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絕對權力 作者:不信天上掉餡餅 (已完成)

   
cheninda1234567 2012-11-20 12:12:3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1750610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1 19:26
第30章 改革方案

   
    趙歌所言的,張陽和寧紅之間,現在都還有那麼點意思,範鴻宇很快便親身感受到了。

     
  第二天,範鴻宇就正式到總裝車間報到。

     
  農機廠的車間,都是很老式的廠房,很大的一個車間,磚瓦結構,中間立著一些粗大的支柱,擺放著各式各樣的作業台和機械設備。

     
  說是總裝車間,其實也不是那麼合適。嚴格來說,三車間是一個**的總裝廠,很多道複雜的加工工序,都在這裡完成。而其他兩個車間,反倒成了配套的上游生產線,按照三車間的生產調度單安排自己的生產事項。擱在後世,這就是訂單式生產。三車間為主,其他兩個車間是“零部件供應商”。

     
  之所以造成這種情形,完全是因為張陽個人的強勢。

     
  張陽是農機廠公認的技術權威和調度能手,他本來就是農機廠總調度員兼三車間主任,頭上頂著個黨委委員的頭銜。他認為這樣安排更加有利於生產,那就這樣弄了。

     
  老吳廠長對他無條件信任。

     
  不過,威風凜凜的張主任,辦公室頗為寒酸。整個三車間的辦公室,是在車間一角搭出來的一個閣樓,粗大的角鋼作為支架,木制地板和木制牆面,裡面就是幾張老式辦公桌,幾台電話機,絲毫也顯示不出全廠生產調度處的重要性。

     
  據說當初搞這麼個“空中閣樓”似的辦公室,也有過爭議。

     
  張陽堅持要這麼做。

     
  他的理由很簡單:站在辦公室,就能將全車間的情形一覽無餘,任何人想偷懶摸魚,都逃不過他的雙眼,哪裡出了問題,也是一看便知。

     
  這理由十分過硬。

     
  因為範鴻宇要過來,張陽吩咐在辦公室臨時加了一張桌子,和車間調度員甯紅面對面。對於範鴻宇“到任”,張陽搞得比較誇張,還組織了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整個三車間的幹部和班組長,齊聚一堂,鼓掌歡迎範統計員。

     
  范秘書到范副股長再到範統計員,范鴻宇同志是越混越回去了。

     
  以範鴻宇曾經看過的所有重生小說來對比,范鴻宇同志就算不是最差勁的重生者,也該算是之一了。

     
  這混得,丟人啊!

     
  只是情勢格禁,范鴻宇同志也莫可奈何。

     
  誰叫他一回來,就碰到了如此要緊的關口呢?

     
  時也,命也。

     
  歡迎會上,張陽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對范鴻宇同志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希望上過大學,在地委大機關見過大世面的范鴻宇同志,能夠給三車間帶來新思想新觀念,推動三車間的改革早日圓滿完成。

     
  歡迎會過後,張陽請甯紅和範鴻宇單獨留了下來,三人開了個小會,主要是研究一下範鴻宇具體的工作範圍,以及和寧紅的配合。

     
  寧紅三十歲左右,非常的文靜秀氣,臉色略顯蒼白,儘管和大家一樣,穿著厚重的勞動布制服,卻是乾乾淨淨,點塵不染。工作服穿在她身上,只見其美,不見其粗。把藍領工作服穿出職業套裝的韻味來,這女子當真有內秀。

     
  寧紅話語不多,對張陽的安排,基本上沒有表示任何異議。

     
  甯紅望向張陽的時候,範鴻宇分明在她眼裡看到了和趙歌相似的眼神,欣賞乃至欽佩。但趙歌的眼神之中,還多了幾分崇拜。這是寧紅的眼神中所沒有的。

     
  儘管如此,卻也已經足夠了。

     
  趙歌說的情形,得到了很好的驗證。

     
  范警官號稱“神探”,察言觀色,捕捉別人臉上眼中細微的表情變化,乃是他的專長。

     
  甯紅和張陽,曾經是戀人。

     
  一念及此,範鴻宇有刹那間的走神。

     
  戀人的眼神,就是如此嗎?

     
  那趙歌……

     
  “鴻宇,你對這安排,有什麼意見嗎?”

     
  張陽笑著問道,打斷了範鴻宇的神思。

     
  “沒問題,就這麼定吧。你給我半個月時間來熟悉情況。半個月之後,我給你一份完整的改革方案。”

     
  範鴻宇這回,把話說得比較滿。

     
  張陽的性格,很對他的胃口,他就沒必要在張陽面前裝模作樣。有一種人,你和他面對的時候,是可以完全放鬆的,張陽無疑就是這種人。

     
  張陽雙眉揚起,又驚又喜:“當真?”

     
  甯紅也朝範鴻宇投來詫異的目光。

     
  這樣的話,範鴻宇還真敢說啊!

     
  合著小範不是被“發配”,而是農機廠高薪禮聘的管理專家,專門來做“救世主”的。

     
  範鴻宇微微一笑,說道:“軍中無戲言。”

     
  “好,太好了,我等著呢。”

     
  張陽又興奮起一拍桌子。

     
  貌似張主任有這個拍桌子的習慣,要是不瞭解他的人,只怕會以為他在發火罵人。

     
  範鴻宇果然不曾戲言,不到半個月,大約在第十二天上頭,範鴻宇就真的將一份長達萬字的改革方案,交到了張陽的手裡,一手漂亮的硬筆行楷體,先就令張陽讚不絕口。

     
  才子就是才子。

     
  這報告不用看內容,單是這排版這格式這書法,就已經讓人看得心曠神怡了。

     
  範鴻宇這份改革方案,在農機廠引發了軒然大波。舉凡後世行之有效的什麼績效考核,末位元淘汰制等等方法模式,範鴻宇都用上去了。這在八六年,絕對是新潮得不得了的東西。

     
  張陽幾乎沒怎麼修改,就直接將報告提交給了廠黨委的主要領導。

     
  在張陽看來,範鴻宇這份方案,接近完美無缺,不但將他這些年苦苦思索的改革思路全部包含了進去,還有許多前所未有的創新,一些方式方法,張陽甚至從未想到過,一見之下,就感到茅塞頓開,細細研讀,眼前豁然開朗,許多冥思苦想多時找不到合適答案的問題,範鴻宇都一一找到了解決的方案,原來企業可以這麼管的?

