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寫實] 家將巡捕錄》 作者:南陽泉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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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rsonj 2012-11-17 12:01:1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 53687
iversonj 發表於 2013-2-8 21:36
第伍章 峽谷惡戰 (三)

  深夜時分,郊野溪畔除了潺潺流水聲,林中只聞夏蟲與角鴞鳴啼,五窮子幻化為飛鼠形態躍上樹頂值夜。皓月昇頂,三者的感官漸感模糊,忽聞刺鼻的煙焦味混入充滿芬多精的清新空氣當中,伶嬿機警地率先轉醒,遠遠望見一道強光於樹林中四處遊移。

  伶嬿提高警覺凝視光源來處,驚見一把獵槍正對準熟睡中的五窮子,趁著對方尚未扣下扳機,急忙化為犬形衝上前去放聲狂吠,獵人受此驚嚇手臂一震頓失準頭,『碰~』一聲槍響迴盪林間,疾轉飛出的子彈射向不明去處。五窮子聞聲驚醒,忽上忽下逃竄於樹叢間,企圖爭取空檔變回人形,豈知這名獵人的動態視力極佳,槍口始終咬緊眼前這隻速度快到不尋常的詭異飛鼠。

  伶嬿忙於應付謢主獵犬而無暇支援五窮子,蒼鳶心知他在如此危急狀態之下無法施法變身,於是設法協助驅咆獵人,自腰袋中摸出蜂后花格格所贈予的蘭香煉蜜,隨手折取乾枯樹枝插入玻璃罐內蘸滿香濃的蜂蜜,猛力揮臂擲中獵人之外衣。

  迅速散發的濃郁蘭花香氣招來大量蜂群,獵人不堪蜂螫拔腿往溪畔奔逃,急欲泡入溪水以躲避工蜂攻擊。來到中途,忽有龐然黑物自溪床上的巨石後方急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獵人吞食入肚,旋即調頭溜入溪底再也不見其蹤。伶嬿驅走獵犬趕回支援,直擊這一幕駭人景象,總算瞭解為何以露霜之能耐,尚且無法逃脫這索命怪物之巨口。

  蒼鳶偕同伶嬿與五窮子遠離溪谷,覓得一間座落於半山腰的土地公廟暫歇,由於她們內心之驚恐猶未平復,以致於鎮夜忽睡忽醒未能入眠。

  天際漸露魚白,蒼鳶迫不及待展翅昇空偵察,伶嬿與五窮子配合指示沿著溪谷搜索,不久即發現鰻怪之行蹤。伶嬿謹慎地隱匿身形緊跟其後,一路尾隨上行至加走寮溪,愈是深入僻遠山壑,地貌愈見破碎崎嶇,追蹤難度直線陡升。所幸伶嬿擁有與生俱來的強勁腿力,得以克服惡劣地形,加上蒼鳶與五窮子適時提點方位,足以力保不追失。隨著海拔漸高,鰻怪受限於溪面縮窄與水勢趨急而泳速減緩,下午游至石杭峽谷一帶即未再移動。伶嬿伺機仰頭長嚎三聲,未久即聞溪谷彼端傳來對嚎呼應,峽谷外的狗群聞聲齊吠,五窮子問說:「是否對外發布查獲鰻怪行蹤之訊息?」

  「沒錯,該是時候通知將爺前來。」伶嬿回答。

  「咱只需緊盯鰻怪動向,待祂們趕來便可功成身退。」蒼鳶說。

  消息自竹山轉經南投、嘉義、台南等地傳達茄萣,已是一個時辰過後之事。人在家中坐忽聞急促敲門聲響,打開大門驚見來者竟是一隻毛色烏亮的野狗,坤叔未加思索立即加以驅趕,黑狗急忙將啣在口中的紙條丟置於門口。坤叔瞧也沒瞧一眼便關上大門,轉身再聞外門傳來一陣短促敲打聲,並且說:「喂!在下有要事報告,麻煩開個門。」

  坤叔逕自踏走出大門不住東張西望,黑狗抬起前爪抓其褲管,說:「不必看了,是我在找你。」

  「請問你是?」坤叔遲疑一會問說。

  「代替伶嬿傳訊來的,麻煩你看一下腳邊那張紙條。」黑狗說。

  「喔,先進來再談。」坤叔腰下彎撿起紙條說。

  「呂先生不必客套,我把消息帶到就走。」黑狗說。

  「不是客套,只是不想讓鄰居看見我跟狗講話,免得引起誤會。」坤叔說。

  「所以我才把訊息寫在紙上,沒想到你連看也不看一眼。」黑狗說。

  「算我失禮,快進來吧。」坤叔說。

  其他人納悶坤叔何以放任一隻莫名野狗進門,直到瞭解原委方釋疑惑,清河難忍好奇問說:「幹嘛不化成人形以便行事?」

  「多問的,因為道行不夠。」黑狗說。

  「狗…狗會講人話!」文良瞠目說。

  「幹嘛大驚小怪,石頭人講話都沒在怕了,狗講人話有何稀奇。」宗瀚故作鎮定說。

  「時間寶貴,麻煩各位先談正事好嗎。」黑狗不耐煩說。

  坤叔聞言即刻打開紙條,大聲唸出上頭寫的「鰻怪現於石杭峽谷」幾個字,宙雄思索片刻開口問說:「石杭峽谷在哪?聽都沒聽過。」

  「位於南投竹山,是太極峽谷的古地名。」坤叔回答。

  「這隻怪物竟然躲到那麼遠的地方。」地淵說。

  「事態緊急,咱還是設法聯絡上學長和荒龍、君宇再說。」光玄說。

  「話已帶到,沒別的事我先離開。」黑狗說。

  三人接獲通知陸續返抵呂宅,此時天色已漸昏黃。八名乩身正忙著更換家將服,坤叔腦中忽地浮現露霜的悽慘死狀,雖然未曾親睹鰻怪之真面目,但聽聞冠天形容其頭顱大如牛身,頸圍莫約有五個成年人環抱之譜,光憑想像便已豎起一身寒毛。縱有將爺降駕護體,坤叔還是不禁懷疑眼前八人真有能力對付那隻巨怪,況且太極峽谷的地勢可是出名的險惡,倘若這群年輕人真有不測,要如何向他們的家人交代,於是說:「愈想愈不妥當,我認為收拾鰻怪的任務不該由你們去執行。」

  「都已經答應了,為何出爾反爾?」荒龍問說。

  「那隻怪物非同小可,叫我怎能不擔心。」坤叔說。

  受到坤叔的不安情緒渲染,冠天等人的信心不免開始動搖,畏怯之意悄然萌生。清河亦感心神難安不住左顧右盼,瞥見神桌上浮現昊天鑾文,大聲喊說:「坤兄快過來看!」

  「怯陣生險,無懼則安。」坤兄唸說。

  「既然千歲爺已明確指示,你們大可放心。」清河說完即刻進行起乩儀式,八位將爺陸續降駕以後,耳聞池府千歲告誡說:「怯戰致危,慎謀方勝,善引外援,始保身安。」

  西側天際殘餘一抹暮紅,家將團步行至茄萣郊區,來到杳無人煙之處旋即止步。八位將爺收起刑具,同時唸誦咒語:「北斗星引路,百里行九步,疾馳比風速。」隨後揮舞羽扇,各持扇柄於空手的掌心畫上符文,拍擊雙腿使術法之力貫通雙足,緊接著重執刑具,腳踏"北斗疾行步"迅往竹山全速行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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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泉-創作分享於卡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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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rsonj 發表於 2013-2-16 10:53
第伍章 峽谷惡戰 (四)

  耳畔勁風呼嘯而過,八位將爺抬頭觀察星象辨別方位,腳下邁開步伐全速疾馳。途經台南、嘉義、雲林,未及一盞茶時間即來到南投,接著轉進竹山續行,抵達石杭峽谷時天際殘紅甫落,將爺尚有餘裕誇讚這群乩身各個身強體健,能耐此長途跋涉而不感疲累。蒼鳶眺見家將團到來隨即飛往低空,引領將爺趕至下杭段與伶嬿、五窮子會合,蒼鳶落地時恢復人形,抱怨說:「祢們怎會遲至此刻才到?」

  「急什麼?我們這不是來了嗎!」夏大神(宙雄)不耐煩說。

  「不遲,來了就好。」五窮子緩頰說。

  「鰻怪現於溪谷上游一里處,有請將爺前往誅之。」伶嬿接口說。

  「此處溪窄水淺,其龐大身軀如何游的進來?」甘將軍(冠天)納悶問說。

  「在下察覺鰻怪能夠縮放體型以適應地勢。」蒼鳶回答。

  「既是如此,還請三位原地佇候片刻,吾等自行前往誘其現身。」范將軍(黃騰)說。

  伶嬿與五窮子聞言退離溪岸變回人形,情緒逐漸鬆懈下來,乍聞不遠處傳來『潑~剌~』聲響,暗夜當中無人瞧見是溪魚騰躍出水面。連日操勞的伶嬿再次繃緊神經,緊張兮兮地跳上范將軍背部,雙目圓瞪直盯著溪面動靜。范將軍(黃騰)無奈說:「二郎神君伴有哮天犬協同巡緝妖邪,本將卻得分神照顧妳這喪膽犬,簡直天差地別。」

  「伶嬿性情一向穩定,只是昨夜親睹鰻怪食人而震駭,因此餘悸猶存過度緊張,將軍切勿見怪。」蒼鳶說。

  「趕緊給我下去。」范將軍(黃騰)說。

  「不要,讓我確認安全無虞再說。」伶嬿說。

  「坐下!」范將軍(黃騰)大喝一聲,伶嬿聽從指令跳離祂的背部,隨後蹲坐於溪床。范將軍(黃騰)接著斥喝說:「臥倒!」

  伶嬿這回未再上當,極度不滿地翻白眼說:「真把我當作人類飼養的寵物犬啊,臥倒個屁!」蒼鳶與五窮子聞言忍不住噗疵笑出。

  「收起嘻笑,待吾等將機關設置妥當,妳們即可逕行離去。」甘將軍(冠天)一臉嚴肅說。

  柳將軍留滯原地顧守,甘將軍獨自繞行至上游,其餘六名將爺輕聲上溯至鰻怪藏身之溪段。甘、柳二將各自橫擺板批,另一手執羽扇不住揮舞比劃,輕點板批使其形化為寬同溪面、厚達三尺的竹製柵欄,隨後手捏劍訣畫上殛電符並將柵欄踢入溪底,接著丟入大石塊以穩固機關,原本執板批的內手改以鐵劍取代之。眼見柵欄設置完成,伶嬿等正欲離去,柳將軍(地淵)攔阻問說:「諸位可有遇見其他修煉靈?」

  「僅通知赭仙,然而迄今仍未見他現身。」伶嬿回答。

  「瞭解,三位請回吧。」柳將軍(地淵)說。

  八位將爺環顧周遭地勢,仰望巍峨石壁森聳入天,其質地脆弱極易坍方,俯見溪岸崎嶙巨石羅布,罕有可供踏足的平緩之處。身處此一險峻峽谷,著實不利於施展拳腳,收伏鰻怪之法一時茫無頭緒,現下首要任務便是設法將牠引離水面再說。

  范將軍舞動鎖鏈捲起一顆直徑逾三尺的大石頭,使勁甩動手臂擲石入溪,鰻怪受此驚擾果然急往下游逃竄,撞及竹柵欄瞬間,觸發柳將軍佈下之符法,強烈電流貫通全身的痛楚促使牠翻滾不已,濺起之溪水一波接著一波漫滿溪岸,八位將爺紛紛躍上溪床巨石閃避水勢。驚魂未定的鰻怪調頭逃往上游,甫游動不及五百米,旋即撞上甘將軍設置的竹柵欄,再次慘遭電擊又是一陣翻滾。既然前後水道已遭封堵,眼前又未見致命危機,鰻怪無意衝撞柵欄自討苦吃,索性潛入溪底裝死不出。

  不予鰻怪片刻喘息時機,謝將軍收起手中魚枷,左手羽扇蓋住右掌,搓揉出一顆莫約乒乓大小的白色光球。球內的強烈光束快速旋轉不已,炫目程度令人無法正眼直視之,謝將軍緩慢攤開右掌促使光球膨脹至排球大小,隨後輕揚右臂拋投入溪。光球遇水瞬間迸射出無數道白色激光,霎時該段溪面不斷閃耀著刺眼的白色光芒,未待光球沉入溪底,鰻怪即被四處散射出的強光給惹怒,勃然冒出水面。

  甘將軍察覺其體形遠比從露霜殘存意識中所見要小上許多,顯然蒼鳶所言非假,遲疑之際,鰻怪已襲至眼前。甘將軍退避不及瞬間沒入巨口,鰻怪突擊得逞昂首示威,餘下七名將爺愕然對望,不敢相信甘將軍就此陣亡。回過神來,諸位將爺趕緊搶上前去營救,忽見鰻怪的喉頭好似有異物哽住那般不斷咳嗽、甩頭,凝神細瞧方知甘將軍情急生智,及時從岸邊隔空取來一根碗口粗的竹竿頂住其上下顎。把握住些微空檔,甘將軍側身翻出鰻怪巨口並躍上其頭頂,舉起鐵劍直往牠的頸骨猛力砍劈,然而其皮質厚韌兼有黏液保護,尋常兵刃完全無法傷牠分毫,僅是留下數道細微劍痕。甘將軍當機立斷翻動手腕指劍向下,以劍尖抵住鰻怪之外皮,腳踩其背滑降至溪面,旋即踏點溪石跳回岸上。

  春大神迅即倒轉掌中的水桶,將桶內碎冰源源不絕倒入溪中,意圖冰鎮鰻怪使其失溫暈厥,卻因無端波及溪中眾多水族而作罷。鰻怪咬斷竹竿轉而攻向謝將軍,只見祂身形如白鶴般靈動輕巧,閃避之際仍有餘力踹打反擊,可惜這番拳腳攻擊根本無關痛養。幾回攻防轉換,謝將軍窮於應付漸感不支,甘、柳將軍提劍趕來救援,三位將爺聯手方能勉強牽制鰻怪攻勢。范將軍在旁觀戰許久,總算逮到時機擲出手中鎖鏈,鏈尾捲住鰻頸當下,四大神一擁而上抓緊鎖鏈,硬與鰻怪形成比拚力道之勢。鎖鏈捲不住滑膩鰻皮猝然脫落,五位將爺踉蹌後退化解餘勁,鰻怪頓失重心向後仰倒,撞上石壁之後迅速潛回溪底。

  脆弱石壁承受不住巨力衝擊,應聲引發大規模坍方,重逾數噸的大小土石頓時如雨落下。八位將爺紛紛躍起閃避,冬大神適時避開頭上飛石,卻是不及閃躲腳下落石,其脛骨慘遭尖銳石塊削中,當場掛彩倒地。屋漏偏逢連夜雨,又見一顆莫約籃球大小的石頭當頭砸下,所幸謝將軍及時察覺馳來救援,飛腿踹開落石免去一場血光。待崩塌之處未再有土石落下,七名將爺趕緊圍上前去檢查其傷勢,范將軍搬來及腰巨石當椅,秋大神佇立跟前護衛警戒,好讓冬大神專心施法治療腳傷。

  眼見鰻怪龜縮不出,甘、柳將軍把鐵劍收回掌中,隨手撿拾竹竿插入水中使勁翻攪,果真激得牠按捺不住怒意。鰻怪浮出水面張嘴便咬,甘、柳二將甩動竹竿狠狠敲擊牠的兩頰,使其不敢冒然進犯,除了秋大神與冬大神,其餘四名將爺各執刑具陸續加入戰局。

  雙方戰得如火如荼之際,堢壠悄然抵達現場,隨即雙手揹於腰後,身體筆直朝向地面臥倒趴下,臉部觸地剎那,迅速形化為一條長逾二十米的大百步蛇。堢壠扭動蛇身攀上溪岸巨石,蜷曲身軀準備伺機伏擊,甘、柳將軍察覺此狀分往左右路撤退,留下范、謝將軍各持鎖鏈牽制鰻怪。忽見蛇首向前急探,蛇身打直瞬間如彈簧般飛射而出,以風馳電掣之勢咬中鰻怪側頸,豈料堢壠的毒牙根本穿不透其堅厚皮脂,毫無機會注射毒液。鰻怪扭轉身軀試圖掙脫,堢壠不作無謂纏鬥急忙鬆口開溜,調頭速往岸邊游動,來到中途忽然回頭奇襲其柔軟腹部。鰻怪迅速應變張嘴反咬,堢壠的後頸部遭其血盆大口鉗制,一陣猛烈掙扎過後,只感到大量冰冷的溪水灌入肺臟,渾身氣力逐漸喪失。眼見堢壠將要被吞食,在旁護陣的范、謝將軍顧不得誤傷同伴,掄起方牌與枷鎖瞄準鰻頭猛力勁擲,脆弱的頭頂與鼻尖分別遭受重擊,鰻怪吃痛不得鬆口稍事喘息。壓制力道頓失,堢壠狼狽地爬上溪岸,恢復人形之後,憤恨地說:「可惡!我的蛇毒完全派不上用場。」

  「你的毒牙太短,讓我來會一會牠。」倩倩大聲說。

  「妳怎會這麼晚到?該不是在家梳妝打扮所以耽誤時間吧!」堢壠抱怨說。

  「講啥瘋話!你以為這石杭峽谷很容易找嗎。」倩倩不悅地說。

  「原來是迷路了。閒話少講,快點上陣吧。」堢壠說。

  倩倩就地盤腿而坐,肩膀不住繞圈搖晃,忽見她從頭部開始產生漸變,不出數秒便完全形化為一條大眼鏡蛇,吞吐著蛇信緩緩爬向水邊,來到定點隨即盤蜷身軀昂首擴頸示威。接管戰局的六名將爺瞥見倩倩一副蓄勢待發模樣,彷彿隨時可以發動襲擊,於是緩下攻勢逐漸讓出戰圈。然而倩倩並不躁進,只見她時而左搖右晃,時而前後擺動,時而畫圓繞圈,鰻怪受此干擾果然退縮不前。

  遲疑之間,倩倩猝然探頸撲咬其咽喉,鰻怪猛力向後仰頭依然無法擺脫糾纏,只得拚命扭動身軀全力抵抗。倩倩一對尖銳毒牙承受不住強勁扭力應聲斷裂,大驚失色之下胡亂催動術法,居然意外恢復人形,鰻怪見機不可失張口欲吞。危急之際,甘、柳將軍揮舞竹竿攻其下顎強力制止,范將軍順勢擲出鎖鏈捲住倩倩,揚起手臂把她甩回岸邊,堢壠迅速站到定位接個正著,問說:「你的毒牙怎會如此脆弱?難不成是因為更年期導致骨質疏鬆?」

