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 峽谷惡戰 (四)
耳畔勁風呼嘯而過,八位將爺抬頭觀察星象辨別方位,腳下邁開步伐全速疾馳。途經台南、嘉義、雲林,未及一盞茶時間即來到南投,接著轉進竹山續行,抵達石杭峽谷時天際殘紅甫落,將爺尚有餘裕誇讚這群乩身各個身強體健,能耐此長途跋涉而不感疲累。蒼鳶眺見家將團到來隨即飛往低空,引領將爺趕至下杭段與伶嬿、五窮子會合,蒼鳶落地時恢復人形,抱怨說:「祢們怎會遲至此刻才到?」
「急什麼?我們這不是來了嗎!」夏大神(宙雄)不耐煩說。
「不遲,來了就好。」五窮子緩頰說。
「鰻怪現於溪谷上游一里處,有請將爺前往誅之。」伶嬿接口說。
「此處溪窄水淺,其龐大身軀如何游的進來?」甘將軍(冠天)納悶問說。
「在下察覺鰻怪能夠縮放體型以適應地勢。」蒼鳶回答。
「既是如此,還請三位原地佇候片刻,吾等自行前往誘其現身。」范將軍(黃騰)說。
伶嬿與五窮子聞言退離溪岸變回人形,情緒逐漸鬆懈下來,乍聞不遠處傳來『潑~剌~』聲響,暗夜當中無人瞧見是溪魚騰躍出水面。連日操勞的伶嬿再次繃緊神經,緊張兮兮地跳上范將軍背部,雙目圓瞪直盯著溪面動靜。范將軍(黃騰)無奈說:「二郎神君伴有哮天犬協同巡緝妖邪,本將卻得分神照顧妳這喪膽犬,簡直天差地別。」
「伶嬿性情一向穩定,只是昨夜親睹鰻怪食人而震駭,因此餘悸猶存過度緊張,將軍切勿見怪。」蒼鳶說。
「趕緊給我下去。」范將軍(黃騰)說。
「不要,讓我確認安全無虞再說。」伶嬿說。
「坐下!」范將軍(黃騰)大喝一聲,伶嬿聽從指令跳離祂的背部,隨後蹲坐於溪床。范將軍(黃騰)接著斥喝說:「臥倒!」
伶嬿這回未再上當,極度不滿地翻白眼說:「真把我當作人類飼養的寵物犬啊,臥倒個屁!」蒼鳶與五窮子聞言忍不住噗疵笑出。
「收起嘻笑,待吾等將機關設置妥當,妳們即可逕行離去。」甘將軍(冠天)一臉嚴肅說。
柳將軍留滯原地顧守,甘將軍獨自繞行至上游,其餘六名將爺輕聲上溯至鰻怪藏身之溪段。甘、柳二將各自橫擺板批,另一手執羽扇不住揮舞比劃,輕點板批使其形化為寬同溪面、厚達三尺的竹製柵欄,隨後手捏劍訣畫上殛電符並將柵欄踢入溪底,接著丟入大石塊以穩固機關,原本執板批的內手改以鐵劍取代之。眼見柵欄設置完成,伶嬿等正欲離去,柳將軍(地淵)攔阻問說:「諸位可有遇見其他修煉靈?」
「僅通知赭仙,然而迄今仍未見他現身。」伶嬿回答。
「瞭解,三位請回吧。」柳將軍(地淵)說。
八位將爺環顧周遭地勢,仰望巍峨石壁森聳入天,其質地脆弱極易坍方,俯見溪岸崎嶙巨石羅布,罕有可供踏足的平緩之處。身處此一險峻峽谷,著實不利於施展拳腳,收伏鰻怪之法一時茫無頭緒,現下首要任務便是設法將牠引離水面再說。
