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絕對權力 作者: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2-11-20 12:12:3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1750611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1 19:59
第50章 省長換人    ..

    張陽言而有信。

    在小飯店被砸的第三天,農機廠黨委會議就通過了張陽的提議,正式任命範鴻宇為宇陽縣農機廠總裝車間主任。

    范主任“官帽”上的代理二字去掉,正兒八經成為農機廠的中層幹部,正股級。

    不過,范主任行事往往出人意表,這不,剛剛才公佈了任命檔,范主任就不務正業了,上班時間,悠哉悠哉地坐在辦公室內看報紙,桌面上,清茶嫋嫋,好不悠閒。

    每天的和,是必看的,雷打不動。這是目前範鴻宇唯一能夠獲得高層動靜的資訊來源。

    範鴻宇掏出一支煙來,正準備點上,卻突然挺直了身子,將手裡的火柴扔到了一邊,雙眼死死盯住了上的一則新聞。

    這則新聞很簡短,但卻分量極重——青山省換省長了!

    中央決定,雷雲剛同志不再擔任青山省省委副書記,青山省人民政府省長,另有任用。中央另行委派了尤利民同志接替雷雲剛的職務。

    “終於動手了……”

    這條簡短的新聞,範鴻宇反復看了好幾遍,嘴裡喃喃自語。

    雷雲剛去職,範鴻宇並不感到意外。倒不是因為腦海裡的記憶,主要源自兩天前上刊載的社論。那篇社論,幾乎是明白無誤地指向了高層的某位大人物,對他的執政思路和執政理念,予以質疑。認為已經偏離了正確的方向,“很危險”。

    的社論,歷來被視為政治風向標。忽然發表這樣一篇針對性非常明顯的社論,範鴻宇就知道,該來的,終究來了。和他記憶之中的那次**,完全吻合。按照慣例,輿論造勢之後,就該進入實質化的人事變動階段。

    果然,雷雲剛隨即就去職了。

    另一個世界,這個大事件發生之時,範鴻宇正在彥華地委辦公室上班,對於整個過程,可謂是相當的瞭解。當然,這個瞭解主要是指各種結局,大方面的,具體過程,他自是接觸不到。

    那次風波,導致了一大批領導幹部去職,包括地位極高的超級大人物。但雷雲剛是省級主要領導幹部中第一個被換下來的,後來再也沒有擔任過有分量的領導職務。隨後,青山省的官場內部,也進行了大調整,雷雲剛的嫡系幹部,基本都被換掉。邱明山首當其衝。範鴻宇記得,幾乎在雷雲剛去職之後一個星期之內,邱明山也被解除了彥華地委副書記的職務。

    八七年春節,邱明山是在省城度過的。

    現在,風暴如期而至,邱明山命運如何?

    愣怔良久,範鴻宇才點起香煙,開始仔細流覽兩份黨報。再次刊發了新的社論,和前兩天的社論,如出一轍,可以看作是前兩天社論的延續和深入。

    深入批判某種思想!

    矛頭直接對準了先前所指的那位大人物。

    全文轉發了的社論,並且還加了長長的一段編者按,完全可以當作自己的社論來看,不過略微簡短一些。對的社論,持百分之百支持和肯定的態度。而在的第三版上,範鴻宇看到了幾乎整版的理論文章,雖然沒有指名道姓,明眼人卻一看便知,這些理論文章俱皆是針對雷雲剛去的,對他主政青山省所持的政治理念和發展思路,深表質疑,就差全盤否定了。

    這也是一種輿論造勢。

    隨之而來的,肯定是對省內雷雲剛系幹部的大調整。

    省委書記榮啟高,可不會在這個時候講什麼客氣。

    看完兩份報紙,範鴻宇抽了三支煙,幾乎是一顆接一顆不停地抽。當此之時,他需要尼古丁來刺激他的大腦。

    不久之前,他自作主張替邱明山執筆,到底效果如何,馬上就要見分曉。倘若結果還是和另一個世界一模一樣,範鴻宇也在心裡做了決定,那就是立即辭職,離開農機廠,或者說,徹底離開官場,下海去。

    仕途之路走不通,不妨做個富家翁,怎麼的也比做個累死累活的小刑警強。

    這點把握,範鴻宇還是有的。

    有著二十幾年先知先覺的優勢,又正躋身於一個日新月異,高速變遷的大時代,若是這樣還不能賺到錢,范鴻宇同志可以回家去賣紅薯了。

    剛剛放下報紙,桌面上的電話就震響起來。

    “你好……”

    “鴻宇,你馬上到地區來。”

    電話裡,傳來管麗梅急匆匆的聲音,聽上去頗為慍怒,還有點氣急敗壞。

    範鴻宇略感詫異,也有些緊張,忙即問道:“媽,怎麼啦?”

    “你還問我怎麼啦?我問你怎麼啦!你怎麼回事?怎麼和趙利民的閨女好上了?你想氣死我啊!回來回來,馬上回來!”

    管麗梅怒氣衝衝,在電話裡好一通訓斥。

    範鴻宇就歎了口氣。

    原也知道,這個事情是瞞不住的。管麗梅是農機廠曾經的人事股長,範鴻宇和趙歌處了物件,怎會沒人向她通報情況?

    “鴻宇啊,你怎麼那麼不爭氣呢?你想要找物件,你跟我說啊,我給你介紹。多少好女孩子等著呢,你怎麼就跟趙利民的女兒好上了?那女人就是個狐狸精,專門勾引男人的……你,你,簡直氣死人了!”

    管麗梅是真的氣壞了,呼呼地喘著粗氣。

    向她“彙報”的人,不可能不通報趙歌的情況。雖然管麗梅離開農機廠也有幾年了,但宇陽縣城就那麼大,桃色新聞傳得特別快。甚至都不用別人詳細解釋,管麗梅也早就聽說過趙歌“狐狸精”的名聲。原先只是一笑置之,不當大事。誰知眼睛一眨,這狐狸精竟然和自己的兒子處物件了,管麗梅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

    簡直豈有此理!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老範家的門,是那樣的女人能夠走進來的嗎?

    祖宗三代的臉面,都要丟盡了!

    “媽,你別急,也別發火,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

    範鴻宇苦笑一聲,耐著性子給老媽解釋起來。

    話還沒說完,立即就被管麗梅打斷了,叫道:“你別解釋!馬上回來!馬上!”

    “好吧,我馬上回去。”

    範鴻宇只得“投降”,老媽的性子,可比老爸急多了,這樣的事情,在電話裡也解釋不清楚。再說,自從范衛國和管麗梅調往地區,他還沒回過家呢,也該回去看看。

    估計現在整個地區的主要領導幹部和局委辦領導們,一個個心裡都毛毛亂亂了吧?

    範鴻宇也有必要親自去地區瞭解一下情況,找人聊聊,爭取盡可能多的掌握“第一手資料”。如此大事,僅僅靠著兩份時間滯後的報紙來決斷,終究不是個好辦法。

    “你快點回來啊,不然我飯都吃不下了,真是的……”

    管麗梅氣哼哼地說道,“吧嗒”一聲,掛斷了電話。

    望著嘟嘟作響的話筒,範鴻宇苦笑著搖搖頭,隨即壓下卡簧,給張陽辦公室撥過去,向他請假,張陽自然准了。範鴻宇又召集幾名班組長開了個短會,安排好今後兩天的工作。別看範鴻宇年輕,車間工作經驗也不豐富,但這幾天車間主任做下來,卻是像模像樣,整個車間的工作,分派得井井有條,一些原本等著看笑話的“老人”,不免愕然,兼且失落。

    看來在我國當官,真的不是什麼難事。無論是誰,只要給他一紙任命檔,戴上烏紗帽,都能幹得挺不錯的。

    安排完工作,範鴻宇回宿舍胡亂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拎著包就出了門。先去儲蓄所取了幾百塊錢出來,再趕往汽車站。

    儘管沒有耽擱多久,無奈當時的路況實在太差,大巴車慢悠悠的在路上晃蕩,扭秧歌似的,趕到地區工業局,也已經到了晚飯時分。

    範鴻宇在傳達室問清楚了自家的住址,新宿舍一樓二單元。

    彥華地區的經濟以農業生產為主,工商業很不發達,尤其是工業,可以說“一窮二白”,大型企業基本沒有,勉強稱得上中型企業的,也就一兩家。其餘都是小企業。這麼個情況,工業局自然很難受到地區主要領導的關注,是扎扎實實的清水衙門,辦公經費緊巴巴的。

    饒是如此,畢竟是正縣處級的單位,前年也終於新建了一棟宿舍樓,按照單元房的樣式建造的,不再是老式的筒子樓,安排全域正科級以上幹部入住。范衛國是新調來的副局長,好樓層自然沒有了,只能住一樓,陰暗潮濕,採光程度很不好。

    范鴻宇拎著包,慢慢走向新家。

    房門是虛掩的。

    範鴻宇推開門,就看到管麗梅雙手抱胸,坐在客廳的木制沙發裡,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正生氣呢。

    “媽,我回來了。”

    範鴻宇笑嘻嘻的,用很誇張的語氣嚷嚷道。

    管麗梅瞥他一眼,冷“哼”一聲,隨即扭過頭去,理都不理。

    老娘就是這個態度了,看你敢不敢把“狐狸精”領進家門!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2 19:15
第51章 堅決不答應!  

    “媽,我餓壞了,有飯吃沒?”

    範鴻宇依舊嬉皮笑臉的。

    對於母親而言,兒子的肚皮永遠是第一等重要的事情。

    不料這一招今天也不靈了,管麗梅沒好氣地答道:“沒做,要吃飯自己去煮。我又沒開飯館,不像狐狸精那樣會哄人。”

    範鴻宇毫不生氣,繼續笑著說道:“媽,狐狸精是會哄人,至少每天把你兒子喂得很飽。”

    一邊說著,範鴻宇跑進了廚房,只見爐灶上已經有三碗炒好了的菜,用蓋碗倒扣著,顯然管麗梅早就做了兒子回家吃飯的準備。

    “等一下,等你爸和虹彩回來一起吃。”

    管麗梅叫道。

    拿這個痞賴的兒子,管麗梅著實頭疼得厲害。但別的事能由得他,娶媳婦這事,絕不能亂來。管麗梅決不容許像趙歌那樣“聲名狼藉”的女人走進老范家的家門,成為她管麗梅的兒媳婦。

    太丟臉了,今後讓她怎麼和親戚朋友相見?

    范鴻宇其實也不是太餓,聞言又從廚房走了出來,挨著老媽坐下了,笑著問道:“媽,爸爸還是那麼忙啊?未必這個破工業局的副局長,還做出味道來了?”

    管麗梅怒道:“那是你親老子,你不知道他的性格?他在哪裡不是兢兢業業?你說這樣的話!”

    范鴻宇連連點頭,忙不迭地認錯:“是是是,我講錯話了。咱家老頭子,那可是一等一的積極分子,勞動模範。”

    管麗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范衛國才四十幾歲,怎麼到兒子嘴裡就成老頭子了?

    “你別跟我嬉皮笑臉的。我問你,你跟那個趙歌,到底怎麼回事?啊?你怎麼那麼不爭氣呢?她在農機廠的名聲,你未必不知道?我告訴你啊,範鴻宇,你儘早和她斷絕往來。想要娶她做老婆,趕緊死了這條心。這事,除非我死了,不然沒商量!”

    管麗梅很快就意識到,範鴻宇這是故意要“把水攪渾”,嬉皮笑臉的,想要蒙混過關。管麗梅可也是多年的領導幹部,雖然職務不高,總歸是領導,卻不那麼好糊弄。

    範鴻宇說道:“媽,凡事怎麼不能光看表像。有些傳言呢,未必就是真的。就說趙歌轉正那事,她絕對是受害者。農機局那個張大寶,就不是個什麼好鳥。是他想要打趙歌的主意,沒打成,就故意造謠。這種人,你見得多了吧?怎麼也會相信他的謠言?”

