不已,不知出了何事,紛紛往天中觀望。

    虛空之中這時有如水波蕩漾,圈圈漣漪,層層激開,諸人耳中不停傳來滾石雪崩之聲。

    他們方自惶惑不安之時,忽然又聽得一聲裂響,像是靈鏡破散,銀瓶乍裂,一道千丈光崖攀起,憧憧光影之中,有七人自虛空中緩步踏出,或盛裝彩服,或身披大氅,或錦袍大袖,或峨冠博帶,各自都是手持法寶飛劍,雷柱拂塵,周身金星亂灑,彤霞璀璨,一時如同仙客謫塵,神人降世。

    列玄教七大長老,已是跨過萬水千山,齊至雙月!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6 22:03
第一百九十七章 龍蜈劍

    自雙月城興建以來,數百年中,還從未有過被外敵侵入的前例。

    此刻七名列玄教長老的驟然出現,立時在雙月峰上引發了一陣揮之不去的惶恐。

    可這七位元嬰真人,卻是對近在咫尺的飛嶼道宮不作理會,竟是停也不停,各御驚虹,直奔五百里外的鹿歧山而去。

    公羊盛撥雲開霧,行在最前,袍帶獵獵有聲,他沉聲道:「諸位教友,此處乃貞羅盟根本重地,不可久留,需速戰速決!」

    貞羅盟縱然內部不合,但雙月峰被襲,必定很快被其察知,絕無可能坐視不理。

    距離最近的幾名長老怕是半天之內就能趕至,若是借陣法之助將他們糾纏住,那就休想安然撤走了。

    其餘六人也知此理,都是齊聲應和。

    這時公羊盛目光一撇,忽見有一道碧熒熒的符書迎面而來,如葉旋飛,徘徊在側,久久不去。

    他看那暗記,乃是列玄教所用,因此放心伸手摘來,接過一看,大喜道:「好,商道友竟是已然得手,擒下了那黃左黃,此地禁陣現已無人主持,有他坐鎮道宮,我等暫且後顧無憂,正可一鼓作氣,奪回神物!」

    貞羅盟在雙月峰經營了數百年,周圍也是滿佈大陣禁制,只消三名長老,便能發動起來。

    先前他們便是擔心此事,是以百般設計,把車子毅調走了去,便是要設法使得禁陣不能發揮威勢來。

    現下既然商騰解決了黃左光,那麼就再無需為此顧慮了。

    得知此消息後,七人皆是精神大振,自覺此行成算更高,因此個個急驅向前,全力飛遁。

    七名元嬰真人聚於一處,其動靜何等之大,甫一現身,遠在地火天爐旁的張衍便已察覺。

    他從定中醒來。朝天邊望了幾眼之後,看其往自己這處而來,就知來者不善。

    他清喝一聲,便騰身飛昇入空。

    這時隨著對方越發迫近,形貌也是愈加清晰。

    張衍與列玄教打過幾次交道。只從那袍服形制上。便瞧這七人方皆是列玄教中人。

    他不禁暗忖道:「聽聞列玄教中共有九位元嬰長老,只那郭、龐二人已被我所斬殺,而這七人個個皆是元嬰修為,莫非其教中長老已是全數到此了麼?」

    他一轉念。不由冷笑一聲。

    除了那神獸卵胎,還有什麼事值得對方如此大動干戈?其來意可謂昭然若揭。

    不過對方時機選擇得很是巧妙,此刻他所煉法寶出世在即,無法脫身離去。

    而且這七人連片刻遲疑也沒有就向自己奔來,顯然此番出擊並非盲動。應是經過了精心準備佈置的。

    張衍目芒閃動,此前心中警兆,想來是應在了此事之上,恐怕一陣血戰是免不了的。

    不過一刻,公羊盛等七人就到了那地火天坑之前,見張衍穩穩立在前方,稍作逡巡,便將他團團圍住,各自發聲大喝。運轉法訣,元嬰紛紛遁出頂門,夜宇之下,一時彩霞燦燦,滿是光雲霧靄。將這一方天地籠絕。