范將軍舞動鎖鏈捲起一顆直徑逾三尺的大石頭,使勁甩動手臂擲石入溪,鰻怪受此驚擾果然急往下游逃竄,撞及竹柵欄瞬間,觸發柳將軍佈下之符法,強烈電流貫通全身的痛楚促使牠翻滾不已,濺起之溪水一波接著一波漫滿溪岸,八位將爺紛紛躍上溪床巨石閃避水勢。驚魂未定的鰻怪調頭逃往上游,甫游動不及五百米,旋即撞上甘將軍設置的竹柵欄,再次慘遭電擊又是一陣翻滾。既然前後水道已遭封堵,眼前又未見致命危機,鰻怪無意衝撞柵欄自討苦吃,索性潛入溪底裝死不出。
不予鰻怪片刻喘息時機,謝將軍收起手中魚枷,左手羽扇蓋住右掌,搓揉出一顆莫約乒乓大小的白色光球。球內的強烈光束快速旋轉不已,炫目程度令人無法正眼直視之,謝將軍緩慢攤開右掌促使光球膨脹至排球大小,隨後輕揚右臂拋投入溪。光球遇水瞬間迸射出無數道白色激光,霎時該段溪面不斷閃耀著刺眼的白色光芒,未待光球沉入溪底,鰻怪即被四處散射出的強光給惹怒,勃然冒出水面。
甘將軍察覺其體形遠比從露霜殘存意識中所見要小上許多,顯然蒼鳶所言非假,遲疑之際,鰻怪已襲至眼前。甘將軍退避不及瞬間沒入巨口,鰻怪突擊得逞昂首示威,餘下七名將爺愕然對望,不敢相信甘將軍就此陣亡。回過神來,諸位將爺趕緊搶上前去營救,忽見鰻怪的喉頭好似有異物哽住那般不斷咳嗽、甩頭,凝神細瞧方知甘將軍情急生智,及時從岸邊隔空取來一根碗口粗的竹竿頂住其上下顎。把握住些微空檔,甘將軍側身翻出鰻怪巨口並躍上其頭頂,舉起鐵劍直往牠的頸骨猛力砍劈,然而其皮質厚韌兼有黏液保護,尋常兵刃完全無法傷牠分毫,僅是留下數道細微劍痕。甘將軍當機立斷翻動手腕指劍向下,以劍尖抵住鰻怪之外皮,腳踩其背滑降至溪面,旋即踏點溪石跳回岸上。
春大神迅即倒轉掌中的水桶,將桶內碎冰源源不絕倒入溪中,意圖冰鎮鰻怪使其失溫暈厥,卻因無端波及溪中眾多水族而作罷。鰻怪咬斷竹竿轉而攻向謝將軍,只見祂身形如白鶴般靈動輕巧,閃避之際仍有餘力踹打反擊,可惜這番拳腳攻擊根本無關痛養。幾回攻防轉換,謝將軍窮於應付漸感不支,甘、柳將軍提劍趕來救援,三位將爺聯手方能勉強牽制鰻怪攻勢。范將軍在旁觀戰許久,總算逮到時機擲出手中鎖鏈,鏈尾捲住鰻頸當下,四大神一擁而上抓緊鎖鏈,硬與鰻怪形成比拚力道之勢。鎖鏈捲不住滑膩鰻皮猝然脫落,五位將爺踉蹌後退化解餘勁,鰻怪頓失重心向後仰倒,撞上石壁之後迅速潛回溪底。
脆弱石壁承受不住巨力衝擊,應聲引發大規模坍方,重逾數噸的大小土石頓時如雨落下。八位將爺紛紛躍起閃避,冬大神適時避開頭上飛石,卻是不及閃躲腳下落石,其脛骨慘遭尖銳石塊削中,當場掛彩倒地。屋漏偏逢連夜雨,又見一顆莫約籃球大小的石頭當頭砸下,所幸謝將軍及時察覺馳來救援,飛腿踹開落石免去一場血光。待崩塌之處未再有土石落下,七名將爺趕緊圍上前去檢查其傷勢,范將軍搬來及腰巨石當椅,秋大神佇立跟前護衛警戒,好讓冬大神專心施法治療腳傷。
眼見鰻怪龜縮不出,甘、柳將軍把鐵劍收回掌中,隨手撿拾竹竿插入水中使勁翻攪,果真激得牠按捺不住怒意。鰻怪浮出水面張嘴便咬,甘、柳二將甩動竹竿狠狠敲擊牠的兩頰,使其不敢冒然進犯,除了秋大神與冬大神,其餘四名將爺各執刑具陸續加入戰局。