  「疏你媽的鬆!這節骨眼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倩倩摀嘴罵說。

  喉頭兩道牙痕汩汩冒出鮮血,鰻怪之性情愈加狂暴,漲大身軀爬上溪岸主動追擊,橫衝直撞意圖壓碾仇敵。冬大神的腳傷適時療癒,秋大神掄起金光鎚重新加入戰局,悄聲埋伏於溪床巨石後方,待鰻怪路過時猛力重搥其臉頰。鰻怪吃痛怒意更盛,利用龐大身軀阻斷退路,對於旁人來援全然不予理會,執意把秋大神逼往石壁再行吞噬。夏大神見狀倒轉火盆,揮舞羽扇把所有燃炭朝牠面部搧去,鰻怪慘遭炭火灼傷眼球,疼痛難當之下,不住翻轉滾回溪底,隨後強忍電擊痛楚再三撞擊竹柵欄,屢次失敗屢次嘗試,終究被牠衝倒柵欄,直往峽谷中杭段竄逃而去。

  甘將軍收回板批火速趨前追趕,其餘七位將爺即刻拔腿跟上。鰻怪刻意將體型放到最大,不斷扭動身軀沿著溪谷衝撞爬行,兩側石壁哪堪如此巨力折騰,所到之處無不引發土石坍崩。八位將爺奔馳於難行的崎嶇溪床,不但得隨時閃躲飛來落石,還得留意避免誤踩鬆塌土石,只有全力施為方能勉強緊隨其後。雙方一路追逐至峽谷上杭段,鰻怪率先來到青瀧瀑布,受阻於高聳石壁無法再往上行,遂潛入瀑布底下的深潭藏匿。

  將爺追到潭邊,忽見一陣蒼霧降下山谷,一道瀟洒身影隱約現於白霧當中,來者果然是赭仙無誤。堢壠與倩倩的腳力略遜一籌,遲至此刻才趕到,差點就要因這場大霧而迷失方向,倩倩不禁抱怨說:「這回是在拚命欸,幹嘛非得搞這排場不可!」

  「這回是赤若心幹的好事。」赭仙指向瀑布上方那道人影說。

  「她來這裡攪什麼局啊!」倩倩說。

  「恐怕是特地來此造霧的,害我們差點受困於溪谷。」堢壠接口說。

  「抱歉造成大家困擾,我這就收拾。」赤若心說完翻揚右手,催動術法把濃霧收進掌心。

  赭仙來到將爺面前,躬身作揖說:「抱歉,劣者並非有意破壞甘將軍的竹柵欄。」

  「竟然是你!為何?」甘將軍(冠天)問說。

  「現下不方便說明,回頭再跟祢解釋,總之有高人指點。」赭仙回答。

  「無妨,此處地勢開闊,反而有利於我方全力施為。」謝將軍(光玄)說。

  「既然如此,想必麟甲君已有對策。」柳將軍(地淵)說。

  「正是!只需引出鰻怪,劣者自有辦法應付。」赭仙說。

  「小意思,讓我來。」秋大神(德洪)說完走向深潭,掄起金光鎚使勁敲擊岸邊那顆巨石,潭面應聲泛起陣陣漣漪,被震暈的溪魚陸續翻肚浮現水面。

  等待片刻未見動靜,秋大神卯足全力連擊巨石,震出十來道向外四散的輻射波紋,緊接著把嗡嗡作響的金光鎚浸入水中。頓見潭面水波翻騰,鰻怪耐不住強烈震波襲擾,忽自潭底勃然竄出,秋大神收回金光鎚火速撤退。

  赭仙催動咒術快步走向深潭,左掌置於丹田,右手捏劍訣指向天際,吸取山川靈氣納為己用,霎時周身迸射出奪目紅光。鰻怪瞳孔內映照著晃動不已的紅色光影,誘使牠探出頭頸正面襲咬,赭仙從容收回劍指,輕挪步伐迅即瞬移至十米之外。鰻怪撲擊落空當下瞥見右頰乍現誘人紅光,不待重整攻勢,直接甩頭張口撲咬,赭仙不及挪移身形硬生沒入鰻口,八位將爺見狀火速馳往救援。倩倩尖叫哭嚎說:「天吶,赭仙怎會如此不堪一擊!」

  訝異猶未停止,後續之變故更令人驚愕,不但未見鰻怪把獵物拖入潭底,反而猶如中邪似的難捨難離緊吻溪床,粗大的鰻頸兀自抽動不已,著實摸不清牠在玩啥把戲?將爺暫緩行動趨近詳察,方知赭仙以自身當餌引誘鰻怪吞食,立地施法幻化雙足為兩根堅硬之釘爪深深插入地底,同時把每片鱗甲形化為無數強韌的倒勾棘刺,牢牢地勾緊鰻口使其無法脫離。堢壠鬆一口大氣說:「嚇我一跳,原來赭仙早有計劃。」

  「別顧著發愣,該活動筋骨囉。」赤若心提醒說。

  口部受制,鰻怪只能不斷扭轉捲動其黏滑身軀嘗試脫逃,光是迫近其身已有困難,更遑論精準予其致命一擊。范、謝將軍自遠處投擲方牌與枷鎖皆告失手,秋大神縱身躍至鰻首上空閃過鰻身,揮舞金光鎚命中其頭蓋骨,鰻怪受此重擊愈加抓狂,身軀扭動更劇。秋大神撤離時誤踩黏液,頓時重心失衡當場仆倒在地,所幸並無大礙尚能自行退回斜坡。

  鰻怪原本捲曲的身軀忽地打直橫向擺尾,所有人見此變故紛紛拔腿奔躲。范將軍垂直躍起數米高輕易避過,立於後方的春大神視線受阻閃避不及,側腰部猛挨一記鰻尾狂掃,脊髓受此巨力硬往反方向側折,頭頸與腳踝因而互撞。鰻尾雄勢未止,春大神竟被甩飛十餘米之遠,落地後連續翻滾數十圈,君宇意識逐漸模糊恐有退乩之虞,以凡人之軀受此重創非死即殘。關鍵時刻,憑空伸來一隻無形巨掌,把即將退離乩身的春大神推回君宇體內,冬大神箭步趨前將祂扶到拱橋彼端的磐石平台,弓起大腿當椅助其療傷,堢壠與倩倩隨後趕赴平台,分站前後為兩位將爺護陣。

  激烈掙扎後,忽見鰻身一陣急促抽搐,隨即轉為輕緩地左右擺動,猜測應當是適才那一記重鎚奏效,使其活動力明顯下降。然而鰻怪現下尚有知覺,若無一擊誅殺之絕對把握,難保牠不會轉醒反擊,屆時恐怕更難收拾。堢壠表示有辦法使牠陷入重度昏迷,戰戰兢兢走到大如牛身的鰻首面前,從唾腺分泌出大量癱麻液,催動術法蒸發為一縷輕煙,近距離吐進鰻怪的鼻腔內,只見牠呼吸逐漸沉重,對於周遭事物全無反應。堢壠猛力敲打鰻怪口部,豎起姆指說:「搞定!」

  「既然有此妙招,為何不一開始就使用?」倩倩問說。

  「鰻怪不久前還生龍活虎的,要我如何對準牠的鼻腔吐迷煙?」堢壠反問說。

  「如此難用的爛招,難怪你不敢拿來向我炫耀。」倩倩嘟囔說。

  鰻怪的下頷無端蠕動不已,將爺紛紛掄起刑具戒備,只見赭仙緩緩脫出鰻口,揮手說:「切勿緊張,是我。」

  「你怎會跑出來了,那麼牠…」倩倩指著鰻怪說。

  「放心,鱗甲殼早已定型,就算鰻怪再度醒來一樣扯它不開。」赭仙說。

  「那你為何遲至此時才現身?」柳將軍(地淵)問說。

  「因為…待在裡面比較安全。」赭仙小聲說,隨即轉頭故意大聲問堢壠說:「你這迷煙的效力還能維持多久?」

  「普通人吸入些微劑量就得睡上一整天,但是牠的體型這般龐大,實在無法確切估算。」堢壠說。

  夏大神聞言快步走向鰻怪,揚起火盆打算立即採取行動,堢壠急忙阻止說:「千萬不可,此舉雖能取其性命,然而火焚的強烈痛覺也有可能刺激牠轉醒。」

  「我擔心放了這一把火,連祢也無法收拾。」謝將軍(光玄)說。

  「謝將軍也來阻止我!罷了。」夏大神(宙雄)說。

  「讓我再試一次。」甘將軍(冠天)說完即刻收起板批,以羽扇蓋住左手臂,右掌執穩扇柄向前輕揮,胳臂上浮現的七星劍圖樣隨之挪移,一口鐵劍同時穿掌而出。甘將軍手持劍柄卯足全力刺向鰻怪之側頸,豈料劍身硬生彎成弧狀,鰻頸則是安然無恙,柳將軍與祂對望一眼,搖頭說:「我也沒轍。」

  「堂堂神將竟然配戴一口破銅爛鐵。」赤若心喃喃說。

  「看來得設法調借神兵利器。」謝將軍(光玄)說。

  「嗯~儘速。」范將軍(黃騰)同意說。

  謝將軍取出一張白底黑字的長形符籙,置於右掌心引火焚化,蹲低身形往地面使勁一拍,行文送達地府速報司。不及一彈指時間,謝將軍腳下隆起一及膝高的小土堆,一隻深褐色的四爪鬼手倏忽破土而出,三爪在上、一爪在下扣住一把銀白色尖頭鋼刀。這把身、柄一體的鋼刀長逾五尺,鋼材表面隱約可見火鍛紋路,刀型洗鍊不作任何矯情贅飾,刀背寬厚飽實足顯其內斂霸氣,刃鋒輕薄銳利散射凜冽青芒,刀面刻有二道血槽更加增添森冷氣息。謝將軍腰彎拾起鋼刀交予范將軍,四爪鬼手隨即遁回地底,范將軍忽感刀柄透出一股陰冷寒意,不自覺開啟無界眼觀其來歷。

  五代時期,江寧府庶民巫珩,世代經營打鐵舖為業,因其工藝精湛,被讚譽為江寧第一鐵匠。同業眼紅他聲名遠播,獨家包攬南唐近半農用鐵具之生意,因此捏造後漢高祖廣徵天下名刃的假消息,並且四處放話直指巫珩雖然擅造農具,卻是拙於鍛造軍械。生性自負的巫珩哪堪受激,意氣用事之下,不僅推辭掉所有訂單,更把購得之鐵礦砂全數拿來鍛刀,耗時耗資投注全部心血只為打造一把流傳千古之名刃,二年過後終使巫家財庫空虛。年僅三歲的獨子因染病無法就醫而夭折,巫珩僅以草蓆裹屍投入打鐵爐內火化了事,其妻知情後悲憤投爐自盡,沒想到陰錯陽差造就鋼刀之鍛成。

  巫珩事後方知身陷騙局,落得一無所有之窘境,只能寄望以此刀重振名聲,無奈李後主尚文不尚武,根本不懂得鑑賞名刃。遂轉念向後漢高祖自薦,誰知劉知遠早已耳聞巫珩事蹟,雖然讚嘆鋼刀鍛工精良,但對此人名聲卻是厭惡至極,御賜刀名"鬼泣",表面上褒讚惡鬼瞧見此刀亦得膽寒而泣,實際則暗諷鍛刀之過程連惡鬼也唾棄。巫珩被驅逐出宮萬念俱灰,憤執"鬼棄"砍斷數十把宮廷侍衛的配刀與配劍,隨後以自己鍛的刀親手割破自己的咽喉,一代名匠就此魂斷開封府。巡察司鬼差記錄下此事呈報予上級,都城隍考量此刀藏怨極深,倘若留置人間只怕噬主禍世,於是派出鬼手取回鬼棄封存於地府。范將軍觀察過後,自信滿滿地說:「以鬼棄之威能,拿下鰻怪理當十拿九穩。」

  「鰻怪頸圍粗壯,若是無法一刀斃命,再度喚醒牠恐生後患,切勿橫刀砍劈。」甘將軍(冠天)說。

  「甘將軍認為該如何做?」范將軍(黃騰)問說。

  「使力道集中於刀尖,直刀刺其要害。」甘將軍(冠天)回答。

  「好建議!我明白了。」范將軍(黃騰)說。

  范將軍彎曲膝蓋蹲低身子,縱身躍起數十米高,在空中倒轉身形呈頭下腳上之勢,雙掌緊握刀柄從天而降。就在刀尖觸及鰻皮瞬間,范將軍打直雙臂卯足全力向前推送,刀身俐落沒入鰻頸,落地當下順勢向下扳動刀柄,利用自身的體重加壓斬斷其頸椎。范將軍出手當下便知鰻怪已無活命之可能,遂拔出鬼棄隨手扔棄於溪床。

  鰻頸上的創口如湧泉般噴出大量豔紅色鮮血,旋即弓起管狀身軀,接下來有氣無力地緩緩垂下鰻身,鰻尾急促顫抖兩下,鰻口吐出最後一口氣息以後全身逐漸僵硬發直。

  鰻怪伏誅!


(第五章 完 ;第六章 地府審判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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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rsonj 發表於 2013-2-23 12:06
第六章 地府審判 (一)

  親睹鰻怪歿於范將軍之手,堢壠、倩倩與赭仙內心稍感釋懷,為露霜之靈魂得以安息而感到欣慰。然而修煉靈天性好生惡殺,是故並無痛快之意,甚至為了鰻怪落得如此悽愴下場而覺得惋惜,謝將軍瞧見他們抑鬱寫在臉上,不解問說:「此一孽畜受誅,三位理應欣喜才是,何以一臉頹喪?」

  「不論是好是壞,怎麼說也是一條生命,如此結局難免令人感慨。」倩倩說。

  「留一命則枉送更多無辜生命,豈不更加遺憾。」范將軍(黃騰)說。

  「若牠懂得善用靈氣修心煉性,戮力養成智慧終能道成登天,可惜!」赭仙說。

  「此鰻行為全憑野性本能,與你們無可比擬,牠的存在著實悖逆天理。」甘將軍(冠天)說。

  「瞧牠的模樣少說活了三五百歲,怎會野蠻如昔,真教人猜不透。」倩倩說。

  「此怪並非巧遇機運天然生成,而是遭受外力強加改造,才會導致這般異常發展。」甘將軍(冠天)說。

  「請問此話何意?」堢壠問說。

  甘將軍尚未開口,赤若心倏忽大動作從瀑布旁的斷崖一躍而下,雙足輕蹬凸出於石璧的巨岩,變向跳往斜坡上的樹叢,藉由樹枝的彈性抵消下墜重力,隨即腳蹬樹幹落於地面,快速奔至潭邊打斷眾人談話,插嘴說:「你們幹嘛不等我下來就逕自聊開。」

  「唷~身手還不賴嘛!好意思躲到鰻怪死透了才滾下來跟我們裝熟。」倩倩說。

  「要不是老傢伙不許本人出手,我又何必孤單留在峭壁上觀戰。」赤若心指著赭仙說。

  「老狐狸千叮萬囑不能讓你有任何閃失,所以劣者不能讓你犯險。」赭仙說。

  「舅父有名有姓的,請勿稱呼他老狐狸。」赤若心說。

  「先別說這些,麟甲君以身當餌牽制鰻怪,莫非也是高人指點?」柳將軍(地淵)問說。

  「絕無可能是赭仙的主意,我猜所謂的高人就是池府千歲,對吧!」倩倩說。

  「江湖一點訣,講破不值錢。既然妳己點破,劣者便不再贅述。」赭仙說。

  「何需故作神秘,除了那幾位山神,你還能認識哪位神祇。」倩倩說。

  「倩倩有所不知,劣者曾於四百年前染上重症瀕死,正是大道公降凡相救。」赭仙說。

  「當時赭仙已有九百年修為,理應不懼百病侵襲才是,究竟哪種惡疾這般厲害?」堢壠問說。

  「說來話長…」赭仙說。

  忽感腳下一陣輕微地動,瀑布旁那面斷崖隨後傳出碎石滾落溪床的『噼哩~啪啦~』聲響,循聲望去驚見一巍峨身影自石壁內走出,再次引發一陣小規模落石。鹿寮山神現身說:「誅怪之事既成,還不儘速收拾善後,汝等欲碎嘴至幾時?」

  「山神可真會挑時間,特地等到將爺收拾鰻怪以後才現身,實在好膽識。」赤若心諷刺說。

  「若非吾鎮守此處,整座峽谷恐怕早已崩毀殆盡,汝等業已屍骨無存,何來性命在此胡言,簡直不識好歹!」鹿寮山神說到激動處,臉上不時見有細碎砂石剝落。

  「山神莫與小輩計較,劣者在此代他向祢賠罪。」赭仙趕忙打躬作揖說。

  「吾等司職顧守轄管區域安全,蕩妖除魔本非吾職,懂沒?」鹿寮山神說。

  「小的以後不再無禮便是,還望山神切莫見怪。」赤若心道歉說。

  「請問山神此刻現身所為何事?」謝將軍(光玄)問說。

  「吾特來關心汝等如何收拾這龐然巨屍。」鹿寮山神說。

  「先別急著處理屍首,甘將軍尚未說明鰻怪為何有此異常發展?究竟是誰害牠變成這副模樣?」堢壠問說。

  「當時只顧著應付鰻怪突襲,倉促之間並未加以詳查。」甘將軍(冠天)說。

  「可否暫留鰻屍讓甘將軍調查清楚?」堢壠轉頭問說。

  「稍後收拾無妨。」鹿寮山神回答。

  甘將軍催動術法施展無界眼,透過鰻怪的雙眼來到三百多年前,那一片悠游著各形各色瑰麗水底生物的湛藍海域,競相爭奇鬥艷的五彩珊瑚礁石,忽被一面巨大的菱形陰鬱黑影所籠罩,為數眾多的各類弱小水族紛紛走閃躲避。這隻名號遙影君的巨大魟魚根本瞧不上此類劣等獵物,他的視線早已鎖定某一特定目標,只見他悄然繞行至一道揹有墨綠色堅硬甲殻的身影背後,冷不防使勁甩動長有棘刺的毒尾巴,使尾端的劇毒尖刺猛力戳入兩片鱟殻接縫之處。受襲者正是龍宮中殿北門守將,鱟將軍毒發瀕亡前緊急運功吐出內丹,託付下屬交予龍王為他續氣復生,豈料半途竟遭攔路強奪。遙影君搶得內丹後旋即一分為十,強行灌養十隻鰻苗,使其外皮組織異常堅韌厚實,接著取出另兩顆由別處搶奪來的內丹,以相同手法餵予鰻苗分食,隨後帶至河口放生任其洄游上溯。十隻鰻苗受內丹影響迅速成長,結夥溯溪游回陸地河川,半年過去,十隻成鰻開始相互吞食,體型不斷脹大的最後一隻僅存者,便以此異常型態存活至今。