    管麗梅才不理這一套,馬上說道:“喲,你還是員警啊,包青天,管斷案子的?趙歌冤不冤枉,你清楚?你又不是當事人,又不在現場親眼看見!她說什麼你都信?就你這社會經驗,人家要哄你,還不是跟玩兒似的!”

    範鴻宇苦笑著搖了搖頭。

    原也知道這事是個麻煩,管麗梅今天的態度,正在他的預料之中。也不怪管麗梅堅決反對,按照世俗的觀點來看,趙歌和他實在太不般配了。無論從年齡,從“社會聲望”還是從家庭條件來看,趙歌沒有半點能夠配得上他。

    “鴻宇啊,我跟你說,你現在還很年輕,剛剛進入社會。社會上什麼人都有。尤其是這女人啊,一旦不要臉了,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很多情況,你不要說沒見過,連聽都可能沒聽說過。我知道,那個趙歌,人確實長得漂亮,是個美人胚子。我以前在農機廠,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但是你要知道,光漂亮不頂用。娶老婆是過日子的。這樣的女孩子,水性楊花,她越是漂亮,就越是會出問題。就是個禍根子。到時候,有你受的。你現在不諳世事,年輕人,光知道談戀愛很好玩,很容易就被她迷住了。等以後真結了婚,沒了那新鮮勁,麻煩就來了。鴻宇,你聽媽的勸,馬上跟她斷了。你真想談戀愛,媽給你去物色個好的。保管不比那趙歌差,都是規規矩矩的人家,我放心,你也放心。”

    管麗梅苦口婆心地勸道。

    範鴻宇說道:“媽,這事吧,你讓我好好想想,不忙做決定,行不?”

    “不行!”

    管麗梅的腦袋,頓時搖得跟撥郎鼓相似。

    “別的事能拖,這事堅決不能拖。你們年輕人,沒定力,我清楚著呢。”

    這話就說得挺明白了,管麗梅是擔心範鴻宇經不起誘惑,和趙歌搞到了一起,等生米煮成了熟飯,再想後悔,那就遲了。年輕人血氣方剛,這種可能性十分之高。

    範鴻宇笑道:“媽,你放心吧,趙歌已經回老家去了。我現在是三車間的主任,工作忙著呢,可沒時間去想這些事。”

    “什麼?”

    管麗梅又聽不明白了。

    “你什麼時候成三車間主任了?”

    “就前兩天。方文峰出事之後,張陽做了副廠長,三車間沒人管也不行,就讓我上了。”

    “方文峰出事?他出了什麼事?”

    管麗梅益發的莫名其妙。畢竟她已經不在宇陽,眼下資訊也不是那麼發達,等閒人家,可裝不起電話,所謂“煲電話粥”一詞,還不知道在哪裡呢。有人向她“彙報”了範鴻宇和趙歌的情況,卻並未告知她方文峰出事。

    範鴻宇笑道:“他跟喬鳳搞到一塊了,被寧紅抓了現行。”

    至於寧紅怎麼去抓的現行,卻是不消提起了。雖然方文峰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出手整他範鴻宇在先,不過範鴻宇覺得,這種玩弄“陰謀詭計”,整人陰人的事,最好不要讓老媽知道。談不上有多光彩。

    “啊?方文峰這麼混帳?”管麗梅明顯被驚到了,瞪大了眼睛,有點不大相信:“寧紅不是挺好的嗎?方文峰怎麼就跟喬鳳搞到一塊了?”

    “這誰知道啊?方文峰那人,你也是清楚的,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那,這事怎麼處理的?”

    管麗梅畢竟在農機廠工作過相當長一段時間,對農機廠的事情比較關注。

    “方文峰黨內警告,撤職,調離農機廠。喬鳳行政記過。甯紅和方文峰離婚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該和張陽走到一塊了吧。他倆本來以前就是戀人,這叫有情人終成眷屬。挺好的。”

    “那喬鳳呢?”

    “喬鳳倒是動了感情,堅決要嫁給方文峰。這也挺好的。原本方文峰和寧紅結婚,就是一個錯誤。如今改過來,理所應當。”

    管麗梅十分訝異,稍頃,才說道:“張陽倒是挺不錯的,他當廠長比方文峰當廠長要強。所以說,鴻宇啊,你要從這個事情裡面吸取教訓。方文峰就是個反面典型。他要是能管好自己,不和喬鳳搞到一塊去,就不會有這樣的下場。喬鳳那個人,跟趙歌一樣,都是狐狸精。無論哪個男人跟她們沾上了,都得倒楣。擺在眼前的事實,你應該好好想一想了。”

    範鴻宇不由深感頭疼。繞來繞去,怎麼又繞到自己頭上了?老媽還真是鍥而不捨,咬定青山不放鬆。

    “媽,我都跟你說了,趙歌已經不在宇陽,她回老家了。我現在剛剛當了領導幹部,當然是以工作為重了,你說是不是?”

    範鴻宇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神態。其實范主任並不是這種油腔滑調的性格,只是當此之時,不得不跟老媽混賴一番。

    管麗梅不由失笑,說道:“嘿嘿,老吳也真能放心啊,怎麼就讓你去坐三車間的主任了?”

    在管麗梅眼裡,範鴻宇壓根還是個孩子,和車間主任拉不上任何關係。

    範鴻宇便瞪起眼睛,叫道:“媽,您這是什麼話?甘羅十二歲還當宰相呢。我都二十歲了,做個破車間主任,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叫有志不在年高。”

    “你做了車間主任,這個很好,我也高興。只要有真本事,在哪都能起得來。鴻宇,工作上有進步,那是好事。既然你現在是領導了,就更應該有個領導的樣子,不要再和趙歌那種女人來往了。你看看方文峰,本來是前途無量的年輕幹部,就因為沾上了喬鳳,結果身敗名裂。”

    說起來,管麗梅也還是很為兒子高興的,當初範鴻宇被人家從地委機關一腳踢了出來,管麗梅心裡那個憋氣啊!加上范衛國莫名其妙的被調離副縣長崗位,管麗梅更加鬱悶不已。如今範鴻宇忽然當了車間主任,儘管是芝麻綠豆那樣的小官,好歹也算爭了口氣。

    “媽,這個事,咱們暫時不談了,我心裡有數,你放心吧。我這次回來呢,主要是想和爸聊聊,還想去見見邱書記,和他談些事情。”

    範鴻宇便轉移話題。

    管麗梅詫道:“你要去見邱書記?你有什麼事能和邱書記談?”

    這孩子,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大了,聽上去,好像他真能成為邱書記的座上賓似的。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這個你就別管了,總之不會是壞事。”

    母子倆正說話間,門口響起腳步聲,範鴻宇一聽就知道是老子回來了,忙即站起身來,迎了出去,也算是脫身之計吧。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2 19:16
第52章 邱書記有何應對之策?    ..

    範衛國還是老樣子,胳肢窩下夾著老舊的公事包,緩步走進家門。

    “爸,回來了。”

    範鴻宇連忙上前,接過範衛國的包。

    “鴻宇?”

    範衛國也有點意外。

    “你今天怎麼回家了?今天不是星期天吧?”

    不待範鴻宇答話,管麗梅便接過了話頭:“是我叫他回來的。老範,你回來得正好,有個事,我正要跟你說呢。咱們一起給鴻宇做做工作。”

    “媽……”

    範鴻宇便很無奈。

    范衛國望望妻子又望望兒子,笑了笑,說道:“聽上去,好像是大事啊?”

    “當然是大事了。我跟你說,你兒子現在談戀愛了,和一個比他大幾歲的女孩子搞在了一起。”

    管麗梅是急性子,本來打算吃完飯之後,再一家子坐下,好好聊聊,結果一見到範衛國,就沒能忍住,先就嚷嚷了起來。

    範衛國一怔,望向範鴻宇:“鴻宇,有這樣的事?”

    範鴻宇苦笑道:“爸,這事,說來話長,誤會的情況居多。剛才我已經跟媽說過了,緩緩再聊。眼下,有比這重要得多的事情需要商量。”

    “哪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老範,你別聽他胡扯,他這是緩兵之計。今晚,咱們必須把這事說道明白。這事拖久了,要出大問題。”

    管麗梅嚴肅地說道。

    範衛國微微蹙起了雙眉。

    範鴻宇也有點撓頭。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老媽對此事的反應程度,主要還是因為範鴻宇依舊有點“時空錯亂”。在二十一世紀,婚姻雖然也講究門當戶對,但畢竟觀念要開放多了,年輕人的性格也比較獨立,所謂“愛我所愛”,家裡親朋戚友的意見,最多是起個參考作用。做父母的,縱算有千般不滿,也不會死命的干涉子女的婚戀自由。這是時代的必然進步。但在八十年代中期,人們的觀念遠遠未曾那麼開放,這件事,于管麗梅而言,確實是頭等大事,甚至不下於範衛國的仕途。

    範衛國看了看手錶,說道:“虹彩也該回來了,先吃飯吧。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

    這一回,管麗梅倒是沒有反對。

    不一會,范虹彩背著書包蹦蹦跳跳的回了家,看樣子,在新學校適應得不錯。見到范鴻宇,范虹彩也很驚喜,兄妹兩個打鬧了幾下,被管麗梅喝住了,一家子圍坐著吃晚餐。

    剛剛吃完飯,管麗梅便迫不及待地將女兒打發進書房複習功課,沏了三杯茶,擺開了長談的架勢。

    範衛國笑道:“不就是年輕人談個戀愛嗎?沒必要那麼緊張。”

    管麗梅立即說道:“不緊張不行。你知道嗎,你兒子找了個什麼樣的物件?他和農機廠一個半邊戶家的閨女好上了。那女孩子,年紀比他大兩三歲,沒正式工作,還名聲不好,聽說作風很差。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咱們才離開宇陽幾天,他就搞出這麼大的事情來……真是氣死我了!”

    範衛國一聽,也蹙起了眉頭,望向範鴻宇,說道:“鴻宇,是這樣的嗎?”

    範鴻宇沒有急著回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了想,這才說道:“爸,我和趙歌這段時間是有所接觸。一定要說我在和她談物件,也行。不過,其中有一個很大的誤會,那就是關於趙歌的作風問題。這個事,趙歌是受害者,她的作風沒有問題……媽,你別瞪眼睛,聽我解釋……”

    範鴻宇簡單地將趙歌當年謀求轉正而和張大寶之間發生的情況說了一下。

    “那個張大寶,道德敗壞,品質極差,滿肚子壞水。這種人說的話,焉能置信?”

    管麗梅立即說道:“這個情況,你又是聽誰說的?你又不是親眼所見,怎麼知道是真是假?都說無風不起浪,趙歌真要是行得正站得穩,別人怎麼會這樣誣賴她?”

    範鴻宇反問道:“媽,你也沒親眼看見,也是聽別人說的,怎麼能肯定趙歌的作風就有問題?”

    管麗梅卻不好說服,馬上說道:“鴻宇,你要搞清楚,趙歌是不是真有作風問題,並不是關鍵。關鍵是大家都已經這麼認為了。難道你逢人就去解釋?而且很多人,都是在背後笑話你,才不會當面跟你說這個。鴻宇,你媽我呢,是個愛面子的人,我可受不了人家在背後指指戳戳。再說了,就算趙歌沒作風問題,她年紀比你大,這是事實吧?她還沒工作。除了人長得漂亮點,她還有什麼優點?你可別小看了你自己!”