    張衍一人獨自面對七人,在那一雙雙充滿敵視的目光注視之下,其神色卻是夷然自若,毫無懼色。

    公羊盛排眾而出。這位大長老,頂上罡雲已生三朵。顯已是踏入元嬰第二重境中,修為比其餘六人高出一籌來。

    他打了個稽首,居高臨下說道:「張真人,我七人來此,只為取那樁神物,你若將此物還來,前此種種,我教皆可既往不咎,若是不願,下場如何,無需老道再言。」

    張衍把袖一擺,哂然笑道:「諸位道友來此,想也不是來做口舌之爭的,不必多說,手底下見真章便是。」

    公羊盛本打算若張衍迫於他們威勢,自願將那神獸交出,那是最好,到時進退皆由自己,如若不成,再動手不遲,可眼下見其語氣強硬,毫無商量餘地,便立刻斷了勸言的心意,淡然言道:「既是道友執意如此,那休怪我教以勢壓人了。」

    「還與他囉嗦什麼!」

    葉極流早已是按捺不住,見二人談說不攏,不待公羊盛下令,便已是不顧旁人,第一個衝了出去。

    他行至半途,一拍腰間,只聞「嗆啷」一聲,一道銀虹出鞘飛起,在空中一折,伴著一聲聲龍吟虎嘯之音,向下迅疾殺來,這法劍還未迫近,劍鋒上所散出的嗖嗖冷意,已是飆射而出。

    張衍眯眼看那飛來法劍,見劍刃如雪,寒光刺目,劍身兩旁還有無數如須銀絲,蠕蠕而動,似枝椏分出,奇異非常,應是有幾分獨到之處,因此並不託大,一聲長嘯,頂門之上一道金光綻放,氤氳氣霧之中,一尊背後五色光華輪轉的元嬰便自現了出來。

    葉極流這把法劍,名為「龍蜈劍」,內含數種變化之道,尤其是那煉劍之法,乃是自少清派秘術借鑑而來,極是了得,與敵交戰,至今無有敗績。

    當年少清派在中柱洲戰死數十名弟子,其中有幾人攜有寶功密冊,有不少便被中柱洲修士取了去,雖習不得正宗法門,但一眾才智之士卻由此另闢奇徑,衍化出許多厲害法門來。

    葉極流便是其中之一,得了這法門後,他又用了十數年功夫,淬煉出了這把法劍,兩者相合,威勢倍增。

    如今除兩位高一輩的長老外,他之戰力,可謂此間第一,因此自視甚高。

    他見張衍頂上罡雲不過一朵,功行比自家還差了一籌,信心頓生,就算明知其神通厲害,也敢孤身一人上前放對。

    其餘幾人見葉極流已然動手,正想跟隨而上,一起殺出,卻被公羊盛阻住。

    他目注下方,沉聲道:「由得他試試也好,若他不敵,我等再上前不遲。」

    葉極流一向心高氣傲,他不開口,眾人貿然上前伸手相助,怕是要著惱翻臉,與此如此,還不如任由其去,便算是做個試探,看看張衍的底細。

    那劍光臨頭,張衍不閃不避,背後一道黃芒落下,倏地散開,就在面前橫擺成一條高有三丈,橫有一里長短的光障來。

    這黃光渾厚凝實,龍蜈劍一來,在其中去得不過數寸,就覺艱澀滯礙,難以前行。

    葉極流冷哼一聲,當即又使神通,把手一指,這法劍輕輕一顫,無數銀鬚從劍身上抖落,嘶嘶有聲,如牛毛細雨一般,尋隙而入,眨眼鑽透黃芒,紛舞而來。

    張衍氣定神閒,身形不動,等到那些銀鬚飛至,背後又一道藍芒蕩落,方一閃過,就似浪頭激湧,一個捲蕩之間,將銀鬚盡數淹沒,吞去不見。

    葉極流見狀微微一驚,神色凝重幾分,低喝一聲,連連催使法訣,那龍蜈劍急顫不止,其上銀鬚方去又生,方生又落,不斷長出,只是幾息之間,就有成千上萬,漫空蔽日,茫茫一片。