  聽完甘將軍告知原委,鹿寮山神懊惱說:「吾等竟未查覺此物存在,任其橫行三百餘年,著實失職。」

  「鰻怪本能狡猾擅匿兼且遷徙不定,掌握其蹤本非易事,山神毋需自責。」甘將軍(冠天)說。

  「遙影君惡意栽培此怪究竟有何企圖?」倩倩問說

  「未親睹遙影君,無法探知其內心想法。」甘將軍(冠天)回答。

  「真要追究起來,遙影君才是害死露霜的禍首,不知他的下落如何?」堢壠問說。

  「海底世界自有龍王掌理秩序,此事到此為止,實無追查之必要。」柳將軍(地淵)說。

  「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諸位將爺願幫忙否?」倩倩問說。

  「但說無妨。」甘將軍(冠天)說。

  「我希望露霜姐得以全屍安葬。」倩倩說。

  「理當如此,只是那把邪刀使用起來極不舒適,得請謝將軍代勞。」范將軍(黃騰)說。

  謝將軍二話不說執起鬼棄來到鰻腹中段,右手持穩刀柄,左掌抵緊右掌猛力推送,令刀刃沒入鰻皮,緊接著向前衝刺二十來步,於牠的肚皮劃破一道口子,並使刀身深入其腹腔,覓得胃袋當即割取而下。赭仙、堢壠、倩倩與赤若心目睹此血淋淋的場面幾乎要作嘔,同時撇過頭閉上眼不忍觀看,謝將軍拖出胃袋來他們面前說:「時隔多日,未知露霜之殘骸尚在否,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謝將軍且慢!待我對他們講些話先。」范將軍(黃騰)說。

  赭仙等無奈睜眼靜待其言,范將軍(黃騰)盯著他們,緩慢開口說:「本將團完成池二王爺交付之任務本可逕行離去,現下謝將軍應倩倩之請代行髒活,純粹是審視情勢而選擇作為,並非心無惻隱殘忍嗜殺。希望你們能夠明白,浮濫給予憐憫反而是求道的障礙,尤以麟甲君之修為,更應領悟此一道理才是。譬如鰻怪的狀況便是降服不了,更加放任不得,是故唯有誅殺一途。」

  赭仙等頻頻點頭,不知是真懂抑或裝懂,范將軍(黃騰)接著說:「本將尚有話相贈-當為則為,不當為則不為,謹遵天道審慎為之,透徹此理道成不遠。切記!」

  「范將軍所言甚是,麟甲君定牢記在心。」赭仙作揖行禮說。

  「唉~就是因為參不透,所以還在凡間苦修啊!」堢壠嘆氣說。

  「我等修為尚淺所以情有可原,然而某仙就…」赤若心瞄向赭仙說。

  「話題到此為止,謝將軍動手吧。」柳將軍(地淵)催促說。

  就在鬼棄割破胃壁瞬間,逾百亡魂自胃袋內爭先恐後竄出,分往四面八方飄離散去,由於事出突然,加上陰間事務自有城隍爺派遣鬼差處理,八位將爺睜眼目送這群亡魂離去。甘將軍此時總算明白,何以在山神會議當下無法調問露霜之魂魄,原來竟是受困於鰻怪腹內,萬萬沒想到此怪居然貪婪到連獵物之魂魄亦能一併吞噬。一名隸屬事到司的青面鬼差見狀忽從樹林衝出,神情焦急地四下張望,哭喪著臉說:「諸位將爺怎能放任那些亡魂離去,這下可慘了!小的該如何是好?」

  「何謂放任亡魂離去,把話說清楚!」甘將軍(冠天)瞪眼說。

  「小的心急之下口不擇言,還望甘將軍息怒。」青面鬼差囁嚅說。

  「一般新喪善鬼尚能逗留陽間七日,那些枉死冤魂死後便困在鰻腹當中,給予他們三日期限了卻最後心願並不為過,屆時再勞請事到司爺遣出鬼差引領亡魂至地府報到。」謝將軍(光玄)說。

  「可是那些亡魂生前散居於各處,總不如一網打盡來的方便。」青面鬼差說。

  「事到司於陽間各地皆佈有眼線,陰陽司亦登錄有鬼籍名冊,此事並不難查辦。」謝將軍(光玄)說。

  「本將從來只聽從主神號令緝拿逗留陽間之惡鬼,新喪善鬼一向由事到司鬼差引路,你這般一再推諉便是怠惰瀆職,難道不怕司爺令你革職查辦。」范將軍(黃騰)罵說。

  「請勿呈報事到司爺,小的照辦就是。」青面鬼差說。

  「讓本將來對那些亡魂喊話,讓你好辦事。」謝將軍(光玄)說。

  謝將軍氣擬指尖在羽扇勾畫符文,隨即往唇邊輕抹,朗聲說:「諸位亡者聽著,三日後亥時逕自前往台南東嶽殿集合,若有延誤後果自負。」

  「這樣有用嗎?那些亡魂真會自行報到去?」青面鬼差疑惑問說。

  「懷疑啊,屆時你就知道!都幫到這個地步還不知感激,這三日內,事到司該做的事一樣得按步就班去辦理。」范將軍(黃騰)斥喝說。

  「小的在此謝過謝將軍。」青面鬼差躬身說。

  「本將才想問你何以佇候於此,莫非早已知曉鰻怪噬魄之事?」柳將軍(地淵)問說。

  「消息是由改原司通報予事到司,他們才是專門追查陽間失蹤者的司職單位。」青面鬼差說。

  「為何各地山神皆不知情,難不成你們並未呈報上級?」柳將軍(地淵)追問說。

  「改原司也是數十年前才掌握到鰻怪噬魄之情報,然而首先察知此事的鬼差早已投胎去了,事後消息雖然傳開,卻無任可鬼差敢上報司爺。」青面鬼差據實回答。

  「荒唐!可知爾等嚴重失職拖累多少無辜生靈枉送性命!」甘將軍(冠天)斥責說。

  「小的知錯,還望諸位將軍高抬貴手。」青面鬼差跪下求饒說。

  「我還擔心另一件事,尋常鬼差恐怕應付不了露霜之魂魄。」柳將軍(地淵)說。

  「極有可能,所以屆時池二王爺應該會派遣我們出陣鎮守現場。」謝將軍(光玄)說。

  青面鬼差聞言寬心返回地府,幾位修煉靈查覺不到陰間事物存在,所以對於適才那一連串對話感到一頭霧水,待將爺恢復靜默,堢壠這才問說:「我好像聽聞柳將軍提及露霜?」

  「露霜的魂魄被鰻怪所噬,直到剛才甫獲得釋放。」謝將軍(光玄)回答。

  「她在哪裡?為何不肯出來見我?」堢壠左顧右盼問說。

  「露霜早已遠離,咱還是辦正事要緊。」謝將軍(光玄)說完翻出鰻怪胃中之物。

  倩倩在一片血肉模糊當中強忍惡臭仔細搜索,憑藉腦中印象認出露霜的下身殘骸,鹿寮山神速令石僕取來粗麻布裹屍,星夜送往中寮山交予山神安葬。處理完露霜後事,現下尚得面對另一件難題,八位將爺怔怔望著長逾百米的龐然鰻屍,一時不知該作何處置,柳將軍(地淵)問說:「麟甲君可有好主意?」

  「哈~劣者並無殺生滅屍經驗。」赭仙笑說。

  「不好笑,赭仙的幽默感有待加強。」堢壠搖頭說。

  「這副景象讓我聯想到紅燒鰻,現下就缺一把大火。」倩倩說。

  「虧妳想得出來,可惜現場沒有醬料。」堢壠接口說。

  「呵~本將毫不介意放一把大火燒了牠。」夏大神笑說。

  「萬萬不可!只怕將爺把整座山給燒了,石杭峽谷可經不起大火折騰。」鹿寮山神阻止說。

  「不開玩笑,讓劣者設法縮小牠的體積。」赭仙說畢即刻收回鱗甲殼,緊接著平展雙臂唸誦咒語,隨後緩慢閉合雙掌於胸前,只見偌大鰻身隨之漸縮至不及十米。謝將軍平執羽扇催動術法試圖挪移鰻屍,無奈連試數次皆無反應,范將軍步上前去伸出手掌貼緊黏滑鰻皮,卯盡全力往前推送,豈料鰻身僅是輕微晃動兩下便無反應,遂驚訝問說:「怎會如此沉重?」

  「抱歉,劣者只懂得如何縮放體積,並未研習更改重量之術。」赭仙掩面說。

  「赭仙做事竟然只做一半,早就料中你沒有多大本事。」倩倩翻白眼說。

  「說的甚對,這回我不得不同意妳。」赤若心附和說。

  「至少此等體積易於施力,眾人齊上總該推得動才是。」謝將軍(光玄)說。

  鹿寮山神立於鰻身中段,范、謝將軍分站祂的兩側,甘、柳將軍一個看頭、一個顧尾,餘下的各自補上空位排成橫隊,七手八腳將鰻怪屍骸推入深潭底。霎時大量潭水湧出潭面流向下游,鹿寮山神趁勢輕拍兩下石壁引來上游溪水,忽聞轟轟水聲憾動整座峽谷,隨即瞧見浩淼水勢奔流而下,把潭邊與溪床上殘留的血漬與污穢雜物沖刷個乾淨。

  鎮夜辛勞終近尾聲,大夥轉向關心春大神的傷勢,倩倩問說:「好點沒?」

  「不礙事,這乩身的腰傷已近痊癒。」春大神(君宇)回答。

  「那就慢慢來,我們有的是時間陪祢療傷。」范將軍(黃騰)說。

  「還好意思說,此傷可是拜祢所賜。」春大神(君宇)說。

  「我怎麼感覺將爺的脾氣或多或少受到乩身的本性影響。」倩倩笑說。

  「有這回事嗎?妳怎會知道?」堢壠問說。

  「嘻嘻~我瞎猜的。」倩倩竊笑說。

  「若沒別的事,就此解散吧!」甘將軍(冠天)喝令一聲,八位將爺立時收班上路。四名修煉靈躬身行禮目送,待其遠離,立即分頭將鰻怪伏誅之消息帶予諸位山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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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iversonj 於 2013-2-23 12:10 編輯

iversonj 發表於 2013-3-2 12:08
第六章 地府審判 (二)

  耳畔響起如雷般的『隆~隆~』聲響,騰湧溪水夾帶砂石攪和成泥流沖入下游,溪谷兩側之峭壁經不起大量土石沖刷應聲崩坍,石杭峽谷中下杭段轉眼間夷為平地,八位將爺迄今杳無音訊,未知是生是死。坤叔踢開涼被驚愕坐起,聽聞隔壁房競相響起沉重鼻息,方知夢魘中誤把鼾聲聽成落石聲,當下寬心倒頭續眠。

  黃騰在睡夢中仍與鰻怪奮戰不休,雙足不住左踢右蹬,誤把熟睡的冠天踹下床,連帶壓醒打地鋪的德洪。兩人心有不甘,鬼鬼祟祟挖取擺放於床頭櫃上的萬金油,瘋狂塗抹在黃騰的口鼻部作為報復,三人嘻笑吵鬧拖累同房的光玄也沒得睡,四人玩心大起,索性來到隔壁房把地淵、君宇、宙雄與荒龍也給吵醒。清河大早來訪聽見八人的笑鬧聲,納悶說:「聽說你們昨晚忙到半暝才回來,幹嘛不多睡一會?」

  「大概是被彼此的打呼聲給吵醒,好厲害的八重奏。」坤叔接話說。

  「學長作夢把我踹醒,自以為鬼腳七咧。」冠天說。

  「還敢講我,你們才是暗使小人步數的白目猴。」黃騰說。

  「你們自己睡不著就算了,不必特地跑來隔壁房把我們吵醒吧。」地淵抱怨說。

  「都別吵了!我肚子好餓啊,請問有什麼好吃的?」宙雄問說。

  「當然有,廚房裡有準備藥燉鰻魚。」坤叔回答。

  「真的假的?哪有人一大早吃這麼補!」德洪問說。

  「哭夭噠!聽到鰻魚瞬間失去胃口。」宙雄碎唸說,其他人同聲附和。

  「開玩笑的啦,趕快去吃水煎包。」坤叔笑說。

  一夥人用餐完畢陸續走出廚房,落在後頭的君宇一手撫腰、一手扶牆緩步前行,坤叔見他氣色欠佳,關心問說:「怎麼一回事,你的狗公腰不要緊吧?」

  「稍微痠痛而已,不礙事。」君宇回答。

  「你昨晚不是去收服鰻怪,怎麼會閃到腰?難不成你連母鰻也不放過。」清河開玩笑說。

  「哈哈~連清河叔都知道君宇性好漁色,而且此漁還是鰻魚。」德洪取笑說。

  「你這死變態!這得怪學長擋住我的視線,我才會被牠的尾巴掃到。」君宇責怪說。

  「不會生牽拖厝邊,換作是我就抓住牠的尾巴狠摔一頓。」黃騰吹噓說。

  「連牠的屍體都推不動,竟然還有臉皮吹牛。」君宇吐嘈說。

  其他人無意被扯入戰局,雙手交叉置於胸前靜觀兩人鬥嘴鼓,君宇佔了上風便不再理會黃騰,轉頭問說:「你們要不要去國術館給拳頭師傅推拿一下?」

  「我只覺得小腿肚有點痠痛,要去你自己去。」荒龍搖頭說。

  「就是啊,腿痠熱敷一下就好了,沒必要浪費錢。」地淵附和說。

  「但我不知道附近哪裡有國術館。」君宇說。

  「你這土生土長的茄萣人怎有可能不知道?」宙雄驚訝說。

  「本人從小到大都是健康寶寶,根本沒見過國術館長什麼樣子,這次受傷還不是拜某人所賜。」君宇斜眼瞥向黃騰說。

  「又在胡亂牽拖,大不了我出錢讓你去中醫診所就是。」黃騰回應說。

  「這還差不多,我要推拿、整脊、針灸、拔罐、刮痧、指壓、油壓。」君宇趁機敲竹槓說。

  「還想偷渡指壓、油壓咧,免肖想啦!我只出掛號費,自費的部份請自行吸收。」黃騰說。

  「去你媽的小氣鬼。」君宇罵說。

  「肯出掛號費就不錯了,我猜準是老天爺不爽你同時劈腿三女,所以才會故意安排鰻怪弄傷你的狗公腰以示懲罰,我看你就順應天意休養生息。」黃騰嘲諷說。

  「聽你在嚎潲,你這隻大沙公還不是隨時隨地跟學姐玩四腳獸遊戲。」君宇反譏說。

  黃騰眼神一凜,不動聲色繞到君宇身後,雙掌合攏握成劍指,冷不防使出一招童子拜觀音直取他的括約肌。君宇中招以後痛罵說:「你這混蛋,講不過我就玩陰的!」黃騰一臉得意癟嘴掩笑,捲起衣袖展示其碩大的二頭肌,隨後掀起上衣秀出八塊腹肌,挑釁說:「怎樣?不爽來咬我啊!」

  「哇靠!活像擺在海產攤兜售的大沙公…」冠天話未說完立即中招。

  「早說過別在他面前提起這三個字,你們偏不信邪。」地淵冷冷地說。

  「警告你們可別玩到翻臉。」坤叔正色說。

  「放心啦!學長的個性賤歸賤,但不會真的變臉動粗。」光玄說。

  「同學無恙否?要不要順便幫你掛直腸外科?」德洪手搭冠天肩膀問說。

  黃騰聞言哈哈大笑,冠天趁其不備還以相同招式,得手以後難掩笑意,豈料黃騰悠悠轉過頭說:「手指沒事吧?你這幼稚鬼。」

  「哭夭咧,你是什麼怪物!」冠天憤憤然說。

  玩鬧一陣,清河興致勃勃問及昨晚戰況,冠天等人避開危險片段輕描淡寫帶過,兩老仍是聽的膽戰心驚。坤叔事後才想起,原名石杭峽谷的太極峽谷曾在柒零年代發生山崩意外,造成將近三十死三十傷的嚴重災難,因此封山管制十餘年,迄今仍未全面對外開放,所以自從將爺出陣就開始忐忑不安,直到早上確定他們平安歸來總算寬心。荒龍瞥見螢幕下方的跑馬燈不時跑出太極峽谷坍方之訊息,趁著坤叔與清河尚未發現,趕緊抓起搖控器關掉電視,轉移話題說:「甘將軍手中那把鐵劍實在爛透了,幸好後來調借鬼棄才能順利解決鰻怪。」

  「並不是那把七星劍太軟,而是鰻皮太硬。」冠天說。

  「雖然鬼棄威猛無比,可惜邪氣太重不好操縱。」黃騰說。

  「我也有相同的感覺,搞不好普通人根本無法隨意運用那把邪刀。」光玄附和說。

  「待會乾脆來去郭常喜博物館選購幾組刀劍,以備不時之需。」荒龍建議說。

  「黑白來!哪位將爺該執什麼刑具皆有嚴格規範,豈能隨便破壞傳統。」清河斥責說。

  「不去就算了,反正昨晚沒睡飽,我先上樓補眠。」荒龍說。

  夏蟬爭鳴擾人清眠,八人小睡片刻即便轉醒,隨意翻閱書架上的雜誌漫畫一邊閒聊,光玄問說:「學長加入家將團以後一直沒時間陪伴學姐,她都不會抱怨嗎?」

  「安啦!小別勝新婚,分開一段時間再見面反而更激情。」黃騰說。

  「我也因此冷落那三位阿那達,怎麼不見你來關心我。」君宇討拍說。

  「少白目了,沒看到一群單身阿宅站在你後面嗎?他們看起來非常火大。」光玄說。

  「我恨不得你東窗事發,被全天下正妹唾棄孤獨終老。」冠天咒罵說。

  「閣下恨意頗深,咱要不要來研究一下如何紮草人下詛咒。」德洪笑說。

  「你們幹嘛研究草人咒術?」赭仙突然闖入插嘴問說。

  「赭仙!怎會是你?」八人同時驚訝問說。

  「不是劣者還會是誰?諸位何需大驚小怪?」赭仙說完不待對方回應,旋即接口說:「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們是開玩笑的,赭仙該不會真的懂吧?」德洪問說。

