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絕對權力 作者: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2-11-20 12:12:3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1750605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6 18:27
第20章 有大領導來視察

  范鴻宇愉悅的心情只持續了不到半小時。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範鴻宇從趙歌的小飯館走出來,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心裡回味著趙歌說的那句“你真了不起”,以及趙歌說這話時那種仰慕甚至是崇拜的眼神。
  無論多大年紀,無論經歷過多少,對於男人而言,最大的褒獎永遠是女人的崇拜,尤其是美麗女孩崇拜的眼神,足以令任何男人深感自豪。
  範鴻宇翻身上了自行車,趙歌推開二樓臨街的窗戶,探出頭來,嬌聲說道:“鴻宇,騎車小心點,不要太快。”
  範鴻宇揚了揚手,腳下一蹬,單車向著縣政府方向而去。
  從趙歌的小飯館到農機廠,原本無需經過縣政府大院,範鴻宇想去要點報刊雜誌。農機廠只訂了幾份報紙,其他理論性的黨刊不曾訂閱,範鴻宇很需要掌握最高層的輿論動態。他是范衛國的小孩,又在縣政府大院住過一年多時間,熟人還是有幾個的,要點黨刊雜誌看看,問題不大。
  範鴻宇渾身有勁,腳下蹬得飛快,快要到縣政府的時候,卻猛地握住了車閘,自行車立時停了下來。
  三台小車,由北而來。
  一台軍用吉普車打頭,一台中巴車居中,一台明珠牌小轎車殿后。在當時,這就是個很豪華的車隊了。
  “有大人物到了……”
  範鴻宇腦海裡隨即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因為他認出來,打頭的那台軍用吉普車,是地區公安處的“安保專車”。彥華地區窮鄉僻壤,八六年那會,縱算是地區公安處,也沒有什麼很像樣的小車。上級領導前來視察彥華地區時,地區公安處就會派出便衣員警,保護首長的安全。更加令範鴻宇吃驚的是,殿后的那台明珠牌小轎車,竟然是地委書記梁光華的座駕,掛著彥華地區的一號牌照。
  這樣的順序排列,有經驗的機關幹部,一眼就能看出來,必定是來了上級領導,而且身份地位了得,地委書記的車,都只能殿后。
  八十年代初中期,上級領導下地方視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興起了坐中巴車的風氣。
  估計這會,地委行署的頭頭腦腦,都陪著領導坐在中巴車上,彥華地區一號車“淪落”成了跟班用車,以備不時之需。
  車隊滾滾駛進了縣政府大院。
  範鴻宇的眉頭深深蹙了起來。
  這是一個新情況。
  上級領導此番前來宇陽縣視察,是保密的。宇陽縣的領導事先並未得到通知,這一點,從縣政府大院門前冷冷清清,沒有任何歡迎隊伍就能看得出來。
  上面的大領導,為什麼忽然視察宇陽縣?
  一般來說,上級領導視察地方,都會提前通知,以便地方上做好接待的準備工作。領導忽然視察宇陽縣,只能有兩個原因。第一是臨時起意,想要到宇陽縣走走,這倒也不算太離譜。另一種原因就比較特別了,領導的目的地本來就是宇陽縣,卻故意不提前通知,搞“突然襲擊”,自然是為了要瞭解一下宇陽縣的真實情況。
  問題在於,宇陽縣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重要了,那麼大的領導還要搞突然襲擊?
  目送車隊進了縣政府大院,範鴻宇輕輕搖頭,調轉單車,向農機廠而去。
  一進人事股辦公室,老王股長不在,只有喬鳳一個人,坐在椅子裡,修剪著尖尖的指甲,百無聊賴,一見範鴻宇進來,頓時眉花眼笑,“呼”地站起身,就趴到了範鴻宇的辦公桌上,腦袋湊過來,盯著範鴻宇,嬉皮笑臉的,問道:“範股長,去哪啦?”
  範鴻宇便很是頭痛。
  喬鳳極具八卦天性,似乎對他的一舉一動都深感興趣。
  “出去有點事。”
  範鴻宇便隨口敷衍。
  “當然是有事了。我問的是,你去了哪裡?是不是找趙歌去了?”
  範鴻宇不理她,端起茶杯看了看,便即起身去續茶水。
  “嘻嘻,被我說中心事了吧?小范啊小範,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你還真是那麼回事。不聲不響的,就把咱們農機廠的一枝花給搞到了手……嘻嘻,要我說啊,雖然趙歌比你大了兩三歲,其實你倆蠻般配的,俗話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嗎?趙歌人又漂亮又勤快,還會做一手好菜,你好福氣嘛……”
  對範鴻宇愛理不理的態度,喬鳳絲毫不以為忤,跟在範鴻宇身後,死命的八卦,滿臉神秘兮兮的曖昧笑容。
  範鴻宇現在滿腦子都是大領導忽然視察宇陽縣的事情,哪有心思和喬鳳瞎掰這些?尤其那句“會咬人的狗不叫”讓范秘書哭笑不得。一不小心,範股長變成深沉狡詐的陰險小人了。
  “我要是會咬人的狗,我用得著捨近求遠?我先就咬你!”
  範鴻宇索性腆著臉,和喬鳳胡說八道起來。
  “行!你想咬我你早說嘛。只要你開口,我就讓你咬……嘻嘻,讓你咬個夠,好不好?”
  喬鳳的神情更加曖昧了,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盡是魅惑之意。要不是大白天在辦公室,喬鳳說不定就敢撲上來,先狠狠咬範鴻宇兩口。
  範鴻宇當真是一表人才啊!
  女孩子心目中標準白馬王子的形象。
  範股長便即色厲內荏,不敢介面。他發現,跟喬鳳這種“奔放型”的年輕女子鬥嘴,絕對是個不明智的選擇。喬鳳已經完全不在意名聲了。當女人有羞恥心的時候,她就嬌柔似水,似乎很好欺負。一旦女人不要臉了,立即就變成男人的噩夢。
  倘若範股長真的是二十歲心理年紀,倒也不怕喬鳳。喬鳳名聲是差點,長相身材都不賴,二十三四歲,正當年,水靈得很,這樣“明目張膽”地送上門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吃了再說。問題在於,範股長年輕的軀殼裡,隱藏著一個“蒼老”的靈魂。
  八十年代,可不比後世。染指喬鳳這樣的女人挺容易,就是一句話的事,開始的時候肯定也很暢快,但真沾上了,再想甩掉,怕就難了。
  好不容易重來一回,範鴻宇若是栽在喬鳳這種女人身上,連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範股長便坐回自己的辦公桌,拿起一份檔,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不敢去望喬鳳。
  眼見範鴻宇“怕”了,喬鳳更加來勁了,又再笑嘻嘻地往範鴻宇面前一趴,包裹在緊繃繃牛仔褲裡面豐滿性感的翹臀輕輕搖擺著,笑著問道:“小範,你看不上我那也沒關係,我就問你一件事,你們是不是在和趙歌合夥做生意?”
  這才是喬鳳想問的事情。相比范鴻宇和趙歌的“風流韻事”,做生意賺大錢更加能引起喬鳳的興趣。
  這一點,範鴻宇倒沒打算瞞著喬鳳。八十年代中後期,逐漸興起全民經商的熱潮,許多機關幹部紛紛停薪留職下海。經商,尤其是成功的商人,普遍被看作是有能耐。領導們都不急著和商人撇清關係。
  “是啊,我們合夥倒騰點國庫券。”
  範鴻宇輕描淡寫地說道。
  “倒騰國庫券?這生意倒新鮮,都沒聽說過,怎麼做的……好做嗎?掙錢不?”
  喬鳳頓時興趣盎然,緊著追問道。
  範鴻宇就笑了,放下文件,很認真地望著她,說道:“怎麼,喬姐也想參一股?”
  “不行嗎?只要賺錢,我參一股!”
  範鴻宇笑道:“喬姐,談生意可不是你這麼談的。沒有什麼生意包賺不賠。你要是想做,你去弄幾千塊,參一股,可以。大家賺了你也賺,大家虧了你也虧,同進同退。”
  “切!我都不知道你們那生意怎麼做的,哪能隨便就丟錢進來,幾千塊,你以為是小數目?你先給我說說,這生意怎麼搞,我覺得能行,我就投錢。”
  談到正經事,喬鳳可不糊塗。
  喬鳳比範鴻宇有錢,比趙歌也有錢。她十六歲就參加工作,迄今七八年了,加上她爸爸是廠裡的書記,家庭條件好,喬鳳自己掙錢自己花,也不用補貼家用。七八年下來,估計有一筆不菲的積蓄。
  範鴻宇雅不願和喬鳳多所糾纏,隨口說道:“具體的操作方法,你去問趙歌吧。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不過喬姐,你要真怕呢,那我可以給你支個招。你把錢借給我,我認利息,比銀行同期整存整取利息高一倍,怎麼樣?”
  “真的?”
  喬鳳的眼睛便亮晶晶的了。
  她不怕範鴻宇賴帳不還,人家老子是副縣長呢,幾千塊錢算得什麼?
  “當然是真的了。”
  “那行,我給你湊五千塊,一年到期,你還我五千六,怎麼樣?”
  喬鳳的腦子挺好使,一時三刻,便算清了利息,比銀行同期整存整取一年期利息兩倍還高點。
  範鴻宇就笑,點了點頭。
  “來,拉鉤!”
  喬鳳便伸出纖巧的小指,在範鴻宇面前扭來扭去。
  範鴻宇笑著伸出小手指,和她拉鉤。
  喬鳳將腦袋直接湊到範鴻宇面前,笑嘻嘻地說道:“小範,我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你要是不還錢,我可就要人了!”
  “範股長,小日子過得挺舒心的嘛……”
  便在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很突兀地在人事股辦公室門口響了起來。
  刹那間,範股長驚得一躍而起,手忙腳亂。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7 10:37
第21章 真正的大人物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高潔!

     
  “高姐……”

     
  範股長大吃一驚,忙不迭地甩開了喬鳳的手指,臉色漲紅,非幹病酒,不是悲秋,卻是尷尬的。對高潔,範鴻宇內心始終保持著相當的敬重之意。

     
  “你是哪位啊?”

     
  喬鳳卻不服氣了,也直起身子,輕輕一捋頭髮,又順手扯一下衣服,斜乜著高潔,很“優雅”地問道。

     
  高潔穿著十分合體而又新潮的黑色女士西裝,襯托著她秀美的容顏和傲人的身材,更顯得氣質高雅,端莊大方,隨便往門口一站,就給喬鳳帶來了莫大的心理壓力。

     
  就好像強壯的男子遇到比自己更兇悍的男人,漂亮女人遇到比自己更漂亮的女性,都會情不自禁地升騰起一股濃濃的戒備和敵對之意。

     
  “你好,我叫高潔,是地委宣傳部的,以前和范鴻宇同志是同事,今天到宇陽縣來出差,順便過來看看老朋友。請問你是……”

     
  高潔落落大方地答道。

     
  “高姐,這是我們辦公室的同事,叫喬鳳。你快請進!”

     
  不待喬鳳開口,範鴻宇便搶在前頭代答了。

     
  喬鳳“瘋瘋癲癲”的,誰知道她又會怎麼和高潔八卦鬥口?

     
  這個時間,範鴻宇可浪費不起。

     
  明擺著,高潔是此番大領導視察宇陽縣的隨行人員。她不跟在領導左右聆聽教誨,累積新聞素材,卻巴巴的跑到農機廠人事股辦公室來看他範鴻宇這位“老朋友”,內裡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範鴻宇自問,雖然在地委辦上班時和高潔關係處得不錯,但雙方絕對還沒有達到“知心過命”的程度,從領導身邊溜走來找範鴻宇,高潔這個險冒得不小。

     
  是什麼原因令得她不惜如此冒險?

     
  心念電轉,範鴻宇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凝重起來。

     
  高潔倒不顯得如何緊迫,微笑點頭,走了進來。

     
  範鴻宇忙不迭地給她拉開了椅子,說道:“高科長,請坐!”