     
  張陽感到自己隱隱接觸到了一方新天地。

     
  只是張陽興奮不已,廠裡的其他領導,就未必有他這樣的好心情了。

     
  廠黨委副書記辦公室內,方文峰雙眉緊鎖,臉色鐵青。他的面前,就擺著範鴻宇那份方案的“複件”。是複件,不是影本。

     
  八六年那會,影印機還是稀罕之極的物事。也許在沿海發達地區,這種高科技的東西已經比較流行,但在內陸小縣宇陽,影印機是貴得離譜的高檔辦公用品。小小農機廠,可還購置不起。據說只有縣委縣政府有這先進玩意。

     
  報送給廠領導的幾份複件,全都是複寫的。

     
  範鴻宇早有準備,在最後謄清時,複寫了好幾份。

     
  沉思良久,方文峰抓起桌面上的電話,給三車間辦公室打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寧紅。

     
  “小紅,張陽在不在?”

     
  聽出電話那頭是寧紅的聲音,方文峰的語氣變得很溫和。

     
  方文峰一般不發脾氣,對誰說話都輕言細語。

     
  “不在。你找他啊?”

     
  寧紅的語氣也很溫和,卻透出一股淡淡的客氣之意,有點不大像是妻子對丈夫說話的口氣,更像是朋友,甚至還不是關係很密切的那種朋友。

     
  “對,你幫忙找找吧。如果他現在有時間的話,請他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和他商量點事。”

     
  “好,你稍等啊,我這就去找他。”

     
  三車間調度員甯紅同志接受了方副書記的命令。

     
  聽上去就是這種味道。

     
  半個小時過去,方文峰已經很不耐煩,在辦公室內踱來踱去,雙眉擰成了一個川字,好幾次想要拿起那份方案,直接去三車間找張陽,最終還是忍住了。

     
  等方副書記的耐心差不多被消耗得一乾二淨之時,張陽才姍姍來遲。

     
  一見到張陽,方文峰雙眉立即舒展,臉上露出了柔和親切的笑容,緊著請張陽落座,又親自泡了茶水,對張陽的怠慢,似乎沒有半點意見。

     
  “對不起啊,文峰,車間比較忙,來晚了。”

     
  張陽在沙發裡一屁股坐下,笑著說道。

     
  “說什麼話呢?咱倆什麼關係,十幾年的老朋友老同事,你跟我鬧這些虛的?來來……”

     
  說著,方文峰掏出香煙,敬給張陽。

     
  在外人眼裡,方文峰和張陽,確實是最好的朋友,一起上學,一起下鄉插隊,一起回城,一起在農機廠上班,十幾年形影不離。唯一的區別是,方文峰結婚了,張陽還是單身。但這並未絲毫影響到他們之間的友誼,寧紅在家裡做了什麼好吃的,方文峰往往會給張陽打個電話,請張陽過去一起享用,哥倆時不時喝個小酒。

     
  兩人抽著煙,扯了幾句閒篇,方文峰便拿起茶几上那份複寫件,說道:“張陽,請你過來呢,就是想和你聊聊這份方案……”

     
  張陽抽一口煙,隨口問道:“這方案有什麼問題嗎?我覺得完美無缺。”

     
  “完美無缺?”

     
  方文峰不由笑了,連連搖頭。

     
  “張陽啊,咱們是老朋友了,我就直話直說。範鴻宇幼稚,你也跟著幼稚嗎?這方案,你覺得能行得通?同志們不會造反?”

     
  說這話的時候,方文峰的語氣依舊很輕柔,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

     
  張陽一聽,頓時挺直身子,隨手在煙灰缸裡熄滅了煙蒂,望向方文峰,瞪起了眼睛。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2 19:52
第31章 這個廠長,是你的了!   

   

    “這方案怎麼就行不通了?怎麼就幼稚了?你不要總是對人家範鴻宇抱著偏見。你以為他離開了地委機關,就是犯了錯誤?就算他在地委機關犯了錯誤,也不能說人家就沒本事。只要他搞的這個方案有道理,對廠裡有好處,為什麼不能用?”

    張陽是個直筒子脾氣,朝著方文峰就開起火來。

    方文峰臉色也凝重起來,有些不悅地說道:“張陽,就事論事,不要扯那麼遠。我怎麼對範鴻宇有偏見了?我跟他無怨無仇,我怎麼對他有偏見?簡直是開玩笑。這樣的話,也能亂說的?”

    張陽毫不客氣地一揮手,說道:“文峰,這辦公室就咱倆,說話沒必要藏著掖著。你是不是對範鴻宇有偏見,你自己心裡有數。人家本來在人事股好好的,你非得讓他下車間,做給誰看呢?怎麼人家範-縣-長在縣裡的時候,沒見你們怎麼樣,範-縣-長走了才幾天,你們就這樣搞,合適嗎?這還叫沒偏見?”

    方文峰臉色變得很嚴峻,陰陰地說道:“張陽,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咱們是多年的朋友,你這話就在這說說算了,到了外邊,千萬不要亂講。你是搞生產的,縣裡的大事,地區的大事,你知道多少?你不懂,還要亂說話,會惹大禍的,明白嗎?如果今天是別人說這樣的話,我就不談了。倒楣闖禍,跟我沒關係。”

    “謝謝啦。要倒楣要闖禍,也是我自己的事!”