  「當然不懂,劣者怎有可能研習那種毫無意義之法術。」赭仙輕蔑說。

  「唉~我想也是。」冠天嘆息說。

  「對了,諸位聊些什麼?」赭仙好奇問說。

  「沒什麼,剛好聊到學長和君宇的女友。」宙雄回答。

  「原來是在談論異性,此議題劣者插不上話,再會。」赭仙說完隨即轉身跳出窗戶,德洪追到窗邊往外探頭已瞧不見他的蹤影,一夥人對於他突發現身又快閃離去皆感莫名,只留意到他脫下道袍換上時裝頗為帥氣。

  八人迅速衝下客廳,宙雄迫不及待搶先開口說:「我們剛才遇見赭仙,他講沒幾句話就跑了。」

  「嗯,這麼快就走囉。」坤叔不以為意說。

  「咦?聽坤叔的語氣,似乎知道赭仙來過?」宙雄問說。

  「是啊,整整聊了兩個小時,接著他才上樓探望你們。」坤叔說。

  「你們怎麼會聊那麼久?」荒龍說。

  「赭仙把昨晚太極峽谷一戰描述得精彩極了,哪像你們講得不清不楚。」清河眉飛色舞說。

  「那傢伙真是大嘴巴欸。」荒龍碎唸說。

  「只有聊這些而已?」地淵問說。

  「當然不只,他還表演一些有趣的魔術給我們看。」坤叔說。

  「什麼魔術!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道教玄術!」清河糾正說。

  「接下來赭仙對著神像說個不停,猜測應該是向千歲爺問道。」坤叔說。

  宙雄怔怔地望著神像,心想毫無關係的赭仙和登霄道長都能與池府千歲溝通,作為祂親自挑選的將爺乩身,應該也能辦得到才合理。然而印象當中只有在起乩當下隱約聽過池府千歲的聲音,退駕以後便只有目睹過神像回禮,基於好奇甚想試祂一試,於是來到神案前作揖行禮,壯起膽子說:「李宙雄有一事想請教千歲爺。」

  「直說無妨。」池府千歲說。

  「沒事,信士只想親耳聽聞千歲爺跟我說話。」宙雄吐舌說。

  池府千歲聞言哈哈大笑未再回應,宙雄轉頭望向其他人,激動問說:「你們有聽見嗎?」

  「聽到啦!拜託你不要學德洪玩那種破爛哏。」黃騰說。

  「你這打陀螺的竟然有臉說我。」宙雄說。

  「你們怪怪的哦…幹嘛一直對著神像講話,全部把手伸出來給我看。」坤叔說完逐一抓起八人的胳膊詳盡檢查,確定沒有針孔或是瘀傷這才放過他們。君宇思考片刻總算搞懂坤叔此舉之意義,瞠目問說:「不會吧!坤叔懷疑我們嗑藥喔?」

  「若沒吸毒怎麼會對著神像碎碎唸,太可疑了。」坤叔說。

  「哈~坤兄剛才怎麼不敢檢查赭仙的手臂。」清河笑說。

  「我知道了,坤叔肯是妒嫉我們能夠跟千歲爺溝通,所以才會惱羞成怒。」德洪說。

  「胡說八道,現場只有我看得懂昊天鑾文,有什麼好妒嫉的!」坤叔駁斥說。

  冠天等人興奮圍著神像問東問西,光玄為了謹慎起見,再三確認後天晚上是否真要出陣,池府千歲肯定稱是。地淵對於此行心存忌憚,喃喃說:「我擔心露霜看不破生死,因此拒向地府報到,修煉靈的亡魂可不同於一般死靈,屆時恐怕不好應付。」

  「這得怪光玄雞婆,沒事幹嘛答應鬼差去東嶽廟作鎮。」荒龍碎唸說。

  「明明是謝將軍的主意,這也可以怪到我的頭上…」光玄無奈說。

  「記得登霄道長說過,修煉靈的品行修養優於一般人,我認為你們太多慮了。」坤叔說。

  「如果你們還是不放心的話,後天我會攜帶懸絲傀儡鍾馗前去東嶽殿。」清河說。

  「那是啥?」坤叔問說。

  「某種袪邪避煞的建醮科儀,我先回去準備傢俬,有時間再慢慢跟你解釋。」清河說完逕自返家調借所需法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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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rsonj 發表於 2013-3-9 11:25
第六章 地府審判 (三)

  台南善化東嶽殿外,清河蹲坐在低矮的紅磚牆旁,逐一清點行李廂內所有法器,確認符傘、法索、法印、法劍、瓦符、羅盤…等全數備齊,當然最重要的鍾馗傀儡戲偶絕對不可遺漏。清點完畢,清河起身環顧廟宇周遭腹地,瞧見正殿前方那片廣場暨深且廣,而且住戶民宅不算密集,難怪謝將軍會選擇此地召集亡魂。兩人將法器陸續搬下車,清河拿出撲克牌消磨時間,坤叔緊盯著手上的牌隻,同時嘴裡不忘抱怨說:「這種事讓年輕人去處理就好,幹嘛硬要拖我陪你過來?」

  「別碎碎唸了,反正你待在家也是閒到抓蝨母互咬。」清河說。

  「聽光玄說今晚會有上百隻亡魂過來,若是卡到陰該怎麼辦?」坤叔擔憂說。

  「安啦!有鍾馗爺在此,我就不信有哪隻鬼邪敢大膽進犯。」清河安撫說。

  「這只是傀儡尪仔又不是本尊…總之我覺得這個地方陰氣很重。」坤叔依然不放心說。

  「心理作用罷了,上回去到中寮山那麼偏僻的地方就不見你驚慌。」清河說。

  「兩者不能相提並論,跟山神打交道有啥好擔心的。」坤叔說。

  時辰將至,一名長有獠牙的事到司鬼差領令前來,不耐煩地左顧右盼,眼見廟工已經準備關上廟門,迄今僅有九名亡魂來到廣場外遊盪,於是乎碎嘴謾罵不止。朱紅色的厚重廟門才剛閉闔,八位將爺隨即準時步入廟埕,甘、柳二將一眼望見佇立於數十米外的清河與坤叔,轉向瞬移至兩人面前。雙方互相躬身行禮,甘將軍(冠天)開口說:「為避免兩位生人驚擾亡魂,且讓本將施法助兩位隱身,順道為你們開眼以便瞭解現場狀況。」

  甘、柳將軍分別站到坤叔和清河面前,兩指之間夾著引燃的黃符,繞行兩人於周身不住揚臂比劃,接下來各自摘取兩片柳葉湊近嘴邊輕吹一口氣,隨後貼在兩人的眼皮上。取下柳葉後,甘將軍(冠天)解釋說:「一個時辰內,兩位皆可通觀陰陽兩界之物。還有,除了神祇和鬼差以外,不論生靈、死靈皆無法察覺你們的存在。」

  「所以…祢們現在看得見我嗎?」坤叔問說。

  「你說呢?」柳將軍(地淵)瞪眼反問說。

  「抱歉,算我多問的。」坤叔尷尬說。

  坤叔與清河放眼望去,發現空地旁的草叢內、樹冠下、圍牆邊、屋簷下…等陰暗角落,分別聚有三到五名亡魂不等,總數也才不過十七、八左右,與光玄所言的為數逾百相去甚遠。接著望向家將團,瞧見一名獠牙鬼差嘴裡唸唸有詞,對著將爺恭敬作揖,甘將軍(冠天)回禮問說:「事到司該不會只派一名鬼差前來吧?上回那位青面鬼差呢?」

  「司爺命令小的單獨前來,至於那名青面鬼差已被上級懲辦。」獠牙鬼差回答。

  「事到司爺怎會做此調度安排?」柳將軍(地淵)問說。

  「小的不敢僭越過問。」獠牙鬼差回答,躊躇片刻接口說:「眼下時辰已到,然而此刻僅有一成多的亡魂來此報到,小的回事到司該如何向司爺交代。」

  「你當鬼差多久時間?」甘將軍(冠天)問說。

  「大約三年半左右。」獠牙鬼差回答。

  「不算太短,那總該知道新喪善鬼大多認分守己,少有拒向地府報到者。」甘將軍(冠天)說。

  「壽終正寢者通常是如此沒錯,但意外往生者可不一定…」獠牙鬼差說。

  「其餘的正在路上,耐心等著點。」謝將軍(光玄)說。

  獠牙鬼差焦慮等待,不及一盞茶時間,東嶽殿周邊陸續聚來莫約八十名亡魂,其中多數三五成群躲在一角,少數則是隨處飄移搭訕,更有數名惡臉兇鬼正在欺凌衰臉弱鬼,圍牆邊三名暴躁男鬼甚至扭打成一團,現場秩序愈見混亂。甘將軍喝令鬼差前往管束,獠牙鬼差硬著頭皮衝到廟埕正中央,大聲說:「所有往生者注意聽來,請儘速往廟前廣場移動。」

  僅見二十多名亡魂陸續往廟埕飄來,餘下亡魂依然杵在原地觀望,獠牙鬼差著急喊說:「我乃是前來引路的事到司鬼差,希望各位主動配合移往廟埕集合,倘若繼續躲在陰暗處不出,當心惹怒將爺動用手中刑具。」

  此番狐假虎威恫嚇喊話果然奏效,所有亡魂爭先恐後飄至廟埕整隊,獠牙鬼差穿梭於隊伍中忙碌個不停。幾名晚到的亡魂滯留於廣場外徘徊,獠牙鬼差對著他們比手畫腳大聲吆喝,范、謝將軍循聲望去瞧見露霜混摻其中,快步趨前將她單獨帶到一旁,露霜不解問說:「不知二位將軍找我何事?」

  「看來露霜尚未知曉自身情況。」謝將軍(光玄)悄聲說。

  「抱歉,我沒聽清楚。」露霜問說。

  「謹慎點說,切勿過度刺激她。」柳將軍(地淵)提醒說。

  「我瞭解。」謝將軍(光玄)說:「露霜,本將希望妳平心靜氣聽我所言…」

  露霜從謝將軍口中得知自己已經死亡之事實,霎時清麗的面容產生極端變化,原本明亮的眼眸變得異常混濁,兩側眼窩驟然冒出數對小眼珠,嘴唇兩端急遽長出尖長毒牙,嘴裡不住複誦著:「不可能…我不相信…」

  諸位將爺苦勸未果,忽見露霜猛然伏倒在地,身軀不住變形腫脹直到撐破衣裳仍未停止,轉眼間形化為一隻體形逾三米的五彩蜘蛛。

  『好可怕!有妖怪!快逃啊!』現場尖叫聲此起彼落,所有亡魂因驚嚇過度而失序亂竄,獠牙鬼差氣急敗壞狂吼咆哮,縱使有心整頓亦是無能為之。清河見狀迅速執起懸絲傀儡進行操偶,坤叔在旁慌忙撐起符傘,乍見一道身著朱紅官袍的巍峨身影駕臨廟埕,所有亡魂瞬時停止騷動仰頭望之。清河手指靈活地操作懸絲傀儡,使鍾馗爺彎下那副與東嶽殿牌匾齊高的偌大身軀,亡魂皆被鬼王的威赫氣勢所震攝,無一敢再造次。遙望鍾馗爺把臉湊近那群亡魂,指向他們比手劃腳,只見眾鬼靜肅點頭,紛紛飄往其龐然身軀後方。坤叔難掩失望說:「就這樣?我以為祂會手執七星劍四處捉鬼,少說也得把眾鬼嚇到屁滾尿流。」

  「此時請出鍾馗爺並不是為了驅趕惡鬼,而是為了疏解溝通,安頓亡魂的心緒才是最終目的。若是按照你的作法強行鎮壓,那些亡魂早就嚇到四處逃竄去了,怎有可能像現在這樣安分地待在廟埕。」清河解釋說。

  「說的也是,看來電視節目都亂演。」坤叔點頭說。

  廣場前,八位將爺各自掄起刑具凝神戒備,露霜顯露毒牙揚起肢足與其對峙,柳將軍思考半晌收回板批,幻化成一面冥府古銅鏡擺到她眼前,斥喝說:「瞧清楚妳現在這副德性!」

  「好醜陋!這是什麼怪物?」露霜問說。

  「鏡中映照的正是妳,露霜。」柳將軍(地淵)說。

  「是我…真的是我嗎?我怎會變成這般模樣…」露霜失聲說。

  「妳無法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於是放縱原始獸性反抗已然發生之命運,如此容貌盡顯妳內心醜惡一面。」柳將軍(地淵)說。

  「抱歉,我失態了。」露霜輕聲說。

  柳將軍收回銅鏡,露霜重嘆一口大氣,旋即縮小身形恢復本相,謝將軍賜一套衣裳予她遮身蔽體,雙方化解劍拔弩張之局勢。露霜說:「小女子醜態畢露,想來真是慚愧得很。」

  「妳的表現遠比本將預期中來的平靜,著實無需羞愧。」柳將軍(地淵)安慰說。

  「唉~原來堢壠哥是看不見我,並非不理睬我。」露霜感嘆說。

  「既然妳不知道自己身亡,怎會前來東嶽殿報到?」獠牙鬼差插嘴問說。

  「這三日腦中不斷浮現謝將軍那一番話,今夜猶如受到催眠般不由自主來到此地。」露霜回答。

  「原來如此,可否請露霜姑娘入列。」獠牙鬼差客氣說。

  露霜瞧見將爺點頭同意,隨即轉身加入隊伍。既有鍾馗爺在場坐鎮安撫情緒,加上獠牙鬼差有效指揮管制,這群亡魂迅速恢復井然秩序。

  獠牙鬼差接獲事到司飛來書信,拆閱後即刻報告將爺說:「計有二十一位亡魂誤闖府城東嶽殿,此刻已往本地趕來。」

  「此處來了七成多,另外兩成還在路上,餘下的哪裡去了?」甘將軍(冠天)問說。

  「剩下九位在此。」獠牙鬼差攤開手掌,亮出九條長約一尺的草繩說。

  「勒魂索?既已掌握行蹤因何未加逮捕?」甘將軍(冠天)說。

  「小的…沒有足夠的法力操控此索。」獠牙鬼差囁嚅說。

  甘將軍大罵一聲飯桶,從獠牙鬼差手中隨機搶過一條勒魂索,草繩即時延長百倍有餘,繩索末端彷彿有一股反向力道拉扯似的懸浮於半空中。甘將軍甩動手臂拉回動勒魂索,每次動作皆使草繩長度延伸十倍有餘,如此重覆七、八回,直到望不見草繩彼端方止,甘將軍使勁扯動這條無限延長的勒魂索,忽見草繩另一頭所綑綁的亡魂急速墜地。所有將爺各持勒魂索重覆執行此法,把餘下八名逃逸亡魂給逐一捉回,同一時刻,另外一批迷路亡魂業已趕抵東嶽殿,獠牙鬼差清點現場往生者總數為一百一十三。

  「當夜逃出胃袋之亡魂確為此數。」謝將軍(光玄)說。

  「事到司所追蹤之數量亦同,然而改原司掌握之總量為一百九十六。」獠牙鬼差說。

  「誤差值怎有可能達到八十三位之譜。」謝將軍(光玄)驚訝說。

  「根據比對調查,失蹤亡魂皆為鰻怪早期所吞食之受害者。」獠牙鬼差說。

  「難不成是被鰻怪消化。」謝將軍(光玄)猜測說。

  「兩位司爺亦是作此推測。」獠牙鬼差附和說。

  「既然如此,便請鬼差即刻帶領這批亡魂返回事到司報到。」甘將軍(冠天)說。

  「這個嘛…司爺有交代…」獠牙鬼差吞吞吐吐說。

  「又有什麼問題?」甘將軍(冠天)不耐煩問說。

  「司爺交代小的…務必請託八位將爺隨同前往地府。」獠牙鬼差說。

  「本將團只聽從池二王爺號令,這可由不得你們司爺。」范將軍(黃騰)說。

  將爺正欲推辭之際,忽見武差之令牌從廟門門縫當中鑽出,甘將軍步上前去接令,得知池府千歲確切降旨命其前往,只得隨同獠牙鬼差帶領眾鬼繞往廟殿後牆。清河與坤叔望著空蕩廟埕,即刻著手整理懸絲傀儡戲偶,並將瓦符、符傘…等各種法器逐一放入後車廂。收拾妥當,清河瞧見駕駛座旁的時鐘寫著十點十五分,於是說:「沒想到這麼早就結束,待會路上找個攤子吃宵夜。」

  「早說過露霜不會亂來,你們偏要窮緊張。」坤叔說。

  「少臭屁了,呂先知。」清河說。

  上路不久,一輛與他們並行的改裝跑車冷不防橫越對向車道,未踩煞車直接撞上電線桿,清河見狀不住叨唸時下年輕人不顧道路安全,開車一昧橫衝直撞。到了下一條路口,一台呼嘯而過的摩托車無預警迴轉,車上那名少年表情猙獰地指著車內鬼吼叫囂,隨即緊催油門加速離去,坤叔不禁感嘆現代小孩毫無教養。等待紅燈之時,坤叔斜眼瞥見新喪亡魂飄過十字路口,埋怨說:「甘、柳將軍沒事幹嘛幫我們開眼一個時辰,害我看到一些有的沒的。」

  「對啊!現在還是亥時,所以我們身上的法術效力尚在。」清河突然想到說。

  「夭壽骨!難怪剛才那些人彷彿中邪似的。」坤叔恍然大悟說。

  為了避免再次驚擾用路人,清河無奈把車停靠於路邊,一直待到子時才驅車返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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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rsonj 發表於 2013-3-16 16:41
第六章 地府審判 (四)


  獠牙鬼差領頭,一百一十三名亡魂居中,八位將爺殿後壓陣。隊伍來到東嶽殿後方,甘、柳將軍喝令眾鬼退至兩旁,執起板批在水泥牆面合力畫出一道門框,隨後以羽扇輕點門框開啟木門,門後竟是通往一片幽暗原始森林。獠牙鬼差帶頭步入門內,所有亡魂尾隨其後魚貫入林,家將團押後防止動亂,排在隊伍尾端的秋、冬大神踏入森林,即見木門自動消失。