     
  高潔便微微一笑,眼裡閃過一抹贊許。

     
  範鴻宇的腦袋瓜子果然轉得夠快,此時叫出她的官職,自然要給喬鳳施加心理壓力了。她確實時間緊迫,可不想浪費太多。

     
  範鴻宇隨即對喬鳳說道:“喬姐,這是我們地委宣傳部宣教科的高科長,我以前的直接領導,今天來找我瞭解情況的。你看,是不是請你暫時回避一下?”

     
  喬鳳雙眉頓時就揚了起來,頗為惱怒。

     
  範鴻宇這是直接趕她走啊!

     
  這可是我喬鳳自己的辦公室,憑什麼?

     
  但是下一刻,喬鳳卻什麼話都沒說,輕輕“哼”了一聲,小蠻腰一扭,豐滿的臀部左右搖曳著,小皮鞋咯噔咯噔地敲打著水泥地板,徑直出門而去,在外邊重重帶上了房門。

     
  原因無他,范鴻宇完全把出了公事公辦的架勢,臉色十分凝重,看不出絲毫的笑意。

     
  喬鳳就有點怯了。

     
  範鴻宇認真起來,還是頗有威嚴的,可以讓人一下子忘記他的年紀。再說,地委宣傳部的科長,也給喬鳳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她不是無知無識的小市民,好歹也算是出身“官宦之家”,能夠掂量出常務副縣長公子和地委宣傳部科長的份量。

     
  萬一擾了人家的正經事,可擔待不起。

     
  “範股長,挺威風的嘛。”

     
  高潔卻展顏一笑,帶著點戲謔之意,說道。

     
  範鴻宇不禁搔搔頭,笑道:“高姐,別笑話我了。從領導身邊溜走,你膽子也不小啊。”

     
  高潔的笑容頓時收斂起來,望了範鴻宇一眼,神色變得比較嚴肅,秀眉微蹙,說道:“你已經知道了?”

     
  “嗯。”

     
  範鴻宇一邊忙著給高潔泡茶,一邊點頭應道。

     
  “剛剛我在縣政府門口,遇到車隊了。高姐,這回來的是什麼大領導?”

     
  “中宣部曹副部長,曹俊明!”

     
  高潔簡單扼要地回答了範鴻宇的問題。

     
  范鴻宇正給高潔端茶水過來,聞言不由一愣,詫異地說道:“中宣部的曹副部長?”

     
  一般來說,主管意識形態方面的大員,不是說不會下地方視察工作,但通常不會直接下到縣裡來。宇陽縣有什麼意識形態和輿論宣傳方面的典型事例,需要驚動中宣部的副部長親自下來?

     
  高潔伸手接過了茶水,秀眉蹙得更緊,低聲說道:“曹部長這一回下地方,主要是考察農村工作的情況,不一定非得是宣傳方面的工作。聽說曹部長在中央,也不完全只管宣傳工作,其他方面的工作,他也有時也會過問的。”

     
  範鴻宇的雙眉猛地一揚,吃驚地說道:“這麼說,曹部長是某位大人物身邊的人?大秘書?”

     
  高潔更加大吃一驚,烏亮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死死望著範鴻宇,似乎想要在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嬌豔的紅唇變成了“O”型。

     
  “你……你怎麼知道的?”

     
  高潔這回是真的震驚了。有關曹副部長的真實身份,高潔當然比較清楚,但高潔也知道,真正清楚這一點的,恐怕整個彥華地區,僅僅她一人而已。這和她的身份有關。

     
  不料範鴻宇一張嘴就說了出來。

     
  這可當真詭異!

     
  高潔可不相信範鴻宇和她一樣,有“天線”。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猜的。”

     
  作為重生者,範鴻宇比高潔多了許多未來的資訊,而後世資訊的發達,也遠不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人所能想像得到的。高潔一說曹俊明的情況,範鴻宇馬上便能猜到他的真實身份。領袖身邊的主要工作人員,俗稱的“某辦負責人”,通常都會在中央部委或者中辦掛一個正式的職務,方便開展工作。同時也表明那位領袖對某一塊工作的重視。

     
  而對於範鴻宇來說,曹俊明當真是大名鼎鼎,時光倒流之前,這位曹部長早已經位居中樞,躋身黨和國家領導人行列。

     
  從這一點上,似乎也能反證範鴻宇推論的正確性。

     
  能夠站到那種高位上的大人物,焉能沒有“出身”或者“出處”。

     
  高潔又認真地望了範鴻宇兩眼,將信將疑,稍頃,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道:“你這思維,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範鴻宇笑道:“有什麼琢磨不透的?小年輕一個,剛剛參加工作兩個多月,像一張白紙那麼純潔。”

     
  高潔頓時給了他老大兩個白眼球,嗔道:“別糟蹋了白紙!”

     
  有像範鴻宇這麼純潔的小年輕麼?剛剛參加工作兩個月,就膽大妄為,敢給地委副書記改文章,還敢在省報上發出去。

     
  現在,連中宣部的曹副部長都親自到宇陽縣來了。

     
  刺了範鴻宇一句,高潔隨即又蹙起了眉頭,說道:“鴻宇,情況不對啊……曹部長可以說是直奔宇陽而來。昨天上午到的省裡,只和省領導一起吃了個中飯,下午就到了地區,簡單聽了梁書記他們的彙報,今天一早,忽然就親口指示,來宇陽縣。據說他的行程安排,連省裡的領導都不清楚,來地區也沒要省領導陪同,只說是在我們青山隨便走走看看,瞭解一下宣傳和農村工作的情況。”

     
  “他沖我來的!”

     
  範鴻宇不動聲色,卻語出驚人。

     
  “沖你來的?理由呢?”

     
  高潔立即緊盯著問道。

     
  范鴻宇淡然說道:“你這個時候來找我,就是理由。”

     
  高潔輕輕舒了口氣,範鴻宇已經給了她太多的驚異,她都有點“麻木”了。這人,毫無疑問,絕對是有著驚人政治天賦的“鬼才”,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力,如此出類拔萃,高潔自歎弗如。

     
  範鴻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望向高潔明豔的臉龐,似笑非笑地說道:“高姐,我還有點奇怪,為什麼是你,而不是蔡洋來找我。”

     
  “流放”的這段時間,範鴻宇唯獨還和地委的兩名昔日同事保持著電話聯繫,一位元是高潔,另一位就是邱明山的秘書蔡洋。

     
  和蔡洋保持聯繫,一來因為他是邱明山的秘書,二來他和範鴻宇的關係一直不錯,範鴻宇也比較認同蔡洋的品格和為人。范鴻宇記得很清楚,在另一個世界,邱明山失勢之時,許多昔日的同志,紛紛保持沉默,少數人甚至還“反戈一擊”,唯獨蔡洋堅定不移地站在邱明山一邊,為邱明山鳴不平。而最終的結局,也和他範鴻宇相差無幾,被調離地委機關,在地區民政局掛個副科長(享受正科級待遇)的閒置,從此鬱鬱,再無出頭之日。

     
  而高潔,則是前不久唯一一位找他聊過的同事。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在於範鴻宇知道,高潔將來在政治上還會有所作為。未來的彥華市長嘛。如果還要深挖根源的話,似乎也能找到更隱秘的理由——高潔是個大美女!

     
  高潔淡淡地反問道:“你覺得,這個時候,蔡洋合適來找你嗎?”

     
  範鴻宇說道:“倒也是,他身份太敏感了。不過高姐,事實上你也不是那麼合適。”

     
  “兩害相權取其輕!”

     
  高潔輕聲說道。

     
  “其實,大家沒必要那麼緊張,範鴻宇不是傻瓜!”

     
  範鴻宇微微一笑,臉上流露出一絲傲然之色。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7 19:15
第22章 曹部長召見

   
    高潔在農機廠人事股辦公室待的時間也不是很長,大約十幾分鐘之後,便即在範鴻宇的陪同下出門而去。在如此敏感時期,高潔“開溜”時間太長,會出大問題。

     
  喬鳳就在旁邊的辦公室,範鴻宇和高潔相偕出門,喬鳳便探頭探腦的出來張望,望著範鴻宇和高潔的背影,喬鳳撇了撇嘴,露出很是不屑的神情。

     
  女人莫名其妙的醋意。

     
  來到農機廠門口,範鴻宇停住了腳步,說道:“高姐,我就送到這了。”

     
  “好,再見!”

     
  高潔朝範鴻宇伸出纖巧的小手。

     
  範鴻宇握住了,低聲說道:“高姐,邱書記是值得追隨的領導。”

     
  高潔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范鴻宇施施然回到辦公室,喬鳳老早在那裡等著了,這一回卻並不“撲”過來,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著範鴻宇,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行啊,小範,手法很高明啊。嘴裡含著一個,這筷子裡還夾著一個呢……不過,這位高科長好像年紀也比你大好幾歲吧?怎麼,你喜歡年紀比你大的女孩子嗎?”

     
  範鴻宇笑著搖搖頭,一聲不吭。

     
  他實在不想向喬鳳去解釋,這兩個都和他沒啥秘密關係。喬鳳這種天生的八卦女,這樣的事情,你越是解釋她越是興趣盎然,非得刨根究底不可。

     
  高潔可不是能夠隨意在背後瞎議論的物件。

     
  從省裡下來鍍金,誰知道她有什麼後臺?但後臺是肯定有的!

     
  喬鳳又撇了撇嘴,心裡頭卻益發的興奮。這個傢伙不說話的時候,太有“風采”了。那時節,喬鳳還不知道用“酷”這個詞去形容男孩子。只是覺得沉默的範鴻宇,別有一番吸引力。

     
  “哎,咱們說正經事,五千塊我去湊,但咱們說好了,一年到期,必須本息歸還,不然別怪我翻臉啊……”

     
  範鴻宇點點頭。

     
  照這樣子搞下去,只需三幾個月時間,五千塊就能翻番。六百元的利息,他賺老了。

     
  不過現在,範鴻宇的心思自然不在錢上。

     
  有著二十幾年先知先覺的優勢,只要想賺錢,總不會太難的。

     
  官場上就不一樣了,先知先覺的作用,不是那麼明顯。上輩子,他畢竟只是一個小員警,游走在官場的邊緣,對政治,尤其是高層政治,只是霧裡看花,能夠領悟一點皮毛,已經算是了不起。想要深入瞭解本質,不參與進去,斷然難能。而真正的政治大勢,往往和看到的表像南轅北撤。一步走錯,就是滿盤皆輸的後果,不能不慎之又慎。

     
  曹俊明召見,是在下午。

     
  范鴻宇特意回縣委大院的家裡用了中餐。

     
  這段時間,他吃住都在廠裡,偶爾會到趙歌的小飯館吃頓飯。管麗梅也有工作,需要按時上下班,做飯挺辛苦。

     
  范衛國沒有回家吃飯。

     
  來了那麼大的領導,縣裡的頭頭腦腦,自然都要陪同的。

     
  中午沒有任何動靜。

     
  范鴻宇很清楚,曹俊明是沖著他來的,估計地區的其他領導也能猜到一點端倪,至少梁光華心知肚明。只是曹俊明未曾明確吩咐,其他人誰也不敢自作主張,提前通知範鴻宇。

     
  下午,范鴻宇照常在人事股辦公室上班,不過沒有繼續看報,而是搬出一些人事檔案來整理。萬一領導上門,總不能讓領導看到一個年紀輕輕就無所事事的小官僚。

     
  大約三點鐘左右,走廊上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聽上去,來了不少人。

     
  老王和喬鳳連忙停下手裡的工作,站起身來,向門口張望。範鴻宇不動聲色,繼續整理檔案。

     
  “李書記,這邊請這邊請……”

     
  農機廠黨委書記老喬一迭聲說道,語氣又是緊張又是巴結。

     
  不一會,一大批人就湧現在人事股辦公室門口,煞是熱鬧。

     
  當先一人,大約五十來歲年紀,中等個子,穿著灰色中山裝,神態儼然,正是縣委分管宣傳文化工作的李副書記,另外一人,則是縣委宣傳部的龍部長。小小農機廠,一傢伙來了兩個縣委常委級別的領導,難怪喬書記緊張得很了。

     
  範鴻宇這才站起身來,朝李書記龍部長微笑點頭,說道:“李伯伯,龍叔叔。”

     
  李書記臉色嚴肅,威嚴地望了範鴻宇一眼,說道:“范鴻宇同志,請你跟我們去縣委招待所一趟,有人要和你談話。”

     
  完全公事公辦的派頭。

     
  照理,縣裡的領導可以直接給農機廠打個電話,讓范鴻宇自行過去就是了。如果為了表示慎重,李書記龍部長要親自登門,那也可以在喬書記或者吳廠長的辦公室坐等,讓範鴻宇登門拜見。如今直接殺到人事股辦公室,親自相邀,可見李書記龍部長心裡頭亦是十分緊張,絲毫也不願意假手他人來完成這個流程。萬一出點差錯,怎麼向中央大領導交代?