    張陽一點都不領情。

    從方文峰話裡,他也聽出了那麼一點意思,似乎是上面有人要針對範鴻宇,方文峰和廠黨委其他領導只是“奉命行事”。

    但張陽不信。

    範-縣-長忽然調走,可以說是地區的領導對范-縣-長有了看法。然而要說因此對範鴻宇有看法,張陽覺得簡直好笑。人家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後生,剛剛學校畢業沒幾個月,招誰惹誰了,針對他幹什麼?這地委的大領導,是不是太無聊了?

    心眼那麼小!

    估計是方文峰揣摩上面領導的心思,故意在農機廠給範鴻宇找難受,以此邀功。

    這一點,正是張陽最不待見的。

    什麼玩意!

    哪有這樣子踩著人家肩膀往上爬的。若不是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張陽就要開罵了。

    眼見張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方文峰便不再提地區的“大事”,這樣的事情,和張陽說不著。方文峰一直認為,張陽人是聰明,但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當個車間主任,管管生產,搞搞技術,就算可以了,想要做再大的領導,他根本不合適。

    當大領導的,首先就是腦子要會拐彎,凡事要多問幾個為什麼。像張陽這樣的,一根腸子通到底,稍微複雜一點的問題,他就繞不過去,會把事情搞砸了。這就是為什麼喬書記堅決反對讓張陽當廠長的原因。開玩笑呢,這麼大一個工廠,職工家屬臨時工加起來好幾百人,交給張陽去管,各種複雜的人事關係,他理得順嗎?更不要說和縣裡以及農機局的關係了,他連人家農機局局長家的門朝那開都不知道,怎麼爭取上級領導對農機廠的支持和扶助?

    現如今這世道,光會搞生產搞技術,可當不好廠長。

    儘管方文峰堅信張陽遠遠不如自己,但範鴻宇這個方案都端的厲害。也不知道這個範鴻宇長了個什麼腦子,做出來的方案,還真像模像樣。只要這個方案一在廠裡通過,報上去,張陽在農機局和縣領導眼裡的分量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個方案具體在農機廠能不能落實下去,且另當別論,至少眼光很准,緊跟潮流。方文峰很清楚,現在到處都在講解放思想,深入改革,尤其國營企業的改革話題,眼下是大熱門。張陽完全有可能憑藉這個改革方案被縣領導看作是難得的改革人才,加上他精通生產管理,精通農機廠的各項技術,轉眼之間,在上級領導心目中的分量,就要超過他方文峰,這是方文峰絕對不能容忍的。

    老吳廠長即將退休,這農機廠廠長的寶座,方文峰志在必得。

    方文峰老早就籌畫好了,當上廠長之後,要怎樣改革,才能把所有的權力都集中在自己手裡。

    有了權,就有一切。

    這個道理,方文峰堅信不疑。

    “張陽,你要想清楚了,咱們是國營工廠,所有幹部職工,那都是有正式編制的。你看看你們搞的這個方案,什麼績效考核,什麼末位淘汰制,這能行得通嗎?哦,你把職工給淘汰了,淘汰到哪裡去?不讓他上班,不給他發工資,人家吃什麼喝什麼?這純粹就是亂搞!”方文峰很不客氣地說道:“被淘汰的工人,不找你算帳才怪。”

    張陽馬上說道:“想要工廠有發展,有活力,獎罰制度就要分明。大鍋飯一定要打破。不然,幹好幹壞一個樣,老實一點的累死累活,遊手好閒的傢伙就一天到晚偷懶摸魚,結果拿一樣的工資獎金,誰還願意好好幹?這個方案,必須要實施,不改革,咱們農機廠沒有出路。”

    方文峰擺了擺手,說道:“張陽,我不跟你爭了,我就想告訴你,這份方案,我不同意。喬書記和其他廠領導,也不會同意的。你真要改革,麻煩你拿份合理的方案出來,全廠幹部職工都能接受的。你自己去弄,不要總是被範鴻宇牽著鼻子走。我就奇了怪了,你一個車間主任,總調度,三十歲的人了,怎麼會去相信一個二十歲的小後生?你覺得範鴻宇比你更懂生產管理?開玩笑嘛。既然你讓他做統計員,那就讓他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要總是不務正業,搞風搞雨。工廠是有規矩的,誰也不可以特殊!”

    張陽“騰”地站起身來,說道:“好,你不想爭,我也不想爭。但我告訴你,這份方案,我一定要通過。至於範鴻宇該做什麼,他現在是我三車間的人,由我來安排,別人就不用操心了。”

    說完,張陽徑直轉身出門,頭也不回。

    “你……”

    方文峰氣得臉色鐵青,眼裡放出陰惻惻的光芒。

    方文峰氣得厲害,張陽氣得更厲害,大踏步回到三車間辦公室,將木板門碰得“砰砰”作響,整個車間刹那間都安靜下來,工人們停下手裡的活計,吃驚地望向那“空中閣樓”,接下來,所有人都不講小話了,專心工作,本來躲在旁邊抽煙,聊天打屁的幾個小後生,也趕緊把手裡的煙掐滅了,忙不迭地操起工具幹起活來。

    連本來在辦公室的兩個班組長和寧紅,都起身離去。

    張大炮又生氣了,可不要惹他發火!

    唯獨範統計員依舊坐在辦公桌邊抽煙喝茶,好整以暇。

    張陽一屁股在自己椅子裡坐了,呼呼地喘粗氣。

    範鴻宇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拖著椅子來到張陽辦公桌一側,遞給張陽一支煙,笑著說道:“怎麼,和方書記慪氣呢?他不同意這個方案是不是?”

    張陽接過煙,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範鴻宇笑道:“他不同意在情理之中,要是同意了,才不正常。”

    張陽不由問道:“你是諸葛亮,什麼都知道?”

    範鴻宇將火柴丟給張陽,說道:“方文峰怎麼說的?”