  晦黯幽光映射在形似人體的扭曲樹莖,詭形植物氣根糾結於潮濕地表,虛無低啞的走獸嗚咽聲響充斥耳際,時而伴隨著不知名異禽的淒厲哀鳴。眾鬼因難捱此地陰森氣氛而顯得惶恐不安,部份膽小亡魂甚至嚇到閉目掩耳止步不前,八位將爺不住斥喝驅趕,露霜主動趨前協助安撫其他亡魂,藉機來到獠牙鬼差身旁,好奇問說:「這裡便是陰間嗎?」

  「非也,此處為混沌界。」獠牙鬼差回答。

  「何謂混沌界?怎麼會如此荒蕪?」露霜接著問說。

  「混沌界即是介於陰陽兩界的緩衝之地,用以避免陽間、陰間相互直通,因無人、鬼居住而缺乏管理,是故遍地蠻荒。」獠牙鬼差解釋說。

  「原來如此,既然是不隸屬陰陽兩界的死寂之地,何以會有飛禽走獸棲息其中?」露霜接著問說。

  「那些鳥獸只是迷途誤闖混沌界的尋常生物,為了適應棲地而產生異變,著實無需懼之。」獠牙鬼差逢問必答,對待露霜之態度顯然特別敬畏。

  將爺與鬼差軟硬兼施,總算把隊伍驅趕出迂迴崎嶇的森林小徑,眼前盡是一片平坦遼闊的荒原。亡魂緊繃的情緒終獲紓解,一名惡臉男鬼無預警出現脫序行為,眾目睽睽之下強行摟抱一名清秀女鬼,一雙鹹豬手上下遊遍她的玲瓏身段,女鬼愈是尖叫掙扎,幾位在旁圍觀的男鬼愈是鼓譟叫好。范將軍不動聲色擲出手中鎖鏈,捲起惡臉男鬼使勁拋向空中,隨後猛力甩臂使他重摔落地,毫不留力的重重拋摔數十回合方休。范將軍揚手鬆開鎖鏈,惡臉男鬼雙掌撫著腫若麵龜的臉頰狼狽起身,謝將軍俐落為他銬上魚枷,隨後一腳踹回隊伍,扳起面孔說:「若再失序!」

  「必予重懲!」范將軍(黃騰)接口說。

  威赫奏功,所有亡魂當場噤若寒蟬不敢造次。八位將爺逕行變換隊形,圍住眾鬼圈成一個大圓形,腳踩太極步啟動兩儀陣式,每往前踏出一步,腳下土地便向下陷落一呎,整整繞行一周即見地面崩塌出一窟無底深洞。整隻隊伍齊時掉入黑洞當中,墜落在一塊茵綠色的柔軟草皮上,眾鬼起身拍除附著於衣物的泥塵,仰頭望見連接混沌界的大洞迅速閉合。

  獠牙鬼差引領隊伍來到血河池旁,指揮亡魂魚貫通過奈何橋,惡臉男鬼忽地急蹲而下,手抓一把綠草遞至顧守橋頭的牛頭將軍面前,巴結說:「小小贈禮不成敬意,麻煩牛兄行行好,幫我解開身上枷鎖。」

  牛頭將軍怒不可抑,一巴掌拍開眼前的雜草,單手揪起惡臉男鬼狠勁丟入血河池,使他受盡成千上萬隻蟲蟻毒蛇鑽咬之苦。惡臉男鬼殺豬般的痛苦嘶嚎引起現場一陣騷動,馬面將軍扯開嗓門喊話說:「往生者保持肅靜繼續前行,切勿滯留橋面阻礙動線。」

  「本將稍晚自會派遣鬼差將他押往事到司,有請諸位將爺先行。」牛頭將軍接口說。

  「有勞牛將軍。」甘將軍(冠天)作揖行禮說。

  「這趟路的狀況特別多,早知道就不接這檔差事。」獠牙鬼差抱怨說。

  「由得你選擇嗎?」柳將軍(地淵)冷笑說。

  走過奈何橋即見一座土黃色城牆,往生者踏入城池的第一道關卡便是事到司總部,司爺瞥見八位將爺到來即便轉身開溜,柳將軍快步趨前攔阻去路,問說:「司爺何以急著離去,莫非心裡有愧?」

  「沒這回事,只是剛好想起有一件要緊事待辦。」事到司爺說。

  「還敢裝蒜!難道不是司爺安排我等充當引魂差,帶領亡魂前來事到司報到。」范將軍(黃騰)說。

  「切莫無中生有,本司爺怎有可能逾越職權安插此事。」事到司爺說。

  「否則池二王爺怎會無端下令派遣我們出陣來此?」柳將軍(地淵)追問說。

  「聽聞是城隍爺的主張,本司爺僅是善意吩咐鬼差搶先一步通知諸位。」事到司爺回答。

  「為何又得連同乩身一起下地府?」柳將軍(地淵)再問說。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若有疑慮何不親自詢問城隍爺去。」事到司爺推卸說。

  「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先辦正事要緊。」謝將軍(光玄)說。

  事到與來錄兩司的多名鬼差來回穿梭,忙著為前來報到的亡魂登錄鬼籍名冊。同一時間,事到司爺會同陰陽、速報、改原與人丁等四位司爺,註銷八十三名失蹤者的人鬼戶籍。辦妥報到手續,六位司爺為了死於鰻怪之口的亡魂究竟應不應該打入枉死城一事各執己見,其中陰陽、速報與人丁司爺抱持反對意見,事到、來錄與改原司爺則是贊同,兩派人馬於是邀請文、武判官前來協調。兩位判官最後裁決,縱然這些鰻口冤魂之死因,與事到、陰陽兩司轄下鬼差的失職脫不了干係,然而依照地府律法規範,只要是意外亡故者就必須進入枉死城,不得有任何例外。只有已屆壽終日期之亡者,得以免入枉死城服刑,武判官宣布說:「待會唸到姓名的往生者,稍後跟隨本官前往城隍府等候審判。」

  「高銘遠、羅佳珍、董鴻強與露霜留下,其餘一百零九名往生者請隨鬼差至枉死城報到。」文判官唱名說。

  「露霜應當還有三百餘年陽壽,豈可未經關押直接面見城隍?」來錄司爺質疑說。

  「陽間的飛禽走獸原本不受地府管控,一旦這些生靈脫離野性修煉出高等智慧,即被我府編入名冊,督察紀錄其善惡事跡。然而修煉靈本身並無壽終年限,是故生死簿上一律註記九九九,以三個極陽之數代表其壽年極大化之意,非指其真正享年歲數。倘若他們在道成昇天之前不幸殞命,只需逕往事到司登錄鬼籍,即可略過各部、各司關卡直通城隍府接受審判。」文判官釋義說。

  「下官已無疑問。」來錄司爺說。

  「有請諸位將爺隨同本官前往城隍府。」文判官說。

  八位將爺作揖應諾,在兩位判官的引領下直達審判堂。立於正門口,仰頭即見對門那根橫樑前方,高懸一塊寫著"爾來了"的醒目牌匾,牌匾下方搭建一座離地三尺之高臺,高臺之上則擺有一張長達九尺的黑檀木審判桌,整體陳設隱隱散發一股肅穆氣息。踏入門內舉目環視,首見牆角四根實心木柱各自篆有勸世語錄,柱上之橫樑又以細膩雕工刻有各種忠孝節義故事,內門上方則掛有一只木製的黑框大算盤。除此之外,堂內幾乎不作多餘裝飾,整體風格偏向古意樸實。

  二位判官步上高臺立於審判桌兩側,八位將爺排成左右縱隊分別站在廳堂兩旁,待城隍爺上臺就位,文判官當即宣露霜入堂審訊,餘下三名亡魂則暫時留在堂外候審。城隍府差役手捧功過、功考、見錄、巡察、察過等五司送來之公文,把紀錄亡者生前事跡的卷宗盡數攤在審判桌上,城隍爺手捻鬚髯,低頭迅速翻閱功德簿,時而抬頭望向露霜的眼睛,閱畢揮手示意文判官核算其功過總帳。

  露霜跪於高臺前方,抬頭仰望身披官袍的城隍爺,瞧見祂威嚴凜然的審案氣勢,不自主撇開視線不敢直視之,只得低頭聆訊。文判官每朗讀一則善惡事跡,門上那只大算盤的紅色算珠即時隨聲自動撥算,只見上、下排算珠不斷往左側加總。尚未宣讀完畢,所有算珠已然無法繼續進位,城隍爺見狀指示文判官停止計算,當場裁定說:「亡者露霜福澤深厚,來世投胎至達官顯要之家享盡富貴壽考。」

  「小女子斗膽懇求城隍,能否容我言明志向。」露霜說。

  「是否不滿意本座安排?」城隍爺問說。

  「不敢,只是露霜一向不欣羨華貴生活,處於浮奢環境只怕有礙修道心志。」露霜說。

  「汝志可敬乎。本座改判露霜投胎於祿食無憂的積福之家,得以潛心修行向道。」城隍爺說。

  「多謝城隍爺。」露霜欣喜叩謝說。

  「陰陽司爺會儘快為妳安排人籍登錄事宜,最遲兩個月內便可辦妥手續遞交註福司執行,等待投胎期間全由禮部負責款待。」城隍爺說。

  文判官召來一名小不點鬼差引領露霜前往禮部,八位將爺見這差役長得慈眉善目兼且態度和善,料想她在禮部應當過得舒適無虞才是,堢壠若是知情必然感到安慰。城隍爺探知將爺心思,遂說:「諸位將爺儘可隨意探視。」

  「末將謝過城隍。」甘將軍(冠天)與柳將軍(地淵)躬身說。

  甘、柳、范、謝四將施展無界眼觀之,只見露霜緊隨在小不點鬼差身後,走過一道明亮長廊來到禮部的賓客廂房。露霜推開房門即聞百花幽香撲鼻而至,房內的米白色牆面掛有十來幅仕女畫軸,小不點鬼差輕聲解釋此為歷任房客留下之肖像,露霜踏上鋪滿淺褐色羊毛地毯的柔軟地板,望向蓋有柔滑絲質床巾與被單的豪華紅眠床,緊接著瞧一眼氣派的鵝絨貴妃椅,最後選擇坐上右側那張原木板凳,拘謹地端起茶几上的花茶低頭啜飲。

  小不點鬼差提及室外佈置有雅致的山水造景庭園,彎腰點燃暗藏於花架下方的照明油燈,隨手推開木質綺窗使潺潺流水聲縈繞房內,接著拉開窗邊那道隱形拱門步入庭院,一屁股坐上發呆庭內的藤製搖椅,閉上雙目示範何謂貴婦生活,同時不忘介紹挖建於涼庭旁邊的全時溫水浴池,只差沒有拉上隔間布簾當場入池沐浴。露霜被這鬼差逗得樂不可支,拉著她圍坐在大理石桌邊賞花說笑。

  忽聞房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小不點鬼差搶先迎上前去應門,露霜瞧見另一名圓臉鬼差端來水果拼盤,於是朗聲吆喝他進門一同享用,小不點鬼差召來冥靈鳥歌唱助興。圓臉鬼差收拾空盤離去,露霜獨自坐在紅眠床旁邊那座柚木梳妝台前,望著古銅鏡不住嘆氣,小不點鬼差關心說:「露霜姑娘長得花容月貌何以攬鏡嘆息,可是思念情郎?」

  「非也,只是想起自己在東嶽殿前的不理性行為,至今仍感羞愧。」露霜說。

  「原來如此。我還得去別處幹活,就讓冥靈鳥留下來陪妳解悶。」小不點鬼差說。

  「請問妳何時再過來?」露霜問說。

  「妳只需對著古銅鏡呼喊,禮部便會派遣差役前來服務。」小不點鬼差說。

  「那我可以離開廂房嗎?」露霜問說。

  「只要不出禮部便無妨,倘若擔心迷路可至庭院捕捉一隻引路彩蝶同行。」小不點鬼差回答。

  四位將爺觀看至此已無掛慮,當下撤回無界眼,注意力重新回到審判堂,此時城隍爺業已審訊過另兩名亡魂

  高氏銘遠以狩獵為業,原本應於四十九歲當年急病猝亡,豈料發病前三日上山打獵,因受野蜂襲擊而奔往溪岸逃難,就此陰錯陽差誤遭鰻怪吞食。此人生前未犯過大錯亦無忠良事跡,念及他身為獵人卻懂得節制,始終堅持不濫殺、不妄獵之原則,城隍爺裁定他十一年九個月後投胎為尋常農家子弟,等候投胎期間,生活所需自行打理。鑑於此名亡者無妻無子寡人獨活,在陽間已無親人可供依靠,缺乏冥界庫銀著實不易度日,於是被文判官編入警報司充當鬼差。忽見其臉色轉為蠟黃枯瘠,換上繡有黑底白線狼紋徽章的該司制服即便開始執勤,以勞務換取薪餉。

  羅氏佳珍專職家管,生死簿上記載享年七十有一,於五十八歲那年來到朴子溪畔摘採野菜,因失足落水慘遭鰻怪活吞。該名亡婦核算功過大致相抵,然而此人說話向來不留口德,經常以刻薄言語刺傷人心,甚至以一張利嘴唆弄親友失和,縱使偶有善功可稍抵其罪,仍需打入察過司薄懲十個月。城隍爺裁定她來世作為販夫走卒後代,磨鍊與人和睦相處之道,十七年五個月後投胎,等候期間生活自理。由於此名亡者的親友迄今依然認定她只是失蹤並未亡故,故准許該婦向陽間家人托夢,告知其後代為她舉辦法事火化冥界庫銀。

  文判官宣最後一名亡魂入堂聽判,董鴻強身銬魚枷滿身血污,狼狽地站在審判桌前,城隍爺的眼神與其交會瞬間,此名亡者生前為惡片段一一掠過腦海,董鴻強因此心生強烈恐懼,雙膝一軟不住跪地磕頭求饒。城隍爺鎖眉批閱功德簿,隨後拍案指示文判官核算其一生功過總帳,隨著每次朗讀善惡事跡,算珠便往右側加總,計算結果為負數代表此名亡者過大於功。城隍爺任由他嚎哭告饒,判定說:「亡者董鴻強惡性重大,生前依附犯罪組織謀利維生,累計犯下挑撥離間、誹謗他人、放火害命、欺善凌弱、淫人妻女、偷取盜竊與賄賂等重罪。依照地府律法判入拔舌、蒸籠、銅柱、油鍋、火山、石磨與刀鋸刑獄受罰,刑期四十七年整,即刻交由刑法司發落執行。」

  「小的知錯定改,懇求城隍爺量輕判刑。」董鴻強不住哭喊說。

  「此刻方知悔過為時已晚,該有的懲處絕不能少。然則念你尚未完全泯滅人性,刑滿後允你投胎入窮苦流離之家砥礪心性。」城隍爺說。

  「不要啊!我這輩子就是因為窮苦才會加入黑幫…」董鴻強哀求說。

  「相同環境何以造化不同成就?答案就在觀念與想法,人的命運僅懸於一念之間。」城隍爺說。

  刑法司派來兩位滿臉橫肉、肌理賁張的紅皮膚鬼差,董鴻強怔怔地望著二鬼,一想到必須受此惡煞酷刑四十七年,當下雙腿一軟攤倒在地。左側那名豎目鬼差來到董鴻強面前,強以鐵護腕敲擊其後腦勺,大聲喝令他自行站起,右側那名橫眉鬼差耐不住性子,伸手揪起他的頭髮猛力拖行。董鴻強頭皮吃痛放聲哀號,就在兩名鬼差一拖、一踹之下,雙膝跪地爬出審判堂。

  此時審判桌前已然淨空,城隍爺轉頭問兩位判官說:「還有尚待審迅之亡者嗎?」

  「一刻鐘以後才會押到。」武判官回答。

  城隍爺的目光來回掃視八位將爺,開口說:「很好,現在輪到祢們了!」




(第六章 完 ;第七章 將團尬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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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rsonj 發表於 2013-3-23 15:45
第七章 將團尬陣 (一)

  在城隍爺那雙睿智眼神的掃視之下,不論埋藏在多麼深層的些微思緒皆無所遁形,八名乩身被祂盯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低下頭閃避其目光。尤有甚者,冠天等人頓感腦中記憶彷彿被祂悉數挖掘出來瞧個透徹那般,生平所為之善行、惡行、義行、暴行、醜行抑或是愚行,皆得毫無保留供其審視,甚至連兒時趁著蒸便當之際偷吃同學飯盒內的雞腿,諸如此類蠢陋小惡也難逃祂的銳眼。這般無從掩飾的赤裸感受,簡直比起一絲不掛站在陌生人面前更加難堪,八人當場傻愣張口無言,城隍爺朗聲問說:「諸位不是有事想問本座嗎?」

  八名乩身斜眼互望,全都寄望其他人主動開口,卻也沒人想率先當炮灰,城隍爺見他們未作回應,遂接口說:「現下並非針對諸位進行審訊,有話不妨直說。」

  「呃…這個嘛…」八人支支吾吾說。

  「既然不便開口就由我代為提問,是否想問本座何以敕令諸位隨同鬼差前來地府?」城隍爺說。

  「是!」八名乩身一致回答。

  「這世上有少數人天生帶有極為罕見的厄煞命格,一生當中注定得要遭遇活遊地府之劫,此類案例通常好發於瀕臨死亡卻又奇蹟存活之人。」城隍爺解釋說:「陰陽司爺偶然查知爾等八人便有六人帶此特殊命數,比例之高著實驚人,於是本座趁此機緣知會池二王爺,令諸位以將爺乩身之身份下地府執行任務,還陽以後即可消弭一場可能發生之災厄。」

  「原來城隍爺是一番好意,末將在此謝過。」謝將軍(光玄)說。

  「所以凡是瀕死而復生之人,皆有先下地府後返陽世之經驗?」范將軍(黃騰)問說。

  「非也,瀕死之人的魂魄通常只會滯留於陽間遊蕩,僅有少數誤闖地府之案例。」城隍爺回答。

  「這些命帶厄煞之人,一定是在瀕死狀態之下魂遊地府嗎?」謝將軍(光玄)問說。

  「未必然,此外尚有鬼差誤拿、修煉入魔、遭逢煞星等多種可能,然而卻以發生危及性命的意外事故最為普遍,否則本座無需作此安排。」城隍爺耐心回答。

  「既然僅有六人命帶厄煞,為何敕令八人全數前來?」柳將軍(地淵)問說。

  「家將團本為一體,何必分別彼此。」城隍爺說。

  「可否請城隍爺告知,究竟是哪六個人帶此命格?」柳將軍(地淵)接續問說。

  「無此必要,諸位只需瞭解此行有益無害即可。」城隍爺說。

  審判堂外聚集了眾多圍觀的城隍府差役,這些鬼差皆對陽間乩身活遊地府之事感到無比好奇,是故聞風來此一觀。一名八字眉鬼差因公來到審判堂外,察覺大門竟被圍觀差役所封堵,只好扯開喉嚨宣布刑法司爺駕臨,其餘鬼差聞言面帶驚恐一哄而散,刑法司爺聲比身先到,扯開大嗓門說:「本司爺聽聞稀客光臨本府,特此邀請八位將爺前去參訪我司。」