雙方戰得如火如荼之際,堢壠悄然抵達現場,隨即雙手揹於腰後,身體筆直朝向地面臥倒趴下,臉部觸地剎那,迅速形化為一條長逾二十米的大百步蛇。堢壠扭動蛇身攀上溪岸巨石,蜷曲身軀準備伺機伏擊,甘、柳將軍察覺此狀分往左右路撤退,留下范、謝將軍各持鎖鏈牽制鰻怪。忽見蛇首向前急探,蛇身打直瞬間如彈簧般飛射而出,以風馳電掣之勢咬中鰻怪側頸,豈料堢壠的毒牙根本穿不透其堅厚皮脂,毫無機會注射毒液。鰻怪扭轉身軀試圖掙脫,堢壠不作無謂纏鬥急忙鬆口開溜,調頭速往岸邊游動,來到中途忽然回頭奇襲其柔軟腹部。鰻怪迅速應變張嘴反咬,堢壠的後頸部遭其血盆大口鉗制,一陣猛烈掙扎過後,只感到大量冰冷的溪水灌入肺臟,渾身氣力逐漸喪失。眼見堢壠將要被吞食,在旁護陣的范、謝將軍顧不得誤傷同伴,掄起方牌與枷鎖瞄準鰻頭猛力勁擲,脆弱的頭頂與鼻尖分別遭受重擊,鰻怪吃痛不得鬆口稍事喘息。壓制力道頓失,堢壠狼狽地爬上溪岸,恢復人形之後,憤恨地說:「可惡!我的蛇毒完全派不上用場。」
「你的毒牙太短,讓我來會一會牠。」倩倩大聲說。
「妳怎會這麼晚到?該不是在家梳妝打扮所以耽誤時間吧!」堢壠抱怨說。
「講啥瘋話!你以為這石杭峽谷很容易找嗎。」倩倩不悅地說。
「原來是迷路了。閒話少講,快點上陣吧。」堢壠說。
倩倩就地盤腿而坐,肩膀不住繞圈搖晃,忽見她從頭部開始產生漸變,不出數秒便完全形化為一條大眼鏡蛇,吞吐著蛇信緩緩爬向水邊,來到定點隨即盤蜷身軀昂首擴頸示威。接管戰局的六名將爺瞥見倩倩一副蓄勢待發模樣,彷彿隨時可以發動襲擊,於是緩下攻勢逐漸讓出戰圈。然而倩倩並不躁進,只見她時而左搖右晃,時而前後擺動,時而畫圓繞圈,鰻怪受此干擾果然退縮不前。
遲疑之間,倩倩猝然探頸撲咬其咽喉,鰻怪猛力向後仰頭依然無法擺脫糾纏,只得拚命扭動身軀全力抵抗。倩倩一對尖銳毒牙承受不住強勁扭力應聲斷裂,大驚失色之下胡亂催動術法,居然意外恢復人形,鰻怪見機不可失張口欲吞。危急之際,甘、柳將軍揮舞竹竿攻其下顎強力制止,范將軍順勢擲出鎖鏈捲住倩倩,揚起手臂把她甩回岸邊,堢壠迅速站到定位接個正著,問說:「你的毒牙怎會如此脆弱?難不成是因為更年期導致骨質疏鬆?」
「疏你媽的鬆!這節骨眼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倩倩摀嘴罵說。
喉頭兩道牙痕汩汩冒出鮮血,鰻怪之性情愈加狂暴,漲大身軀爬上溪岸主動追擊,橫衝直撞意圖壓碾仇敵。冬大神的腳傷適時療癒,秋大神掄起金光鎚重新加入戰局,悄聲埋伏於溪床巨石後方,待鰻怪路過時猛力重搥其臉頰。鰻怪吃痛怒意更盛,利用龐大身軀阻斷退路,對於旁人來援全然不予理會,執意把秋大神逼往石壁再行吞噬。夏大神見狀倒轉火盆,揮舞羽扇把所有燃炭朝牠面部搧去,鰻怪慘遭炭火灼傷眼球,疼痛難當之下,不住翻轉滾回溪底,隨後強忍電擊痛楚再三撞擊竹柵欄,屢次失敗屢次嘗試,終究被牠衝倒柵欄,直往峽谷中杭段竄逃而去。