    張陽擦燃火柴,點起煙來,抽了兩口,說道:“還能怎麼說,就是你剛才說的,他不同意。”

    至於方文峰對範鴻宇的“評價”,張陽沒有轉達。他不是那種喜歡背後播弄是非的人。當著方文峰的面,盡可以爭吵,但事後卻不想“挑撥離間”。他不屑於這麼幹。

    “張主任,這個方案一定要通過,一定要報上去。你能不能當廠長,這是很關鍵的一步棋。”

    範鴻宇正色說道。

    張陽咧嘴一笑,說道:“鴻宇,是不是能當廠長,我倒不是那麼在意。只要咱們廠裡能改革,能有出路,那就行了。”

    範鴻宇一擺手,說道:“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問題。你不當廠長,就是方文峰當廠長,你覺得他會按照咱們這個方案改革嗎?你當了廠長,農機廠才有出路。”

    張陽便說道:“嗯,道理是這樣。但這個廠長,可不一定讓我來當。方文峰剛才說了,他不同意這個方案,喬書記和其他廠領導,也不會同意的。”

    範鴻宇馬上問道:“那吳廠長的意見呢?”

    張陽苦笑一聲,說道:“吳廠長那個人,你也是知道的,有點老好人。其他廠領導要是反對,尤其喬書記要是反對的話,他就不好拿主意了。”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張主任,放心吧,喬書記不會反對的,其他廠領導也不會反對。這個農機廠的廠長,遲早要讓你來做。”

    “咦,這話有點稀奇啊,你怎麼那麼肯定?未必你能說服喬書記?老喬可是最看重方文峰的。”

    張陽將信將疑。

    “此一時彼一時也。人都是會變的,關鍵是看對他自己有沒有好處。”

    範鴻宇悠悠地說道。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2 19:53
第32章 請喬鳳吃飯

    “歌兒姐,你下午打個電話給喬鳳,請她過來吃飯。.\\網就說你請她。”

    在趙歌的小飯店吃完中飯,範鴻宇對趙歌說道。

    自從范衛國調往地區之後,管麗梅也跟著調到了地區,范虹彩自然轉學到彥華一中上學,範鴻宇在趙歌這裡吃飯的次數越來越多。農機廠的大食堂,確實比較難吃,範鴻宇雖然不怎麼挑剔,但有好吃的飯菜總比難吃的飯菜更受人歡迎。

    他現在吃得起館子。

    何況趙歌從來也沒跟他算過伙食費。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請她吃飯?”

    趙歌一邊給他泡茶,一邊笑著問道。

    一般範鴻宇來店裡吃飯,都是和趙歌小花以及其他幾個“國庫券收購員”一起吃,就像是一家人。這其實也是趙歌的一種“小手法”,以防將來範鴻宇要和她算伙食費時,有個推脫的理由。

    不過範統計員似乎也從未提過要交伙食費,有心要占這小便宜。

    每次吃完飯,趙歌必定親自為範鴻宇泡一杯熱茶,儼儼的,清香撲鼻,宛如伺候自家男人。

    範鴻宇笑道:“這個你暫時別問,下午就知道了。”

    “好。”

    趙歌依言點頭,果然不再問。

    對於範鴻宇說的話,趙歌越來越言聽計從了。

    “鴻宇,咱們到樓上算下賬吧。”

    等範鴻宇抽完煙,喝了幾口茶,趙歌也收拾乾淨了桌子,洗了手,對範鴻宇說道。

    這兩個月,趙歌的小臥室內也起了些變化,最明顯的變化是多了一張竹椅,鋪著黃色的棉布坐墊,軟綿綿的,每次範鴻宇一“大駕光臨”,趙歌便請範鴻宇坐在這張竹椅子裡,儼然老爺,趙歌則坐了一張小凳子在他身邊,翻開帳本,一一彙報。

    兩個月下來,他們的資本已經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了,各處籌集來的本金加上盈利,趙歌現在手裡頭已經有了將近四萬元,其中一萬三千多是盈利。

    在這個方面,趙歌頗有天賦,哪些是“股本”,哪些是“借款”,哪些是“盈利”,區分得一清二楚。在這宇陽縣,她和範鴻宇已經是小小的富家翁了。

    八十年代中期,萬元戶還是大受表彰的對象。

    “鴻宇,這生意不大好做了。”

    趙歌有點憂慮地說道,漂亮的黛眉微微蹙了起來,伸手輕輕捋了捋頭髮,順便舒展一下柔軟的身段。這不經意的小動作,往往能對男人形成巨大的吸引力。

    “是不是已經有人跟進了?”

    範鴻宇隨口問道。

    “是啊,現在至少還有兩批人在做這生意。城關鎮的國庫券,基本上都被我們收光了,剩下的都是些暫時還沒到期的國庫券。他們已經在收這些沒到期的了,我們是不是也收點?”

    趙歌仰起頭,望向範鴻宇,等他拿主意。

    這個情況,早就在範鴻宇的意料之中。小小縣城,私人手裡能有多少國庫券?大頭都在單位。但是單位這些國庫券,卻是不會輕易賣給私人的,單位頭頭怕擔責任。就算沒有其他兩批人一起來做,這生意在宇陽縣城也做不長久。

    “沒關係,能賺到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

    “那,你的意思是說,這生意就算了?”

    趙歌說道,臉上露出戀戀不捨的神情。兩個月賺了一萬多元,趙歌正是心勁十足的時候,忽然說不做了,又哪裡割捨得下?

    範鴻宇笑道:“怎麼能算了?最少也還要做幾個月,等手裡有十萬左右的本金,咱們就能做大生意了。”

    “十萬?”

    擱在以前,在趙歌眼裡,十萬是個遙不可及的天文數字,就算是做夢,也從未想過手裡能有這麼多錢。但現在,她手裡已經有了四萬,十萬雖然依舊很驚人,卻不再是可望不可即。

    只是十萬這個數目,在範鴻宇嘴裡報出來,卻是如此的輕鬆,似乎什麼都不算。只能說,這個男人的心勁真高!