  「諸位尚有疑問乎?」城隍爺說。

  「末將已無疑慮。」柳將軍(地淵)回答。

  「那麼不妨隨同司爺前往刑法司,參訪完畢再返回陽間。」城隍爺建議說。

  「刑法司可非閒雜份子得以隨意出入,如此難得實屬機會,務請諸位切莫推辭。」刑法司爺說完旋渦轉頭喝令八字眉鬼差趨前帶路。

  八名乩身在半推半就之下,隨著八字眉鬼差與司爺大步走向刑法司,尚未抵達刑獄便已感受到一股濃重的肅殺氣氛,城隍府轄下六部、二十四司,無一單位得以與之比擬。首站是為拔舌刑獄,刑法司爺大聲介紹說:「舉凡生前犯下挑撥離間、誹謗傷人、穢言辱人與巧言相辯等罪行,經由城隍爺裁定刑期,即須發落來此受刑。」

  將爺走近觀視,瞧見一名行刑鬼差強行掰開受刑者的嘴巴,先以鐵鉗夾住他舌頭,隨後慢慢拉長硬生拉拽拔出,接著擺到他的面前無情展示。霎時,受刑者的口內如噴泉般湧出大量鮮血,沿著脖子大量滴落至胸口,沒了舌頭就連哭嚎也不帶勁道,只能嗚嗚咽咽沉聲呻吟。受刑者兀自啜泣不止,行刑鬼差逕行為他接回斷舌,隨即再次猛力拉拔而出,使其反覆體驗拔舌之苦。八名乩身被眼前場景惹得極度不舒適,開口催促八字眉鬼差儘速離開此地,刑法司爺說:「不合胃口嗎?不然來去見識鐵樹刑獄。」

  「本將已然領略貴司的刑罰手段,實無盡數參訪之必要。」冬大神(荒龍)說。

  「客氣啥!諸位還陽以後即便想看也見識不到。」刑法司爺說。

  八字眉鬼差領頭進入鐵樹刑獄,忽見高大魁梧的行刑鬼差扛起受刑者步上高臺,猛力向下扔往谷底一株插滿利刃的崢嶸鐵樹,使成千上百隻長短刺刀盡數隱沒其皮肉。受刑者就這樣吊掛於樹頭動靜兩難,每次掙扎只會加深切皮割肉之劇痛,靜止不動亦難忍耐千刀入體之苦楚,只能任由身上血液一點一滴流失。未久,魁梧鬼差隨即抬起另一名受刑者扔往別株鐵樹,刑法司爺解釋說:「這些亡者在世時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反目成仇,觸犯離間骨肉之重罪,所以必須受此酷刑。」

  八名乩身聲聲催趕,八字眉鬼差聽令移往下一座刑獄,身處外圍即可聞到一股令人反胃的焦炙惡臭,刑法司爺介紹說:「凡是惡意縱火害命,放火報復抑或焚毀罪證者,下到地府難逃銅柱刑獄伺候。」

  一名膚色火紅的行刑鬼差,正在扒除受刑者身上之衣物,令其赤身裸體環抱直徑一米、高逾兩米的空心銅柱,另一名行刑鬼差忙著把炭火擲入銅管內部,同時不斷趨動鼓風爐使其燒得通紅。受刑者的皮膚觸及銅璧瞬間冒出大量慘白水泡,旋即轉為赤紅乃至焦黑為止,只見那名亡魂捱不住高溫熱氣侵入五臟六腑之煎熬,忍痛撕下黏著於銅柱那一層皮肉意圖掙脫。紅皮膚鬼差見狀即刻出手,強行按壓受刑者的背部硬往火紅銅柱推去,使得原本已受重度灼傷的皮層再遭高溫銅璧炮烙。受刑者一陣慘烈哭嚎過後不支昏厥,八名乩身不由得緊皺眉頭,八字眉鬼差顫慄說:「小的雖然贊同犯罪者應受懲處,但是這般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之酷刑似乎過份嚴厲。」

  刑法司爺聞言嚴厲斥責說:「你這剛來報到五日的傳令鬼差懂個屁!伸張正義怎算過份?懲罰罪惡怎會嚴厲?刑罰如不嚴峻如何還給受害者公道,你只看到眼下犯罪者受罰的慘狀就予以廉價憐憫,可曾想過被害人在受害當下感受到的惶恐顫慄遠勝於這些受刑者,那些犯罪者受此酷刑全為自己的惡劣行為付出代價,然則被害者慘遭磨難卻是無辜承受他人的妄為惡行,看待事情不能只觀一面,懂了沒!」

  「司爺教訓的是。」八字眉鬼差唯唯諾諾說。

  「叼擾二位甚久,本將團也該離去了。」柳將軍(地淵)插嘴說。

  「時候尚早,多參觀幾個刑獄再走也不遲,否則諸位回到陽間怎會牢記。」刑法司爺厲眼說。

  八名乩身在刑法司爺的半強迫之下,持續前往下一站-油鍋刑獄,遠遠望見六名行刑鬼差各執一把大煎匙圍住一口滾燙的大油鍋,不斷翻炸鍋內數十名受刑者,並且輪流蹲到油鍋下方添加柴火。另一名體形高壯的犄角鬼差立於制高點,負責剝光受刑者身上的衣飾順手投入油鍋,刑法司爺叨絮解釋說:「這一口油鍋所處罰的罪行總類繁多,舉凡強盜劫財、占人妻室、拐騙兒童、奪人財產、欺善凌弱等,都得判入此獄受刑。」

  說著說著,犄角鬼差雙方舉起一名髮量稀疏的肥胖男子丟入油鍋,刑法司爺指著那隻胖鬼說:「這位受刑者生前身為企業負責人,本性貪婪見錢眼開,執著於掙取超額利潤卻不設法開創財源,一昧壓榨手下勞工超時工作,並且用盡各種惡劣手段剝削其勞力所得,致使他的僱員身心普遍不健康,其中更有多名員工因過度操勞而重病甚至亡故,多少家庭因此天倫夢碎。然則此位受刑者依然麻木不仁,眼裡始終只看得見金錢,不僅想方設法苛扣勞工應得之報酬,更加無所不用其極竊據團隊經營之成果,巧立名目虧空企業公有款項,再回過頭來仗恃財勢欺壓弱勢者。陽間法律縱容此類貪厭之人,地府律法絕對不容姑息,城隍爺裁定這類亡者符合廣意的奪人財產與欺善凌弱之定義,一律給予適度懲罰。」

  八名乩身望著油鍋內被滾燙沸油炸到奄奄一息的無良老闆,想起刑法司爺適才一番解說,突然感到這位受刑者的確不值得同情,未來若有機會創立企業誓不落其後塵,隨後喝令八字眉鬼差持續前行。

  幾乎在半閉雙眼的狀態之下,接連參觀制裁貪官污吏的石磨刑獄,處罰忤逆父母的血池刑獄,懲治浪費糧食的舂臼刑獄,處分拋棄嬰兒的石壓刑獄,懲戒虐殺牲畜的牛坑刑獄。刑法司爺察覺幾名乩身的精神開始渙散,趕緊說:「參訪行程到此為止,期盼諸位返回陽間以後謹記今晚所見,無時無刻惕厲自己諸惡莫作,這一趟路便算走的值得。」

  「如此特殊歷程想忘也難,後會有期。」甘將軍(冠天)說。

  「錯了,是後會無期才對!除非本司爺調離現職,否則不希望再見到諸位。」刑法司爺糾正說。

  「說得也是,還望司爺諸事順遂,刑法司在祢的治理之下愈發昌盛。」謝將軍(光玄)客套說。

  「此話差矣,本司爺反倒期許判至本司受刑的亡者漸稀漸少,假若刑法司果真因為陽間再也無人犯罪而裁撤,我則樂於請調禮部當個尋常差役。言盡於此,諸位珍重!」刑法司爺語重心長說。

  「司爺宏願在下好生佩服。」八字眉鬼差說。

  八名乩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刑法司,邁開步伐全速馳往血河池,沒多久功夫即奔赴金銀橋邊,來到醧忘台旁那群等著喝下孟婆湯趕赴投胎的亡魂隊伍後方。孟婆瞧見家將團停止步伐,趕緊揮手示意祂們逕行過橋不必排隊領湯,怎知冬大神(荒龍)忽然開口要求說:「能否分予本將一口湯,我想洗去方才那一段不愉快見聞。」

  「孟婆湯沒這種用法!還望諸位儘速離去別來妨礙老身做事。」孟婆斥喝說。

  「冬大神何以出此憨言,莫非乩身的精神力已凌駕於祢?」謝將軍(光玄)問說。

  「當我沒說,咱還是儘快撤離地府吧。」冬大神(荒龍)打起精神說。

  正當將爺準備踏上銀橋之際,忽有一名往生者甫通過奈何橋,旋即轉身衝上金橋試圖闖關投胎,結果不及五步即見橋面崩裂一窟大洞,於是腳下踩空急速墜落血河池。該名往生者強忍毒蟲鑽咬之痛楚,勉強爬上通往陽間之岸,牛頭將軍抬腿將他猛力踹回池內,該名亡者只得無奈爬上通往陰間之岸。

  騷動平復,八位將爺通過銀橋來到一塊空曠草地,逆踩太極步伐倒轉兩儀陣法,踏出初步促使地表隆起一座小土丘,接著每踏出一步便使土丘長高十倍,繞行一周以後即見參天巨柱拔地頂立。將爺依續走入巨大土柱內部,步上沿著內壁建造而成的螺旋形土梯,無奈此處施展不開"北斗疾行步",只能仰仗強健腿力硬行攀爬,歷時莫約一刻鐘才爬出柱頂來到混沌界。諸位將爺立於荒原按摩雙腿暫歇片刻,同時抱怨墜入陰間僅需轉瞬間,而脫離陰間卻得歷經千辛萬苦。

  回程沒有亡魂與鬼差拖累行進速度,家將團彈指間即刻穿越原始林,甘、柳將軍催動術法接力畫出通往東嶽殿的木門,八位將爺魚貫穿過水泥牆回到廟前廣場,不約而同猛力吸一口大氣,說:「還是陽間的空氣舒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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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rsonj 發表於 2013-3-30 16:00
第七章 將團尬陣 (二)



  次日清晨,坤叔透過門縫望見八人睡得東倒西歪,於是帶上房門好讓他們休息個夠。荒龍被這關門聲響驚醒,恍惚之間瞥見窗外天色半明半暗,旋即倒頭續眠,然而每當闔上雙眼,各大刑獄的場景立刻清晰地重現腦海,甚至夢見自己化身為行刑鬼差,不斷穿梭於銅柱、石磨、拔舌…等刑獄,帶著猙獰的邪惡笑意以凌虐受刑者為樂。荒龍哪堪這般精神折磨,一度勉強睜眼不願入睡,無奈不爭氣的沉重眼皮再度自動闔上,如此反覆睡睡醒醒,直到熱辣日光曬得臉頰發燙這才不得不起床。

  坤叔瞧見八人陸續下樓,關心說:「你們肚子都餓了吧?」

  「我去準備早餐,像這種美味就得趁鮮趁熱才會好吃。」清河接口說。

  「今天又煮什麼好料的?需要我幫忙嗎?」宙雄問說。

  「這道菜可得老師傅出馬才有辦法料理,你們等著出一張嘴就好。」坤叔說完轉身步入廚房,三兩下功夫,坤叔與清河各自端出一只湯鍋。

  德洪迫不及待伸頭探向清河手中那只不鏽鋼鍋,瞥見鍋內未熟透的豬肝片尚自滲出淡紅色血水,不斷溶入冒著白煙的淺褐色熱湯當中,此情此景竟與昨夜見聞產生聯結,急忙摀住嘴巴以免當場把膽汁給嘔吐出來。冠天狂罵德洪不懂禮貌,隨手拿起湯匙放入坤叔煮的那一鍋熱湯,猛然舀起一塊淌著血水,呈現粉紅色的三分熟牛肉薄片,立即回想到參訪刑獄所見的血淋淋場景,馬上胃口全消乾嘔不止。其餘六人望著兩鍋熱湯亦是面如槁木,坤叔納悶說:「怎麼一回事?這可是特地跑去善化牛墟買回來的現宰溫體牛肉,簡直不識貨噠。」

  「咦?有好料的竟然不吃,這不像是你們的作風啊!」清河不解說。

  「平時就算端一鍋餿水出來也會被你們掃個精光,今天實在太反常了。」坤叔附和說。

  「我們哪有這麼誇張。」君宇說。

  「其實我並不討厭這兩道料理,只是這個時間點…恐怕沒有人嚥得下去。」光玄說。

  兩鍋熱湯僅有坤叔與清河自我捧場,冠天等人只顧著扒飯不願吃肉,兩老望著剩餘食物不住興嘆,叨唸如此糟蹋糧食恐遭雷劈。黃騰腦中掠過一絲念頭,急忙端起空碗盛滿豬肝湯,拚命地往嘴裡猛塞,荒龍驚訝說:「學長真非常人也,見過昨晚的震撼場面竟然還有這麼好的胃口。」

  「哭咧!哪來的胃口…我是想起舂臼刑獄。」黃騰皺眉說。

  「對齁!浪費食物會被丟入石臼內反覆舂殺。」冠天說完趕緊跟進舀湯。

  「夭壽骨,幸虧你們及時提醒。」德洪說完也端起碗盛湯。

  「衝啊!就算硬著頭皮也得把這些鬼東西嗑完。」宙雄說完張嘴猛吃。

  「欸~實在看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搞什麼碗糕。」坤叔納悶說。

  這八人未能完全克服心理障礙,閉目皺眉勉強吞食牛肉與豬肝,無奈再怎麼努力仍是見不到遙遠的鍋底。適逢文良巡視完魚塭經過門口,君宇箭步衝出伸手攔路,其他人彷彿遇上救星那般興奮,把桌上食物一股腦兒推到他面前。文良疑惑說:「你們今天有夠反常的,莫非卡到陰不成?」

  「與其參觀刑法司,我倒寧可卡到陰。」地淵說。

  「你們出陣回來就怪里怪你的,究竟怎麼一回事?」坤叔問說。

  「是啊!你們昨晚老早就離開東嶽殿,怎會搞到三更半暝才收班?」清河接著問說。

  「還不是因為城隍爺請我們一遊地府。」地淵說。

  「豈只如此,接下來刑法司爺還強迫我們參訪刑獄,簡直是精神虐待。」荒龍說。

  地淵等人七嘴八舌說起昨晚的地府見聞,坤叔、清河與文良靜默旁聽,逐漸拼湊出陰間世界之輪廓。文良忍不住插嘴說:「原來陰曹地府並沒有想像中恐怖,搞不懂你們怎會嚇成這副德性。」

  「口述跟目睹的震撼程度還是有段差距。」地淵說。

  「況且我們只是輕描淡寫帶過最恐怖的刑獄片段…」荒龍附和說。

  「這倒可以理解。」清河說。

  「我一直以為地府等同於地獄,聽你們形容才知道原來是陰間的司法單位。」坤叔說。

  「的確如此,以前我也一昧認為地府只罰不賞。」光玄說。

  「不過地府的賞與罰也太過極端。」荒龍說。

  黃騰聞言搬出封裝刑具的那只木箱,當眾取出范將軍的令牌拋擲把玩,得意說:「不然你們以為本大爺手中這塊令牌為何寫著善惡分明四個字。」

  「誰叫你隨便拿將爺的刑具出來耍弄,真正是黑白來。」清河罵說。

  「嘖~都幾歲人了還這麼幼稚。」地淵不屑說。

  「哪像你這麼小心眼,竟敢追問城隍爺究竟是誰命帶厄煞。」黃騰反譏說。

  「難道你們都不想瞭解?」地淵問說。

  「管它帶不帶厄煞命格,遊一趟地府又不會死人,幹嘛這麼愛計較。」黃騰說。

  「我也認為去都去了,沒什麼好追究的。」光玄說。

  「坤兄有沒有發覺,這些傢伙去過地府以後,講話都變斯文了。」清河說。

  「經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他們從早上到現在真的沒講過半句髒話。」坤叔說。

  「看來真如城隍爺所言,去一趟地府對他們有益無害。」文良笑說。

  談話同時,冠天瞥見宗瀚賊頭賊腦地站在騎樓,鬼祟伸手輕敲窗緣,硬是不願大大方方按鈴,撇過頭去裝作沒有察覺他的存在。宗瀚發現無人理睬自己,只好扯開嗓門大喊說有好消息,宙雄聞言箭步衝向玄關,開門問說:「快說!有什麼好康的?」

  「並沒有,不這麼說你怎會甘願幫我開門。」宗瀚說。

  「竟然敢騙我,出去!現在!」宙雄把門一關說。

  「別這麼開不起玩笑啦,我可是努力幫你們這群臭阿宅謀福利欸。」宗瀚伸腳抵住門縫說。

  「謀什麼福利?還不快說!」宙雄追問說。

  「咦?有好料的,先讓我大吃一頓再說。」宗瀚說完大剌剌走進廚房取來碗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自行開動,直到兩只湯鍋見底才滿足地撫摸肚皮打著飽嗝。

  冠天難以忍受宗瀚一再賣關子,威脅讓他把剛才吃進去的全部吐出來,宗瀚沒好氣說:「我這幾天跑去跟考上文藻學院的老同學搏感情,特地拜託她找幾個正妹出來聯誼,結果卻換來你們的無情對待,簡直是好心被雷親。」