    本來兒子談戀愛,範衛國也沒覺著怎麼樣,到了談情說愛的年輕嘛,正常現象。但聽管麗梅這麼一說,範衛國也覺得這個趙歌確實有點不合適。

    “鴻宇,你媽說的有道理,你得仔細考慮考慮她的意見。這是終身大事,馬虎不得。”

    範衛國為人厚道,性情豁達,縱算是前不久被從常務副縣長位置上拿下來,也並不如何沮喪,到了地區工業局,依舊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但如今事關兒子的終身幸福,卻由不得他不慎重。

    看來今晚上要說服父母,接受趙歌,恐怕不大可能了。

    這樣的事,絕不是一次談話就能改變的。

    眼下,範鴻宇確實沒有心思去和父母“長篇大論”兒女私情。

    “爸,媽,咱們換一個角度考慮一下吧。趙歌其實挺可憐的,被人潑了污水,還有口難言。這事啊,你們得給我一點時間去處理。爸,我這次回來,是有些其他事情想和你,還有邱書記談談。要不,你現在和邱書記打個電話吧,看他是不是有時間和我們見個面。”

    範鴻宇略事沉吟,便即說道。

    範衛國雙眉一揚,說道:“你要和邱書記見面?”

    “是。我今天看報紙了,雷省長已經調走,咱們青山省的政治格局,馬上就要發生極大的變化,得作些準備了。不要到時候措手不及。”

    管麗梅頓時滿腦門子黑線。

    怎麼忽然之間,範鴻宇直接就關注到省長身上去了?

    宇陽農機廠的一個小小車間主任,二十郎當歲的小後生,跟全省政治格局能拉得上什麼關係?

    範衛國倒是不那麼吃驚,範鴻宇這種特意表現,他早就“領教”過了,一個值得中宣部曹副部長不遠萬裡從首都趕到宇陽來親自召見的年輕人,確實也有資格談論全省政局。

    “你打算跟邱書記談什麼?”

    範鴻宇說道:“我想問問,邱書記有何打算。”

    範衛國點點頭,將手伸向了沙發旁邊茶几上的電話。

    管麗梅回過神來,叫道:“老範,你幹什麼?你還真給邱書記打電話啊?”

    開什麼玩笑!

    兒子滿嘴胡言,怎麼老範也跟著“發瘋”?

    “放心,邱書記不是第一次和鴻宇談話了。”

    範衛國簡單給妻子解釋了一句,便拿起了話筒,開始撥號。

    管麗梅依舊滿腹狐疑,望望丈夫又望望兒子,不知道這爺倆在搞什麼鬼。難道範鴻宇還真的能在邱書記面前坐而論道?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接電話的正是邱明山本人。

    “邱書記,你好,我是範衛國。”

    “呵呵,衛國啊。吃過飯了吧?”

    電話那頭,邱明山的笑聲依舊爽朗。

    “吃過了吃過了……邱書記,你今晚有時間嗎?範鴻宇有些事情,想要向你做個彙報。”

    範衛國沒有怎麼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了。也就他倆之間的關係,範衛國會如此直接。

    邱明山也不曾遲疑,隨即說道:“哦?鴻宇回來了嗎?行,你們過來吧,我在家裡等著呢。”

    “好的,我們馬上過去。”

    “嗯。”

    邱明山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走吧!”

    範衛國放下電話,站起身來。

    “哎,老範,怎麼回事?”

    管麗梅見父子倆這就要出門而去,忙不迭地問道。

    範衛國說道:“你別多問,也別擔心,沒什麼事。鴻宇以前就在邱書記身邊工作,向他彙報一下情況,很正常。”

    範鴻宇朝老媽咧嘴一笑,跟在老子身後出了門。

    地區工業局是個清水衙門,僧多粥少,攏共才兩台老式吉普車。現在是下班時間,範衛國自也不會再去要車,父子倆安步當車,向地委大院走去。

    好在彥華市的城市規模也不大,八六年的時候,內陸偏僻地區的一個縣級市,能大到哪裡去?從地區工業局步行到地委大院,來到邱明山所居一號宿舍樓下,不過二十來分鐘時間。

    一號宿舍樓市新建的,單元房模式,副地級領導幹部所居的單元房,四室一廳,大約有一百二三十個平方。在後世,這樣的房子自然入不得領導法眼,就算是個小科長,只怕也看不上。但在當時,就算是非常超前的設計了。

    父子倆相諧上樓,來到了邱明山的家裡。

    邱明山的妻子譚阿姨給開的門,譚阿姨四十幾歲,身材略顯瘦削,五官端正,長相秀美,頗有書卷氣息,待人十分和氣。聽說邱明山和妻子本就是大學同學,譚阿姨也算是大知識份子,眼下在彥華師範學校工作。

    范衛國也是老熟人了,譚阿姨微笑著將爺倆迎進了家門。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3 00:15
第53章 大人物的心思很難揣測
     
     
  邱明山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穿著灰白色的棉襖式樣睡衣,並未起身,只是向范衛國父子點了點頭,說道:“來了,過來坐吧。”

     
  範衛國笑了笑,也沒什麼客氣話,徑直走過去,在邱明山一側的沙發裡落座。以前邱明山在範莊幹校勞動的時候,他倆結下了較為深厚的友誼。範衛國不是那種喜歡溜鬚拍馬的性格,邱明山卻也並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說許多奉承言語。

     
  可謂相交莫逆。

     
  範鴻宇卻不能如此大刺刺的,當下規規矩矩來到邱明山身前,微微鞠躬行禮,恭謹地說道:“邱書記好。”

     
  邱明山望他一眼,嘴角浮起一絲戲謔的笑意,說道:“好。范主任很能幹啊,年紀輕輕就當了車間主任,少年早發啊。”

     
  範鴻宇頓時弄了個大紅臉,隨即再次鞠躬,說道:“謝謝邱書記關心,範鴻宇可當不起。”

     
  這句客氣話是一定要說的。他成為農機廠三車間主任,不過就是近幾天的事情,連範衛國和管麗梅都還不知道,邱明山卻開口就叫出了他的“官銜”,由此可見,邱明山一直都對他的情況瞭若指掌。至於邱明山為什麼要如此地關注他,就不大好拿了。

     
  如果不謙虛地猜測,那就只能是邱明山覺得他人才難得,所以對他特別關注。

     
  身為地委副書記,三把手,卻對宇陽縣一個小小縣屬企業的情形這般瞭解,可見邱明山在宇陽還有“眼線”。這些基本的官場手段,邱明山絕不會完全不屑一顧。

     
  “當得起的,范主任謙虛了啊。自從你去宇陽農機廠之後,農機廠是大事不斷。輕而易舉就掀翻了方文峰,范主任這手段很了不起啊。”

     
  邱明山很專注地望著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他倆這言語機鋒,範衛國卻聽得有點滿頭霧水。說來慚愧,兒子在農機廠的情況,他竟然一點不清楚。

     
  “鴻宇,你是什麼主任了?”

     
  範衛國忍不住插話問道。

     
  範鴻宇笑了笑,在另一側沙發裡坐了下來,和老子正面相對,說道:“爸,邱書記跟我開玩笑的。農機廠三車間的主任,在兩位領導面前,也能算個官職嗎?”

     
  邱明山語帶戲謔,範鴻宇卻也並不一本正經。

     
  範衛國詫道:“你當三車間的主任?你對農機生產一竅不通啊……”

     
  範鴻宇笑著反問道:“爸,你現在是地區工業局的副局長,你對所有工廠的運作模式都很精通嗎?”

     
  邱明山擺了擺手,說道:“老範,你也別瞧不起年輕人。有些道理,你兒子比你明白。搞管理,不一定要精通技術,會管人就是了。實話說,老範啊,在琢磨人這個方面,你還真不如你兒子。”

     
  範衛國笑道:“邱書記,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歡琢磨人……”

     
  邱明山輕輕搖頭,微微歎了口氣,說道:“老範,既然擔任了領導幹部,不管你喜不喜歡,琢磨人這個事,必不可免。我們現在啊,就是內耗太重,幹部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琢磨人上了。但是,人人都在琢磨,你不去琢磨,你就吃虧。個人得失,倒也罷了,關鍵很多時候,人琢磨不透,工作就耽誤了。這個東西,很無奈但也很現實。”

     
  范衛國父子便頻頻點頭,深以為然。

     
  邱明山望向範鴻宇,說道:“不過,範鴻宇,你琢磨人是不是太精明了點?”

     
  邱明山不稱呼他“范主任”了,可見已經開始了很正式的談話。

     
  範鴻宇便苦笑道:“邱書記,您這話,我該當成是表揚還是批評呢?”

     
  “你說呢?”

     
  邱明山反問道。

     
  “在你們農機廠鬥得最厲害的時候,方文峰忽然搞出個作風問題,還被抓了現行。是你安排的吧?你別告訴我,你是適逢其會。”

     
  範鴻宇問道:“邱書記,您怎麼就能肯定,是我安排的?”

     
  邱明山眼裡閃過一抹精光,語氣卻依舊淡淡的,說道:“原因很簡單,你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宇陽農機廠,恐怕還從未有過二十歲的車間主任吧?正股級,級別不高,職務不顯,但對於你來說,卻是一個臺階。剛剛從地委辦公室下放,轉眼之間,你就升官了。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會不會和我是同樣的想法?”

     
  範鴻宇也不否認,點了點頭,說道:“邱書記,您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不過這事,首先是方文峰自己立身不正,才讓人有機可乘。他不犯作風錯誤,別人就算想抓奸都辦不到。”

     
  邱明山定定地望著他,不吭聲。

     
  範鴻宇挺直胸膛,並不退縮亦不躲避。

     
  “充分利用人性的弱點,一擊必中。就事論事,範鴻宇,這的確是好手段。”

     
  稍頃,邱明山緩緩說道。

     
  范鴻宇平靜地說道:“邱書記,您也許還不大瞭解我的性格。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做不到。別人想要欺壓我,我必定要反抗。至於勝負,就只能各憑本事。想要我乖乖的被人欺負,不還手,那絕無可能!”

     
  邱明山淡然一笑,說道:“我沒有說你這種性格不好,我也一樣。主席都說過,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哪裡壓迫愈盛,哪裡便反抗愈烈。但是,你要注意,陰謀詭計永遠只能得逞於一時,不能得逞一世。謀求職務是手段,關鍵在於,你得到那個職務之後,要紮紮實實地辦些事情。為升官而升官,那就成了徹頭徹尾的官僚。於國於民,都沒有半分好處。這種人,我看不上。而且,也一定走不遠。”

     
  範鴻宇臉色便凝重起來,微微欠了欠身子,恭謹地說道:“是,邱書記,我記住了。”

     
  “嗯。”

     
  邱明山點點頭,似乎對範鴻宇的態度和回答都還比較滿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好啦,說說你今天晚上的來意吧。”

     
  範鴻宇便望了老爹一眼,範衛國微微頷首。今晚上這個拜見,本就是應範鴻宇的要求進行的,與邱明山的談話,自然也以範鴻宇為主。

     
  “邱書記,雷省長已經調走了,您有什麼打算嗎?”

     
  在來的路上,範鴻宇考慮了很多種方式,計畫著要怎樣和邱明山談這個事情。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開門見山,以他現在的年齡和資歷,和邱明山雲山霧罩地打機鋒,可不見得是個好主意。邱明山固然比較欣賞他,但不代表著范鴻宇自己,可以得意忘形,飛揚跋扈。

     
  一些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其實並非得不到機會,而是得到機會的時候,不知道把握。碰巧做對了一件事件,上級領導剛剛表示了一點欣賞之意,馬上就驕傲起來,自以為了不得,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邱明山反問道:“你認為我應該有什麼打算嗎?”

     
  範鴻宇沉吟著說道:“邱書記,雷省長這一走,省內的幹部調整,馬上就要展開。榮書記肯定有所安排。這個時候,您的去留,可能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至少在咱們彥華地區,應該會有個別主要領導同志想要抓住這個機會。您留在彥華,讓人寢食難安。”

     
  範衛國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

     
  蓋因範鴻宇這話,說得過於直白了,幾乎是直指地委書記梁光華,會要想方設法擠走邱明山。

     
  邱明山不動聲色,淡然問道:“你是想要我去向榮書記表忠心嗎?”