    “嗯。這樣,咱們把網撒大點。叫小羅他們幾個,去彥華收國庫券。彥華是地區所在地,機關工作人員多,私人手裡應該還有不少的國庫券。咱們搶在前面,還能賺一筆好的。我估計,再有幾個月時間,十萬本金就能搞到手。這飯店嘛,我看也是時候收攤了。你去彥華親自指揮。”

    趙歌吃了一驚,說道:“這飯店不開了,那你去哪裡吃飯?”

    她現在倒不在乎飯店這點收入了,每個月兩三百塊利潤,如今已不放在趙老闆眼裡,關鍵是去了彥華,不就和範鴻宇分開了嗎?

    趙歌一點都不情願。

    雖然嘴裡不說,但趙歌心裡明白,她已經不想離開範鴻宇了。

    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哪怕並不是天天見到,趙歌心裡都感到十分安然,做什麼都好像有主心骨,再不是往日那種“無依無靠”的感覺。

    範鴻宇就笑,說道:“不要緊,我在宇陽也待不了多久。”

    趙歌頓時就高興起來,連忙問道:“真的?你還會調回地區去?”

    “是不是調回地區不好說,這個農機廠,肯定不是長久之地。”

    範鴻宇說得十分篤定。

    “就是啊。你怎麼會長久待在農機廠呢?”

    趙歌立即附和,對範鴻宇的話深信不疑。

    他那麼有本事,淺水藏不了真龍!

    範鴻宇微笑道:“等我把這個廠長,給張陽弄到手,也就差不多該走了。”

    這話牛氣!

    好像農機廠廠長的大帽子,已經收在他的小衣櫃裡,只等時候一到,就取出來給張陽端端正正地戴上。自來沒有一個車間統計員,如同范鴻宇同志這般牛皮哄哄的。

    下午,趙歌依言給喬鳳打了個電話,還是打的公用電話。趙歌賺了錢,本來想要給小飯店裝個電話,只是那時候裝電話貴得離譜,趙歌又不知道自己這小飯店能開多久,思前想後,最終還是作罷。她要裝電話的本意,是想多和範鴻宇說說話,但範鴻宇經常過來吃飯,似乎也用不上電話了。

    喬鳳倒是沒怎麼懷疑趙歌的“用意”,她和趙歌本來就是閨蜜,趙歌這段時間做國庫券生意,聽說很發了些財,請好朋友吃個飯,完全應該。

    下了班,精心打扮一番,喬鳳花枝招展的去了小飯店。

    本來對自己的容貌,喬鳳還是蠻自信的,不過要面對的是趙歌這樣一等一的大美女,喬鳳就不能不在意一些了。

    趙歌早就準備好了幾個菜,喬鳳一見,便笑了起來,說道:“歌兒,你這不是要請我吧?”

    趙歌笑道:“當然是請你了,你怎麼會這麼說呢?”

    “嘿嘿,你看這些菜,全是肉,這分明是範鴻宇愛吃的,還想瞞得過我嗎?”

    趙歌頓時語塞。

    見趙歌俏臉暈紅,喬鳳便扳住她的肩膀,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哎,歌兒,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已經和他那個了……”

    趙歌一下連耳朵根子都紅了,狠狠白了她一眼,扭動身子,不依地說道:“你說什麼呀?”

    “嘿嘿,你那點小心思,別想瞞我。我是誰啊?快說快說,你們是不是已經談物件了,他對你怎麼樣,親過你沒有?抱過你沒有?”

    喬鳳益發八卦起來,緊緊扳住趙歌的肩膀,不住調笑。

    “你……我不跟你說了,來客人了,我炒菜去……”

    趙歌羞得不行,用力掙脫喬鳳的擁抱,一溜小跑的進了廚房,白皙的小手放在高聳的胸口之上,不住喘息,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滾燙滾燙的。

    這個死喬鳳……

    趙歌在心裡嘀咕了一聲,隨即咬住嘴唇,吃吃地笑。

    大約十分鐘之後,範鴻宇騎著單車過來了。看得出來,範統計員也經過精心“裝扮”,短平頭整整齊齊,穿著米黃色夾克,磨得發白的牛仔褲,白色球鞋,帥得一塌糊塗。

    喬鳳甚至有一瞬間的愣怔。

    趙歌這死丫頭,看來真撿到寶貝了。

    喬鳳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不由有點後悔,自己當初要不亂來就好了,不然,豈不是也有機會?範鴻宇可是在人事股待了好長一段時間,她完全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

    至於她和範鴻宇之間的年齡差距,喬鳳完全不予考慮。

    “喬姐,來了?”

    範鴻宇停好單車,走進店裡,笑著和喬鳳打招呼。

    喬鳳笑道:“我就說嘛,今晚上趙歌其實請的是你,我就是個陪客。你看看這些菜……不過沒關係,回鍋肉,宮保雞丁我也喜歡吃。”

    喬鳳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馬上便恢復了常態,和範鴻宇有說有笑起來。

    “來來,喬姐,請坐。今兒咱們好好聊聊。”

    範鴻宇把出了東道主的架勢,一迭聲地請喬鳳入座。

    喬鳳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笑著說道:“咱們好好聊聊是沒問題,你就不怕有人吃醋?”

    “怕。”

    範鴻宇毫不猶豫就承認了。

    “但是再怕我也得和你聊聊,這事,挺重要的。”

    喬鳳雙眉輕輕一揚,說道:“正經事?”

    “對,正經事。來,先喝點酒,咱們吃完飯再聊。”

    範鴻宇拿起啤酒,親自給喬鳳斟滿了一杯,頗為殷勤。

    ps:跟大家嘮嗑幾句,隨便聊啊。不知為什麼,今天的情緒極差,完全打不起精神來,呆呆地坐在電腦之前,腦袋亂作一團,整整一個下午,無法動筆,悲催得很。讀者印象欄目裡,“索然無味”又佔據了第二位。擱在以前,餡餅會很惱火,但今天,卻提不起勁頭,連跟他置氣的心思都沒有。就一個字——亂!說起來,也很佩服這幾位哥們,鍥而不捨啊。每到淩晨,就露面了,幾十個馬甲輪流上,每天刷幾十票“索然無味”。我敢肯定,就是幾個人在弄這個,因為我想,無聊的人不會那麼多的。或許,這幾位無聊的哥們,覺得三五幾個人,就把咱們幾萬書迷給放倒了,很過癮吧?