     
  “好。”

     
  範鴻宇依舊臉帶微笑,不徐不疾地合上手裡的檔案。

     
  縣裡來了四五個人,加上廠裡的幾個頭頭,十來個人記在窄小的人事股辦公室門口,都轉不開身了。範鴻宇一走過去,大夥自動讓路。

     
  眼下,這位二十歲的年輕人才是主角,中央來的大領導,指名道姓要見他。

     
  這是何等的榮耀?

     
  卻不知範鴻宇到底有何本事,能得到大人物親自接見!

     
  縣農機廠在城南,縣委大院和縣委招待所都在城北,但步行過去,也就二十來分鐘時間。李書記和龍部長卻帶了兩台小車過來。

     
  李書記讓范鴻宇上他的車,親自在後座相陪。

     
  一路上,李書記都緊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李書記恪守官場宗旨,在這樣的事情上,絕不多嘴。所謂言多必失。應對中央來的大領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應對好了,自然祖宗墳上冒青煙,說不定就此進了領導的法眼,今後還能再進這麼一步半步的。萬一應對失誤,卻糟糕至極了。

     
  不過幾分鐘,小車就穩穩停靠在縣委招待所大門口。

     
  招待所附近,早就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佈滿了縣公安局的便衣員警和聯防隊員,嚴密控制一切可疑人員和可疑現象。

     
  李書記恪盡職守,依舊親自陪同範鴻宇走進招待所,向三樓而去。

     
  縣委招待所,是整個宇陽縣最高檔的“賓館”,但在範鴻宇眼裡,也破舊得可怕,土得掉渣。只是八十年代中期,幾乎所有內陸小縣,都是這種水準,人家中央來的大領導都住得,範鴻宇能說什麼?

     
  雖然整個招待所都十分殘破,但內裡還是分了個檔次。三樓有四套“貴賓房”,和後世的標準單間類似,配有單獨的衛生間和彩色電視機,還有電風扇和待客用的木沙發,房間還算寬敞。

     
  曹俊明副部長自然安置在貴賓房內。

     
  至於曹部長是不是要在宇陽縣住一個晚上,那就誰都不知道了。曹部長自己不開口指示,誰也不敢亂問,最多是和他的秘書進行溝通而已。

     
  曹俊明的房間外,並未如想像中的“戒備森嚴”,只有一名三十幾歲,穿著西裝的年輕男子含笑站在那裡,見李書記和范鴻宇走來,便主動上前,與李書記握手,說道:“李書記,辛苦了。這位就是范鴻宇同志嗎?”

     
  輕言細語的,很有修養,沒有絲毫倨傲之色。

     
  李書記便露出十分感動的神色,連聲謙遜,說道:“是的,顧秘書,這位就是范鴻宇同志。”

     
  “您好,顧秘書!”

     
  范鴻宇主動和顧秘書打招呼。

     
  顧秘書又連忙與範鴻宇握手,讚歎道:“你好你好,鴻宇同志真是年輕啊。”

     
  這句讚歎很有水準,只說範鴻宇年輕,連“有為”二字都不曾加上,更不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嚴格來說,只是一句感歎。但在顧秘書嘴裡說出來,將他的神態和語氣綜合在一起,就讓人覺得他真是發自內心的誇獎,讓人心裡十分舒暢,卻又不會造成任何的誤解。

     
  在大領導身邊工作的人,可也不是等閒之輩。

     
  “范鴻宇同志,請吧。中宣部的曹俊明副部長,想要和你談談話。”

     
  顧秘書規規矩矩地表明瞭屋內人的身份以及此番召見的原因,範鴻宇就在心裡估摸著,這大概是曹部長的“規矩”。根據範鴻宇的推測,曹部長是某位領袖人物的“大秘書”,在領袖面前,曹部長應該就是恪守這樣的規則,自然會影響到他身邊的工作人員。

     
  眼前這位顧秘書,乃是秘書的秘書,聽起來有點古怪,但在現實之中,這種情形在所多有。甚至顧秘書平日裡可能也還會有自己的秘書,雖然不會用秘書的名義,不過就是那個意思了。

     
  官場上,原本就等級森嚴。

     
  邱明山的秘書蔡洋,不就是秘書二科的科長,手底下管著一大幫子人呢。

     
  “好,謝謝顧秘書。”

     
  “不客氣,請!”

     
  顧秘書推開了房門,引領範鴻宇入內。

     
  範鴻宇暗暗吸了口氣,鎮定一下心神,才緩步走了進去。

     
  要見真章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8 10:13
第23章 道路曲折,前途光明!
   
    說是貴賓房,其實也很普通,傢俱都比較陳舊,一些地方都油漆斑駁了,但採光程度不錯。

     
  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幹部,坐在木制的沙發裡,手裡拿著一份報紙,正在閱讀。

     
  “曹副部長,范鴻宇同志到了。”

     
  顧秘書依舊規規矩矩地說道,在曹俊明的官銜之前,加上了那個“副”字。如果是在首都大衙門,平日裡說話,估計應該不會如此“刻板”,但到了基層,當著基層幹部的面,稱呼上不能亂。部長和副部長,一字之差,相差很遠。

     
  對於真正的高層官場,範鴻宇算是有了第一次直觀的認識。

     
  曹俊明緩緩放下報紙,抬頭望了範鴻宇一眼,目光炯炯有神,極其銳利。

     
  “曹副部長,您好!”

     
  范鴻宇朝曹俊明微微鞠躬,恭謹地說道。

     
  曹俊明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也夾雜著一縷驚詫。

     
  這個年輕人,明知自己的身份,依舊如此鎮定自若。

     
  有點意思了。

     
  “你好,請坐吧。”

     
  打量了範鴻宇兩眼,曹俊明嘴角那絲笑意隱斂不見,很平靜地說道,並未起身和範鴻宇握手。曹俊明的秘書很“親民”,他自己就不見得了,似乎頗為在意官威官體。但範鴻宇卻並不覺得這有何不妥,更加不會因為這個細節,便在心裡對曹俊明妄下定論。

     
  到了曹俊明這種身份地位的大人物,有多少東西會在他的外表展現出來呢?單從表像就想對這樣的大人物做判斷,絕對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一直對你笑,對你客客氣氣的,不見得就是好人。

     
  未曾發動侵略戰爭之前,日本鬼子對誰都鞠躬!

     
  “謝謝曹副部長。”

     
  範鴻宇依舊保持著鎮定,緩緩在曹俊明斜對面的木沙發上坐了下來,也並未如同許多體制內小說描寫的那樣,只坐了半邊屁股,而是坐得結結實實。當然,身子沒有往後靠。這是面對尊長的基本禮節。真要靠在椅子背上,再翹起二郎腿,那不是傲氣,是傻氣。

     
  曹俊明點了點頭。

     
  顧秘書親自為范鴻宇奉上清茶,退了出去,悄無聲息地帶上了房門。

     
  曹俊明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範鴻宇。

     
  範鴻宇也在打量著曹俊明,眼神略略避開曹俊明的目光,不是害怕,依舊還是禮節所需。

     
  曹俊明應該是四十歲左右,大也大不了幾歲。結合腦海裡有關曹俊明的基本資料,範鴻宇知道自己這個推測應該是比較接近事實的。如此年輕便身居副部級高位,曹俊明堪稱奇才傑出。不過因為大動亂的影響,七十年代末期和八十年代初期,我國曾經出現過“幹部荒”。一些老幹部官復原職,年齡偏大,而且經歷過大動亂之後,身體狀態普遍不是很好,儘管精神狀態良好,但時間長了,就有些力不從心。為了保證幹部隊伍的高品質延續,中央下定決心要實行幹部年輕化,知識化的改革。一大批相對年輕的幹部,陸續被提拔到十分重要的領導崗位之上。

     
  四十歲的省委書記都曾出現過。

     
  曹俊明只能算是這個群體中的一員,橫向比較,也不是太出格。當然,如果縱向比較,那就十分的出類拔萃了。

     
  “范鴻宇同志,這篇文章,你看過嗎?”

     
  很快,曹俊明將眼神收了回去,拿起那份報紙,遞給範鴻宇,手指在報紙上點了一下。

     
  《群眾日報》,《時刻警惕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氾濫》。

     
  範鴻宇接過報紙,掃了一眼,便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曹副部長,我看過。這是我們彥華地委副書記邱明山同志執筆寫的文章,原稿由我謄清。”

     
  “謄清?”

     
  曹俊明微微一笑,反問了一句。

     
  “是。由我謄清,由我親自送到《青山日報》編輯部。”

     
  範鴻宇臉色不變,依舊以平緩的語氣答道。

     
  曹俊明隨即嚴肅起來,認真地說道:“范鴻宇同志,我得到消息說,這篇文章實際上是由你執筆的,邱明山同志的原文,不是這樣。你改動了這篇文章,加上了自己的內容,然後繼續以邱明山同志的名義,交由《青山日報》發表。是這麼回事嗎?”

     
  “不是。”

     
  範鴻宇斷然否認。

     
  “你確認?”

     
  曹俊明緊盯著問道,眼裡精光閃爍,凜然有威。

     
  “我確認!”

     
  範鴻宇毫不猶豫。

     
  曹俊明又沉吟起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緩緩說道:“范鴻宇同志,你是黨員嗎?”

     
  “是!我是黨員”

     
  範鴻宇點頭答道。

     
  他在學校的時候,就入黨了。那個年代,入黨的要求遠遠比後世嚴格得多。不過範鴻宇就讀的是公安學校,學生黨員的數量,遠比普通高校要多。范鴻宇在學校表現尚可,加上和輔導員關係處得挺不錯,便被優先發展成為學生黨員。公安學校的學員,不出意外的話,畢業之後,一般都會分配到各地的公安機關。身為專政機關的一員,政治上要求進步,當然是好事,說明立場比較堅定,可以作為後備幹部的培養物件。不算預備期,範鴻宇迄今也已經有將近一年的黨齡了。

     
  “那好,范鴻宇同志,你必須明白,我現在是代表中宣部正式和你進行組織談話。你必須如實向組織說清楚這中間的前因後果,不可以有隱瞞,也不可以有編造。我再問你一次,這篇文章,你有沒有改動過?”