     
  範鴻宇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請恕我直言,邱書記,您這個時候去向榮書記表忠心,可不見得是個好主意。明白說吧,前段時間,雷省長還在,所以榮書記需要對你表示某種態度。現在情形完全不一樣了……”

     
  這話裡的意思,等於是說邱明山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榮啟高不再需要他了。

     
  邱明山淡淡一笑,說道:“小範,你是很聰明,但這些大人物的心思,卻不是那麼好揣測的。身為省委書記,榮啟高同志心裡,不能只有黨同伐異。他首先是青山省委書記,幹部調整,必須為整個青山省的工作開展服務。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搞一言堂。你明白了嗎?”

     
  範鴻宇有些恍然,他倒是不曾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如同邱明山所言,榮啟高就算要清理雷雲剛的嫡系幹部,也必須要表現出寬廣的胸懷。如果毫不留情地將雷雲剛系幹部全部拿下,不免在最高層領導眼裡留下心胸狹窄,不能容人的壞印象。

     
  如果是別的雷系幹部,還則罷了,邱明山卻是名聲在外,不但是公認的雷雲剛系得力幹將,而且已經引起了最高層領導的關注。讓邱明山留在現今的位置上,有利於樹立榮啟高胸懷寬廣的形象。同時,也不至於引起那位看重邱明山的超級大人物的反感。更何況邱明山發表在《群眾日報》上的那篇文章,等於是某種宣言,表示了對他榮啟高的擁護之意,榮啟高也需要借助此事向省內其他幹部宣示:只要向我靠攏,就是“安全”的。

     
  難怪邱明山依舊如此鎮定。

     
  以不變應萬變,有時候也是一種非常得力的手段。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3 16:00
第54章 高潔的“出身來歷”!
   
    彥華市人民飯店的門口,範鴻宇長身玉立,似乎在等人。

     
  他手裡還拎著一個布袋子,裡面鼓鼓囊囊的,看上去頗為沉重。八六年那會,一次性塑膠袋尚未在內陸偏僻地區盛行,範鴻宇有心想要找一個好點的包裝袋,亦是無所覓其蹤,只能拎著這種粗布袋子。裡面裝了兩瓶蜂蜜,準備送人的。

     
  不一會,一台鳳凰牌自行車從公路上駛了過來,車上的女郎年輕靚麗,米黃色的風衣和微卷的秀髮在寒風中飄揚起來,顯得極其飄逸。同樣米黃色的高領緊身毛衣,將她傲人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

     
  正是地委宣傳部的科長高潔同志。

     
  遠遠的,高潔也看到了範鴻宇,展顏一笑,將單車停放在飯店旁邊的停車棚內,上好鎖,小皮鞋“咯噔咯噔”地敲打著水泥地面,徑直向範鴻宇走了過來。

     
  “范主任,今天怎麼想起要請我吃飯了?小女子受寵若驚啊……”

     
  來到範鴻宇面前,高潔笑著調侃了一句。

     
  範鴻宇笑道:“又是范主任,看來關心我的同志真不少啊。”

     
  他剛剛當上個車間主任,不但邱明山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消息,連高潔都知道了。

     
  高潔微笑說道:“因為你是名人。你雖然已經離開了地委辦公室,但在那個大院裡,很多人都還在關注著你的情況。無論是誰,得到了中宣部曹副部長的親自召見,都會有同等待遇。”

     
  “哎呀,這可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了……”

     
  高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抿嘴一笑,說道:“看上去,范主任並不壯嘛。”

     
  范主任便露出傲然之色,得意洋洋地說道:“那是,我每天堅持鍛煉,身材非常標準……不對,你罵我來著?”

     
  高潔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甚是清脆動聽。

     
  如此漂亮性感,靚麗時髦的一位摩登女郎,在人民飯店門口巧笑嫣然,立時便引起了不少客人的關注,很多人的眼神一瞟過來,當即就被高潔“黏住”了,久久不能離開。

     
  單論外表,高潔和趙歌一樣,都是極其好看的大美女,但氣質上卻截然不同。趙歌憂鬱,敏感,就好像是一隻受到過傷害的小白兔,時時刻刻都提高著警惕。高潔卻是充滿著陽光和自信,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樂觀向上的朝氣。這也是因為雙方身份地位不同而造成的。

     
  如果說趙歌是小家碧玉,高潔就是大家閨秀,天之驕女。

     
  範鴻宇說道:“高科長,我怎麼覺著渾身都不對勁啊,有成為牛糞的可能性……”

     
  高潔反應極快,馬上笑道:“范主任過謙了,就算是牛糞,那也是一堆十分光鮮的牛糞,非風乾的牛糞可比……”

     
  “行,多謝誇獎。那我今天就好好當一回光鮮的牛糞。鮮花小姐,請!”

     
  範鴻宇哈哈一笑,微微彎腰,擺出了紳士的模樣。

     
  兩人有說有笑,上了人民飯店二樓的一個小包廂。

     
  人民飯店是彥華市最“高檔”的飯店,和地委招待所齊名。改革開放之後,雖是內地小城市,彥華也漸漸的有了一些私人開設的酒店和飯店,但都居於起步階段,規模不大,檔次不高。范鴻宇專一邀請高潔吃飯,自然不能去私人小飯店,沒的失了身份。

     
  范主任現在可是小闊佬!

     
  闊佬就得有闊佬的做派。

     
  其實在範鴻宇眼裡,人民飯店也夠落後的,簡直土得掉渣。但目前也只能將就。好在包廂裡衛生還搞得比較乾淨,也沒有後世大酒店那些裝修材料的古怪氣味。就是水泥牆上刷的白石灰,再環保不過了。

     
  兩個人吃飯,自然要的是小包廂。

     
  范鴻宇準備充分,已經點好了菜。改革開放給人民飯店帶來的變化,就是服務員會將客人點好的菜肴送到包廂裡來,無須客人自己去視窗索取。倒回去一兩年,只有地區或者市里有身份的大領導光臨,才能享受到“送菜上門”的服務。其他普通客人,對不起,自己去端,還得先付錢。

     
  範鴻宇點的四菜一湯,全都是比較清淡的菜肴,照顧女孩子的口味。

     
  高潔嫣然一笑,望著桌面上的菜肴說道:“這頓飯,你下了不少本錢吧?聽說你現在是土財主,做國庫券生意賺了很多錢,是不是啊?”

     
  範鴻宇也不瞞著,點頭答道:“是賺了點錢,不多,離財主的級別遠著呢。現在這個社會,改革開放了,只要肯動腦筋,賺錢倒也不是太困難。”

     
  連做國庫券生意,高潔都知道了,看來自己確實是“聲名遠揚”,備受關注。

     
  “你就甭謙虛了,我可是聽說,你賺了十來萬……”

     
  高潔漂亮的大眼睛望著範鴻宇,饒有興趣地說道。時下,十來萬絕對是天文數字,相當於普通職工幾十年工資收入的總和。

     
  範鴻宇不笑了,雙眉微微一蹙,說道:“這麼說,有人對我特別關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十來萬,如果投機倒把的罪名坐實了,夠判好幾年徒刑的。”

     
  見範鴻宇認了真,高潔也不調侃他了,臉容一肅,說道:“鴻宇,你明白就好。現在你雖然不在地委大院上班了,但依舊處於風口浪尖之上,要特別小心謹慎。有些人一直都想從你身上打開口子。”

     
  所謂“打開口子”,自然是想要摁住範鴻宇,從他嘴裡掏出點“猛料”來,對付邱明山。儘管有關那篇文章的事情,官方已經有了定論,但範鴻宇真要是“招供”出不同的材料來,依舊能夠拿來做文章,最少能噁心邱明山一把,徹底毀掉他的聲譽。

     
  “高姐,謝謝。”

     
  範鴻宇由衷地說道。

     
  看得出來,高潔對他是真的比較關心。

     
  “咱們吃飯吧,邊吃邊聊。不然菜就要涼了……”

     
  高潔說著,拿起面前的桔子汽水,給範鴻宇和自己都倒滿了。八十年代,國內飲料市場基本一片空白,這種橙黃色的桔子汽水大行其道,是許多酒宴上的必備飲品,甚至於地委領導宴請客人,都會上桔子汽水饗客,很高檔。

     
  “來,鴻宇,我們以汽水代酒,幹一杯。”

     
  高潔性格開朗外向,儼然成了主角,絲毫也不同範鴻宇客氣。

     
  兩人舉著玻璃杯,輕輕一碰,喝了一大口。

     
  “鴻宇,什麼時候回來的?”

     
  範鴻宇以前在地委機關工作,高潔習慣性地將範鴻宇當作了彥華人,何況現在范衛國已調到地區上班,範鴻宇來彥華,就是回家了。

     
  “昨天下午。晚上和我爸去了邱書記家裡一趟。”

     
  範鴻宇夾起一條糖醋裡脊吃了,隨口答道。

     
  高潔嫵媚的大眼睛微微眯縫了一下,沒有介面。

     
  雷雲剛已經去職,這麼敏感的當口,範鴻宇去拜會邱明山,所為何事,不問可知。如果高潔只是一位普通的地委宣傳部工作人員,或許不會這麼小心謹慎,隨口和範鴻宇聊聊省裡和地區的“政治時勢”,也沒什麼。但高潔並不是普通的地委工作人員,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對於高潔的“來頭”,範鴻宇隱約也知道那麼一點。當然,這主要是來自於他在另一個世界的“見聞”。那時候,高潔已經是地級彥華市市長,很多人都在調查瞭解她的出身來歷,範鴻宇在宇陽公安局,偶爾也能聽到一些傳言。據說高潔後面的關係,還不止是來自省裡,甚至和首都某個頗有勢力的大家族有所關聯,似乎是那個家族週邊圈子裡的人。高潔家裡,和某位共和國的元老有些親戚關係。

     
  一位女同志,能夠當到地級市市長,總是有原因的,尤其是在國內官場這個大環境之中,要讓大家相信高潔完全是憑自己的能耐和本事登上市長寶座,恐怕不大現實。

     
  朝中有人好做官,歷來是國粹。

     
  當然,這些都是道聼塗説的消息,真相到底如何,誰也不是那麼清楚。眼下,也還沒有太多的人去對高潔進行“調查”。

     
  范鴻宇今天請高潔吃飯,自然是有所圖謀,不僅僅是朋友相聚那麼簡單。

     
  “高姐,雷省長這一動,省裡的局勢,怕是不那麼平靜了。對這事,你有什麼看法嗎?”

     
  見高潔不接話,範鴻宇便直截了當地開口詢問了。

     
  高潔微微一笑,說道:“那麼高層的事情,我能有什麼想法?”