甘將軍收回板批火速趨前追趕,其餘七位將爺即刻拔腿跟上。鰻怪刻意將體型放到最大,不斷扭動身軀沿著溪谷衝撞爬行,兩側石壁哪堪如此巨力折騰,所到之處無不引發土石坍崩。八位將爺奔馳於難行的崎嶇溪床,不但得隨時閃躲飛來落石,還得留意避免誤踩鬆塌土石,只有全力施為方能勉強緊隨其後。雙方一路追逐至峽谷上杭段,鰻怪率先來到青瀧瀑布,受阻於高聳石壁無法再往上行,遂潛入瀑布底下的深潭藏匿。
將爺追到潭邊,忽見一陣蒼霧降下山谷,一道瀟洒身影隱約現於白霧當中,來者果然是赭仙無誤。堢壠與倩倩的腳力略遜一籌,遲至此刻才趕到,差點就要因這場大霧而迷失方向,倩倩不禁抱怨說:「這回是在拚命欸,幹嘛非得搞這排場不可!」
「這回是赤若心幹的好事。」赭仙指向瀑布上方那道人影說。
「她來這裡攪什麼局啊!」倩倩說。
「恐怕是特地來此造霧的,害我們差點受困於溪谷。」堢壠接口說。
「抱歉造成大家困擾,我這就收拾。」赤若心說完翻揚右手,催動術法把濃霧收進掌心。
赭仙來到將爺面前,躬身作揖說:「抱歉,劣者並非有意破壞甘將軍的竹柵欄。」
「竟然是你!為何?」甘將軍(冠天)問說。
「現下不方便說明,回頭再跟祢解釋,總之有高人指點。」赭仙回答。
「無妨,此處地勢開闊,反而有利於我方全力施為。」謝將軍(光玄)說。
「既然如此,想必麟甲君已有對策。」柳將軍(地淵)說。
「正是!只需引出鰻怪,劣者自有辦法應付。」赭仙說。
「小意思,讓我來。」秋大神(德洪)說完走向深潭,掄起金光鎚使勁敲擊岸邊那顆巨石,潭面應聲泛起陣陣漣漪,被震暈的溪魚陸續翻肚浮現水面。
等待片刻未見動靜,秋大神卯足全力連擊巨石,震出十來道向外四散的輻射波紋,緊接著把嗡嗡作響的金光鎚浸入水中。頓見潭面水波翻騰,鰻怪耐不住強烈震波襲擾,忽自潭底勃然竄出,秋大神收回金光鎚火速撤退。
赭仙催動咒術快步走向深潭,左掌置於丹田,右手捏劍訣指向天際,吸取山川靈氣納為己用,霎時周身迸射出奪目紅光。鰻怪瞳孔內映照著晃動不已的紅色光影,誘使牠探出頭頸正面襲咬,赭仙從容收回劍指,輕挪步伐迅即瞬移至十米之外。鰻怪撲擊落空當下瞥見右頰乍現誘人紅光,不待重整攻勢,直接甩頭張口撲咬,赭仙不及挪移身形硬生沒入鰻口,八位將爺見狀火速馳往救援。倩倩尖叫哭嚎說:「天吶,赭仙怎會如此不堪一擊!」
訝異猶未停止,後續之變故更令人驚愕,不但未見鰻怪把獵物拖入潭底,反而猶如中邪似的難捨難離緊吻溪床,粗大的鰻頸兀自抽動不已,著實摸不清牠在玩啥把戲?將爺暫緩行動趨近詳察,方知赭仙以自身當餌引誘鰻怪吞食,立地施法幻化雙足為兩根堅硬之釘爪深深插入地底,同時把每片鱗甲形化為無數強韌的倒勾棘刺,牢牢地勾緊鰻口使其無法脫離。堢壠鬆一口大氣說:「嚇我一跳,原來赭仙早有計劃。」
「別顧著發愣,該活動筋骨囉。」赤若心提醒說。
口部受制,鰻怪只能不斷扭轉捲動其黏滑身軀嘗試脫逃,光是迫近其身已有困難,更遑論精準予其致命一擊。范、謝將軍自遠處投擲方牌與枷鎖皆告失手,秋大神縱身躍至鰻首上空閃過鰻身,揮舞金光鎚命中其頭蓋骨,鰻怪受此重擊愈加抓狂,身軀扭動更劇。秋大神撤離時誤踩黏液,頓時重心失衡當場仆倒在地,所幸並無大礙尚能自行退回斜坡。