    他再一個驅使,銀針萬根,擰成數股,擺開陣勢,自數個方向上,抄掠分襲而去。

    張衍負手而立,背後藍光不斷閃動,如洪洩下,轟隆有聲,那銀針不斷狂竄疾掠,前赴後繼,可無論來得多少,皆如石投海,沒去無蹤。

    觀戰六人看得直皺眉頭,葉極流這柄法劍他們中有幾人也是領教過的,深悉其厲害,縱然還未使出最後殺手鐧來,但也不是好招架的。

    可張衍卻應付得如此輕鬆,顯見得也是留有餘力。

    似這等法門他們見所未見,看其背後,共有五色光氣流轉,如今方使兩道就遏住了葉極流攻勢,卻還有三道光華未曾動用,也不知其中還暗藏有什麼玄妙。

    張衍自不會只守不攻,看準葉極流出手時一個空隙,他一甩袖,數十滴幽陰重水潑灑出來。

    葉極流看那重水不過水滴大小,黑沉如墨,無光無彩,其貌不揚,本有小視之心,誰知待此物撞在護身寶光之上,卻是轟發有聲,直如萬鈞重鎚落下,打得他腳下不穩,渾身亂晃不止,方才知道厲害。

    身軀急退幾步,將法力一催,元嬰護持寶光又亮得幾分,再將飛劍召喚,護在身前,飛來馳去,連連閃動,一番手忙腳亂之下,方將這數十滴重水接住。

    芮道人見得此景,嘆道:「我早就勸葉師兄祭煉一樁法寶護身,可他卻偏偏不聽。」

    少清派無論攻敵守禦,皆靠一枚劍丸,號稱「一劍主生死,孤道載陰陽」,葉極流自習得這法門後,感到此等說法甚對他胃口,因此便在此道之上學了十成十,自覺一柄法劍足以行走天下,根本不屑去煉什麼護身之寶。

    張衍瞧葉極流此時無暇他顧,哪會錯過機會,伸手一指,那黃芒如塵揚起,越起越高,到得空中時,轟隆一聲,如傾城山崩,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葉極流眼中終見驚容,面對如此攻勢,在拿不清對手底細的時候,通常唯有轉身躲避。

    可有同門在旁看著,戰得沒幾合就要退避,他怎能行如此丟臉之事,厲嘯一聲,把法劍反手一持,幾個劈斬,銀光迅掠,如夜空霹靂,將這道土行真光斬開幾處豁口,縱身一躍,就待要從正面衝了出去。

    可才飛出去百丈遠,卻覺周圍黃土飛颺,塵沙漠漠,越往前去,身形便越是滯重。

    這時卻見渾濁煙塵一陣滾動,四下里一個張望,他陡然驚覺,自己竟闖入了一隻足有百丈大小的手掌之中,面上不由變色,正要飛退,卻見那五指倏爾一動,便向內合攏。 本帖最後由 不是小孩 於 2015-5-19 17:48 編輯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2-28 14:27
第一百九十八章 碧玉如意定劍光 指上神雷震四方

葉極流見那大手攢合,倉促間只來得及將護身寶光撐開,強行抵擋,但那五指不斷向內收攏,其力甚大,如山巒般層層壓來,眼見得那寶光破散在即,他臉上也是不禁變色,登時後悔起來。

他並無護身法寶,只能純靠自身功行支撐,若是方才拚死起劍斬去,不定還能殺出一條去路,眼下卻是晚了,根本無法抽出手來,若無人馳援,用不了片刻功夫,就會被捏成一把肉泥。