     
  “高姐,謙虛了啊。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一次,邱書記可能也會面臨著很大的壓力。邱書記的為人與能力如何,我想高姐比我更加清楚。有些忙,能幫得上的時候,我想請高姐不吝出手。雪中送炭,勝於錦上添花。”

     
  範鴻宇正色說道。

     
  高潔笑了笑,又舉起玻璃杯,說道:“鴻宇,咱們是朋友,今天但論友情,莫談國事。有些事,其實用不著太刻意去追求什麼,順其自然可能更好。你應該相信邱書記的人格魅力,欣賞他的,遠不止一個雷省長。只要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範鴻宇微笑點頭,舉起玻璃杯和她碰了一下,一仰脖子,就好像喝酒似的,一口氣將杯中的汽水都喝光了。

     
  今天這次相邀,沒有白費心思。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4 18:29
第55章 公安上門

    范鴻宇在彥華市呆了三天,請蔡洋和其他幾個以前關係還不錯的地委辦同事吃了飯,算是敘舊,也算是一種感情投資。

    不過蔡洋等人看上去憂心忡忡的。雷雲剛去職,大夥都在擔心邱明山的去留。尤其是蔡洋。作為邱明山的大秘書,邱明山的任職去向,和他有著切身相關的利益。一旦邱明山被貶謫,也便意味著蔡洋的仕途就此終結。

    通常地委副書記的秘書,如果資歷足夠的話,是有希望外放副縣長的,假若運氣不錯,甚至有可能出任-縣委副書記。

    而這兩天,整個地委大院都毛毛亂亂的,大家對省內人事異動特別關注,從省裡傳來消息,已經有一位元省政府的副秘書長被調往省政協閒置起來了。這位副秘書長,無疑是雷雲剛的親信,前段時間,雷雲剛已經在為他謀求某地區行署專員的職務。不料風雲突變,雷雲剛“敗走麥城”,這位副秘書長隨即也坐了冷板凳,此中折射出來的資訊,足以讓人心驚膽顫。

    榮啟高從不是以“厚道”著稱的省委書記。

    在雷雲剛去職的次日,地委書記梁光華和行署專員李有智便雙雙去了省城。當然,是分開走的,兩人不是一台車。

    這更加讓地委大院的幹部們議論紛紛。

    無疑,地委兩位主要領導此時急匆匆趕往洪州,是有目的的。主要是為了探聽省裡乃至更高層的動向,但梁光華和黃達友的目的又不盡相同。

    兩人年紀都大了,更進一步基本上不大可能。李有智主要是想再在行署專員的位置上待一兩年。他的年齡已經踩線,去年就已經傳出風聲,說是省裡有意安排他前往省直單位任職,再安排到省政協養老。

    李有智不樂意。

    如果那樣安排的話,還不如就呆在彥華地區不挪窩。他是土生土長的彥華人,在彥華地區工作了一輩子,可不想臨到老來,卻去洪州養老。那可有多寂寞?一定不能再留任現職,那麼去彥華地區人大聯工委做個主任,也是好的。再不行,去政協聯工委也可以接受。總之留在彥華比去洪州好。

    當然,假如能安排到省政協做個副主席,級別再上一個臺階,那又另當別論。副省級幹部和地廳級幹部的離休待遇,是完全不同的。副省級幹部是扎扎實實的高幹,就算離休之後,省裡一樣要給配秘書小車,直到逝世。這樣的待遇,地廳級幹部就不能享受。留在彥華地區離休,前兩年或許還有些香火之情,想要出門走動走動,行署小車班也會給他派車。但隨著時間推移,漸漸的老臉就不好使了。

    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一般來說,只有老資格的地委書記臨近離退休,省裡才有可能做如此安排。

    李有智主要還是想爭取再擔任一到兩年行署專員。

    而梁光華去省城的目的,卻和李有智有關。

    梁光華主要是想向省委領導討個實底——李有智如果離任,誰來接行署專員的職務!

    儘管梁光華是地委一把,但行署專員作為他的主要助手,也萬萬不可忽視。倘若給安排一個不對路的傢伙,比如邱明山這種人,又或者空降一位背景硬紮的“衙內党”,梁光華的日子就要不好過了。在彥華地區的最後幾年,梁光華絕對不願意看到自己“一言九鼎”的地位有所動搖。

    無論是梁光華還是李有智,都不樂意見到邱明山進步。

    而在地區大多數幹部眼裡,雷雲剛走了,邱明山能夠保住現有的位置,就要算很不錯了。甚至已經起了流言,說邱明山會被調往省政研室工作。

    他不是理論功底深厚,筆桿子上很來得嗎?去政研室研究政策,寫寫文章,正是用其所長。

    范鴻宇沒有去理會這些。

    就在請高潔吃飯的次日,高潔也去了省城。

    范鴻宇相信,高潔肯定會做出某些努力的。像邱明山這種年富力強又才華橫溢的幹部,正是很多政治勢力需要拉攏培養的物件。甚至於榮啟高都不一定會隨意“處置”邱明山。

    除了和朋友們敘舊,範鴻宇還在彥華老街租了幾間房子。

    這是給夏言準備的。

    趙歌雖然暫時回老家“避禍”,國庫券生意不能停下來。夏言前不久已經說服父母,向廠裡遞交了停薪留職的報告。只是這段時間,廠裡因為方文峰的事情亂哄哄的,廠領導誰也沒空理會夏言的報告。現在大局已定,範鴻宇打算回宇陽之後,就請張陽把這報告批了。

    按照範鴻宇的計畫,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後夏言的前景,絕對比呆在農機廠要強得多了。至少不用擔心下崗的事。

    但人算不如天算,範鴻宇謀劃得好好的,剛剛回到宇陽,就出了意外狀況。

    回到農機廠的當天,張陽便請範鴻宇去他的辦公室,和他商量有關落實改革方案的相關事宜。

    “鴻宇啊,那個改革方案,縣裡和農機局都已經批了,吳廠長同意我們馬上實施……”

    張陽笑哈哈的,親自給範鴻宇沏了茶水,顯得心情異常愉悅,整個人看上去都十分意氣風發。這也難怪,事業愛情雙豐收嘛。所有這一切,可謂都是拜範鴻宇所賜。

    范鴻宇簡直就是張陽的“貴人”。

    所以範鴻宇一回來,張陽就迫不及待地邀請範鴻宇去共商大計。

    這改革方案,很多內容俱皆是範鴻宇的“獨創”,他現在又是最大車間的主任,張陽也確實需要他鼎力相助,才能順利將改革方案實施下去。

    範鴻宇笑道:“你是廠長,你全權做主就行,咱們堅決擁護廠領導的英明決策。”

    張陽哈哈一笑,說道:“鴻宇,咱們哥倆之間,就不說這種話了。實話說,你那個改革方案裡面,很多東西,我都還不是那麼明白。你要是不幫我,我還真有可能抓瞎了。這個東西,關係到咱們全廠一百多工人的切身利益,可馬虎不得。咱們今天就好好商量一下,該怎麼弄。你可千萬別跟我講客氣,有什麼好辦法,只管掏出來……”

    “行,我肯定不客氣。”

    張陽遞了一支煙給範鴻宇,拿起那份改革方案,正準備說話,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震響起來,張陽歉然地朝範鴻宇一笑,連忙過去接起了電話。

    “張陽啊,範鴻宇是不是在你辦公室?”

    電話那頭,傳來吳廠長的聲音。

    “是啊,我正要和他商量一下改革方案的事呢……廠長,有何指示?”

    張陽笑著說道,似乎尚未意識到吳廠長的語氣比較嚴肅。

    “是這樣的,你讓他在那裡等一會,縣公安局的幾位同志,要找他有事。”

    “縣公安局?”

    張陽不由愣了一下。

    “縣公安局的人找鴻宇做什麼?”

    “這個你就不要多問了,我們馬上過去。”

    說著,吳廠長便掛斷了電話。

    張陽不由臉色大變,立即轉向範鴻宇,說道:“鴻宇,縣公安局有人要找你,沒說是什麼事……”

    那時節,公安局的人找上門來,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範鴻宇也有點愕然,實在想不到,縣公安局的人找自己有什麼事。難道是那個所謂投機倒把的事情,局裡某些人還打算揪住不放?問題那個事分明就是方文峰在搗鬼,如今方文峰都去了不知多麼偏僻的窮鄉僻壤,局裡那些人,焉能再為了他無緣無故來個範鴻宇結怨?再說,就算真要追究“投機倒把”,按照程式來說,也該是檢察院辦案,公安局一般不會插手。

    鄭峰匡!

    範鴻宇的腦海裡隨即浮現出鄭峰匡那張酒色過度而顯得青慘慘的“鬼臉”。

    應該是他在搗鬼。

    張陽的辦公室和吳廠長辦公室在一層樓,還沒等範鴻宇想得十分明白,辦公室的房門就被人推開了,幾名身著警服的公安人員出現在門口。為首一人,三十來歲模樣,卻是範鴻宇的“老相識”,宇陽縣公安局刑警大隊長葉友道。

    當然,這是葉友道後來的職務。

    在另一個世界,範鴻宇被人踢到宇陽縣局之時,就是和葉友道搭檔,兩人合作,一起偵破了許多大案子,性格上很合得來。眼下,葉警官可還不認識范警官,也還不是刑警大隊長。

    葉友道神情嚴肅,目光爍爍,在房子裡一掃,眼神隨即鎖定在範鴻宇身上,沉聲問道:“誰是範鴻宇?”

    顯然,他已經認准了目標,只是循例必須這麼問上一句罷了。

    “葉警官,我是範鴻宇!”

    範鴻宇站起身來,微笑說道。

    葉友道雙眉微微一揚,略顯詫異,問道:“你認識我?”

    範鴻宇笑了笑,點點頭。

    葉友道也不在這個事情上糾纏,嚴肅地說道:“范鴻宇同志,有人向我們報案,說你昨天晚上九點半,在文化館歌舞廳外邊,行兇傷人,請你跟我們回局裡去核實一下。”

    “昨天晚上行兇傷人?傷的是誰?”

    範鴻宇頗為詫異地問道,倒也並不驚慌。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4 23:04
第56章 張大寶被揍了

    “農機局的張大寶!”

    葉友道也沒有瞞他,直截了當說了。.\\網

    範鴻宇更是驚訝:“張大寶被人打了?”

    葉友道嘴角閃過一抹冷笑:年紀輕輕,倒是挺會裝腔作勢。這些領導子弟,一個個都牛皮哄哄的,好像法律對他們壓根就是擺設。今天一大早,鄭峰匡跑到他們刑警隊頤指氣使,讓他們馬上出警,將行兇傷人的範鴻宇抓起來。嘴臉比範鴻宇跋扈得多了。

    “范鴻宇同志,張大寶被人打傷,現在還在人民醫院留院觀察。根據他的報案,說就是你領人打傷他的,請你跟我們回去一趟吧。”

    葉友道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略有些激憤的情緒,依照標準流程,一絲不苟地說道。

    其實八十年代中期,公安機關內部辦案的要求很不規範,部分基層幹警態度簡單粗暴,哪裡講什麼規矩了?也就是面對範鴻宇這位前副縣長的公子,葉友道他們才會比較謹慎。

    範鴻宇皺了皺眉頭,說道:“葉警官,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我的風格?”

    葉友道又有點怪怪的感覺。怎麼好像面前這位年輕人,對自己很瞭解似的。

    範鴻宇輕輕一擺手,說道:“葉警官,辦案是很講究的。張大寶傷得很嚴重嗎?已經構成了法律意義上的重傷還是輕傷?如果沒有到那個程度,那這就是個治安案子,不應該是你們刑警隊來辦案。治安大隊那批人,幹什麼吃的?城關鎮派出所的人,又是幹什麼吃的?另外,昨晚上我在彥華市,九點半……嗯,應該是在和地委辦公室秘書二科科長蔡洋聊天說話,當時還有好幾個地委辦公室的同志在場,這個情況,你們一查便知。我可不會分身術,一邊在彥華市和人聊天,一邊到宇陽縣打人。張大寶要麼看花眼了,要麼就是蓄意誣陷,含血噴人。葉警官,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案子,是鄭峰匡讓你們來辦的吧?治安案件,他鄭峰匡不親自出馬,反倒讓你們刑警隊來辦,鄭公子難道心裡有鬼嗎?”