     
  曹俊明十分嚴肅地問道。

     
  “沒有。”

     
  範鴻宇仍然言簡意賅地答道,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

     
  作為一個老刑警,他很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倘若急著解釋,給出許多理由,倉促之下,難免會出現前後矛盾的情況,反倒壞事。

     
  曹俊明的眼神,益發嚴厲起來,仿佛有形之劍,直刺過來。久居高位的大人物,自有迫人的威壓。一般的人,面對這種目光,情不自禁會感到心驚膽寒。何況范鴻宇同志,本來就說的不是實話。

     
  好在範鴻宇早有心理準備,直視著曹俊明,毫不畏懼。

     
  “很好。你去吧。”

     
  稍頃,曹俊明收回目光,輕輕一擺手,說道。

     
  召見至此結束,前後不到三分鐘。

     
  範鴻宇站起身來,朝曹俊明再次鞠躬,緩步出門。

     
  望著範鴻宇挺拔的背影,曹俊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門外,依舊只有顧秘書一人,雙手交叉放在小腹部,臉帶微笑,見範鴻宇出來,沒有半句問話,只是笑著點頭,再次和範鴻宇握手,說道:“范鴻宇同志,謝謝你。”

     
  禮節實在周到。

     
  整個招待所三樓都靜悄悄的。

     
  范鴻宇緩步下樓,剛剛來到二樓,就看到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頭。全都是縣裡的幹部,其中包括他的父親范衛國,一個個神色又是緊張又是期盼。

     
  其實他們也不奢望能夠得到中央大領導的單獨接見,不過心中總是存了萬一之想。

     
  運氣這個東西,誰也說不清楚。

     
  見範鴻宇下來,這些叔伯級的頭頭腦腦們,都很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范衛國也並未上前來和兒子說話。看得出來,這些幹部眼裡帶著濃濃的戒備之色。

     
  范衛國家二小子忽然從地委辦公室被貶謫,早已不是什麼新聞。很多縣裡的幹部,便將此視作某種信號,可能范衛國要失寵了。至於範鴻宇被貶謫的原因,自然也已在這些幹部中間傳開。

     
  此番甚至連中宣部的大人物都親自到宇陽縣來,召見範鴻宇這麼個青皮後生,可見此事造成的影響有多大了。

     
  老範家的二小子,眼下就是一個“禍根”,似乎誰只要和他沾上一點邊,都有可能被連累了。

     
  好大的膽子啊!

     
  為人厚道的范衛國,怎麼就生下了如此一個飛揚跳脫的兒子?

     
  別人可以不理,範鴻宇不可能不和自己的老子打招呼。

     
  “爸。”

     
  範鴻宇微笑著來到范衛國身邊,招呼了一聲。

     
  范衛國倒也並未表現出十分的緊張,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見過曹部長了?”

     
  “是。”

     
  “好。”

     
  范衛國又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對於接見的過程,一個字都不問。

     
  範鴻宇說道:“我回去上班了。”

     
  “嗯。”

     
  眼見範鴻宇返身離去,步履穩健,縣裡許多幹部的眼裡,神色各異。老范這個兒子,跳脫是跳脫,卻也是好膽色。單純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可不好解釋。

     
  範鴻宇緩步走在招待所的樓梯之上,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一切如他所料。

     
  這事,正在按照他的最佳預期朝前發展。

     
  通過此番曹俊明的親自召見,範鴻宇心裡已經有了底。

     
  不過另外有一些人,可能就很不高興了。這事,在沒有最後見分曉之前,只怕還會有些風波。就看他老子范衛國,心態夠不夠平穩了。

     
  好在範鴻宇對自己老子比較有信心,范衛國不是那種經不起失落的人。

     
  人這一輩子,總會經歷些坎坷。

     
  “道路曲折,前途光明。”

     
  範鴻宇禁不住在心裡默念了一句,腳下益發的輕快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8 10:14
第24章 恭喜邱書記

   
    曹俊明副部長在宇陽停留了一天,在地區和縣裡領導的陪同下,考察了宇陽的農村工作和宣傳工作。至於曹部長是否做了什麼評價,範鴻宇不得而知。沒人向他通報。

     
  范鴻宇同志,暫時還不算是個人物。

     
  雖然曹副部長親自召見過他。

     
  農機廠也沒人向他打問曹部長召見他的原因和過程,包括最喜歡八卦的喬鳳和範鴻宇的鐵子夏言,都不曾問。八六年那會,內地偏僻小縣的政治氛圍還是比較濃厚,中央來的大領導召見范鴻宇,固然已經在農機廠引起了轟動,但也顯得非常的神秘。大家似乎都在畏懼著什麼,將好奇強壓在心裡,誰也不敢動問,好像一問,就會沾上這件神秘的大事,十有**要糟糕。

     
  範鴻宇依舊在人事股辦公室喝茶看報紙。

     
  直到曹部長離開宇陽,範鴻宇才接到蔡洋的電話,說是邱書記讓他到縣委招待所三零三號房間去一趟。

     
  邱明山也該見見範鴻宇了。

     
  範鴻宇笑著說道:“蔡科長,這個時候,邱書記不陪同曹部長視察,怕是不妥吧?”

     
  以前在地委辦的時候,範鴻宇叫蔡洋“頭兒”,如今不在地委辦上班了,這稱呼自然得改。如果換一個人,肯定不會改口。叫“頭兒”透著親熱,時時刻刻提醒蔡洋,咱們以前可是一條戰壕裡的戰友。會來事的人都這樣。

     
  蔡洋的心情,顯然沒有範鴻宇這樣愉悅,悶悶地說道:“曹部長髮了話,考察期間,地區的領導各施其職,不必陪同。除了梁書記之外,地區其他領導,都各安本職了。”

     
  一把手的待遇,始終是不同的。

     
  曹部長這個指示,肯定又讓地區的頭頭們心裡毛毛亂亂的了。

     
  範鴻宇能夠猜到曹副部長的身份非同小可,地區那些老狐狸,估計也能猜到幾分。曹部長不讓大夥陪同,痛失良機啊。

     
  範鴻宇沒有再和蔡洋開玩笑,說道:“好,我馬上過去。”

     
  招待所三零三號房間也是“貴賓房”,曹部長和梁書記等領導都走了,邱書記在宇陽縣多留一天,自然要享受“最高待遇”。

     
  略略有點出乎範鴻宇意料的是,他老子范衛國也在。

     
  “邱書記,爸。”

     
  範鴻宇很簡單地給兩人打了招呼。

     
  “坐吧。”

     
  邱明山平靜地說道。

     
  “好。”

     
  房間裡就兩張木制單人沙發,另外還有一張木椅子。範鴻宇將木椅子搬過來,在邱明山和范衛國對面落座。

     
  范衛國臉上帶著歉然之色。

     
  很顯然,范衛國認為是自己的兒子給老領導招惹了極大的麻煩。現在連中宣部的曹副部長都被驚動了,卻如何了局?

     
  “恭喜邱書記!”

     
  範鴻宇一坐下來,不等邱明山和范衛國開口,範鴻宇便先說話了。

     
  只是大夥再也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範鴻宇,胡說什麼呢?”

     
  范衛國大為尷尬,禁不住呵斥了兒子一聲。

     
  邱明山雙眉微微一揚,問道:“何喜之有?”

     
  “這事已經有定論了。如果我沒分析錯的話,應該是一個好的結論。”

     
  范鴻宇神色鎮定,不徐不疾地說道,沒有絲毫膽怯。

     
  聽了這話,原本泡好茶水就要出去的蔡洋也禁不住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十分好奇的神情。倒要聽聽,這個嘴上都還沒毛的青皮後生,憑什麼這樣牛皮哄哄的說話。

     
  中央對此事的定論,他都能分析得出!

     
  邱明山輕輕擺手,止住了又要開口呵斥的范衛國,又朝蔡洋說道:“小蔡,你也坐吧。”

     
  蔡洋亦是邱明山很信任的人,一有機會便要栽培他。

     
  “是,邱書記。”

     
  蔡洋依言坐了下來,房間裡沒有第四張椅子,蔡洋就坐在床上。

     
  “你說吧。”

     
  邱明山轉向範鴻宇。

     
  “好的,邱書記。我先彙報一下,昨天曹俊明副部長召見我的情況……”

     
  “嗯。”

     
  範鴻宇的彙報比較詳細,複述了他和曹俊明之間的所有對話,幾乎一字不差。好在他與曹俊明之間的對話本就不多,範鴻宇又記憶力超群,很快就複述完了。

     
  “這就是你要恭喜我的理由?”

     
  邱明山問道,不動聲色。

     
  “是。從曹副部長這個動作之上,至少可以做出四個推論。”

     
  範鴻宇頭腦清醒,用詞嚴謹。

     
  邱明山嘴角掠過一絲笑意,也不知是讚賞還是譏諷,或許二者兼而有之。

     
  “第一個推論,說明邱書記這篇文章,已經受到最高層某位領袖的看重。不然,曹副部長完全沒必要專程走這一趟。前不久,我在《群眾日報》上看到了某位同志寫的一篇文章,立場完全一致,也可以作為一個佐證。”

     
  範鴻宇嘴裡說了一位著名理論家的名字,料必邱明山范衛國蔡洋都看過那篇文章的。

     
  這位同志在首都政治理論界可謂大名鼎鼎,他親自撰文聲援邱明山,絕不能單純地看作他個人的意見。類似他如此身份地位的理論家,倘若不是得到了某位超級大人物的屬意,決不會胡亂撰寫這樣觀點明確,旗幟鮮明的重量級文章,《群眾日報》也未必就給他刊發。

     
  須知《群眾日報》作為中央機關報,在主導全國輿論導向方面,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曹俊明專程赴宇陽來找範鴻宇進行最後的“驗證”,亦足以說明範鴻宇的推論是正確的。

     
  “一篇文章而已,就算得到某位領袖的看重,也不至於如此大動干戈。”

     
  邱明山淡淡地說道,似乎是在反駁範鴻宇的推論,但也可以看作是一種啟發或者引導。

     
  “這就是省委榮啟高書記的作用了。”範鴻宇微笑答道,毫不遲疑:“邱書記這篇文章,之所以在《群眾日報》上轉發,是由於省委宣傳部的推薦,體現了榮書記的意志。請恕我直言,邱書記或許在最高層領袖人物的眼裡還比較陌生,但榮啟高書記,卻非同小可。”

     
  省委書記乃是扎扎實實的封疆大吏,任何一場大規模的政治博弈,省委書記和大軍區軍政首長的態度,都至關重要,備受最高層領袖的注重。

     
  尤其在**十年代,各省級行政區的“本土勢力”極其雄厚強大,省委書記的態度就更加關鍵。每次的政治大博弈之後,各省市自治區的黨報紛紛表態,支持“某某決定”,就是這種政治生態的明確體現。

     
  “實話說,榮啟高書記這一招,實在是高明,佩服!”

     
  範鴻宇隨即加上一句,讚歎不已。

     
  單純就政治手腕而言,榮啟高此舉,可謂是爐火純青了。

     
  望著兒子滿臉的青澀和侃侃而談的鎮定自若,積年老手般遣詞用語,范衛國驚異之餘又有些好笑。這小子,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邱明山淡然一笑,說道:“榮書記這一招如何高明了,你倒是說說看。”

     
  “其一,榮書記借此向高層表明了自己的政治立場。比他親自出面或者屬意省委宣傳部的筆桿子們寫一篇同樣的文章發表在黨報上,要合適得多。如果那樣做,他就是直接上了第一線,站在台前,基本上沒有任何轉圜餘地。到了他那樣的身份地位,非到萬不得已,一般不會赤膊上陣的。其二,邱書記是親民官,這篇文章可以看作是來自基層幹部的心聲,比省委宣傳部筆桿子寫的文章,更有說服力。榮書記向《群眾日報》推薦這篇文章,等於是告訴高層領袖,在咱們青山省,不但省委態度明確,下面的地市,同志們的態度也非常明確,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榮書記對全省的掌控能力。其三,榮書記和雷省長之間存在著執政理念的分歧,這一點,不但省裡的幹部們清楚,估計上面的大領導也一樣清楚。”

     
  範鴻宇說到這裡,就打住了。

     
  如今邱明山“易幟”,就是明白向高層領導表示,青山省的“榮雷之爭”,已經有了定論——榮啟高不愧是老資格的省委書記,技高一籌,雷雲剛鬥不過他。

     
  在最高層眼裡,省委書記的掌控能力如何,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指標”。

     
  邱明山臉色一沉,嚴肅地說道:“陷人於不義,還在沾沾自喜。范鴻宇同志,你的政治操守很成問題!”

     
  范衛國和蔡洋本來聽得入神,心中暗暗納罕,聞言都嚇了一跳。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批評,而是嚴詞斥責!

     
  范衛國臉上再次浮現出尷尬之意。

     
  本來吧,範鴻宇擅自纂改邱明山的文章,雖然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但已經造成既成事實,只要言之成理,最終也能被原諒。問題就在於青山省的“榮雷之爭”如火如荼,邱明山被範鴻宇“賣”了,變成了“卑鄙小人”。

     
  最讓邱明山糾結的,也是這一點。

     
  自古文人重名節!