鰻怪原本捲曲的身軀忽地打直橫向擺尾,所有人見此變故紛紛拔腿奔躲。范將軍垂直躍起數米高輕易避過,立於後方的春大神視線受阻閃避不及,側腰部猛挨一記鰻尾狂掃,脊髓受此巨力硬往反方向側折,頭頸與腳踝因而互撞。鰻尾雄勢未止,春大神竟被甩飛十餘米之遠,落地後連續翻滾數十圈,君宇意識逐漸模糊恐有退乩之虞,以凡人之軀受此重創非死即殘。關鍵時刻,憑空伸來一隻無形巨掌,把即將退離乩身的春大神推回君宇體內,冬大神箭步趨前將祂扶到拱橋彼端的磐石平台,弓起大腿當椅助其療傷,堢壠與倩倩隨後趕赴平台,分站前後為兩位將爺護陣。
激烈掙扎後,忽見鰻身一陣急促抽搐,隨即轉為輕緩地左右擺動,猜測應當是適才那一記重鎚奏效,使其活動力明顯下降。然而鰻怪現下尚有知覺,若無一擊誅殺之絕對把握,難保牠不會轉醒反擊,屆時恐怕更難收拾。堢壠表示有辦法使牠陷入重度昏迷,戰戰兢兢走到大如牛身的鰻首面前,從唾腺分泌出大量癱麻液,催動術法蒸發為一縷輕煙,近距離吐進鰻怪的鼻腔內,只見牠呼吸逐漸沉重,對於周遭事物全無反應。堢壠猛力敲打鰻怪口部,豎起姆指說:「搞定!」
「既然有此妙招,為何不一開始就使用?」倩倩問說。
「鰻怪不久前還生龍活虎的,要我如何對準牠的鼻腔吐迷煙?」堢壠反問說。
「如此難用的爛招,難怪你不敢拿來向我炫耀。」倩倩嘟囔說。
鰻怪的下頷無端蠕動不已,將爺紛紛掄起刑具戒備,只見赭仙緩緩脫出鰻口,揮手說:「切勿緊張,是我。」
「你怎會跑出來了,那麼牠…」倩倩指著鰻怪說。
「放心,鱗甲殼早已定型,就算鰻怪再度醒來一樣扯它不開。」赭仙說。
「那你為何遲至此時才現身?」柳將軍(地淵)問說。
「因為…待在裡面比較安全。」赭仙小聲說,隨即轉頭故意大聲問堢壠說:「你這迷煙的效力還能維持多久?」
「普通人吸入些微劑量就得睡上一整天,但是牠的體型這般龐大,實在無法確切估算。」堢壠說。
夏大神聞言快步走向鰻怪,揚起火盆打算立即採取行動,堢壠急忙阻止說:「千萬不可,此舉雖能取其性命,然而火焚的強烈痛覺也有可能刺激牠轉醒。」
「我擔心放了這一把火,連祢也無法收拾。」謝將軍(光玄)說。
「謝將軍也來阻止我!罷了。」夏大神(宙雄)說。
「讓我再試一次。」甘將軍(冠天)說完即刻收起板批,以羽扇蓋住左手臂,右掌執穩扇柄向前輕揮,胳臂上浮現的七星劍圖樣隨之挪移,一口鐵劍同時穿掌而出。甘將軍手持劍柄卯足全力刺向鰻怪之側頸,豈料劍身硬生彎成弧狀,鰻頸則是安然無恙,柳將軍與祂對望一眼,搖頭說:「我也沒轍。」
「堂堂神將竟然配戴一口破銅爛鐵。」赤若心喃喃說。
「看來得設法調借神兵利器。」謝將軍(光玄)說。
「嗯~儘速。」范將軍(黃騰)同意說。