瞧他已是無計可施,公羊盛拂塵一擺,再不遲疑,大喝道:「救人!」

其餘五人也是看出形勢危急,紛紛出手,只是動作有快有慢,目標也是各自不同。

公羊盛出手最快,才開口時,自袖中取了一枚清氣隱隱,正面有龍虎玄紋的玉符出來,往外一丟,自雲頭飛下,撞向那玄黃大手。

身後那四名師侄也是俱起法寶,跟隨他一起出手。

而沙道人卻根本不去管葉極流,卻是面無表情把袖子一甩,從中出來一枚鵝卵大的金白飛丸,直奔張衍而去。

玉符方才飛至,張衍把手一揚,一道渾沉晦暗的黃芒升起,擋在前方,兩相一撞,這玉符喀喀裂開幾個缺口,倒震而回,而那一道土行真光也是如岩崩裂,爆震而開。

前路無阻,其後四件法寶正好一沖而入,先後落在玄黃大手之上,只瞬間就將其打散。化作千百縷黃煙四下飄飛。

葉極流忽覺身上壓力一鬆,登時看出了一絲機會,也是御起龍蜈劍奮力一斬,自漫漫塵沙之中劈開了一條去路,使了一個飛縱法門,就循著那道縫隙往外遁去。

張衍冷然一笑,雙指一點,清吟聲中,星辰劍丸與五靈白鯉梭一齊飛出,追索而去。

這時那沙道人的金白飛丸也已落下。還未近得他身,身上玄衣陡然綻出三尺精亮毫光,往上一沖,就迎住飛丸,只在上滾動,卻不得落下。

沙道人神色一凝,沉聲道:「護身寶衫?」

星辰劍丸來得極快,葉極流不及脫身。忙召龍蜈劍上過來招架,「噹」的一聲,擋住了劍丸,然而那五靈白鯉梭卻是繞了過來去,護身寶光其狠狠一啄之下,竟是應聲而破。

葉極流大驚。他修習的法門並非玄門正宗,護身寶光若是破散,還需重新祭煉,那面對那正向自己飛來的五靈白鯉梭,卻已無有手段克制。

公羊盛在雲上看得一皺眉。把手中拂塵一扔,千絲散下,如網罩來,竟將五靈白鯉梭裹住。

這件玄器卻似不服輸一般,把頭尾一擺,背上鱗斑一陣金光流淌。猛地一竄,那織網竟是束縛不住,韌絲崩斷,眨眼就被其衝了出去。

葉極流有了這一絲喘息之機,哪還敢託大,口中念了一道法咒,對著那龍蜈劍一指,道了聲:「化!」

此劍一震。前後分節,裂成兩段,再一個抖顫,劍身之上白光一吐,便化作兩柄一模一樣的法劍來,一把向上飛去,依舊抵那星辰劍丸,另一把如倦鳥歸林,向他懷中飛來。

他伸手一拿,握住劍柄,一劍在手,又恢復幾分信心。

此時五靈白鯉梭又乘光飛至,他已看出此寶厲害,急起法劍往上一翻,「噹」的一聲,勉強格住,只是這法寶靈性十足,一擊無功,立刻他前後左右繞轉遊走,找尋破綻。

眾人只見一道金光圍著他上下翻飛,追逐不休。

張衍眼中殺機隱現,這七人出自一門,若是聯手來攻,倒也不是那麼容易應付的,最好是先斬殺一人,現下有如此好的機會,又怎能錯過?