     
  被範鴻宇這小子一巴掌推到溝裡,進退維谷,邱明山當真鬱悶。

     
  一切如他所料。

     
  這事,正在按照他的最佳預期朝前發展。

     
  通過此番曹俊明的親自召見,範鴻宇心裡已經有了底。

     
  不過另外有一些人,可能就很不高興了。這事,在沒有最後見分曉之前,只怕還會有些風波。就看他老子范衛國,心態夠不夠平穩了。

     
  好在範鴻宇對自己老子比較有信心,范衛國不是那種經不起失落的人。

     
  人這一輩子,總會經歷些坎坷。

     
  “道路曲折,前途光明。”

     
  範鴻宇禁不住在心裡默念了一句,腳下益發的輕快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9 11:29
第25章 忠臣?良臣?

    範鴻宇隨即一挺胸膛,沉聲答道:“邱書記,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古有明訓。.\閱讀\網為人君守牧者,總得以蒼生百姓為念。清流濁流的分別,真有那麼重要嗎?忠臣和良臣之間,如果讓我來選擇的話,我情願選擇良臣。一千多年前,魏征魏鄭公就已經明白無誤地做出了表率。唐太宗自己都說了,登基之前,群臣首重房玄齡房梁公,登基之後,首重魏征。沒有魏征就沒有貞觀之治,沒有大唐盛世。如果魏征一門心思想做忠臣,那麼作為李建成的首席謀士,玄武門之變,他就該死了。下不欺於地,中不欺於人,上不欺於天,五代時,馮可道馮令公也可為良臣表率。賤如是,貴如是,長如是,老如是,給四個朝代十名皇帝當宰相,在五代十國這樣的大亂世之中,屹立不倒,保持華夏文化傳承,保持國家元氣,功勞多大?”

    邱明山是真的頭疼了。

    他批評一句,竟然引來範鴻宇如此長篇大論的反駁。

    而且引經據典,所舉例子都很貼切。

    以嚴格的儒家標準來衡量,魏征和馮道都可謂“貳臣”,為正統文人所不齒,偏偏這兩個人,卻恰恰是千古良臣表率。

    這小子,年紀輕輕,懂得還真不少。

    “這麼說,你是在批評歐陽修了?”

    馮道在五代時,乃是備受當時讀書人推崇的“長樂老”。他名聲大壞,是在宋朝之後,歐陽修編纂《新五代史》,不遺餘力地抨擊馮道,說他“有奶便是娘”,讀書人的氣節都被他喪盡了。馮道就此成為“四姓家奴”,長期遭到正統文人的唾棄。

    範鴻宇卻在這裡將對馮道讚譽有加,邱明山故有此一問,多少帶著點戲謔之意。

    就算你讀了些雜書野史,也只是死記硬背,適逢其會地拿出來作為說辭,難道你小小年紀,還真有這樣遠見卓識?

    範鴻宇緩緩說道:“也談不上是批評歐陽修。時代不同,觀點自然也不同。歐陽修做《新五代史》的時候,國家已經統一,趙氏王朝被封為正統。沒有了五代時的群雄混戰,歐陽修當然要號召天下的讀書人都向一家一姓效忠。這是當時的實際情況所決定的。馮道沒有這個條件。李存勖,李嗣源,石敬瑭,劉知遠,哪一個都是胡人,讓他向誰效忠?無論他向誰效忠,後世對他都沒有好評價。好不容易有了值得輔佐的皇帝柴榮,馮道自己已經老得快死了。所以馮道的選擇是忠於朝廷,不忠於個人。這有什麼錯呢?他做官做人,都有自己的原則,立身很正。不貪財,不好色,度量寬廣,個人道德無可挑剔,幾乎就是個完人。歐陽修如果生在五代,無非兩個選擇,要麼做馮道,要麼死。真要那樣,就該是別人來罵他了,輪不到他罵馮道。”

    說到這裡,範鴻宇輕輕一笑,說道:“歐陽修真要是生在五代,估計還做不到馮道那麼好,也寫不出《醉翁亭記》和《秋聲賦》那樣的千古絕唱。這都是太平盛世才能有的。

    范衛國和蔡洋目瞪口呆。

    尤其范衛國,瞪著兒子猛瞧,似乎都不認識了。

    他讀的到底是公安學校還是歷史系啊?

    邱明山也怔怔的,稍頃,才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馮道這個人,學不了的。南懷瑾先生雖然為馮道鳴冤,但也說了,馮道學不了。”

    邱明山正經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史學底子和國學底子都極其深厚。

    範鴻宇說道:“邱書記,也沒必要學馮道,學魏征就行了。”

    他如此長篇大論,為的就是想要給邱明山解開心結。

    如果邱明山強脾氣發作,“死忠”雷雲剛,不免大大糟糕,這間房子裡的四個人,都要“完蛋”。

    “學魏征又怎麼樣?”

    范衛國忽然插口問道,范衛國亦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不過學的是理科,不是文科。文史方面的知識,比不上邱明山。

    範鴻宇轉向自家老子,微微頷首,表示禮貌,隨即說道:“學魏征,對事不對人。魏征不是儒家,他是縱橫家。縱橫之術,一貫被人詬病,但卻是真正的政治學!比儒家理論,更適用於朝廷。事實上,縱觀我國歷史,不論是古代近代還是現代,真正能夠在政治風暴之中站穩腳跟,進而出掌要職的,用的都是縱橫之術,儒家思想和典籍,只是他們的擋箭牌而已。”

    邱明山禁不住輕輕點頭。

    對魏征的歷史,他自然熟知。

    在唐初,讀書人和官員,都十分講究“出身”,魏征出身貧寒,等於是沒有出身。他甚至都沒有一個好的出處,先事劉武周,後事瓦崗軍,再投在太子李建成門下,成為“謀主”,曾經向李建成獻策,早除秦王,以免“養虎貽患”。這樣一個人,玄武門之變後,再事李世民,簡直就是“叛賊”。若是生在明末,鐵定會被清高宗列入《貳臣傳》。

    但就是這個魏征,後來卻成為千古諫臣第一,名垂青史。

    乃是有唐一代縱橫術集大成者。

    唐太宗儘管屢次氣得要殺他,最終卻給了他堪與房玄齡比肩的極高評價。房玄齡可是最正統的出身,最純正的“出處”,為首相二十年,位極人臣。

    可見歷史對一個人的評價,很難有什麼統一的標準。範鴻宇說得對,為官一任,重要的是造福一方。至於向誰效忠,乃是次要的了。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眼見邱明山微微頷首,臉色變得比較和緩,範鴻宇心裡暗暗舒了口氣。看來精心準備的這一大套說辭,總算起作用了。範鴻宇深知自己人微言輕,一味的講大道理,邱明山肯定聽不進去。談到做政治思想工作,他哪裡是邱明山的對手?

    唯有從歷史入手,以古代的名臣來作為例子,或許能打動邱明山。

    邱明山畢竟是個文化人,不是大老粗官員。

    “言歸正傳吧。你剛才說的四個推論,還只說了兩個呢。”

    邱明山的心思,隨即從歷史上收了回來,望向範鴻宇,淡然說道。

    範鴻宇笑了笑,恭聲應道:“是。第三點,是從曹俊明部長的態度來推斷的。基本上,我覺得曹部長是在虛應故事。他就問了我那麼幾句話,既沒有威脅也沒有誘供。可以肯定,他想從我這裡得到的答案,他已經得到了。”

    至於在宇陽縣多待一天,無非是遮掩個面子。總不能真的大老遠從首都跑到宇陽,就是找範鴻宇這個小年輕“核實”一下吧?那也太露骨了,一些人面上須不好看。

    邱明山沉聲道:“說話小心!”

    這傢伙,連“威脅”和“誘供”的話都說出來了。雖然是在密室之中,俱皆是心腹之人,但涉及到曹俊明這般大人物,還是不要信口開河的好。

    “是。”

    范衛國沉吟著問道:“曹部長專程跑這一趟,有必要嗎?”

    範鴻宇微微一笑,說道:“這就是第四個推論了。”

    “你說……”

    “曹部長跑這一趟,是因為有人告了狀。有人向上面反映,這篇文章不是邱書記寫的,是我寫的。這是很嚴肅的政治問題。現在大人物覺得這篇文章有作用,想要好好用一下,自然要核實清楚。曹部長親自下來召見我,等於就是最權威的結論了。也是明白告訴那些告狀的人,不要再鬧騰。”

    邱明山范衛國蔡洋俱皆臉色一變。

    他們基本認同範鴻宇的分析。

    問題是,誰在告狀!

    這個告狀的人,肯定對邱明山意見很大,眼見邱明山這篇文章要造成大影響了,心中不忿,非要告一告不可。假如告靈了,證明這確實是“偽作”,邱明山就要大大糟糕。堂堂地委副書記,“冒功邀賞”,拿屬下年輕科員的功勞往自己臉上貼金,簡直是笑話。個人操守當真差勁。政治前途只怕就此毀了。

    而且,告狀的人膽子很大,能力很強,可以直接把狀告到高層去,一般人肯定做不到。

    似乎大家都能猜到,這人是誰。

    範鴻宇微笑道:“我估計,告狀的人不止一個,有我們地區的,可能還有省裡的,彼此之間,也並未相互溝通。但不管告狀的人是誰,要我看都走了一著臭棋。”

    “何以見得?”

    邱明山馬上問道。

    “和榮書記對著幹,有好果子吃嗎?”

    範鴻宇神情篤定地說道。

    邱明山這文章,是榮啟高親自指示省委宣傳部推薦給《群眾日報》的,告狀的人,不僅僅是想打邱明山的臉,連榮啟高的臉也一併打了。

    榮啟高心裡頭,只怕沒那麼舒服吧?

    遲早要和這些人算帳!

    “所以,邱書記,此事基本已經蓋棺論定了。我個人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

    範鴻宇說道,眼神卻在范衛國臉上停留了一下,一抹擔憂之意,一閃而過。

    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自然未能逃過邱明山的眼睛,不由在心裡暗歎:這小子,當真是成精了啊。

    只怕到此時,范衛國都還未曾料到,邱明山是沒問題了,他范衛國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29 19:42
第26章 范衛國也讓人吃驚

   
    和范鴻宇談過話之後,邱明山沒有急著回地區,在招待所召見了宇陽縣的其他一些幹部。他是地區分管黨群人事的副書記,三把手,幹部這條線,是他的正管。找下面市縣主要領導幹部談話,算得他的份內工作。不管怎麼樣,總也要做個樣子,掩人耳目。

     
  雖然這耳目明顯是掩不住的,大家心知肚明,嘴裡誰也不說破。

     
  官場情事,無非就是由面子和裡子組成。有了裡子,面子也要顧及一下。

     
  晚上,範鴻宇回到了家裡。

     
  如他所料,范衛國早已經在等著他。

     
  和上次停職反省,剛剛從地區返還家裡不同,這一回,范衛國很是和顏悅色,還主動遞了支煙給範鴻宇,父子倆坐在那裡,抽得有滋有味。

     
  管麗梅見了這般情狀,暗暗納罕。

     
  似乎自打範鴻宇十幾歲之後,這種情形就很少出現過了。范衛國本就不是多話之人,範鴻宇上初中後,特別的調皮搗蛋,范衛國經常要去給被打傷的人家賠禮道歉,回到家裡,自然對範鴻宇沒好臉色,範鴻宇也千方百計躲著老爸。

     
  至親父子,搞得形同陌路。

     
  “老範,什麼好事情啊?”