謝將軍取出一張白底黑字的長形符籙,置於右掌心引火焚化,蹲低身形往地面使勁一拍,行文送達地府速報司。不及一彈指時間,謝將軍腳下隆起一及膝高的小土堆,一隻深褐色的四爪鬼手倏忽破土而出,三爪在上、一爪在下扣住一把銀白色尖頭鋼刀。這把身、柄一體的鋼刀長逾五尺,鋼材表面隱約可見火鍛紋路,刀型洗鍊不作任何矯情贅飾,刀背寬厚飽實足顯其內斂霸氣,刃鋒輕薄銳利散射凜冽青芒,刀面刻有二道血槽更加增添森冷氣息。謝將軍腰彎拾起鋼刀交予范將軍,四爪鬼手隨即遁回地底,范將軍忽感刀柄透出一股陰冷寒意,不自覺開啟無界眼觀其來歷。
五代時期,江寧府庶民巫珩,世代經營打鐵舖為業,因其工藝精湛,被讚譽為江寧第一鐵匠。同業眼紅他聲名遠播,獨家包攬南唐近半農用鐵具之生意,因此捏造後漢高祖廣徵天下名刃的假消息,並且四處放話直指巫珩雖然擅造農具,卻是拙於鍛造軍械。生性自負的巫珩哪堪受激,意氣用事之下,不僅推辭掉所有訂單,更把購得之鐵礦砂全數拿來鍛刀,耗時耗資投注全部心血只為打造一把流傳千古之名刃,二年過後終使巫家財庫空虛。年僅三歲的獨子因染病無法就醫而夭折,巫珩僅以草蓆裹屍投入打鐵爐內火化了事,其妻知情後悲憤投爐自盡,沒想到陰錯陽差造就鋼刀之鍛成。
巫珩事後方知身陷騙局,落得一無所有之窘境,只能寄望以此刀重振名聲,無奈李後主尚文不尚武,根本不懂得鑑賞名刃。遂轉念向後漢高祖自薦,誰知劉知遠早已耳聞巫珩事蹟,雖然讚嘆鋼刀鍛工精良,但對此人名聲卻是厭惡至極,御賜刀名"鬼泣",表面上褒讚惡鬼瞧見此刀亦得膽寒而泣,實際則暗諷鍛刀之過程連惡鬼也唾棄。巫珩被驅逐出宮萬念俱灰,憤執"鬼棄"砍斷數十把宮廷侍衛的配刀與配劍,隨後以自己鍛的刀親手割破自己的咽喉,一代名匠就此魂斷開封府。巡察司鬼差記錄下此事呈報予上級,都城隍考量此刀藏怨極深,倘若留置人間只怕噬主禍世,於是派出鬼手取回鬼棄封存於地府。范將軍觀察過後,自信滿滿地說:「以鬼棄之威能,拿下鰻怪理當十拿九穩。」
「鰻怪頸圍粗壯,若是無法一刀斃命,再度喚醒牠恐生後患,切勿橫刀砍劈。」甘將軍(冠天)說。
「甘將軍認為該如何做?」范將軍(黃騰)問說。
「使力道集中於刀尖,直刀刺其要害。」甘將軍(冠天)回答。
「好建議!我明白了。」范將軍(黃騰)說。
范將軍彎曲膝蓋蹲低身子,縱身躍起數十米高,在空中倒轉身形呈頭下腳上之勢,雙掌緊握刀柄從天而降。就在刀尖觸及鰻皮瞬間,范將軍打直雙臂卯足全力向前推送,刀身俐落沒入鰻頸,落地當下順勢向下扳動刀柄,利用自身的體重加壓斬斷其頸椎。范將軍出手當下便知鰻怪已無活命之可能,遂拔出鬼棄隨手扔棄於溪床。
鰻頸上的創口如湧泉般噴出大量豔紅色鮮血,旋即弓起管狀身軀,接下來有氣無力地緩緩垂下鰻身,鰻尾急促顫抖兩下,鰻口吐出最後一口氣息以後全身逐漸僵硬發直。
鰻怪伏誅!
(第五章 完 ;第六章 地府審判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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