因此他得勢不饒人,心神一催,星辰劍丸倏爾一跳,立化一十六道閃耀劍芒,一道道如箭飛射,發出破空呼嘯之聲,朝著葉極流斬殺過去。

任誰都能看出,葉極流在那靈梭圍攻之下已然左支右絀,若再有這一十六道飛劍斬來,那是必死無疑。

公羊盛不得不再次出手相救,只是與張衍交手兩合,隨身法器已壞得兩件,不願再拿尋常之物湊數,遂把身子一抖,頂上一朵罡雲之中,托出了一隻樣式奇古的碧玉如意,浮在氤氳氣霧之中,載沉載浮,稍一催動,立時有一道澄明光華灑下,竟直直貫入底下地火天坑禁陣之上,照得下方一眾事物纖毫畢現。

一十六道劍芒被這道光華一照,似入膏泥之中,頓受阻礙,去勢驟緩。

這時沙道人大聲喊道:「師兄,合力殺張道人!」

他起先就打得圍魏救趙,攻敵必救的主意,只是張衍自心生警兆之後,早有防備,因此將「七星束陽袍」與「經羅遁鈞寶佑衣」這兩件寶衫護體俱都穿戴在身,尋常法寶,萬難及身。

沙道人一人之力拿他不動,但如能數人合力,那便把握大增了。

公羊盛得了提醒,把目光轉來,他也是當機立斷,立刻道:「芮師侄,你速去回護於他,諸位教友,隨我圍殺張道人!」

芮道人得了吩咐,趁著飛劍未至,就要搶下去救葉極流。

張衍方才找出了機會,哪裡會容得對方將人救走,把雙袖一展,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一齊飛出,往四面八方散去,

諸人適才已見識過此物厲害,倒也顧不上出手攻敵,不得不先停下動作,回護自己。

與此同時,張衍心意一動,要將那星辰劍丸喚了回來。

哪知公羊盛那頂上碧玉如意頗有幾分神妙,散下光華似是罩籠一般,星辰劍丸幾番來回,到了邊緣之處,便無法衝出。

公羊盛揮袖將襲來幽陰重水盡數擋開,恰好見得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

五百年前,中柱洲與少清一戰,他僥倖逃得一條性命,自那時見識到飛劍的厲害後,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抵禦此法。

而這柄碧玉如意,就是為困阻飛劍而煉,哪怕少清派弟子親自御使飛劍殺來,他自信也能牽制一二。

張衍雙眉一挑,自邁步跨入元嬰境界後,原先所習御劍法門已是難以跟上如今修為,因此也並不倚為主要手段,原他還想得一絲空隙,先將葉極流斬殺劍下,現下看來,卻是行不通了。