    葉友道和幾名同事都被范鴻宇說得一愣一愣的。

    怎麼這位范公子,對他們公安局內部的情況,瞭解得那麼清楚,簡直就像是親眼所見一般。

    不過葉友道也是頗有經驗的老刑警,隨即說道:“范鴻宇同志,你說的情況,我們會去核實的。現在還是要請你和我們回去一趟。”

    範鴻宇雙手一攤,說道:“葉警官,這就奇怪了。你叫我去公安局,還想要瞭解什麼情況?我已經明白告訴你了,這事和我沒關係。我不在場,沒有作案時間。你們應該直接去找地委辦的那幾位元同志去核實情況。我現在正在工作,事情也比較多,請恕我不能奉陪了。”

    “范鴻宇同志,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葉友道有點焦慮。

    出門之前,刑警隊的老大可是有吩咐,一定要將範鴻宇請回局裡去。

    範鴻宇神色變得不悅起來,說道:“葉警官,還要我怎麼配合你們的工作?你們刑警辦案,難道不應該講究證據嗎?張大寶被人打了,是不是隨便指認一個人,你們都把人逮回局裡去?沒這個道理。至於我和鄭峰匡之間的私人恩怨,我會跟他解決,不勞你們費心了。”

    張陽也插口說道:“葉警官,我覺得範鴻宇說得有道理。他都已經說明了自己不在現場,還有人證,你們應該先去核實一下他說的是不是事實。範鴻宇是我們農機廠三車間的主任,一個車間幾十個人需要管理呢。也請你們配合我們的工作。據我所知,那個張大寶也和範鴻宇有私人恩怨,他這是挾嫌報復。對於他這種行為,必要的時候,我們農機廠會出面,以組織的名義,向上級領導反映。這樣的人,道德敗壞,完全不是一個合格的幹部。”

    眼見葉友道猶豫不決,範鴻宇歎了口氣,說道:“葉哥,回去吧。你葉友道,可不是任人使喚的打手。”

    在範鴻宇的印象之中,葉友道可也是個強脾氣,並非向權貴折腰的人。若非如此,範鴻宇也不能和他成為好友。葉友道更不會在臨近五十歲時,才當上刑警大隊長。

    範鴻宇這話,頓時戳中了葉友道的“痛處”,臉色微微一變,隨即轉過身,一揮手,對幾名同事說道:“回去。”

    “葉隊,這……”

    馬上就有一名年輕員警連連向葉友道使眼色。

    葉友道冷冷說道:“回去。這案子,誰該管就由誰來辦,咱們不伺候!”

    見葉友道鐵了心,年輕員警便唯唯諾諾的,不敢再說什麼,其他幾名員警也一聲不吭,跟在葉友道身後離開了辦公室。

    範鴻宇微微一笑,說道:“葉哥,有空我找你喝酒啊。”

    在另一個世界,範鴻宇確實經常會和葉友道在一起喝酒聊天,有時候是討論案情,有時候則純粹是閒聊。做刑警的,沒有幾個真正談得來的朋友,除非同行。范鴻宇和葉友道搭檔十來年,交情著實不錯。

    葉友道的突然出現,觸動了範鴻宇的舊日情懷,還真的很想念和葉友道一起喝酒聊天的日子。當然了,在這個時空,葉友道只怕未必會接受范主任這份友情。一切都已經改變,兩人沒有了交集的空間。成為朋友,是需要機緣的。

    葉友道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大步向前。

    這一趟,當真來得魯莽了,大違葉友道的本心。

    張陽蹙起眉頭,說道:“這是怎麼回事?誰打了張大寶……”

    範鴻宇臉上浮現出一抹憂慮之色。如果他所料不錯,這個痛打張大寶的傢伙,應該就是夏言。夏言可不容許有人不斷在背後給二哥搗蛋使絆子。

    原本一個張大寶,打了也就打了,夏言又不是頭一回揍人。只要沒有構成法律意義上的輕重傷,判刑是不夠條件的,大不了拘留所呆上幾天,賠償點醫藥費了事。夏言又是普通工人,行政處分什麼的,不必放在心上。

    但這一回,明顯鄭峰匡摻和了進來,卻不大好辦。

    夏言有勇無謀,豈能是鄭峰匡的對手。

    但事情已經做下了,後悔沒有用,須得想一個善後之策。不然,這一回夏言被逮了進去,只怕要吃不小的苦頭。範鴻宇從警多年,對宇陽縣公安局內部整人的手段,瞭若指掌。這也是他剛才堅決不肯和葉友道一起去公安局的原因。

    好漢不吃眼前虧。

    張陽的腦子轉得也不慢,馬上便聯想到了夏言身上,貌似最有可能揍張大寶的人,就是範鴻宇和夏言,範鴻宇既然不在場,那十有**就是夏言幹的好事。

    “鴻宇,是不是夏言?”

    張陽臉色亦是微微一變,低聲問道。

    “應該是他。張廠長,改革方案,咱們略略押後再談,我現在要去找夏言問個清楚。如果真是他,得安排他出去躲一躲。”

    在張陽面前,範鴻宇有話直說,不藏著掖著。

    張陽點點頭,說道:“嗯,看來是要躲一躲,那個鄭峰匡,明顯不肯善罷干休,正愁沒有藉口呢。夏言這一下,算是找了麻煩。”

    範鴻宇當即站起身來,離開了辦公大樓,直赴總裝車間。

    夏言穿著藍色的勞動布工作服,手裡拿著一把扳手,在車間裡晃晃蕩蕩的,敲敲這裡碰碰那裡,倒是悠閒自在得很,一點不像闖了禍的樣子。

    “夏言!”

    範鴻宇大步走了過去。

    “二哥,回來了……”

    夏言咧嘴一笑。

    範鴻宇問道:“你昨晚上,是不是揍了張大寶?”

    夏言深感詫異,笑道:“咦,你怎麼知道了?誰跟你說的?”

    範鴻宇不由搖了搖頭,說道:“別說那麼多了,剛才員警已經到廠裡來過,張大寶報案了。說是我打的他,現在員警已經走了。你馬上跟我回宿舍,換套衣服,立即去彥華,先躲幾天再說。”

    夏言脖子一梗,說道:“躲?幹嘛要躲啊?那傢伙就是欠收拾。嘿嘿,二哥,我跟你說,昨晚上我叫二嘎他們幾個一起去的,那個混蛋,剛剛從文化館舞廳裡出來,和一個妖精拉拉扯扯的,那德行……咱們二話不說,上前就揍,可把他搞慘了。你要是在場,一準高興。”

    範鴻宇哭笑不得。

    這個愣頭青!

    “揍得好,我聽了也高興。不過夏言,這事啊,鄭峰匡摻和進來了,打算找咱們岔子,咱們不能授人以柄。趕緊的,跟我回宿舍換衣服去。”

    “怕什麼?人是我打的,我好漢做事好漢當,當事就跟張大寶說得明明白白。叫他有事直管沖著我來。二哥,我知道,你現在是幹部了,要注意個影響,所以我就沒叫你,特意在你去彥華的時候叫上二嘎他們動的手……”

    夏言依舊未曾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兀自在那耀武揚威。

    不過他知道范二哥現在要注意影響了,倒也不算是全無長進。

    “別耽擱時間了,走!”

    範鴻宇不由分說,拉起夏言的手,就往車間外走去。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5 21:31
第57章 好漢不吃眼前虧

    範鴻宇動作雖快,奈何鄭峰匡那邊,動作更快。

    夏言剛剛回家收拾了幾件衣服,拎著包和範鴻宇來到廠門口,就被公安局的治安警察堵個正著。領頭的正是鄭峰匡的死黨,身材很是魁梧的治安民警黃連生。

    “站住!幹嘛去?想逃跑?”

    一見範鴻宇和夏言這個架勢,黃連生怪眼一翻,大聲喝道。

    黃連生一看就是那種愣頭青似的打手,只知道死忠鄭峰匡,別的什麼人都不買帳。

    夏言頓時就火了,將手裡拎著的包往地下一扔,就要開口,範鴻宇一拉他,搶在了前面,微笑說道:“黃警官,你好。”

    “警官”這個稱呼,其實在八十年代尚未流行,那會,一般都時興叫某某員警同志,或者叫某某公安,體制內的人,則會自動給黃連生加上“隊長”的頭銜。

    黃連生明顯有點不大習慣範鴻宇對他的“新式稱呼”,望了範鴻宇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范公子。”

    儘管是皮笑肉不笑,假得一塌糊塗,但他還能記得要擠出一點笑容,可見心裡頭對範鴻宇多少還有幾分忌憚之意。不管怎麼說,範鴻宇的老子也是前任常務副縣長,在宇陽縣,不是一點根基都沒有的。范姓也是宇陽最大的姓氏,尤其是範鴻宇的老家范莊,更是全縣第一大村,全村三千餘口,男丁清一色姓範,民風強悍得很。范衛國是范莊走出去的最大的官,在范莊號召力非凡。真要是惹火了范莊的人,連縣政府都敢給你圍了。

    鄭峰匡自己一直不親自出面,剛才甚至還指使刑警隊的葉友道等人來農機廠,應該也有這個顧忌在內。在範鴻宇的印象之中,鄭峰匡可算是最囂張跋扈的那種幹部子弟。但並不是說,他這種人就全無顧忌。對於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比如中央大領導,省裡大領導,他不怕。完全沒有過任何接觸,甚至連可供想像的空間度非常有限,也就怕不起來。然而對於縣裡的主要領導,比如—縣委書記,縣長和他的老子,鄭天平副書記,他還是比較忌憚的。

    這些人,雖然不能決定他的生死,卻能決定他的“生活品質”。假如他老子鄭天平要是不高興,他的日子便不大好過。

    “黃警官,你們來得正好。夏言昨晚上打了張大寶,我正要陪他去城關派出所自首。”

    範鴻宇微笑說道。

    既然黃連生他們已經來了,再想走掉,顯然不大可能,不如搶在前頭,讓夏言自動去城關派出所,算是有“自首情節”,處理的時候,也能從輕。原本這樣的治安案子,除了拘留和賠償醫藥費,亦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懲戒措施。只是鄭峰匡“大權在握”,一定要從重,那麼給夏言報個兩年勞教甚至判兩年刑,都是有可能的。

    範鴻宇須得搶佔先機。

    黃連生一愣,卻是不曾想到範鴻宇會如此說法,頓了一下才說道:“呵呵,自首很好嘛。我們也正是得到被害人張大寶的報案,說是農機廠的夏言打傷了他,所以才過來抓人的。夏言不用去城關派出所了,直接跟我們回局裡吧。這案子,咱們治安大隊接手了。”

    範鴻宇沒有絲毫猶豫,馬上點頭,說道:“行。天下公安是一家,去局裡去所裡都是一樣的。夏言,走吧,我陪你一起去公安局。”

    夏言心中是一百個不情願,但眼見如此情狀,也知道只能去公安局了。

    被幾個員警團團圍住,他就算再“神勇”,也打不出去。

    當下夏言**地點了一下頭,彎腰拎起提包,一聲不吭,和黃連生等人一起前往公安局。

    黃連生似笑非笑地對範鴻宇說道:“范公子,你就不用去局裡了吧?”

    範鴻宇笑道:“沒事,我去局裡,找鄭哥聊聊天。估摸著,鄭哥對我有些誤會。畢竟大夥以前都是在一個院子裡生活的,有誤會的話,解釋清楚了比較好。”

    黃連生又上下打量了範鴻宇一番,似乎完全料不到範鴻宇竟然會這般“低調”,要主動去公安局找鄭峰匡解釋“誤會”,說白了,那就是去“服軟求情”。這些公子哥們,平日裡誰不是眼高於頂?