    以少勝多,確實很刺激的!

    他們想贏,就讓他們贏吧,懶得去理了。

    人家就這麼一點樂子是不?和自慰差不多!

    哥們,有那功夫,跪舔高富帥去吧,擱這,浪費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3 00:47
第33章 釜底抽薪

    “鴻宇,不對啊,你這真有大事呢?”

    見了這般架勢,喬鳳倒謹慎起來,不肯就喝,詫異地問道。

    範鴻宇可是多驕傲的一個傢伙?今兒忽然對她喬鳳這麼客氣,喬鳳有點擔驚受怕。雖然范衛國調走了,可也還是地區工業局的副局長,不是小民百姓能比擬的。

    關鍵是,喬鳳想不出範鴻宇要對她獻殷勤的理由。

    喬鳳能給範鴻宇什麼?

    就算範鴻宇寂寞無聊,想找個女人陪陪,現放著一個花朵般的趙歌在,不比她喬鳳強?瞧趙歌那樣子,分明已經被範鴻宇迷死了,只要范鴻宇勾勾手指頭,讓她幹啥她就幹啥,不帶半點遲疑。

    這點眼光,喬鳳還是有的。

    “鴻宇,你是不是不想在車間呆著了?”

    稍頃,喬鳳試探著問道。

    應該說,喬鳳的腦子還算是轉得比較快的,一時三刻,就想到了可能的原因。貌似這個事情,她老子喬書記能夠管得著。

    範鴻宇瞥她一眼,笑著說道:“我要不想在車間呆著了,你能幫我調回人事股去?”

    “嘿嘿,我可沒這能耐。”

    喬鳳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安定下來。看來真是這回事了,要不範鴻宇沒理由請她吃飯。搞清楚了原因,這飯就吃得心安理得,喬鳳甚至在想,待會要向範鴻宇提點什麼條件。從車間調回辦公室,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這麼簡單的一頓飯菜,就想打發了喬大小姐,怕不容易。

    “來來,幹一杯。”

    範鴻宇卻也不再提調動的事,舉起玻璃杯相邀。

    喬鳳經常在外邊和一幫子年輕人玩的,酒量不錯,當下也不推脫,就和範鴻宇幹了三杯。

    今天小飯館生意似乎不大好,除了他們之外,只有三位客人,坐了一桌,趙歌給他們炒好了菜,也坐到這邊桌上,三個人喝酒說話。

    范鴻宇只是和喬鳳趙歌喝酒,扯些閒篇,“大事”一句不提。

    喬鳳打定主意,這事得範鴻宇主動開口相求,她才好“坐地起價”,所以也絕口不提。只是總得找點話來說,喬鳳便隨口聊起了範鴻宇搞出來的那份改革方案。

    “鴻宇,你那份改革方案,找誰商量的?”

    喬鳳喝了幾杯啤酒,臉色紅彤彤的,一雙眼睛也水汪汪,在範鴻宇臉上瞥來瞥去。

    範鴻宇一哂:“不是吧,喬姐,你那麼瞧不上我?搞個這樣的方案,我非得找人商量?”

    喬鳳忙即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這個方案,找廠裡的老同志商量過沒有?他們是什麼意見,你問過嗎?”

    趙歌笑道:“喬鳳,我怎麼聽著,是一個意思呢?”

    “當然是兩個意思了。很多人都說,鴻宇那份方案好是好,就是太狠了。對廠裡的幹部職工要求太嚴格,大家心裡都比較怕啊……鴻宇,我呢,是不懂生產線的事,也不知道你那個方案好還是不好。但有一條,如果多數人都反對,你那方案只怕難以落實下去吧?這人啊,都比較現實。不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怎麼都好,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喬鳳這話,倒也說出了一番道理。

    範鴻宇笑著問道:“那你爸是怎麼評價的?”

    喬鳳望著範鴻宇,嘻嘻地笑:“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說呢?”

    “假話比較好聽,真話就不好說了……我爸說,想不到範-縣-長的小孩,這麼有水準,搞的方案像模像樣,很合乎上面的精神,合乎時代的潮流……這是比較好聽的話。”

    喬鳳說著,促狹地朝範鴻宇一笑。

    “那不好聽的呢?”

    “不好聽的當然也有。我爸說,你這份方案好是好,就是有點不切實際,步子邁得太快,只怕在農機廠難以實施下去。還說你年輕人,總喜歡好高騖遠,不願意腳踏實地。”

    喬鳳似笑非笑地說道。

    不待範鴻宇答話,趙歌已經不幹了,馬上說道:“誰說鴻宇不腳踏實地了?搞一個好的方案,就是不腳踏實地,那廠裡那些領導,怎麼不見搞方案出來?”

    “喲喲,歌兒,傷心了?不該這麼說你的鴻宇是不是?”

    喬鳳嬉笑著,戲謔地說道。

    趙歌頓時又羞紅了臉,將腦袋別過一邊,不敢去看範鴻宇,嘴裡卻不吭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範鴻宇哈哈一笑,居然也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隨即說道:“喬姐,喬書記真這麼想的?”

    “怎麼,你懷疑我在說假話?”

    “這倒不是。我只是覺得,喬書記為方文峰著想得太多了,真有一天,方文峰當上了廠長,只怕不見得會反過來對喬書記這麼好。”

    喬鳳登時認真起來,望著範鴻宇,說道:“鴻宇,你這話什麼意思啊?我爸比較喜歡方文峰,這事全廠的人都知道。向著他點,也沒什麼吧?”