不過他如今手段頗多,便是不用此法,倒也不信拿不下此人。

只是這一耽擱,列玄教另幾名長老也是擋開了幽陰重水,緩過氣來。

公羊盛也不猶豫,暗拿法訣,自頂門罡雲之中,又飛出一把黝黑鐵尺,其餘諸人看他已然出手,而隨之而動,將自家趁手法寶祭出,齊往張衍打來。

張衍目中冷芒連閃,袍袖一個拂動,分撒了五十餘枚赤雷珠出去,身下水行真光一個攀升,繞旋飛起,將這些個法寶一托,立時白沫飛濺,砸出千重玉浪,

這幾件法寶之中,因有那把鐵尺當先開道,又得其主全力御使,水行真光難以捲動收攝,但水勢連綿,波濤來回之間,卻也使其緩了下落之勢。

公羊盛見數十粒赤色飛珠向自己飛來,本以為仍是那幽陰重水一流,正待如方才同一般擋開,可待此物到了眼前,神情陡然為之變色,狂吼道:「快躲!」

其餘幾人開始也是與他一般,並沒有當作一回事,等聽得他提醒,知曉此物定不簡單,可是此時想要躲避,又哪裡來得及?只好祭出護身法寶,硬起頭皮生生扛下。

只聽得雲之中發出陣陣驚天巨震,好似天陸崩塌,儘管有法寶相護,可包括公羊盛在內五人仍是被炸得氣血沸騰,衣衫破損,狼狽不堪,足足退出去了數里遠才止住身形。

趁此機會,張衍把手一點,將三百六十五滴幽陰重水再次匯聚一處,如狂流一般,衝向葉極流。

那邊芮道人方至葉極流近側,正準備與其合力先對付五靈白鯉梭,可此時聽得身後轟聲震響,回頭一看,卻是駭了一跳,連忙拿出一桿幡旗,迎風一抖,化作五丈高下,擺在身前。

只是這幽陰重水數十滴已是打得諸人招架不迭,更何況此刻全數在此,不過幾息時間,幡旗就被打得稀爛。

他連忙棄了此物,再祭一枚玉符出來,也是支持得片刻便即破散,那餘下不足二成幽陰重水砸在那護身寶光之上,他渾身劇震,光華潰散,口中連連噴出了幾口鮮血,倒跌了出去。

張衍向前跨出一步,似浮光掠影一般,百丈距離一閃而過,再出現時,已是距離葉極流不足十丈,他把手抬起,向前一指,一道紫色雷光似掃蕩清宇,轟然爆出。

葉極流也有一股血勇之氣,心知此時躲避斷無活路,一咬牙,居然不退,反而將全力法力聚於一處,悍然把龍蜈劍御起,一道銀光如電疾掠,反向張衍殺來,指望能先一步斬殺這名大敵。

然而法劍方自飛出,那五靈白鯉梭一聲嘯音,卻是從旁竄出,將其撞了一邊。

此時紫霄神雷已至眼前,葉極流護身寶光已破,法劍脫手,面對這殺伐神通,毫無有任何手段抵擋,他連半聲慘呼也未來得及發出,便在一聲暴鳴中,整個人已是炸成粉末。

芮道人見得如此慘狀,頓時嚇得膽寒不已,他見張衍此刻正背對著自己,不及多想,轉身就跑,才出去沒有多遠,就有一道細若游絲的金光追至,只在他身上閃了一閃,便自不見。

他又出去了數十丈,忽然身子一僵,大叫一聲,身軀從腰間斷成兩截,就從塵頭墜下……
不是小孩 發表於 2013-3-2 08:20
第一百九十九章 鎮教神尊像

公羊盛方才被赤雷珠逼至數里之外,難免援手不及,眼見張衍於頃刻之間連斬二人,他先是愣了片刻,隨後跺腳重重一嘆,把拿起的法訣散去了。

剩下列玄教那幾人看到這一幕,眼神之中除了生出些許驚懼之外,還夾雜著一絲茫然無措。

他們本是一鼓作氣而來,原想著這張道人再厲害,七人合力,也定能一戰而下。

卻不想還未曾傷得此人分毫,己方卻是折了兩名元嬰長老。

要知列玄教先前已有兩名長老死在張衍手中,如是再鬥下去,那還要再死上幾人?

一想到此處,他們心中皆是忐忑不已。

壯大本教固然是好,可也要行得通才可,若是搭上自家性命,便就不值了。

能做到教中長老地位的,無不是經過了數百年的辛勤苦修,眼下福樂還未享受足夠,又怎能急著去死?

就算為教中立下了大功,來生還能再行入道,可誰能說還有今時今日的成就?

公羊盛豈能看不出他們幾人心中這點私心雜念?雖是面上神情不變,心下卻暗叫不好。

他雖是列玄教大長老,但其餘長老身份與他也算是平起平坐,平時雖各有私心,但他還能憑藉長輩身份壓服下來,可若一旦涉及身死存亡的大事,要想喚得所有人上去拚命,那也是妄想。