    看樣子,范公子也明白,眼下,他老子不是宇陽縣的副縣長了,和鄭峰匡鬥,沒好處。

    倒算個聰明人。

    “行,有誤會大家說開了,也就沒事啦。”

    黃連生也不是什麼有頭腦的傢伙,披著一身公安的皮子,卻是滿身匪氣。此人進入公安系統之後,只怕做的好事都還趕不上幹的壞事十分之一,整個就是鄭峰匡的一條走狗,欺男霸女,助紂為虐,無惡不作。如今範鴻宇以“江湖口吻”與他對話,他聽著就對了胃口,頓時對範鴻宇“另眼相看”起來。

    宇陽縣公安局,還是範鴻宇記憶之中那個破舊的樣子。

    在另一個世界,範鴻宇在這棟“古老”的建築物裡,足足生活工作了十幾年,一直到二零零七年,宇陽縣公安局才搬遷到新址辦公。

    黃連生將夏言領去了治安大隊的辦公室。

    進門之前,範鴻宇從口袋裡掏出一盒“洪州牌”香煙,偷偷塞進了黃連生的手裡,笑著說道:“黃哥,抽支煙。夏言年輕,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啊。”

    “洪州牌”香煙賣一塊八毛錢一包,算是很高檔的香煙了,縣裡主要領導幹部等閒都不抽這樣貴的煙。那時節,幹部隊伍的風氣還比較良好。

    范鴻宇有了錢,從不虧待自己,吃好的抽好的。

    又不是苦行僧來著。

    他口袋裡還裝著幾盒煙,原本是打算上車時給夏言帶上的,不料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黃連生眼神略略一亮,臉上首次綻開了實實在在的笑意,點了點頭,說道:“范公子,不是我黃連生要怎樣,這事啊,還得是鄭頭開句口。只要他一句話,什麼問題都解決。”

    範鴻宇那聲“黃哥”,叫得他心裡也蠻舒坦的。

    範鴻宇微微一笑,說道:“我明白,我這就去找鄭哥聊聊。”

    “好。在鄭頭開口之前,我保管不難為你兄弟。”

    黃連生很“鄭重”地承諾道。

    範鴻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鄭峰匡儘管只是治安大隊的中隊長,卻享受特別待遇,有自己單獨的辦公室。當然,那是一間臨時隔出來的小房子,談不上是正規的辦公室。不過考慮到治安大隊的大隊長副大隊長都還擠在一間辦公室內,鄭中隊長就很逾矩了。

    只是這間辦公室,鄭峰匡平日裡也很少用到。

    鄭隊長基本上不怎麼在局裡上班。

    有那功夫,還不如去喝酒泡妞,花天酒地來得爽快。

    今天很罕見的呆在辦公室內,自然是為了張大寶被打的事情。這事,讓鄭峰匡很惱火。在鄭公子想來,這明顯就是范鴻宇向他示威。

    怎麼,我前腳砸了你的店,你後腳就把我的“兄弟”收拾一頓,對著幹啊。

    好,既然你那麼牛皮,那就試試看吧,看到底是誰更牛皮。

    所以,當範鴻宇忽然出現在他辦公室門口,笑著叫了一聲“鄭哥”時,鄭峰匡很是愕然,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範鴻宇竟然敢到他辦公室來!

    范鴻宇毫不理會鄭峰匡的驚訝,徑直走過去,掏出煙來,敬給鄭峰匡一支,笑哈哈地說道:“鄭哥,來,抽支煙!”

    “范公子,這可不敢當!”

    鄭峰匡很快就回過神來,手一抬,擋開了範鴻宇是香煙,陰陽怪氣地說道,臉上帶著明顯譏諷的笑容。

    範鴻宇絲毫不以為忤,依舊笑哈哈的,說道:“鄭哥,誤會了。昨晚上那事,我真不知道。昨晚,我在地區和人喝酒呢。主要是我那小兄弟比較衝動,也不是要針對鄭哥你去的。這點,我敢保證。這不,我親自把人給送過來了,就在那邊辦公室呢。”

    鄭峰匡一聽,臉色略略一變,眼裡閃過一抹狐疑的神情,有點拿不住範鴻宇到底怎麼想的。

    “小範,你什麼意思啊?”

    “鄭哥,瞧你這話說的,我能有什麼意思?咱倆又不是什麼仇人,是吧?大夥在一個院子裡生活了好幾年,低頭不見抬頭見。就是有點誤會了。來,鄭哥,抽支煙。”

    範鴻宇笑著,滿口“江湖味道”。

    這種做派,范警官可是輕車熟路。“範神探”這稱呼,可不是整日呆在辦公室裝模作樣能夠得來的,三教九流,什麼人不打交道?

    鄭峰匡這回接過了範鴻宇的香煙,範鴻宇隨即給他點上了火。鄭峰匡就著範鴻宇手裡點著了香煙,抽了兩口,微微點頭:“小範,你這麼說就有點意思了。不過,你也不要把我當傻子。我知道呢,你是怕你兄弟吃虧,所以才低聲下氣跟我說好話。小範,這事,三言兩語就想了結,可沒這麼容易。”

    範鴻宇將口袋裡剩下的四盒煙一股腦掏出來,擺在鄭峰匡面前,微笑說道:“鄭哥,來得匆忙,沒有帶什麼東西。我也知道,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要不,鄭哥賞個臉,今天中午,咱們就在縣委招待所開幾桌,大家一起聚聚?”

    鄭峰匡望瞭望那幾盒煙,又看看範鴻宇,重重一點頭,說道:“好。”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5 21:31
第58章 和事酒

    中午,縣委招待所搞了個大場面。.\\網

    一共開了三桌。

    二十幾個人。

    除了範鴻宇之外,其餘的人均是鄭峰匡的狐朋狗黨,十來個是公安局的幹警,另外一些則是街面上的混混頭目,其中好幾個,在縣公安局治安聯防大隊或者城關鎮水陸派出所治安聯防隊掛了名字,正兒八經的治安聯防隊員。

    細細一數,這些人全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就算那些混混頭目,也各自有單位。那年月,所謂治安聯防隊,從來都是招收的各單位刺頭。在本單位讓領導深感頭痛,管不住,便“積極”推薦給治安聯防隊。單位情願給他開一份工資,也要求個眼不見心不煩。

    由此可知,鄭峰匡是個很講“規矩”的人,純粹的混混地痞,鄭公子可看不上眼。那些人,就算在街面上名氣再大,也只配給鄭公子的馬仔提鞋,可還上不得鄭公子的檯面。

    搞這麼大個架勢,鄭峰匡明顯是在向範鴻宇示威。

    小範,瞧瞧咱的哥們吧!

    光是領頭的,就二十幾個,更別說馬仔下面的小兄弟小嘍羅,就這麼個場面,你鎮得住嗎?

    識相點,別和老子對著幹!

    範鴻宇對每個人都笑臉相迎,見人就先發一盒“洪州”煙。而今天的席面,則是招待所大師傅“胖三哥”親自給擬定的菜單,據胖三哥說,這可是接待中央領導的大席面。彥華地區地處偏僻,窮山惡水,卻是扎扎實實的革命老區,不時會有中央領導蒞臨,緬懷革命先烈。縣委招待所大師傅,乃是見過大世面的。

    範鴻宇毫不在意,讓胖三哥只管上,錢不少一分。

    為了夏言的安危,范鴻宇連身段都放下了,哪裡會在意多花一點錢?八六年那會,物價低廉,就算是三桌最上等的席面,外加人手一盒洪州煙,以及私下裡送給鄭峰匡的兩條煙兩瓶酒,也不過合到一百三四十塊錢。

    范老闆如今有錢。

    就算沒有錢,砸鍋賣鐵也要上。

    錢沒有了可以賺,人吃了虧,可就不划算了。

    見了這般豪華席面,再見了範鴻宇給放在他身邊的那個袋子,鄭峰匡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拍了怕範鴻宇的肩膀,說道:“小範,你夠意思。”

    說起來,範鴻宇也只是掃了鄭峰匡的面子,如今“賠禮道歉”的誠意,要算十足了。鄭峰匡“統領”這許多弟兄,凡事也要立起個體統來。既然範鴻宇“懂味”,該給的面子,那就要給。不然,傳揚出去,于鄭公子的“名聲”有礙。

    範鴻宇笑道:“朋友之間,講究的就是個義氣嘛。”

    “嗯嗯,好,好。”

    鄭峰匡連連點頭,大聲招呼一干牛鬼蛇神就坐。

    這些人,包括鄭峰匡在內,全都是惡俗不堪的傢伙,渾身上下,找不到半根雅骨,其實不待鄭峰匡招呼,早已經嘻嘻哈哈地坐了下來,有人更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桌面上的桔子汽水,也不用杯子,直接嘴對嘴就吹了起來。

    範鴻宇看得暗暗搖頭。

    看來什麼都講究個“與時俱進”,擱在後世,黑社會的大頭目,那可是挺有范兒的。西裝革履,隨從雲集,出則寶馬雕車,入則鐘鳴鼎食。時不時成為大人物座上嘉賓,神態儼然。哪像宇陽縣眼下這些土豹子,連瓶橘子水都當成了啥寶貝東西似的。

    鄭峰匡也不制止,笑呵呵地說道:“大家放開整,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酒水不夠,直接向服務員要就是了。今天要盡興。”

    一干混蛋便轟然叫好,其中更是有人沖著鄭峰匡豎起了大拇指,叫道:“峰哥,牛!”

    “那是。峰哥什麼人啊?請客還能不管夠?”

    於是奉承之聲,此起彼伏,直將鄭公子捧成了“英明神武”的一代天驕相似。

    鄭峰匡倍覺有面子,哈哈一笑,說道:“兄弟們,今天這酒,可不是我請大家喝的,是范公子請客。”

    “范公子?誰啊?”

    大夥便面面相覷,最終將目光落在了範鴻宇身上。

    剛才範鴻宇在門口迎賓,人手一盒煙,大家還以為他是鄭峰匡新收的小弟,誰也不在意。反正鄭公子的隊伍,只會越來越壯大。連三年前的嚴打,都不曾傷到鄭公子一根寒毛,更別說現在了。

    聽鄭峰匡這麼一說,大家才意識到,範鴻宇的身份,可能也不一般。

    聽聽,鄭峰匡都稱他“范公子”。

    範鴻宇便笑著起身,向大家點頭致意。

    鄭峰匡也站起來,拍著範鴻宇的肩膀,說道:“兄弟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小范,范公子。他家老頭子,就是咱們縣裡以前的范副縣長,現在調到地區去了。小範跟我,也算是老鄰居了,大家在一個院子裡呆了好幾年。大夥都認識認識,這位元兄弟年紀雖輕,卻是個人物,講義氣。人家現在可是農機廠的車間主任了,年少有為啊!”

    一幫人便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農機廠的車間主任,那不值一笑,今天到場的這些人,從來都沒將單位的頭頭們放在眼裡。但范副縣長的兒子,那便了不得。

    縣領導嘛!

    “范公子好……”

    一幫混蛋又亂哄哄地叫嚷起來。

    範鴻宇雙手抱拳,拱了拱手,笑著說道:“各位弟兄,這都是鄭哥給面子,我年輕,有招待不周,得罪了鄭哥和各位之處,還請大家瞧在鄭哥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那當然了。既然范公子是鄭哥的朋友,那還用說?今後在這宇陽街面上,范公子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只管開口……”

    “對,打從今兒起,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幾個嗓門大的傢伙,就砰砰地拍著胸脯,大聲“表態”。

    這種酒桌上的所謂“義氣話”,範鴻宇心裡明鏡似的,從來都不能作準。別看現在這些傢伙,一個個面紅耳赤,好像隨時可以為“峰哥”兩肋插刀,真正大難來時,除了幾個拴在一條繩子上的鐵杆,絕對誰都跑得比兔子快,讓所有的刀子,都插在峰哥自己的兩肋之上。

    範鴻宇做了二十來年員警,這樣的混蛋見得多了。大凡團夥作案,分開一審,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外倒,將所有罪責都推到別人身上,只求自己免罪。

    鄭峰匡笑吟吟地看著,微微頷首,似乎對這一切都很享受。

    範鴻宇拿起啤酒瓶,就要打開,立時便有人從他手裡搶了過去,帶著幾分諂媚之意說道:“范公子,我來我來,這樣的事,哪裡需要你親自動手……”

    范鴻宇既然是范副縣長的公子,與鄭峰匡是隔壁鄰居,出手又如此豪闊,可以相見,今後在這個圈子裡,那也是個響噹噹的角色。現在自然要緊趕著拍馬屁了,說不定將來大大有好處。

    鄭峰匡安之若素,瞥了一眼範鴻宇,說道:“小範,看到了吧。這些都是好兄弟,只要你夠意思,大家都會對你夠意思。”

    說著,嘴角微微往上一翹,露出一絲大有深意的笑容。

    範鴻宇很明白,鄭峰匡壓根就沒對趙歌死心。這種“色中餓鬼”,見過趙歌那樣一等一的美女,心裡頭哪裡還能放得下?不要說只是範鴻宇的女朋友,就算是他老婆,只怕也還會打主意。

    不過眼下,鄭峰匡要保持“老大”的風度,卻是不好公然提起。

    範鴻宇也就裝糊塗,連連點頭,端起啤酒,對鄭峰匡說道:“鄭哥,我敬你一杯。有得罪之處,請鄭哥多多包含。”

    鄭峰匡也不推辭,和他碰了一杯,一飲而盡,夾了一坨紅燒肘子放進嘴裡,大口咀嚼,含含糊糊地說道:“小範,昨晚上那個事,張大寶已經報案了。你也知道,咱們公安機關,要秉公辦案。有些過場,不得不走啊。不然,也不好交代。張大寶也算是我的兄弟,你說是不是?”