    範鴻宇笑笑,說道:“喬姐,我問你,吳廠長馬上就要退休了,你覺得咱們廠裡誰最有希望當廠長?”

    “嘿嘿,這個我可不敢亂說。照現在這個局勢來看,不是方文峰就是張陽,總不會是你和我,你說是不是?鴻宇,雖然你很有能力,但太年輕了,你不是想當這個廠長吧?”

    喬鳳又帶上了戲謔的語氣。

    早知道範鴻宇不是等閒之輩,不過三車間的範統計員現在就想著廠長的寶座,有點搞笑了。咱們國家,凡事可都有規矩的。

    “誰說只有方文峰和張陽可以當廠長的?咱們農機廠,比他倆更有資格當廠長的,還有人在呢。”

    範鴻宇搖搖頭,有點不以為然地說道。

    喬鳳就來了興趣,馬上追問道:“哦,這我還真不知道,你說誰比他倆更有資格?”

    “你爸爸,令尊大人,喬書記!”

    範鴻宇緩緩說道。

    “啊?”

    喬鳳頓時便有點暈。

    範鴻宇端起酒杯把玩著,並不急著喝,不徐不疾地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喬書記比吳廠長要年輕幾歲吧?吳廠長馬上就要退休,喬書記可還能幹幾年。這廠長,憑什麼就得兩個小字輩來爭啊?喬書記不比他們更有資格?”

    “這……”

    喬鳳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眼珠子卻滴溜溜地亂轉起來,似乎也認為範鴻宇這話不無道理。

    “喬姐,這事,我也仔細想過了。要落實我那個改革方案,必須得是一個很有權威的人來當廠長。本來吳廠長就不錯,可惜他要退休了。無論是方文峰還是張陽,他們在廠裡的威信誰比得上你爸爸?所以啊,我個人認為,頂好是喬書記來當廠長。方文峰和張陽都給他當助手。等再過幾年,喬書記也要退休了,再從他倆之中選一個來做廠長,喬書記給扶上馬送一程,這是最好的方式。”

    範鴻宇一句一句地說道,很是清晰。

    “這個,怕不好吧?”

    喬鳳嘴裡說著,心裡已經極度地活躍起來。

    真是的,以前怎麼就沒朝這個方面想呢?那會子,喬書記好像有點和吳廠長“打擂臺”的意思,吳廠長屬意張陽,喬書記屬意方文峰,兩個人只想將自己看重的人給推薦上去,就沒想過喬書記自己來當廠長。可是現在聽起來,範鴻宇這話還真的很有道理。

    “喬姐,請恕我直言,不管是誰來當這個廠長,也不管喬書記和他關係多好,總不如喬書記自己當這個廠長靠得住。求人不如求己啊。”

    範鴻宇說著,端起啤酒杯,向喬鳳示意。

    喬鳳連忙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雙眼變得益發亮晶晶的了。

    三天之後,方文峰氣得在辦公室摔了水杯。

    這個范鴻宇,簡直就是掃把星!

    什麼事被他一攪合,馬上就變得一團糟。

    本來喬書記答應得好好的,絕對不會同意將那個方案報上去。誰知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喬書記轉眼就改主意了,加上吳廠長本來就支持,廠裡其他幾個頭頭誰都不再吭聲,方文峰的如意算盤就此落空,範鴻宇鼓搗的那份方案,以農機廠廠部的名義,報送宇陽縣政府和農機局。

    這猶罷了,就算方案報上去,張陽固然份量遽增,但“大事”也還沒有定論。

    可農機局的朋友卻告訴他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那就是喬書記自己在爭取當廠長!

    這才是真正讓方文峰緊張的。

    方文峰爭這個廠長,最大的仗恃就是喬書記對他的支援,同時他多年從事廠裡的黨政工作,和張陽可謂各擅勝場。如今喬書記忽然打算自己爭取當廠長,方文峰最大的靠山一下子就變沒了,喬書記反倒成為他最強大的對手。

    無論和喬書記還是跟方文峰“競爭”,對於張陽而言,都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他的優勢依舊,精通生產管理,精通技術,在這個方面,喬書記不如他。

    但方文峰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所有的優勢,在喬書記面前都不堪一提。都是搞政工的,喬書記資格比他老得太多,經驗也比他豐富得太多。

    也就是說,接下來主要是喬書記和張陽競爭,沒他方文峰啥事了。

    範鴻宇這一刀,正正插在了他的心窩子上!

    好不狠辣!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3 18:53
第34章 文藝界的聲音

   
    “鴻宇,吃完飯一起去看電影吧?”

     
  趙歌一邊麻利地攪動著鍋鏟,一邊像是很隨意地說道。

     
  範鴻宇來店裡吃飯,趙歌比較忙的時候,範鴻宇就喜歡在廚房門口瞅幾眼,今天也不例外。範鴻宇承認,看著趙歌炒菜,是一種享受。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給人感覺非常溫馨。

     
  “什麼電影?”

     
  “相思女子客店,聽說很好看的。待會大家一起去,我已經買好票了,還叫了夏言和朵朵。”

     
  範鴻宇就笑。

     
  趙歌為了要和他一起看電影,可謂“煞費心機”了,不但將店裡的幾個男女幫工一起叫上,還怕“份量”不夠,請不動範鴻宇,又將夏言和朵朵也“卷”了進來。她知道夏言和範鴻宇是最鐵的哥們,對朵朵也像親妹妹一樣愛護有加,叫上這兩位,把握就大得多了。

     
  “笑……笑什麼?”

     
  見了範鴻宇那種古裡古怪的笑意,趙歌驀地紅了臉,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發虛,似乎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範鴻宇看穿了,連忙扭過頭,嘀咕道。

     
  “好,待會一起去看。”

     
  範鴻宇怕她不好意思,笑著應了,點起一支煙,走開去。

     
  晚上七點多,一行七八人來到了位於城北的電影院。

     
  電影院前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範鴻宇不由很是感歎。

     
  多久沒見過了?