  「大家兄弟一場,你明白我這個人一向愛開玩笑。」冠天勾搭宗瀚的肩膀說。

  「噁心透頂,這種時候才來稱兄道弟!」宙雄推開冠天親熱問說:「請問瀚哥哥總共有多少名額?」

  「還不確定,我會請她儘量多約幾個。」宗瀚聳肩說。

  「小弟的幸福有勞宗瀚哥了,一定要算我一份。」德洪緊握宗瀚的雙手說。

  「這有什麼問題。」宗瀚爽快答應,隨即想到說:「對了!你們前幾天不是去打鰻怪嗎,結果如何?」

  「哼~都光纖時代了你還在播接,都去過地府了你還在問鰻怪。」君宇蔑視說。

  「什麼地府?」宗瀚一臉疑惑說。

  「不要問,很恐怖!」荒龍故作神祕說。

  「快講噠,究竟發生什麼事?」宗瀚不死心問說。

  「勸你不要問,真的很恐怖…」地淵裝陰沉說。

  「幹!你們幾個聯合起來排擠我就對了,給恁爸記住!」宗瀚惱怒說。

  「別衝動,只需將我排入保障名額,本人必定會詳盡告知義務。」地淵說。

  冠天、宙雄、德洪與光玄搶上前去圍著宗瀚,熱忱述說石杭峽谷之戰。地淵滿腹心思來到神案前,對著神像抱拳行禮問說:「千歲爺能不能告知是哪六人命帶厄煞?」

  「知者自知。」池府千歲說。

  「你實在是雞腸鳥肚,幹嘛非得問個清楚不可。」黃騰叨唸說。

  地淵還想繼續追問,卻見桌面浮現昊天鑾文,只得打消念頭呼喊坤叔前來觀看。坤叔解讀說:「池王千秋,北門刈香,將團出陣,毋須降乩。」

  「對啊!農曆六月十八就要到了,萬福宮原本就是源自於南鯤鯓代天府,所以千歲爺返回老廟謁祖也算合情合理。」文良說。

  「嗯~千歲爺繞境出巡需要家將開路,並非去捉邪驅鬼,所以才會指示他們不必降乩直接扮將。」清河接口說。

  「不對喔,千歲爺任務在身不克前往刈火,所以指派我們作為代表。」坤叔望著桌上的文字變化說。

  「可是他們從來沒練習過家將步法,屆時有辦法扮將出陣嗎?」文良擔心說。

  「六月十八距今不到十日,看來得找人加緊鍛鍊一下才行。」坤叔說。

  清河即刻聯繫嘉義義振堂的友人,與其商議組陣代訓之相關事宜,結束通話,馬上從皮夾內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坤叔,說:「我已經幫你聯絡妥當,明天帶他們北上嘉義接受訓練,食宿問題對方會幫你們安排妥當。」

  「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嗎?」坤叔問說。

  「廟裡還有一些事情得去處理,過兩三天再去找你們。」清河回答。

  「為何不請對方過來高雄?」地淵問說。

  「義振堂的成員平日各有各的工作,誰有那種閒功夫特地跑來茄萣待上一個星期。」清河說。

  「是啊,有求於人就得巴結一點。」坤叔說。

  文良知悉家將的行前禁忌,好意提醒他們出陣前七日內必須茹素,也不近能夠接近女色,黃騰聞言笑說:「要我吃素七天基本上沒問題,但要我禁慾七天真是有點困難。」

  「我正好相反,吃素七天簡直要我的命,至於禁慾七天嘛…對我而言根本沒差。」冠天接口說。

  「幹嘛搶我的台詞!這種時候沒女朋友不知是悲是喜。」宙雄說。

  「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今晚會在台中過夜,明天一早就會返回高雄。」黃騰說。

  「反正學長是名滿天下的快槍俠,建議你當天來回反而省事。」德洪取笑說。

  「少練瘋話!你明天下午直接到嘉義車站和我們會合就好。」坤叔說。

  「我也有要事得去處理,一樣跟你們約在嘉義車站集合。」君宇說。

  「你的腰傷才剛痊癒竟敢肖想應付三個妹,小心操勞過度舊疾復發。」冠天笑說。

  「別亂講!我是去找她們算清感情債,該分的就不留戀了。」君宇正色說。

  「你總算想通了,這也算好事一樁。」坤叔感慨說。

  「好吧,其他人也該回家收拾行李了。」清河說。

  八人陸續離開,獨留宗瀚一人遲遲未走,坤叔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主動問說:「你還有什麼事?」

  「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嘉義。」宗瀚回答。

  「不是不行,只是家將團沒你可扮演的角色,去到那邊只怕你閒得發慌。」坤叔說。

  「誰說的!還少一位刑具爺。」宗瀚說。

  「也對,那你明天中午過來這裡集合吧。」坤叔同意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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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iversonj 於 2013-3-30 16:09 編輯

iversonj 發表於 2013-4-6 17:47
第七章 將團尬陣 (三)


  「碌碌月台往來匆忙過客,隆隆車廂載運緘默旅人,多少悲歡離合沿著平行軌道送往遙遠彼端。」地淵頭倚車窗,幽幽望著窗外迅速掠過的景色,忽有所感吟誦說。

  車廂內除了偶爾夾雜幾句零落的談笑聲,就只有車輪反覆摩擦鐵軌的『哐~噹~』聲響充斥耳畔,地淵突如其來的呢喃自語清晰傳入鄰座旅客耳內。德洪緩緩放下手中的飲料罐,輕咳潤嗓說:「你這個噁爛假文青,害我差點被涼水給嗆死。」

  「這太不像你了,地淵!我還是比較習慣你毒牙損人的模樣。」宙雄附和說。

  「你們是在囉唆個死人骨頭!偶爾感性一下是妨礙到誰?別來破壞我的雅興。」地淵罵說。

  「說實在的,你身上確實沒有一丁點文藝氣息。」光玄說。

  「怎麼連你也這樣說,我的心比嚴冬霜雪還寒啊。」地淵說。

  「唉~看來正牌的嘴賤淵還留在地府。快說!你究竟是誰?」冠天假意逼問說。

  「你的嘴炮功夫恐怕遠在我之上,小心死後判入拔舌刑獄就別遇到我當差。」地淵嗆說。

  「這句話酸鹼質夠低,我所熟悉的地淵回來囉,呦呼~」荒龍笑著歡呼說。

  車廂門『碰~』一聲被人從後方猛力推開,霎時飄來一陣滷排骨混雜辣炒雪菜的誘人香氣,美女服務員手推餐車步入中央走道,喊出甜美嗓音親切叫賣說:「便當、飲料、零食、報紙,美味的鐵道便當。」不少旅客忍飢挨餓至此,就是為了這飄香時刻。坤叔一夥人望向推車內堆疊漸矮的餐盒,莫不引頸期盼她儘快來到座位旁邊,前排的德洪搶先掏出錢來,說:「給我一份排骨便當,謝謝。」

  「你不是早被涼水嗆死了,還吃什麼便當。」地淵輕踹一腳說。

  「你這隻毒蠍很愛記仇欸。」德洪奉還一腳說。

  荒龍離開座位攔住美女服務員攀談,確保所有人都有搶購到便當才揮手送她離開。要不了多久,那些餐盒一個一個被這群餓鬼給清空殆盡,大夥用餐完畢紛紛閉目歇息,任憑身子跟隨車廂搖晃到嘉義。一行人甫下火車即見黃騰揹著行李站在月台等候,坤叔問說:「你到多久了?」

  「二十分鐘左右,你們吃飽沒?」黃騰說。

  「有啊,火車便當。」宙雄說。

  「火車便當!你們怎會知道我昨晚採用什麼體位,該不會在我身上偷裝針孔吧?」黃騰驚訝問說。

  「你和學姐的私事我們沒興趣瞭解,真是滿腦子情色的淫夥蟲。」地淵碎唸說。

  「誰叫這傢伙沒頭沒腦的冒出這種敏感詞彙。」黃騰指著宙雄說。

  「哭夭噠…害我不小心罵出髒話!」宙雄解釋說:「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中午吃火車便當。」

  「我特地空腹等你們一起吃飯,結果…」黃騰說。

  「我的胃還有空間,一起去圓環附近逛逛有什麼好吃的。」坤叔說。

  「太好了,趕快走吧。」黃騰催促說。

  坤叔帶路往圓環走去,來到附近的噴水雞肉飯與君宇會合,隨後包車開往嘉義市郊區,轉進無名巷弄駛抵名片上指定的地址。眼前這棟二樓透天老宅邸的外觀看似一般住家,兩根牆柱當中那片灰藍色鐵捲門完全降下,左側那道擦有紅漆的鐵門亦深鎖未開,看不出屋內是否有擺壇設案,全然感受不到家將館的氣息。司機指向側門上方寫著"義振堂"紅字的斑駁牌匾,眾人總算確認此處便是目的地無誤。

  坤叔按下電鈴不久,即見門內走出一名雙眼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坤叔想起清河說過義振堂館主略小他幾歲,推算起來至少五十有五,然而前來應門這人臉部膚質光潤,除了鼻翼兩側的深邃法令紋使其面相穩重威嚴,整體形貌看來頂多四十出頭。坤叔探頭望向屋內,那人自我介紹說:「敝姓曹名順進,稱呼我阿進即可,家祖開基的義振堂現下傳承予我擔任第三代館主,本業則是經營海產加工廠。想必您就是乾坤老兄。」


  「你好,我就是呂乾坤,不過清河說過阿進的年紀…」坤叔說。

  「小弟五十六歲了,可能沒你們想像中年輕。」順進習以為常說。

  「哇賽!順進叔看起來比清河叔年輕不只一輪,清河叔可得多補充膠原蛋白才行。」宗瀚插嘴說。

  「我會幫你把話轉告阿河,他應該樂於接受建議。」坤叔賊笑說。

  「哈哈,看來乾坤兄跟這群年輕人相處得頗為融洽。」順進笑說。

  順進引領一行人進入大廳,舉目望見四堵被焚香薰到赤黃的斑駁牆面,角落用來陳列家將法器與刑具的檜木架早已磨得烏亮,收納家將服的木箱外頭那層黑漆業已見剝落,館內的老舊陳設隱隱敘述一段陳年歷史。順進帶著大夥上樓來到兩間塌塌米通鋪放置行李,順道參觀隔壁那間小交誼廳,房間分配妥當隨即返回一樓閒聊,順進說:「其實我一直苦無機會跟傳聞中的家將團照面,沒想到昨天清河兄來電通知說各位要來敝館學藝,本人著實深感榮幸。」

  「阿進應該見識過不少知名家將陣頭,怎會對我們這種倉促成軍的無名家將團感興趣?」坤叔問說。

  「乾坤兄有所不知,全台家將團體雖然多不勝數,然而本質上大多是由習藝者扮將表演的民俗藝陣團體,類似你們這樣專門作為將爺乩身,奉主神旨意出陣辦事的家將團卻是極為罕見,所以各位的名聲早已傳遍中南部宗教界。除了你們這一團,本人生平只有聽聞路竹地區有過類似性質的家將團,而且還是五十多年前的舊事,當時年幼無緣親睹,前人事跡自然是從長輩口中聽來。」順進解釋說。

  「路竹就在茄萣隔壁,而我小時候也曾親見過家將夜巡。」坤叔說。

  「每當神明遶境入夜,民眾邀請家將入宅鎮煞的情況頗為普遍,此事不足為奇。」順進說。

  「可是當時並無廟會活動,而且庄內家家戶戶全都深鎖大門,所以我才印象深刻。」坤叔說。

  「當年那團家將的確是轉往茄萣出巡,而且當地村落的惶恐氣氛正如你所形容,該不會這麼巧真被乾坤兄遇到。」順進興致盎然說。

  「我倒寧可從沒遇見過,記得那時我跟阿爸被祂們捉弄得很慘。」坤叔說。

  「怎麼說,將爺怎有可能整人?」順進問說。

  「當時我們父子倆躲在窗內偷看,只不過與甘、柳將軍眼神接觸,便感到渾身劇痛呼吸困難,彷彿被祂勾走魂魄那般空虛,那短短一秒好似歷經一刻鐘之久。」坤叔描述說。

  「聽起來只是無意間被將爺沖煞到,傳言那群乩身都是一些道術高明的法師,而且還是由最頂尖的那一位擔任刑具爺,如此部署著實顛覆一般人認知。」順進說。

  「是啊,為何作此安排?」坤叔問說。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那位刑具爺的兒孫盡得他的真傳,甚至是青出於藍。」順進說。
  兩人聊到忘了時間,眼見橙紅暮日斜掛天際,順進吩咐人到他的工廠取來生猛海鮮,另外請來外燴師傅烹煮一桌豐盛料理宴請賓客。這群人以驚人氣勢掃蕩餐桌上的六色拼盤、龍蝦冷盤、酥炸白鯧、清蒸九孔、佛跳牆、紅蟳冬粉、九尾雞湯、紹興悶蝦、醬滷腿庫、台式甜湯…等幾道大菜,視它們如寇仇般傾盡全力消滅之。

  酒足飯飽之後便是正經時刻,順進從辦公桌抽屜內抽出一疊註明家將出陣需知的影印紙,傳遞給冠天等九名扮將者觀閱,並且針對禁口不言、入廁解符、從中穿陣、天橋遮穢、掌扇避喪、遇陣遮面、繞路避聖、不擋正門…等每一項禁忌內容詳加解說,好讓他們理解這些家將古禮的傳承邏輯。最後又補充說:「剛才向各位介紹的各種家將禮儀規範,雖然只是家將習藝者的基礎認知,然而其重要性遠高於家將步法、身段與陣法,因為家將開面以後即被視為具備神格,扮將者的一切言行舉止皆代表神明,所以必須恪遵禁忌以保持莊嚴肅穆之形象,不得有嬉戲笑鬧等脫序行為,倘若違反禁忌便是破壞神將性格。換句話說,陣頭表演的宗教意涵主要是向神明獻藝,扮將者若是作出任何輕佻行徑即是褻瀆神明,因此本人要求各位在正式學藝之前,必須牢記並且嚴格遵守這些傳統規範。」

  「好嚴格啊!既然學習跳家將的規範這麼多,怎麼還是經常看到將爺開面以後照常抽菸、喝酒、嚼檳榔甚至是打牌聊天,那些人難道都不懂規矩嗎?」君宇問說。

  「那是因為某些家將館在承傳家將文化的過程中,並沒有做到嚴格的紀律要求。」順進回答。

  「所以才會一代不如一代對吧!但是少數家將當著信眾面前打群架也太過誇張。」冠天說。

  「就是這樣才會造成社會觀感不佳,你們當初不也因此堅持不願加入。」坤叔說。

  「所有的宗教都是勸人向善,家將文化更不可能教人作歹,然而部份不良組織把持家將團體,專門吸收問題青年從事不法活動,因為幾顆老鼠屎而拖累所有家將館的形象,像我們這種正派經營者,縱使有心想要洗刷污名也是無能為力。」順進感慨說。

  「這都得怪社會大眾倒果為因、以偏概全,不了解事情全貌也敢胡亂貼標籤。」地淵說。

  「唷~說得好像你最明白事理似的,不知道以前是哪位仁兄最痛恨八家將?」荒龍說。

  「以前無知錯怪家將文化所以情有可原,真要牽拖你也沒好到哪裡去!」地淵瞪視說。

  「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各位上樓休息吧。」順進說。

  清晨雞鳴報時,順進回到家將館喚醒所有人,待他們盥洗、用餐完畢立即進行家將教學。順進從將爺的步行基礎教起,首先教授八字步的分解動作,親自示範如何透過擺動雙臂和法器來製造壯大威勢,九名扮將者雙手分持羽扇和法器進行模仿操作,坤叔則在旁監看其動作是否合乎標準,適時提出意見反應。因為這一批將爺各個人高馬大,順進建議他們放緩動作加大步伐,竭盡可能強化其肢體延展性,每一個動作之間稍作停頓,使得舞動節奏更加清楚明朗。接下來九人站成一列橫隊,順進依序指導調整他們的立姿、馬步、弓步等基本身段,講解完畢便讓他們自行練習。

  時近中午,順進把九名扮將者召來,問說:「哪一位扮演謝將軍?」

  「是我。」光玄回答。

  「先跟你預告一下,扮演七爺得學習鶴拳。」順進說。

  「順進叔是要親自指導嗎?」光玄問說。

  「等一下再說,哪一位扮演范將軍?」順進接著問說。

  「我就是!」黃騰舉手說。

  「夭壽,你們這團的八爺竟然比本館的七爺還要高大!」順進抬頭仰望黃騰說:「待會找我練習猴拳。」

  「哪裡有這麼大隻的猴山仔,我看學長比較合適打猩猩拳。」德洪笑說。

  黃騰不動聲色走到德洪旁邊,冷不防出手勒住他的後頸,將其頭頸牢固挾在自己腋下,另一手握拳以指關節處猛力磨蹭他的頭皮。德洪不住哀告求饒,說:「學長放過我吧,再磨下去會禿頭啦!我又沒有說出那三個關鍵字。」

  「管你去死,只要是畜牲都不行!」黃騰怒說。

  坤叔笑看兩人的幼稚行徑,逕自走進館內躲避烈日,其他人見狀紛紛跟進,直到順進大喊一聲放飯,黃騰總算甘願放過德洪。午餐過後,順進找來光玄和黃騰,搬出筆電播放兩段教學影片,尷尬解釋說:「義振堂雖有專人指導拳術,但是那名武師這幾天剛好北上出差,只好麻煩兩位找時間觀摩影片自主學習。」

  「沒關係,我盡力而為。」光玄說。

  「反正只是模仿武術動作而已,應該不會太難。」黃騰說。

  「猩猩模仿猴子本來就是易如反掌。」德洪不怕死說。

  午休過後,順進教導八名扮將者演練四門陣,先讓冠天、地淵、光玄、黃騰四人分站四個角落,假想犯人被包圍在陣法當中,逐步往中央逼近並且伺機進行緝捕,隨後變化走位練習方形、菱形、中型等衍生陣法。稍晚再讓君宇、宙雄、德洪、荒龍四人加入行列,使四門陣擴充為八卦陣,順進則穿梭於陣中指導八人如何配合走位,引導他們操演內八卦、外八卦、龍虎八卦等變化陣式。最後召集八人排列成北斗七星般的長柄杓狀,排練拜廟的重頭戲-七星步作為課程終結,至於宗瀚則是另外進行刑具爺特訓。

  一夥人就這樣每天早上各自尋找樹蔭、騎樓之類的陰涼處所練習虎步、蹲馬等基本動作,下午就在宅邸附近的空地操演各式陣法,晚上則待在館內背誦家將出陣需知。一開始還覺得訓練課程新鮮有趣,然而鎮日頂著烈日操練可不輕鬆,加上每日不斷重複操演著同樣的動作極易使人感到乏味,這九人逐漸產生疲勞與倦怠感,就連清河特地攜帶美食前來探望,還是沒能激勵這群年輕人的士氣。

  每當樹上吵嚷的蟬嘶聲四起,更是加深九名扮將者心中的鬱悶煩躁,總覺得蟬兒似乎在嘲笑他們的舉止-傻!傻!傻!