     
  管麗梅忍不住,笑著問道。

     
  且不管是何種原因,能夠見到這溫馨的一幕,管麗梅心裡自然高興。

     
  范衛國笑了笑,說道:“沒什麼,鴻宇回來了,吃飯吧。”

     
  “好好,吃飯吃飯。”

     
  管麗梅也不深究,一家四口坐在餐桌邊,安安靜靜吃飯。范鴻宇給父親夾了塊紅燒肉,笑著說道:“爸,工作量大,多吃點肉,補充營養。”

     
  范衛國微笑點頭,夾起紅燒肉,大口吃了。

     
  管麗梅瞅著,可歡喜了。

     
  只要爺倆今後能說到一塊去,比什麼都強。

     
  吃完飯,范虹彩照例進自己臥室溫習功課,管麗梅在客廳看電視,范衛國父子,就在餐桌那邊,擺開了龍門陣。

     
  縣委常委樓那單元房,也就百十來個平方,三室一廳,范衛國夫妻倆一間,範鴻宇和大哥范鴻學一間,妹妹范虹彩一間,沒有多餘的房子來做書房。

     
  “鴻宇,這事,前前後後,你詳細給我說說。”

     
  范衛國抽著煙,溫和地說道。

     
  經過今天下午招待所的那一番談話,范衛國對自己這個二兒子,當真是刮目相看。這傢伙,硬是出息了,在邱書記面前,毫不怯場,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許多知識和許多見解,連范衛國都聞所未聞。單是這份膽色和邏輯推理能力,就讓范衛國又是驚訝又是歡喜。

     
  原本范衛國一直在生氣,也從未好好問過兒子前因後果,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對兒子瞭解不夠了。

     
  “好的。”

     
  範鴻宇點點頭,撿著要緊的內容,向老子彙報了一遍。

     
  范衛國悚然動容,夾著半截香煙的手指僵在那裡,吃驚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上面的大政策會起變化?”

     
  “是。路線之爭,總是很激烈的。我估計,就在近段時間,會有個結果。雖然不見得會是最終的結果,但總歸人事上會有比較大的變化。大人物出問題,從上到下,會影響到一大批幹部的去留。”

     
  事實上,按照範鴻宇的記憶,在另一個世界,路線之爭,還將延續下去。但眼前這次即將發生的風波,如果沒有他的那篇文章,歷史已經證明,邱明山挺不過去。

     
  “這……這些東西,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分析。《群眾日報》,《號角》雜誌,還有其他一些專業性的黨刊黨報,都有這個消息透露出來。歷史已經證明,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之後,就是大清洗。主義只能有一種是正確的,路線同樣如此。邱書記以前的觀點,過於激進了。一旦上面有變,他首當其衝。政治上,這種孤注一擲的作法,不見得是明智的。或許邱書記只是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沒想到要討好誰,批判誰。但政治,從來都不問出發點,只問結果。”

     
  範鴻宇很冷靜地分析道。

     
  范衛國不由吃驚地說道:“難道這些東西,你一直都在關注的?你怎麼會想到要去關注這些事情?”

     
  說起來,範鴻宇剛剛成年,在范衛國眼裡,還只是個半大孩子罷了。忽然之間,讓范衛國將眼前尚顯青澀的兒子和那種層面的政治博弈聯繫起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也難怪范衛國渾然不解了。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爸,我寫的那篇文章,你也已經看過了。就事論事,你覺得寫得怎麼樣?”

     
  范衛國也笑了,說道:“還用我覺得嗎?省委書記都推薦給《群眾日報》了。”

     
  說到這裡,范衛國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傲然之色。

     
  自己的小兒子,真的是個人物了,寫的文章,連省委書記都這般看重,甚至已經入了最高層領袖人物的法眼,這豈是等閒!

     
  範鴻宇若不是早就對這些情況有深入的研究,怎能如此了得。

     
  範鴻宇說道:“其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很冒險。當時情勢緊迫,我不得不這麼做。現在想來,確實有些冒失,一著不慎,那就滿盤皆輸。”

     
  范衛國擺擺手,說道:“照你剛才的分析,也談不上冒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上面的政策會有變化,邱書記確實很難躲得開。既然如此,只能搏一搏了。最多也只是沒效果,再也壞不到哪裡去。”

     
  “嗯。”

     
  範鴻宇點點頭。

     
  “現在看來,你這步棋算是走對了,邱書記已經在上面大領導那裡掛了號,應該不會出太大的問題了。”

     
  范衛國說著,很是欣慰。

     
  邱明山不但是他的“靠山”,亦是他十分敬重的領導,他能穩如磐石,范衛國心中自然歡喜。

     
  “不過……”

     
  範鴻宇猶豫起來,望著父親,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范衛國就笑,掏出煙來,又遞給他一支,說道:“鴻宇,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範鴻宇雙眉一揚,連忙說道:“爸,你也想到了?”

     
  “那當然。雖然你今天給了我很意外的驚喜,我很高興,兒子真的長大了。但是你老子,可也不是傻瓜,嘿嘿……”

     
  范衛國微微一笑,神情略帶自傲。

     
  范鴻宇連連點頭。

     
  應該說,范衛國這番話,也給了範鴻宇一個驚喜。在範鴻宇印象中,自家老子很厚道,一般人總是認為,厚道人,老實人,不合適搞政治。但厚道不代表著愚笨,官場上的許多手法,厚道人一樣能夠瞭若指掌。只是一些太狠辣的手段,厚道人使不出來而已。

     
  範鴻宇明白,自己對父親,可能也一樣需要進一步的深入瞭解。

     
  範鴻宇深自慚愧,上輩子,四十幾年父子,自己對父親的瞭解,依舊有些流於表面了。

     
  “梁光華書記,度量稍嫌不廣。”

     
  範鴻宇帶著點抱怨的意味說道。

     
  邱明山忽然得到最高層領袖的看重,整個彥華地區,最不高興的,可能就是梁光華了。範鴻宇先前分析的,把狀告到高層去的人,目標直指梁光華。當然,也不完全排除其他人的“嫌疑”。

     
  范鴻宇在曹俊明面前,死保邱明山,等於是徹底得罪了梁光華。

     
  梁光華不會再對範鴻宇出手,畢竟雙方的身份差距擺在那呢,梁光華得注意個影響。範鴻宇都已經被貶到縣屬企業了,難道還真能開除他的黨籍幹籍?但范衛國,那就不好說了。

     
  見範鴻宇氣憤憤的樣子,范衛國便笑了笑,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結實的肩膀,說道:“也不用太擔心。我行的正站的穩,不貪不摟,別人真要想把我怎麼樣,也不那麼容易。最多就是調動個工作罷了,到哪裡都是幹革命。我反正是拿工資過日子,從來沒要過分外之財。”

     
  話是這麼說,但這不僅僅是個錢財的問題,最關鍵還是面子和男人的成就感。

     
  真要是像上輩子那樣,將范衛國打發到地區環衛處去做個坐冷板凳的副主任,那就太傷自尊了。

     
  “再說,只要邱書記沒事,終究是有辦法的。”

     
  范衛國繼續安慰兒子。

     
  這句話很有作用,範鴻宇頓時精神一振,點了點頭,說道:“是,我也這麼認為。”

     
  范衛國淡然一笑,轉換了話題,問道:“聽說你現在和人在做生意,倒騰國庫券?”

     
  範鴻宇一怔,沒想到這事范衛國也知道了,隨即答道:“是的,有那麼回事。”

     
  范衛國沒有繼續詢問生意的詳細情況,只是說道:“鴻宇,我並不反對你做生意,現在是這種世道了,做生意不可恥。不過我要提醒你,你不要做金錢的奴隸。金錢這個東西,必須是你去支配它,才有用。要是反過來,那就是大禍害了。”

     
  “爸,我明白。”

     
  範鴻宇很鄭重地點頭。

     
  “明白就好。你今天那番話,讓我很高興。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年輕人有知識有膽魄有見識,那就是成功的堅實基礎。繼續努力,不要驕傲自滿。”

     
  范衛國望著兒子,雙眼之中,滿是鼓勵之色。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30 11:24
第27章 貶謫貶謫再貶謫!
   
    範鴻宇的擔心,在半個月之後就變成了現實。

     
  地委下了調令,宇陽縣縣委常委,副縣長范衛國,調任彥華地區工業局副局長。

     
  這是一個明顯帶有貶謫意味的調令。

     
  普通副縣長,調任地區工業局副局長,那就是平調,談不上貶謫。但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的調任,卻不一樣。因為彥華地區是以農業為主,基本上沒有多少像樣的工業企業。倒是有一些礦山企業,規模還過得去,卻不歸工業局管。

     
  地區工業局的重要程度,還遠遠不如農業局。

     
  何況范衛國調過去,只是掛了局黨組成員,排名靠後,連黨組副書記的頭銜都不曾掛一個。

     
  但就這個調動,據說都已經是邱明山力爭的結果了。

     
  說來也巧,地委組織部當初的動議,竟然和範鴻宇的記憶吻合——地區環衛處副主任。讓一位常務副縣長去管掃大街的工人,而且還不一定管得著。環衛處還有正主任呢,副主任也不止一位。

     
  邱明山堅決反對,認為這樣使用幹部,明顯不當。

     
  范衛國在宇陽縣副縣長任上,還是做了很多工作的。為人正直厚道,個人操守極佳,在宇陽縣的幹部群眾之中,頗有威望。這樣一位年富力強,工作能力也很強的同志,又沒犯什麼錯誤,有什麼理由調任地區環衛處副主任?

     
  大家心知肚明,梁光華書記忽然發飆,還是因為範鴻宇忤逆了他,未曾趁他的心願。梁光華這是要給大家樹立個“榜樣”——在彥華地區,我梁光華才是一把手。誰教育不好自己的子女,和我梁光華對著幹,就是范衛國這樣的“下場”。

     
  因為邱明山的態度異常堅決,地委組織部的第一次動議,沒能通過。分管党群副書記在幹部問題上的話語權,是很重的。就算梁光華這個一把手,也不能將邱明山手裡的權力吃幹拿盡。

     
  但邱明山的“抵擋”也只能到此為止,想要阻止此番調動,不大現實。

     
  一把手管幹部,這個組織原則必須得到貫徹落實。

     
  最終就有了地區工業局副局長的任命。

     
  范衛國曾是六十年代的理科大學生,讓他去工業局工作,正是人盡其才。

     
  理由很是充分!

     
  這個突如其來的調動,在地區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但在老範家,卻異常的風平浪靜,幾乎沒有起半點波瀾。

     
  范衛國“愉快”地接受了新任命,地委組織部調動檔下達的當天,范衛國便和繼任者辦理了交接手續,舉家遷往彥華市。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范衛國坦然受之。

     
  範鴻宇依舊留在宇陽縣農機廠。

     
  不過,范衛國調任,很快就波及到了範鴻宇。

     
  這一天,老王在人事股辦公室接到電話,隨即很小心地對範鴻宇說道:“小范,方書記請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看得出來,方文峰在電話那頭的語氣,應該比較嚴厲,否則老王也不至於這般謹慎小心。

     
  方文峰雖然比較年輕,而且只是農機廠的黨委副書記,不過在農機廠的威望卻不低。嚴格來說,應該是“威壓”,還談不上是威望。

     
  其一,是因為方文峰本身頗有些手段。這些手段之中,自然包含了整人的手段,要不也不會讓人感到畏懼。第二個原因,方文峰乃是喬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心腹,據說喬書記對方文峰都是言聽計從的。農機廠吳廠長年紀大了,馬上就面臨退休,廠裡已經有傳言,說方文峰很有可能繼任廠長職務。

     
  工廠的情況,畢竟和地方上不同。地方上是書記說了算,工廠內,廠長的權威更重。喬書記那麼強勢的黨委書記,也得讓吳廠長三分。

     
  方文峰為人比較陰險,廠裡的幹部職工都有些怕他。

     
  范鴻宇自然不怕,聞言一笑起身,就往方文峰辦公室走去。

     
  方文峰還是客客氣氣的,見範鴻宇進門,連忙從辦公桌後轉出來,笑著和範鴻宇握手,讓座,又親自給範鴻宇泡了茶水,這才微笑著在範鴻宇一側的沙發裡坐了下來,扭過頭,微笑說道:“鴻宇,回廠裡工作一個月了吧?”

     
  語氣和緩,完全是拉家常的架勢,頗有兄長風範。

     
  “差不多一個月。”

     
  “呵呵,怎麼樣,人事股的工作,還適應吧?”