若是拿不出應對辦法來。那也不必再鬥下去了。

可適才與張衍鬥了幾個來回,他也是看出,除自己之外,剩餘四人如與張衍單獨對上,能保得性命已是不錯。

而他更為擔憂的是,方才張衍那一步之間,邁出上百丈,有這等挪轉神通,隨時隨地可以脫出戰圈,去往他處。

他原本以為有碧玉如意在手。便能制住其劍遁之術,可現在看來,卻根本圍困不住此人。

如不是對方那法寶尚未祭煉完畢,怕是早就去往他處了。

他手中倒是還有一物,能克制此人,可是此寶輕易動用不得,心中一時有些猶豫。

沙道人看出他有些為難,便主動開口道:「師兄,事到如今,唯有請出祖師神像了。」

其餘三名列玄教長老為那譚姓女冠、高師弟及那禿頂道人三人,他們互相望了一眼,禿頂道人站出來道:「師伯,師叔說得不錯。快些請出祖師神像吧。」

列玄教供奉在祖師堂中的神像,共有兩座,一座受日常香火,並無什麼奇異之處。

而另一座,卻是能收凝法力,藉以淬煉神像寶體。

尤其是教中有一門心法,每當教眾祭拜祖師神像之時,按法儀而行,就等若在祭煉此物。

四五百年下來,那尊神像不知受了多少教眾頂禮膜拜,如今八脈俱通。腑臟已生,內外已如生人一般。

若是再有數百年祭煉,待此物生出真識之後,再與翼崖上人昔年特意設法留下一縷殘魂相合,定能借體而活,成得一件護教真器,其威不下有一名洞天真人坐鎮教中!

到了那時,如再有神獸相助。列玄教成中柱第一派指日可待。

他們此來圍攻張衍之前,因恐貞羅盟禁陣堅礙難破,又懼其長老得知消息後回來施援,是以攜來此寶,以防萬一。

因此寶物一旦使出,必然耗損元氣,如此一來,那到最後煉成,怕要再推遲百數年。他們本是準備留作最後手段動用,但沒想到張衍竟如此難纏,因而都動了請出神像的意願。

見眾意難違,公羊盛微一沉吟,出聲道:「好,有請諸位教友為我護法!」

聽他答應,四人皆是心中一定,當下應和一聲,站到四角之上,將他護在其中。

這神像共有三層禁制,每一層皆有不同用處,但他們深信,就算只開得一層禁制,要拿下張道人也是綽綽有餘了。

張衍目光一凝,他看出這幾人似是又要施展什麼法門,不過上前繞了幾圈之後,卻發現這幾人在四角之上所據方位並非隨意站立,而是暗含陣勢,且守禦嚴密,並無漏洞。

他隨手發了幾道紫霄神雷進去,見並無動靜,就知此陣難破,心中一轉念,索性往後一退,坐定雲頭,看他們作何打算。

不過半盞茶功夫,站在四人中間的公羊盛忽然喊了一聲,雙手向上一托,一縷輕雲冉冉飄升,那雲中有一座面目逼真,身著金縷銀線日月服的翼崖祖師神像被請了出來。

此像約有十丈高下,一現身出來,就有陣陣仙樂鳴響,萬眾膜拜之聲,放出千百道柔和清光,照耀四方,便是整座鹿歧上,也是籠罩在一片祥光沐浴之下。

立在神像之下五人,恰如甘霖傾頂,瓊漿入喉,頓覺渾身舒泰,周身法力澎湃,難以抑制,似是要奔湧出來。

公羊盛也覺功行好似平白增添了不少,頓時精神倍增,高聲,道:「諸位教友,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他縱身一躍,到了上空,把手一張,掌中雷芒閃爍,就是一道罡雷對著張衍打了過去。

沙道人等四人也照此施為,齊齊大喝一聲,紛紛揚手,將法力凝聚,化成罡雷打出。

張衍端坐雲頭不動,背後那五色光華如波蕩漾,一道藍芒似決堤般奔騰湧出,再往上一沖,掀起百丈浪頭,與那罡雷撞在一處,霎時引發連聲爆響。

仍而此一輪攻襲雖然擋住,可公羊盛這五人似無有停歇之意,不停催發法力,發出道道罡雷。

水行真光之勢竟被遏制,一個個浪頭不停被消磨而去,五人攻勢漸漸向著張衍處逼去。

公羊盛臉上露出幾許深沉微笑,有了祖師神像之助,他們法力源源不斷,不愁息絕了。

這張道人便再是強橫,畢竟只是元嬰一重修士,又豈能抵得過他們合力齊攻?