  辛苦熬過六天,一夥人待在客房打包行李,準備返回高雄養足體力好應付明日的陣頭初體驗。此刻這九人總算有苦盡甘來之感,甚至幻想自己在代天府廣場上操演陣法的威風模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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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rsonj 發表於 2013-4-13 15:16
第七章 將團尬陣 (四)


  台南白龍庵,古面師低下頭專注調配顏料,冠天與地淵分坐他的兩側,仰著頭靜待開面,古面師下筆之前再次強調說:「這是你們第一次扮將出陣,千萬記得開面以後…」

  「我知道,要禁口不言對不對。」冠天搶著說。

  「幹嘛搶我的話,那些禁忌我都可以倒背了。」地淵說。

  「不錯,義振堂館主教得很好!」古面師說:「若有要緊事不得不開口,記得以羽扇遮口輕聲細語,但是將爺上馬之後,無論如何都不能講話。」

  「瞭解,我準備好了。」地淵說。

  古面師先在兩人臉頰打上一層白底,接下來手持黑筆勾勒出線條,隨後塗上大面積色塊,最後再換上細毛筆詳繪修補,莫約半小時即繪完兩張面譜。冠天二人開完面走出門外,光玄與黃騰緊接著步入工作室,隨後君宇、宙雄、德洪、荒龍四人依照春、夏、秋、冬之順序繪上臉譜。工作完畢,古面師著手清洗顏料,宗瀚忽然衝進來說:「先別急著收,我還沒開面吶!」

  「少年仔,你扮演刑具爺幹嘛開面?」古面師問說。

  「但我曾看過某些家將館的刑具爺也有開面。」宗瀚回應說。

  「刑具爺大多不勾勒臉譜,開面與否得視每間家將館的慣例而定。」古面師解釋說。

  「呃…我也不清楚義振堂的規定。」宗瀚托腮思索說。

  「那就罷了,對你而言不開面反而比較輕鬆。」古面師說。

  換裝完畢,家將陸續吃下祭拜過的白飯,清河焚化"鎖口符"放置碗內沖入白開水,分別餵給八位將爺喝下。一行人分乘兩輛車開往北門,駛抵南鯤鯓代天府廣場前那座宏偉牌樓,人未下車已聞南北管樂音充斥耳畔。

  宗瀚把刑具挑上肩引領八位將爺走向廟殿,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烏鴉鴉的人頭,不僅前來進香朝拜的香客摩肩擦踵,專程來此湊熱鬧的觀光客更是絡繹不絕,只得哪兒有縫隙便往那處鑽。廣場上還聚集了公央婆、花鼓陣、轎前鼓、牛犁陣、駛犛歌、布馬陣、十二婆姐、腳蹻陣、七仙女、藝閣、舞龍、舞獅等多種民俗藝陣,齊為池府千歲祝壽,各個陣頭莫不卯足全力拚場,欲以精彩表演吸引群眾目光。宗瀚一時忽略自己此刻的身份,發現哪處有熱鬧可瞧便往那裡走去,坤叔與清河跟不上腳步竟被洶湧人潮給沖散,花費好一會功夫,這群年輕人總算尋回脫隊的兩老,宗瀚未待他們開罵急忙主動道歉。

  廣場內部,有一巨型藝陣浩蕩繞行廟埕周邊,隨後大陣仗開往廣場中央。陣頭未到,已瞧見不少民眾匍匐排隊等著鑽蜈蚣腳,宗瀚瞧見蜈蚣陣自不遠處緩速趨近,興奮地迎上前去逗弄那些裝扮成神話人物的稚齡孩童,甚至伸長手臂搶接他們從謝籃拋撒下來的糖果,清河見狀忍不住搖頭唸說:「你現在是刑具爺不是遊客,別再搞不清楚狀況。」

  「抱歉,我下次會注意。」宗瀚再次道歉說。

  「欸~那邊有宋江陣,咱過去看一下。」坤叔指向不遠處說。

  「我才剛唸完年輕人,怎麼坤兄馬上犯了同樣的毛病。」清河說。

  「不要緊噠,觀賞一下又不礙事。」坤叔說。

  一行人走近宋江陣,表演者已拜完旗準備進行套路表演,三十六人分列兩隊各持耙、大刀、齊眉棍等長短兵器進行武術攻防,依序演練龍捲水、白鶴陣、倒離圈等組合陣勢,隨後表演者分散開來操作個人武術套路。表演尚自進行,清河的目光已被一群體型巍然,大步搖擺列隊前行的大仙尪所吸引,隊伍由千里眼、順風耳帶頭,後頭依序有二郎神君、四大金剛、五路元帥…等數十尊神將組成遊行陣頭。清河仰頭望著這些壓迫感十足的巨大神偶,好奇問說:「坤兄先前見到的山神可有比這幾尊神尪還高?」

  「何只這樣而已,至少高出一倍有餘。」坤叔回答。

  「阿娘喂!換作是我應該也會軟腳。」清河咋舌說。

  宗瀚引領隊伍持續前行,忽見一名婦人伸手遮住身旁那名孩童的眼睛,尖聲說:「唉唷~那群八家將怎麼把自己割得流血流滴,不准你看!」

  坤叔聞言回頭察看,只見身後八人好端端地踏著虎步前進,哪有做出任何操寶自殘的行為,清河循著婦人的目光望去,見有三名赤裸上身圍著肚兜的武乩,輪流執七星劍、鯊魚劍、月斧、銅棍、刺球等五寶猛往自己身上砍劈刺扎,身旁的法師偶爾引燃金紙對空畫符,時而從嘴裡吐出酒霧噴向乩身的傷口。清河不禁搖頭說:「那三個明明是乩童,哪是什麼家將!傳統將爺才不會操五寶自殘。」

  「他們不是八家將是什麼?」婦人聞言好奇問說。

  「大概是某府千歲或是某壇元帥之類神明的乩身,差這麼多也能誤認。」清河回答。

  「原來如此,我現在懂了。」婦人說。

  「這種儀式太過血腥,我看妳還是帶小朋友去觀賞蜈蚣陣吧。」坤叔建議說。

  婦人道謝離去,一行人頂著滿頭大汗辛苦擠到代天府側門外,坤叔拎著貢品獨自走進正殿給五府千歲上香,稍後卸下舊的平安符交予廟工換取新符,裝入香火袋來到天公爐前繞行焚香三圈,隨即掛回自己的脖子上。

  坤叔換過香火立刻步出側門與其他人會合,大夥就近找個陰涼處暫時歇息,清河、坤叔與宗瀚拿出飲水和乾糧輪流給八位將爺餵食。由於將爺上馬之後不得席地而坐,此時廟宇周邊所有能坐的板凳、椅寮全被進香遊客給佔用,三人只好盤腿而坐弓背當椅,讓八位將爺輪流坐在他們背上歇腳。

  下午時分,一行人動身準備走向廟埕,忽聞前方不遠處擂起『咚~咚~』戰鼓聲,即見一團家將腳踩沉穩步法朝向他們一步一步迫近,舉止當中顯露一副來者不善之態勢。宗瀚瞧見那群將爺挾帶驚人氣勢威逼而來,腦中及時浮現前幾日不斷背誦的出陣規範,連忙大喊說:「將爺遮面!」八位將爺聞言同時揚起手中羽扇遮蔽臉部,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欸,小兄弟不必緊張,是自己人。」順進開口說。

  「呼~嚇我一跳!原來是順進叔。」宗瀚鬆一口氣說。

  「怎麼才一天沒見就不認得我?」順進微笑說。

  「或許是被日頭曬到頭昏腦脹,所以一時眼花沒認出來。」宗瀚回應說。

  「不要緊,你剛才的處理方式相當值得嘉許。」順進輕拍宗瀚肩膀說。

  「三八兄弟,你們要來代天府也沒事先知會我一聲。」清河插話說。

  「清河兄真是貴人多忘事,每年池府千歲千秋聖誕,義振堂都會派遣將爺出陣。」順進說完隨即把目光轉移到冠天等人的臉上,問說:「這麼精緻的臉譜是出自哪位大師筆下?」

  「除了我還會有誰!」古面師突然現身說。

  「原來是國寶級面師古先生,難怪有這等畫功!」順進讚嘆說。

  「咦?你怎麼也跑來南鯤鯓?」坤叔驚訝問說。

  「怎麼我不能來嗎?」古面師說:「我才燒完香走出廟門就被戰鼓聲吸引過來,想不到竟然是你們。」

  「我想讓兩群年輕人對尬一下,乾坤兄覺得如何?」順進臨時提議說。

  「這樣好嗎?畢竟他們才習藝不久…」坤叔猶豫說。

  「讓他們切磋一下也好,順便驗收學習成果。」清河贊同說。

  坤叔勉強點頭同意,雙方刑具爺站出來躬身行禮,各自搖晃擔下的刑具即便退到一旁。由於坤叔這一團未設有文差、武差,所以直接由兩邊的甘、柳將軍率先上陣,由冠天對上義振堂的柳將軍,地淵對上義振堂的甘將軍,兩團的甘、柳二將莫不賣力舞動,互相較勁身段與步法。冠天來到柳將軍左側,腳踩左弓右箭步,對方將爺亦作出同樣的動作,兩人揮舞羽扇相互照角,義振堂柳將軍的左膝無預警向外一撐,冠天冷不防吃下一記悶腿險些踉蹌摔跤,幸好他的臉上塗有顏料方得遮掩羞紅。地淵那頭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不僅和對方將爺搭配得零零落落,左手羽扇還不時卡到義振堂甘將軍的板批,兩邊甘、柳將軍的默契拙劣無比。

  雙方范、謝將軍緊接著上陣,黃騰打的猴拳雖是臨時惡補卻也耍得有模有樣,對方跳得興起全力配合施展拳腳,黃騰的步法暨緩且穩,義振堂謝將軍的身段則是俐落靈活,這兩位將爺可說是目前為止唯一能看的搭配組合。反觀另外一組范、謝將軍可沒有如此默契,光玄縱有修長的肢體卻是不夠協調,跟不上對方將爺的動作便罷,手中枷鎖甚至差點打落義振堂范將軍頭上那頂圓帽,好在對方經驗老到並未因此亂了陣腳。

  兩團家將尬陣引來大批路人圍觀,坤叔這一團就快撐不住場面,四位將爺的腳步愈走愈保守、身段愈跳愈收斂,路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搞什麼鬼!兩邊的水準怎麼差那麼多?」、「高個子那邊簡直跟僵屍沒什麼兩樣!」、「那群將爺怎麼菜成這副德性?」、「沒出師也敢出來對尬!我兒子都跳得比你們好…」

  順進擔心惡毒言論打擊冠天等人的自信,果斷決定中止這場較量,拍手鼓勵說:「今日到此為止,兩邊都跳得很棒,幾位初學者表現得比我預期的好很多。」

  「素聞義振堂的將爺訓練有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古面師稱讚說。

  「古大師客氣了。」順進謙虛說。

  「順進哥,差不多該我們拜廟了。」義振堂刑具爺提醒說。

  「你先帶他們過去,我跟清河兄聊幾句。」順進說。

  「有什麼事嗎?」清河問說。

  「我想邀請你們晚上一起去新營…」順進說。

  一陣低沉的『嗚~嗚~』號角巨響蓋過現場所有談話聲,十幾名號角手與一團鑼鼓陣簇擁著三人成隊的官將首陣頭,聲威浩蕩直線前行,居中的損將軍手持三叉戟不斷耍弄棍花,兩側的增將軍分持火籤令與虎牌腳踏三步贊。宗瀚未加思索脫口說出:「好奇怪的家將團,竟然只有三位將爺。」

  「虧你還待過家將館,竟然連官將首跟八家將都分不清楚。」坤叔糾正說。

  「誰規定跳過家將就得認識官將首。」宗瀚理直氣壯說。

  「我來解釋給你聽,家將頭載二郎盔、身穿斜肩布袍、手執羽扇和刑具,官將首頭載五佛冠、身穿披肩戰甲、手持三叉戟和令牌。官將首裝有獠牙、假眉及鬢毛,家將臉上則沒有這些裝飾。」坤叔說。

  「還有,家將臉譜紋路細緻、顏色柔和,官將首則是線條粗獷、用色狂野。」古面師補充說。

  「這些外觀差異我也看得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不同?」宗瀚問說。

  「好像…動作不太一樣…」坤叔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家將的身段與步法較為陰柔,帶有一股神秘威嚇感,官將首則相對重視剛猛氣勢。」順進說。

  損將軍斜眼瞥見家將在場,猶如大聖爺上身似的瘋狂舞弄戟花,一下子繞於腰間,隨後挾在胳肢窩,不一會又溜到跨下,甚至把三叉戟拋至四層樓高再伸手接住。古面師嘆氣說:「跳將首這個人身型搖擺、腳步不穩,不先把基本功磨練紮實,儘想一些有的沒的花招。」

  「我參訪新莊大眾廟時所見的官將首身段硬朗,光是最基礎的豎戟動作,氣勢就遠勝此人數倍。」順進接口說。

  「正統官將首莊嚴肅穆,身段穩健腳步踏實,哪像他們搖搖擺擺耍一堆猴戲。」清河鄙夷說。

  「既然這麼愛耍花槍,乾脆加入儀隊算了。」古面師附和說。

  「吵死人噠!哪有人整路號角吹個不停。」坤叔伸出小姆指掏耳朵說。

  所有人只顧著關注眼前的官將首,完全忽略身後站有一團瞠目怒視的八家將,宗瀚直覺感到背後有股龐大壓力,轉頭發現八名陌生將爺腳站三七步惡狠狠地瞪著他們,趕緊出聲示意己方將爺遮面避陣。怎知惡少謝將軍並不領情,開口罵說:「幹你娘咧!死老猴在講啥潲!竟敢嗆我朋友。」

  「年輕人講話別這麼粗魯。」坤叔皺眉說。

  「你們是哪一館的將爺?究竟懂不懂規矩?難道不知道開面以後必須噤口!」順進斥喝說。

  「你們這些遮遮掩掩的臭卒仔不配知道我們的館名。」惡少甘將軍說。

  「究竟是哪位流氓館主把你們教成這副無賴德性。」順進怒罵說。

  「你老母才把你教得不三不四,好膽大家找人來輸贏啦!」惡少夏大神說。

  清河擔憂冠天等人年輕氣盛火氣一發不可收拾,只得強忍心中怒氣居中緩頰,坤叔與古面師亦不樂見衝突發生,擋在順進與惡少中間好言勸合。豈料對方打定主意鬧事聽不進勸阻,惡少秋大神率先發難繞過兩人,掄起金光鎚猛力往順進臉部砸去,忽見德洪肩膀一震向後仰躺,隨即站直身子收起羽扇,迅捷步上前去赤手扣住那名惡少的喉頭。惡少家將團見狀掄起手中刑具一擁而上,坤叔等人尚不及勸阻,己方七名將爺已然火速降乩,甘、柳將軍各自揚起板批壓制對方後頸,范、謝將軍分持鐵鏈和魚枷鎖住惡少七爺、八爺,春大神倒舉手中木桶覆蓋惡少將爺頭部,夏大神手執烙鐵炮印對手胸膛,冬大神手中蛇杖幻化為真蛇緊咬惡少將爺的鼻頭。

  八位將爺同時倒退一大步勾出八名惡少之魂魄,身軀猛往下沉將他們押往混沌界,迅速通過奈何橋直奔城隍府,審判堂上再遇八名乩身,城隍爺不解問說:「諸位怎會押解幾名活人魂魄來此?」

  「遇上缺乏管教的卑劣少年,特地押來給城隍爺懲治。」甘將軍(冠天)說。

  「本座這就觀察他們犯何重罪,還得勞煩諸位特地駕臨。」城隍爺說完即往臺下掃視,幾名惡少的目光與祂對望剎那,當場嚇到褲襠一片濕熱。

  舉凡他們所犯下的穢言辱人、打架茲事、暴力討債、聚眾凌弱、恐嚇勒索、吸毒販毒、縱火傷人、竊盜搶劫、姦淫少女此類惡行,悉數透過眼神毫無保留全盤托出。城隍爺厲眼說:「諸位可以不信神明但不可褻瀆神靈,尤其打著神明名號為非作歹者,應當罪加一等。本座念及你們年紀尚輕,距離審判大限尚久矣,先判入刀山刑獄懲治褻瀆神靈之罪,生平總帳有待日後再來核算。」

  將爺手持城隍喻令把人押至刑法司,行刑鬼差即刻扒光八名惡少之衣物帶往高台,隨後大腳踹入谷底那座由無數鋒刃堆疊而成的陡峻刀山,成千上萬刀刃沒肉入骨的劇痛使其哭嚎不已,八人被迫爬出山谷之時幾乎血肉無存。行刑鬼差等待八人長回皮肉,再次起腳將他們踹下刀山,如此反覆攀爬三回,八位將爺才押解惡少還陽返回廟前廣場。

  順進瞧見八名惡少當眾閃尿、啜泣不已,隨後兩眼呆滯傻愣失神,猜不透冠天等人對他們動了什麼手腳,大聲斥喝說:「你們在幹什麼!」

  「將爺上身,別多問。」清河猛使眼色悄聲說。

  「本將只是略施幻術讓他們先行體驗地府刑獄罷了。」甘將軍(冠天)說完,八位將爺同時退駕,冠天等人手足無措執起羽扇遮面,順進頓悟說:「若非清河兄提醒我還真沒察覺,果然眼神和架勢都不相同。」

  一夥人不再理會那群惡少,動身往廣場外圍移動,行至中途再聞戰鼓鳴響,宗瀚臉色凝重左顧右盼,順進表示來者是友人海山鎮家將館,八名將爺這才卸除警戒。黃騰得知又有友館前來尬陣馬上精神抖擻,步伐邁得比平常大,手臂抬得比平時高,其餘七人亦被這股氣勢渲染得鬥志高昂,急欲洗刷前恥。坤叔忍不住叨絮說:「你們這副模樣活像中猴似的,像平常那樣走就好。」

  「這次你們待在場邊觀摩就好。」順進微笑說。

  義振堂的將爺拜廟結束緩步逼近,兩團家將會師在即,雙方刑具爺尚未行禮,兩邊的鼓手倒先較勁起來,海山鎮帶頭那名男子面帶笑容走來,朗聲說:「進仔也來啦!」

  「很久沒在熱鬧場子遇到閔豪兄,要讓年輕人玩一玩嗎?」順進問說。

  「這有什麼問題,來吧!」閔豪爽快說。

  眾人無不凝神拭眼,屏息靜待這場兄弟館風雲會。


(第七章 完 ;第八章 夜訪龍宮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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