     
  “還行。”

     
  範鴻宇不鹹不淡地答道。

     
  小小農機廠的人事股,能有多少正經工作?一個人來做都綽綽有餘,更不要說三個人“分”了,每天能有一個小時的真正工作,就算很敬業。

     
  “嗯嗯,是這樣的,鴻宇,這段時間老王向我反映呢,自從你去了人事股之後,工作比較認真,把多年的人事檔案都重新整理了一遍。這個很好,對待工作就是要有這種認真負責的態度。”

     
  方文峰頻頻點頭,臉上的笑容卻在不知不覺間收斂了,變得較為嚴肅,端上了上級領導的架子。

     
  往往基層的小幹部,尤其是有了一官半職,就特別在意“官威官體”,時時刻刻想要顯擺一下,提醒別人,別不把我當顆蔥。

     
  方文峰尤甚。

     
  他是那種權力**極強的人,甚至於到了為爭奪權力不顧一切的程度。範鴻宇對他沒有絲毫好感,因為範鴻宇很清楚的知道,在另一個世界,方文峰為了扳倒對手上位,不惜逼死了自己的老婆。當然,那個事情的內幕比較複雜,也不能將所有責任都歸結到方文峰一個人頭上,但範鴻宇始終認為,方文峰才是害死他老婆的罪魁禍首。

     
  所以范鴻宇對方文峰的態度,一直是不冷不熱的。

     
  方文峰極其敏感,範鴻宇這種態度,令得方文峰心裡頭很不舒服。以前范衛國是副縣長,方文峰對範鴻宇再不滿意,也只能忍著。

     
  但現在嘛,情況已經不同了。

     
  範鴻宇笑笑,不說話。

     
  他知道方文峰不可能請他到辦公室來聊天,更加不是為了表示對他的關心。方文峰這種性格的人,從來都不會真正關心別人,他們關心的,永遠只是他們自己。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鴻宇,你也知道,咱們廠不大,這兩年的效益也不如從前了,開支卻越來越大。前幾天我們黨委開會,喬書記和吳廠長都覺得,咱們要精兵簡政,盡力節約開支。”

     
  方文峰繼續說道。

     
  範鴻宇這回卻點了點頭,說道:“方書記,這個思路很正確。”

     
  方文峰微微一愣。

     
  範鴻宇這句話,聽上去沒有任何毛病,而且對他的話表示贊同,可怎麼聽怎麼彆扭。這原本應該是上級領導才有的語氣啊。

     
  你範鴻宇是我方文峰的上級領導麼?

     
  自以為有個曾經做過副縣長的老子,就可以在我面前擺譜?

     
  不過方文峰的“狠”,從來不表現在臉上,儘管心中十分惱火,臉上都一點都不帶出來,笑著說道:“是啊,鴻宇,你能夠理解,那是最好不過了。”

     
  範鴻宇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直截了當地說道:“方書記,要把發配到哪裡去,你開門見山吧。”

     
  范衛國前腳離開宇陽縣,農機廠後腳就要“發配”範鴻宇了。

     
  方文峰隨即正色說道:“鴻宇同志,不要有情緒嘛。這是廠黨委的集體決議,不是誰個人對你有意見。我們都是農機廠的幹部,應該為農機廠的興旺發達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再說,革命工作不分貴賤,在哪個崗位上,都是為人民服務。怎麼能說是‘發配’呢,太難聽了。”

     
  這就是標準的說教了。

     
  範鴻宇微微一笑,也不願和方文峰做口舌之爭,說道:“方書記言之有理。那麼請問方書記,廠裡要安排我去哪個崗位幹革命工作呢?”

     
  “是這樣的,吳廠長認為,我們機關幹部的編制,還要繼續壓縮。管理人員要向第一線傾斜。所以,廠黨委決定,要增強生產一線的管理力量。人事股我們還是恢復原來的編制,留兩個同志就足夠了。老王是老同志了,在人事股工作多年,對人事工作比較熟悉。喬鳳是女同志,也不大合適加強到生產一線去。你年輕,又是大學生,生產一線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廠黨委決定,讓你去總裝車間協助張陽同志工作。具體的工作崗位,由張陽同志來安排。”

     
  範鴻宇輕輕地笑了一聲,其中的譏諷之意,相信方文峰能夠聽得十分明白。

     
  他這個人事股副股長的頭銜,本來就是吳廠長決定給的。老吳算得是個厚道人。如今方文峰卻口口聲聲將吳廠長拿出來說事,似乎將範鴻宇發配到車間去,是吳廠長的決定。

     
  方文峰滑溜則是滑溜了,未免太小家子氣,就算再陰險,再有手段,終究難成大器。

     
  “范鴻宇同志,你不要有什麼想法,對你來說,這是一種鍛煉,也是一種機會……”

     
  範鴻宇這聲冷笑,無疑刺激到了方文峰,臉色更加嚴肅了,對範鴻宇的稱呼也變得正式無比。

     
  “方書記,你用不著做我的思想工作了,我是黨員,又是幹部,我服從組織安排。”

     
  範鴻宇擺了擺手,打斷了方文峰的胡扯,很冷淡地說道。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1-30 22:33
第28章 誰敢陰二哥,我揍他!

    “方文峰怎麼可以這樣?”

    人事股辦公室,喬鳳很惱火,摔打著手裡的一本雜誌,氣呼呼地說道。.\閱讀\網

    她現在還不是方文峰的老婆,與方文峰甚至都沒多少私人往來,她更不可能預見到將來某一天,她將嫁給方文峰。眼下,她自然是站在範鴻宇這一邊。

    前不久,喬鳳弄了五千塊錢給範鴻宇。其中一部分是她自己的積蓄,還有一部分則是從其他人手裡轉借來的,基本沒有說利息。那時節,借錢出去要利息的情形還不多見,主要是朋友親戚之間相互幫忙。真正的民間借貸業務,尚未普遍。喬鳳精明著呢,一年下來,盡賺六百元利息。相當於她四五個月工資獎金,很豐厚的一筆額外收入。

    如今忽然大起變化,範衛國意外調離副縣長職務。雖然還是地區工業局副局長,畢竟怎麼想著都不如宇陽縣常務副縣長那麼實在。這範鴻宇再被發配到車間去,喬鳳一下子就覺得自己那筆“投資”不靠譜了。萬一要是範鴻宇再出點什麼事,她喬鳳搞不好就要血本無歸。

    難道真的每天跑到地區去找范衛國管麗梅討債?

    “我跟你說,小範,這絕對是方文峰的主意,不是我爸和吳廠長的意思。這個傢夥詭計多端,不是個好東西。”

    喬鳳急急忙忙給範鴻宇解釋。

    老王就不住地歎氣。

    他倒不覺得人事股少一個人會多出許多工作量來,關鍵他覺得對不起管麗梅。老領導以前對他很不錯的,把兒子交到他手裡,結果被人家算計了。

    但老王是個老實人,讓他去找廠領導理論,卻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範鴻宇笑道:“喬姐,我知道的,喬書記和吳廠長都不是那樣的人。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這後面一句的意思,卻只有喬鳳懂得了,老王可不知道他們私下裡那些經濟往來。

    見範鴻宇說得篤定,喬鳳略略放下心來。

    “二哥,怎麼回事啊?***方文峰玩陰的?”

    夏言到了,氣衝衝地沖進門來,大聲怒吼。

    農機廠不大,各種消息總是傳得特別快。

    “小夏,小聲一點……”

    老王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說道。夏言這傢夥喉嚨大嗓門粗,這麼大聲嚷嚷,只怕整個辦公室都聽到了。方文峰可不是什麼氣量大的人。

    “老王叔,怕什麼?你們怕他方文峰,我可不鳥他。我這就找他算帳去。***,敢玩陰的,也不問問哥們的拳頭答不答應……”

    夏言可不管那麼多,捋起袖子就要往外沖。

    他說得出做得到,這一去方文峰辦公室,一言不合,怕是真的會將方文峰痛打一頓。夏言從來都不考慮什麼後果不後果的。

    “夏言,回來。”

    范鴻宇自然不會讓他去做這樣的事。上輩子,範鴻宇的脾氣比夏言還壞,但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之後,範鴻宇不可能沒有一點長進。如今這世道,靠拳頭已經不能解決問題了,得靠腦子。

    “二哥,不能就這麼算了,沒有這麼欺負人的。***,什麼玩意!”

    “嘿嘿,到哪都是工作,也不少我一分錢工資。”

    夏言急了,嚷嚷道:“不是,車間那些事,你做不來的……”

    眼前的夏言,依舊穿著藍色勞動布工作服,滿手油污。在夏言想來,二哥上了大學,那就是文化人,怎麼能下車間當工人呢?給他把鉗子,估計也不會使。再說了,讀完大學還要回車間拿鉗子,那讀個屁的大學?當初就該和他夏言一樣,高中畢業直接工作,還多賺幾年工資不是?

    “你怎麼知道我做不來?算了算了,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要教訓他,也不用拳頭,有的是別的辦法。”

    說著,範鴻宇的眼神在喬鳳臉上瞥過。

    喬鳳有點莫名其妙,說道:“看我幹嘛,我肯定跟你是一邊的。”

    “行,我記住這句話了。”

    範鴻宇笑著說道,笑得有點神神秘秘的。

    “鴻宇,歡迎!”

    這邊正熱鬧呢,一個粗豪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範鴻宇就笑。

    張陽來了。

    對總裝車間的這位車間主任,范鴻宇印象比較深刻。張陽和他一樣,個子高大,外形粗獷,急公好義,是個純爺們(非春哥),不但在總裝車間說一不二,就算在整個農機廠,都很有威望,深得老吳廠長喜愛。而張陽,正是方文峰出任農機廠廠長最大的競爭對手,方文峰老婆自殺那樁“公案”,也和張陽有著密切的關係,直接影響了張陽的前程,最終未能爭過方文峰,敗下陣來。

    “張主任。”

    大夥連忙望向門口。

    張陽一出現在人事股辦公室門口,整個辦公室都為之一暗,似乎光線都被他那粗壯的身板遮掩住了。也穿一身勞動布工作服,一樣的沾滿油污。張陽之所以在農機廠威望很高,不但在於他豪爽的性格,還在於他是農機廠首屈一指的技術尖子。所有技術上的問題,都難不住他。身為車間主任,平日裡很少呆在辦公室,多數時候和工人們在一起幹活。

    基層幹部,就需要這樣的。

    “張主任,來得正好,我正想請大夥一起吃個飯呢。你一到,人就齊了。走,咱們今兒早退一會,到趙歌那裡吃飯打牌去。”

    不待張陽開口,範鴻宇便笑哈哈地發出了邀請。

    張陽哈哈一笑,說道:“怎麼,請吃飯我也有份啊?”

    範鴻宇笑道:“那當然了,你是大哥嘛。今後還指望你多多關照小弟呢。”

    張陽大笑道:“好好,鴻宇,你也變得會拍馬屁走後門了。”

    “如今的世道,這馬屁該拍就得拍,後門該走就得走。”

    “行,那咱們吃飯去。不過你們略等一會啊,我得去換件衣服。這麼髒兮兮的去人家趙歌店裡,可不要把其他客人都嚇跑了。夏言,你小子也去換件衣服。”

    張陽朝夏言一瞪眼珠子,命令道。

    “行,主任,咱倆一塊去吧。”

    別看夏言天不怕地不怕,卻比較聽張陽的話。夏言就是這性格,佩服有真本事講義氣的哥們。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一行人出現在趙歌的小飯館。

    本來還不到下班時間,老王有點擔心。要說平日裡,老王也不是沒早退過,農機廠辦公室的出勤制度,執行得並不嚴格。但今天似乎比較特殊,怕方文峰盯著呢。

    張陽笑著說道:“王股長,別太小心謹慎。真有什麼事,我擔著就是了。”

    有張陽這句話,老王這才放心。

    張陽在吳廠長那裡,說話很靈光。雖說吳廠長和喬書記都快到退休年齡了,但只要在位一天,這農機廠的事,就歸他們說了算。方文峰畢竟還當不了家。再說,方文峰那人陰,一般不會當面和張陽起衝突。

    他們來得比較早,小飯館還沒什麼客人。

    見這麼多昔日同事登門,趙歌頗感意外,急忙起身,微笑說道:“今天又有什麼好事了?”