以力克敵,這等最為愚拙的辦法,但放在此處,卻也最為有用。

他選擇的出手方位乃是有門道的,此時張衍若是抽身閃避,倒也不是不可,但那罡雷勢必會落在底下地火天坑之上,此處便有禁制相護,無人主持,也支撐不得幾合。

此坑若是毀去,那法寶自也難以煉成,那麼先前所有努力,便付之東流了。

公羊盛心中料定,張衍絕不會棄寶而去。

去了葉極流道人之後,他們這五人無論出手還是守禦,都是合若一體,進退有序。

公羊盛自問自己乃元嬰二重修士,頂上有三朵罡雲,再得另四人相助,正面而來,已可穩穩壓過張衍一頭去。

果然,無數罡雷如雨落下,紛紛炸開,將那水行真光打得支離破碎,隱有奔散之象,似乎隨時可能維持不住。

可在此等危局之下,張衍卻神情淡然,依舊端坐,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來。

就在這時,忽聽得有人遠遠一聲喊,道:「張道友莫慌,貧道前來相助!」

張衍轉首一望,見一人現了元嬰法身,正朝此處飛來,不由笑道:「原來商道友,多謝援手,不知黃道友何在?」

商騰隔著老遠招呼道:「黃道兄主持道宮禁陣,無暇分身,張道友莫要著急,貧道已發出求援飛書,我二人合力,只消挺過半天,必能等到在外諸位長老回援吶。」

張衍欣然道:「既如此,商道友快快過來助我。」

商騰心中一喜,趕忙加緊遁速趕來,他一直在道宮之中觀戰,方才見張衍落在下方,便有了盤算,想來撿個便宜。

自忖若是能暗襲張衍得手,到時列玄教中,除了公羊盛,還有誰與自己比肩?

不過他畢竟謹慎慣了,快要到得張衍近側時,卻反而停了下來,這時張衍回頭向他看來,只是臉上微微一愕,道:「黃道友,你怎麼也來了?」

商騰心頭一震,明知黃左光已被自己囚住,卻還是忍不住回首看去,一瞧之下,身後空空如也,心中頓知中計。

張衍面無表情一揮袖,一道黃芒對著其當頭落下,「砰」的一聲,砸在那護身寶光之上,頓時將其打散。

商騰胸口一悶,吐血後退,他情急之下,這時眼前一花,似乎瞥到一道金光襲來,忙掐了個一飛掠之術,一個縱身,就想要逃至遠處,

這時他忽頸脖一涼,頭顱無聲無息滑落下來,此刻他遁法已起,無頭軀體驟然衝出去了數十丈後,才從半空墜下。

公羊盛暗道一聲可惜,悔恨之意溢於言表,方才若是自己出面阻得一阻那便好了。

這商騰本是他先師幾名弟子,一直以來,辦事也算盡心竭力,此次若能成功奪得神獸卵胎,回得教中,也能替上一個長老之職,可卻不想死得這般窩囊。

張衍搖頭一笑,這人當真以為能騙過自己麼?

列玄教能殺到此處,一路竟毫無阻礙,若說無人接應,他是萬萬不信的。

只看此人來到近側,那列玄教五人竟毫無阻攔之意,面上神情微妙,就知此人定有問題。

且他自認與商騰交情還未曾好這等地步,竟然甘冒被圍攻的大險,前來伸手救援,這戲也演得太過了。

此時身後那雷聲愈越來越響,他回首望去,見雷芒迫近,水行真光再也抵敵不住,已呈潰散之勢,遭此衝擊,就是身上寶衣豪光也是好一陣顫動。

見得此景,他再不遲疑,一舉手,揮袖之間,就有一道繁盛綠意驟然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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