    “嘿嘿,這公安局裡的事情,該怎麼辦,還不是鄭哥一句話?你開句口不就行了。”

    鄭峰匡笑了笑,說道:“話是這麼說,張大寶那邊,總也得給個說法。這樣吧,局裡的事,你別擔心,你把張大寶那邊弄好了就行。他不告,咱們就好辦。”

    “沒問題,這事我來辦。”

    范鴻宇滿口應承。

    張大寶最大的倚仗,無非就是鄭峰匡,只要鄭峰匡不再屬意他,晾他也不敢再起什麼么蛾子。鄭峰匡能有這麼個態度,顯然是向他示好了。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誠然。

    不過鄭峰匡卻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鬧哄哄地大吃大喝了一陣,鄭峰匡臉紅紅的,有了幾分酒意,便拍著範鴻宇的肩膀,低聲說道:“小範,你給句實在話,那個趙歌,到底和你什麼關係?”

    “真是我女朋友。”

    範鴻宇毫不遲疑地說道。

    “好好,那我就等著喝你們的喜酒,鬧你們的洞房了,哈哈……”

    鄭峰匡哈哈大笑著,眼裡閃過一抹淫色。

    範鴻宇嘴角輕輕牽動一下,冷笑了一聲。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6 20:17
第59章搞定!

    范主任大手筆請客,效果異常明顯。

    一干流氓混蛋,包括鄭峰匡這幾位正經員警在內,喝得酩酊大醉,一個個東倒西歪,大著舌頭說胡話。甚至於鄭峰匡都摟著範鴻宇的肩膀,笑嘻嘻地說要給他介紹女朋友。

    酒醉心裡明。

    鄭公子給范公子介紹了新女朋友,原先的女朋友,那就該放手了吧?

    範鴻宇隨口敷衍,心中冷笑。

    下午,範鴻宇直接去了宇陽縣人民醫院,外科病室,張大寶躺在床上,百無聊賴,一本舊雜誌丟在枕頭邊,如同他的腦袋一般,滿是傷痕。

    張大寶雖然油頭粉面,長得還不算難看,如今腦袋上纏滿了繃帶,一張臉腫得像豬頭,樣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夏言和二嘎那幾個傢伙,揍人的時候,從不手軟。

    張大寶昨晚上,著實吃了不少苦頭,被揍得找不著北了。

    眼下,似乎也沒有什麼人在服侍他。張大寶為人虛浮,好色貪杯,可以相見,夫妻關係好不到哪裡去。他老婆也是有單位的,上班時間,卻是不好請假來醫院伺候。再說了,張大寶也並未喪失生活自理能力。

    這不,還能看雜誌消遣呢。

    范鴻宇進門時,張大寶正準備下床去上廁所,一手舉著吊瓶,嘴裡咒駡不已。猛可裡見到好一條彪形大漢走進門來,張大寶頓時嚇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碰著床沿,一屁股坐了下去,嘴裡連聲說道:“范公子,范公子,不關我事,真的不關我事……”

    聲音都變了調。

    無疑,張大寶以為範鴻宇是來“尋仇”的。

    昨晚剛被揍得滿地找牙,怎堪再被“蹂躪”一回?

    範鴻宇打量了一下病房裡的情形,其他病人都有些畏懼地望著他。範鴻宇年紀雖輕,那股彪悍之氣卻是掩飾不住。

    範鴻宇走上前去,從張大寶手裡接過了吊瓶,問道:“要上廁所嗎?怎麼,沒人伺候?”

    “不,不,不是……”

    張大寶語無倫次,一泡尿早就化作了冷汗汨汨流出。

    “天氣冷,躺回床上去吧。別著涼了,不好治。”

    範鴻宇心平氣和地說道,看不出有要動手修理他的意思。

    張大寶早就沒了主張,聞言連忙躺回了床上,驚恐萬分地望著範鴻宇,忙不迭地說道:“范公子,不是我告的,我……我沒告你……是,是鄭公子他們讓我這麼說的……真的……”

    自己誣陷範鴻宇,范鴻宇自然要來算帳。

    范鴻宇淡然說道:“我知道,剛才在縣委招待所,我和鄭峰匡喝酒的時候,他已經跟我解釋過了。不過這事,起因在你身上,這個你賴不掉吧?”

    “不是,范公子,我……”

    張大寶有心想要解釋幾句,卻張嘴結舌,說不下去。此事的前因後果,範鴻宇都清清楚楚,又如何能夠混賴得掉?

    沒的惹火了這煞神,就在這裡將自己一頓好揍!

    聽聽,他剛才和鄭峰匡喝酒來著。

    這些衙內的能量就是不一樣,前不久還跟鬥雞似的,轉眼之間,就坐在了一起,把酒言歡。說到底,終歸他們才是一路人,自己這樣的,在衙內們眼裡,算得什麼東西?

    當真是打錯了算盤。

    範鴻宇擺了擺手,止住了他,有點冷淡地說道:“張大寶,我知道,你腦瓜子活,是個聰明人。但也不能太聰明了,把別人都當成傻瓜。你知道你自己最大的毛病在哪裡那?那就是自作聰明,不知輕重!”

    “是的是的,我……”

    張大寶禁不住抬手擦了一把冷汗。

    “我跟你說,這事,到此為止,我既往不咎。你要是再敢出么蛾子,那就不是像今天這樣了。夏言他們那手有多重,想必你也已經領教過。”

    範鴻宇說著,從夾克口袋裡掏出五百塊錢,甩在張大寶的面前。

    “這五百塊,給你做醫療費。”

    說完,範鴻宇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這就過去了?

    張大寶望著範鴻宇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又再低頭看看面前五十張嶄新的“大團結”,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范主任的公關手段把將出來,鈔票開路,立竿見影。

    第二天,夏言就全須全羽的從公安局拘留所裡走了出來,神采奕奕的,就好像剛剛赴宴歸來。有了範鴻宇的“斡旋”,夏言自然沒吃什麼苦頭。

    倒是朵朵哭了一鼻子。

    夏言被抓進拘留所的當天,朵朵可著實急壞了,找到範鴻宇,拼命的哭。範鴻宇好一陣安慰,就差指天畫地的起誓,保證一定將夏言“撈出來”,才算是勉強安撫了過去。

    朵朵和範鴻宇一起去拘留所接的人。

    夏言一出來,朵朵就不管不顧,沖上去抱住他,抽抽泣泣地哭個不了。

    別看夏言揍人“心狠手辣”,被小姑娘這麼一摟,頓時便手足無措,伸手在朵朵肩膀上又是拍又是打的,嘴裡連聲說道:“朵朵,朵朵……別這樣,被人看見了不好……”

    一張臉早已漲得通紅。

    范鴻宇本來有心要“教導”他幾句的,聽了這話,再也忍耐不得,哈哈大笑起來。

    夏言這個表情,也太可愛了。

    範鴻宇這一笑,倒是幫夏言解了圍,朵朵意識到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連忙鬆開了手,眼淚依舊不止歇的往下掉。

    夏言心疼得不得了,笨手笨腳的伸出手去,給她擦眼淚,嘴裡不住念叨:“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不是沒事嘛……你瞧,一點事都沒有。”

    “你還說呢!人家擔心死了!”

    朵朵叫嚷起來,小手握成拳頭,就朝夏言一通亂砸。夏言皮糙肉厚,自然不閃不避,全都接了下來,只當是在給自己撓癢,咧開大嘴,傻呵呵地笑個不停。

    朵朵真情流露,夏言自也歡喜。

    “好啦,別鬧了,先去吃飯吧。”

    見他小倆口打情罵俏,範鴻宇笑著提醒了一句。

    “好嘞,我還真是餓了。”

    在拘留所雖然沒吃什麼苦頭,但伙食卻差得一塌糊塗,夏言的飯量,一點也不比範鴻宇小了。不提這茬還沒事,一提,頓時覺得肚子咕咕亂叫,饑火難捺。

    趙歌的小飯店被砸掉之後,一直沒有重新開張。

    怕啊!

    範鴻宇也沒去縣委招待所,和夏言朵朵一起,去了另外一家私人開的小飯館,點了四菜一湯,也不要啤酒,端起碗來吃飯。

    “二哥,這回啊,怎麼這麼快就辦妥了?”

    夏言一邊大口扒飯,一邊含含糊糊地問道。

    要說拘留所和派出所,夏言也不是頭一回進去,都是因為打架。範鴻宇撈過他不止一回。甚至在另一個世界,時光倒流之前,夏言四十多歲的人了,還和人打架,也是範鴻宇給撈出來的。

    但一回,委實比較神速。

    昨天剛進去,夏言心裡想著,怎麼也得呆個三五天吧,不料一覺醒來,就可以走人了。

    範鴻宇笑笑,正要說話,朵朵搶在頭裡,叫道:“你還說呢。二哥為了你,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請那個鄭峰匡吃飯賠笑臉,還給了張大寶五百塊錢。五百呢!”

    說著,就瞪了夏言一眼。

    五百元,相當於夏言半年工資,真不是小數目。朵朵到底是女孩子,比較心疼錢。

    “啥?”

    夏言立即瞪大了眼睛,滿臉怒色。

    範鴻宇擺了擺手,說道:“夏言,錢是小事,人沒吃虧就好。”

    “不是,二哥……這不是錢的事。你請鄭峰匡那王八蛋吃飯了?給他求情來著?”

    夏言漲得滿臉通紅。

    二哥居然為了他的事去向鄭峰匡低三下四的求情,簡直比殺了夏言還難受。

    夏言心裡明白,二哥多愛面子的一個人啊?

    範鴻宇說道:“夏言,這事吧,也不算多委屈。”

    “這還不算委屈?”

    夏言叫了起來。

    “不算!”

    範鴻宇搖搖頭,篤定地說道,神情變得比較嚴肅。

    “夏言,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應該有一個明確的目的。要搞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把目標確定下來,全力以赴,不管其他。這樣才是正確的做事方法。社會已經在變了,人也必須要變。你馬上就要去彥華獨立搞國庫券生意,不學會開動腦筋可不行。”

    夏言急道:“二哥,這個我明白。你可以放心,國庫券生意我肯定會弄好,不會搞砸的。就是……就是你去給鄭峰匡那混蛋求情,想想我就來氣!”

    範鴻宇說道:“光生氣不頂用,生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這我知道!這個王八蛋,總有一天,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夏言咬牙切齒地說道。

    範鴻宇不由笑了,低聲說道:“也不用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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