    不待大夥開口,夏言已經氣哼哼地開了口:“屁的好事。二哥又被人陰了。”

    “啊?”

    趙歌吃了一驚,連忙關注地望向範鴻宇。

    “怎麼呢?”

    範鴻宇倒是無所謂,笑著說道:“沒什麼,工作調整了一下。往後,我就跟著張主任混了。”

    “那怎麼能行?你怎麼能去車間呢?車間那些事,不是你做的……”

    趙歌的反應,比夏言還激烈,馬上就嚷嚷起來,俏臉上露出又是焦慮又是擔憂的神情。在趙歌眼裡,範鴻宇那是多了不得的能耐人,無論如何都和車間工人拉不上關係。

    這麼一株臨風的玉樹,趙歌都不敢想像他滿身油污的模樣。

    “哎,歌兒,幹嘛呢,心疼了?”

    喬鳳立即笑嘻嘻地打趣起來,語氣之中,微有醋意。她也是女人,遠比男人們敏感,從趙歌這下意識的反應之中,自然能夠感受得到趙歌對範鴻宇的關心,似乎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範疇。

    趙歌毫不理會喬鳳的調侃,只是追問範鴻宇:“鴻宇,怎麼回事?廠裡為什麼要這樣子對你?”

    “沒事,正常工作調整。歌兒姐,咱們可是來吃飯的,大夥都空著肚子呢,你趕緊給我們弄幾個菜吧。”

    範鴻宇可不願意在這店門口細細和趙歌解釋前因後果,微笑著錯開了話題。

    趙歌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著相了,抿嘴一笑,略帶羞澀,俏臉上浮起兩朵暈紅,急忙扭過了腦袋,說道:“啊,對對,你們快請坐。小花,倒茶水過來。”

    雖然其他人覺得趙歌對範鴻宇的關心有點異乎尋常,鑒於兩人之間的“差距”,倒也沒怎麼往別處想。在大夥看來,趙歌儘管十分漂亮,但要說和範鴻宇處對象,似乎不大可能。範鴻宇那樣的家庭條件和個人條件,總得也找個幹部家庭的女兒做女朋友,才算是門當戶對。

    當下大家圍著最大的一張方桌坐下,點了菜,喬鳳向趙歌要了副撲克,幾個人玩起牌來。說說笑笑的,氣氛倒也融洽。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 10:52
第29章 曾經的知青

   
    趙歌手腳利索,弄了五六個菜。

     
  大家要了些啤酒。

     
  席間,張陽很豪爽,啤酒都是一口一杯,絕不含糊,幾杯酒下肚,笑著對範鴻宇說道:“鴻宇,不瞞你說,就算這一回廠黨委不讓你去車間,我也打算向廠長點名要你了。你呆在人事股,實在是浪費人才……王股長,我說話直,你別介意。”

     
  王股長倒是熟知張陽的性格,笑而搖頭。

     
  範鴻宇微笑說道:“張主任,我還真沒弄明白,我怎麼就成人才了?”

     
  “哎,鴻宇,你別太謙虛。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你怎麼不是人才了?你讀了大學,又在地委大機關工作過,別的不說,這見識,咱們廠裡就沒幾個人比得上。大夥說是不是?就沖你這回這個表現,套用一句成語,那叫寵辱不驚。這個可是了不起。不要說你這個年紀,就算換了我張陽,三十郎當歲了,只怕也做不到這樣鎮定自若。”

     
  範鴻宇笑道:“我裝的,我心裡啊,不知道怎麼生氣呢。”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趙歌便瞥了他一眼,目光頗為異樣。

     
  趙歌或許不清楚什麼叫紳士風度,但她就是喜歡範鴻宇這風淡雲輕,收發自如的氣度,絕不和別人一樣氣急敗壞。這才叫男兒胸懷吧?

     
  多大點年紀,就已這樣了得,再過幾年,更不知要如何的出息了。

     
  高門大戶人家培養出來的少年才俊,果然是非同尋常的。

     
  “鴻宇,不開玩笑了,跟你說正經的啊,你放心,你到了我三車間,依舊還是脫產幹部。鉗子扳手,用不著你去使。我不能這樣子糟蹋人才,要不然,我就是混蛋了。哎,你先別急著說話,我也是有條件的。我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著,以前的一些老規矩,得改改。繼續這麼吃大鍋飯,不是個辦法。沒有競爭,就沒有動力,咱們農機廠,遲早有一天,要落後,這個不行……”

     
  張陽說著,臉色漸漸嚴肅起來,雙眉蹙起,似乎頗為憂慮。

     
  範鴻宇便伸出大拇指,說道:“張主任,你這個意見,我完全贊同。舊的經營體制管理體制,都需要改革。不改是沒有出路的。”

     
  範鴻宇這話,倒是發自內心。

     
  因為在座諸人,只有他心裡清楚,再過幾年,農機廠真的會破產倒閉,在第一波全國性國企改制的大潮之中,遭受滅頂之災。而身為廠長的方文峰,親手將農機廠葬送之後,卻成為“大功臣”,高升到縣農機局當了局長。一直力主改革的張陽,由於牽扯到方文峰妻子甯紅的自殺漩渦之中,背了個嚴厲處分,被趕出了農機廠。

     
  夏言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成為下崗工人,吃了十幾年苦頭。範鴻宇相信,在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夏言這苦頭只怕還要繼續吃下去,看不到多少“翻身”的希望。

     
  農機廠想長久生存,必須要改革!

     
  “對啊!”

     
  張陽禁不住一拍桌子,意興飛揚。

     
  “我就說了你有眼光有見識,是人才。這麼著,鴻宇,你得幫我。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咱哥倆好好合計合計,怎樣搞這個改革方案。你是地委下來的大才子,肯定有高招。”

     
  說著,張陽就很熱切地望著範鴻宇,期望得到他的回應。

     
  範鴻宇笑道:“高招是沒有,我盡可能給你提點建議吧,大主意還得你來拿。我就是個敲邊鼓的。”

     
  這就謙虛了。

     
  範鴻宇儘管不是企管專業的人才,但多了二十幾年的先知先覺,多了二十幾年的知識積累,後世一些極其普通的企管套路,用到現在,那都是十分超前的,效果立竿見影。

     
  這一點,範鴻宇有信心。

     
  “好,就這麼說定了。你明天來我三車間,委屈你,先做個副主任,怎麼樣?”

     
  王股長便有些駭然,頻頻以目光向張陽示意。

     
  這委任車間副主任,可也得廠黨委集體決定才行,張陽一個車間主任,豈敢如此僭越?不要喝多了幾杯啤酒,就隨便給人封官許願,到時候兌現不了,會鬧大笑話的。對張陽的威信,也是一種損害。

     
  張陽腦袋瓜子很靈活,王股長這意思,他焉能不明白,當即一揮手,大聲說道:“王股長,你不用擔心。廠部辦公室的事,咱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三車間的事,我還能說話算數。到時候我去跟吳廠長說就是了,我不信他不同意。”

     
  王股長只好搖頭。

     
  張陽這性格啊……

     
  方文峰之所以要“發配”範鴻宇,主要就是怕得罪地委的大領導,說不定廠裡的頭頭們,都得到了某位大領導的吩咐呢,刻意要給範鴻宇一雙“小鞋”穿穿。你張陽搞不清楚狀況,就在這裡胡亂拍胸脯!

     
  範鴻宇微微一笑,說道:“張主任,好意心領。既然廠領導讓我下車間鍛煉,這副主任的頭銜,就暫時擱那吧。我給你做個統計員,和甯大姐搭夥。”

     
  甯大姐就是甯紅,目前是總裝車間的調度員兼統計員。

     
  範鴻宇沒打算因為這麼個所謂車間副主任的官職,讓張陽去和喬書記方文峰頂牛。這不是範鴻宇的性格,任何一樣好處,無論是官場上的還是商場上的,範鴻宇都不想接受人家的“恩賜”,得靠自己的實力去爭取。

     
  在宇陽縣公安局,範鴻宇親手偵破的大案要案,也在整個刑警大隊掛頭牌,無人能出其右,是宇陽縣政法系統無可爭議的刑偵專家,人送外號“範神探”!

     
  張陽也是個極有決斷的,馬上點頭,說道:“好,那就先委屈你。等咱們做出了實實在在的成績,到時候我看誰還有話說。”

     
  “來,張主任,我敬你一杯,幹了!”

     
  範鴻宇笑著朝張陽舉起了玻璃杯。

     
  兩人一碰,一飲而盡。

     
  這頓酒,喝得很盡興,差不多八點左右,所有其他客人都紛紛離去,才算是“曲終人散”,張陽喝得有點高了,夏言扶著他回廠裡去的。

     
  範鴻宇留下了。

     
  趙歌說有些事要和他商量商量。

     
  范鴻宇和趙歌合夥做國庫券生意的事,也已不是什麼秘密,農機廠的人都聽說了。既然喬鳳都知道了這回事,就不要妄想能保得住秘密。

     
  飯館樓上那間小臥室裡,亮起了燈光。

     
  趙歌先給範鴻宇泡了杯熱茶,然後坐在對面,一手支頤,望著範鴻宇,說道:“鴻宇,要不咱停薪留職吧,咱不去車間看人家的臉色!”

     
  明明是範鴻宇一個人的事,不知不覺間,趙歌就用了“咱”這個定語,而且非常自然,沒有絲毫做作。

     
  見範鴻宇笑而不語,趙歌有點急了,說道:“鴻宇,聽我一回吧。我知道,你肯定受不了那些人的眼光。本來就是嘛,整個農機廠,還有誰比你更有本事嗎?憑什麼讓你去車間?咱不要那幾個工資獎金,你就比誰都大。你知道的,咱們這一個月,已經賺了五千多將近六千了。比他方文峰兩年的工資獎金還多。幹嘛去受他那個氣?”

     
  趙歌說著,小嘴鼓了起來,氣呼呼的,似乎比自己當年受那麼大委屈還要生氣。

     
  一個月時間的賺頭,是她開小飯館兩年的收入,想要趙歌不佩服範鴻宇都難。

     
  範鴻宇輕輕一擺手,說道:“歌兒姐,這是兩碼事。賺錢歸賺錢,工作歸工作。我是想幫張陽一把,也幫咱們農機廠一把。張陽說得對,再不改革,農機廠就是死路一條,遲早破產倒閉。”

     
  趙歌說道:“鴻宇,張陽今天要是農機廠的廠長,你幫他,我不反對。可他現在只是三車間的主任,聽說方文峰活動得厲害,喬書記也非常支持他。萬一要是吳廠長退休之後,是方文峰當了廠長,你和張陽的辦法再好,只怕也落實不下去。方文峰那人的性格,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歌兒姐,你說得沒錯,這個確實是關鍵問題。所以呢,要想幫張陽完成對農機廠的改革,就必須讓他先當上這個廠長。至於方文峰,他愛去哪去哪,咱們管不著。”

     
  這話說得也太牛氣了。

     
  合著范鴻宇同志剛剛被發配到車間去做工人,反倒有能耐決定誰來當農機廠的廠長?

     
  “這個怎麼幫啊?”

     
  趙歌又是吃驚又是好奇,連忙問道,腦袋湊過來了一點。趙歌穿米黃色套頭緊身毛衣,秀髮用白色小碎花手絹在腦後紮成一束,臉上不施脂粉,顯得極其清純。

     
  範鴻宇想了想,說道:“歌兒姐,聽說方文峰,張陽還有寧紅以前是一起下鄉插隊的知青,這個情況,你知道多少?”

     
  趙歌比他年紀大點,在廠裡待得時間比較長,而且女同志總是比男同志更加喜歡關注這些**,故而範鴻宇有此一問。

     
  趙歌說道:“這事啊,我也是聽人家說的。他們不但是一起插隊的知青,當年甯紅喜歡的好像是張陽,還和張陽談了戀愛,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卻嫁給了方文峰。再具體的,我也不是那麼清楚了。就算是現在,張陽和寧紅之間,好像也還有那麼點意思呢……”

     
  範鴻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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