     
  這種盛況,再過得幾年,隨著電視機和家庭影院的普及,是再難見到了,各地的老式電影院,基本倒閉得一乾二淨。

     
  現在忽然親臨現場,範鴻宇倍感親切。

     
  那時節,娛樂少啊,一個好看的電影片,大家便趨之若騖了。

     
  趙歌買的票,不是聯排號,六張在前邊兩排,兩張在後邊。對此,趙歌的解釋是,這部電影太好看了,票不好買,沒有八張連在一起的票了。

     
  “理解理解……歌兒姐,你和二哥坐後邊吧,咱們坐前邊。”

     
  不待趙歌解釋完畢,夏言已經一迭聲地說道,笑得鬼頭鬼腦的。

     
  趙歌又紅了臉,忍不住伸手敲了夏言一個爆栗。

     
  范鴻宇跟夏言差不多大,但趙歌對他就很隨便,好像對自己的小兄弟,時不時敲他一下,毫無顧忌,在範鴻宇面前,卻緊張得不行。

     
  夏言笑嘻嘻的,拉著朵朵的小手,徑直往前邊去了。

     
  “走吧,咱們也找位置去。”

     
  範鴻宇笑著,朝趙歌伸出了大手。

     
  趙歌明顯愣怔了一下,這才“如夢初醒”,猶豫著,一隻小手輕輕挨過來,放進了範鴻宇的手心。

     
  範鴻宇握著她柔軟的小手,擠進了後排中間的位置。

     
  這麼短短的十幾秒鐘,趙歌的手心便滲出了汗水,一顆心噗通噗通亂跳,似乎渾身都要冒汗了。她以前也處過一個物件,不過不是自由戀愛,而是經人介紹的,剛接觸沒幾天,就鬧出了張大寶那事,就此一拍兩散。

     
  這麼親密地和一個年輕男子在電影院手拉手,于趙歌而言,真的是人生中的頭一回,直到電影開演了好幾分鐘,趙歌都沒辦法集中精神,恍恍惚惚的,只覺得身在雲端之中。

     
  “看電影,這電影不錯。”

     
  範鴻宇湊過頭來,在她耳邊低聲提醒道,始終握著她柔柔的小手。

     
  “嗯……”

     
  趙歌便連連點頭,終於將精神集中到了銀幕之上。

     
  這個電影很有時代特色,帶著比較明顯的批判色彩。影片圍繞南方某省偏遠山區相思鎮一家小旅館艱難的改革歷程和改革者在坎坷艱辛之中,提出了改革先行者在改革中要先付出巨大代價的嚴肅主題。影片成功塑造了大膽、執著的改革者張觀音,又大膽揭示了社會中客觀存在的各種改革的絆腳石,反映了其間的矛盾與衝突。

     
  張觀音對相思女子客店的改革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最終卻未能頂住來自上面關係網的壓力和山區的舊習慣勢力,在影片的最後,張觀音懷著複雜的惜別之情,於一天清晨不辭而別,離開了記載著她的痛苦和奮鬥的相思鎮。

     
  作為一個經歷過二十一世紀初期的重生者,范鴻宇原本以為,自己對所有七八十年代的電影電視劇,都不會有任何興趣了,之所以答應一起來看電影,主要是因為趙歌的邀請。料必趙歌也是“籌畫”了很久,才大著膽子提出這個要求的。

     
  不過,看了十來分鐘之後,範鴻宇便被電影劇情吸引了。看到影片影片最後的“悲劇性”結尾,範鴻宇深有感觸。倒不是感觸于電影女主角的悲劇,而是感觸于八十年代文化領域思想觀念的開放和文化工作者的大膽。在改革開放如火如荼的大環境下,這個電影卻敢讓一個改革者以“悲劇”結尾,對官僚社會的鞭撻可謂十分嚴厲。

     
  這樣的電影,居然審核過關,奇哉怪也!

     
  擱在後世,銀幕和螢屏之上,清一色的宮劇,清一色的殺鬼子,清一色的民國恩怨,清一色的紅男綠女,財產糾紛。

     
  歌舞昇平!

     
  以至於範鴻宇有好幾年不曾正經看過電視劇了,但範鴻宇絕不相信,是編劇和作者們寫不出好作品,只會寫臀肥—奶大!

     
  等範鴻宇從電影中回過神來,卻見趙歌拿著小手絹在抹眼淚,不由一驚,連忙問道:“怎麼啦?”

     
  “沒……沒什麼,張觀音好可憐,沒人幫她……”

     
  趙歌連忙擦乾了眼淚,低聲說道。

     
  “電影而已。”

     
  “不是的……”

     
  趙歌微微搖頭,語氣依舊有些悲傷,也許是電影裡女主角的孤立無援觸動了她的傷心事。在遇到範鴻宇之前,趙歌和張觀音一樣,孤獨無依,只能顧影自憐。

     
  範鴻宇便伸出手,輕輕愛撫了一下她柔亮的秀髮,不再說話。

     
  趙歌的腦袋,慢慢靠了過來,很小心地枕在了範鴻宇的肩膀之上。

     
  宇陽縣電影院始建於六十年代,是那種非常老式的長條形靠背木椅,很多張椅子排成長排,一張椅子上能坐三個人。相對後世那種**的座椅而言,這種老式長條椅更適合情侶,可以緊緊黏在一起。當然,較之情侶包廂就要差得遠了。

     
  範鴻宇長長的手臂,從趙歌身後伸了過去,輕柔地攬住了她盈盈一握的柔軟小腰,觸手處是驚人的柔軟和滑膩。

     
  趙歌渾身微微一顫,整個人都變得有點軟。

     
  可惜就在這時候,電影已經放完,整個劇院裡亮起燈光,趙歌立即坐正了身子,雙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前,不住地絞著自己的衣角,俏臉紅到了耳朵根子上。

     
  “歌兒姐,電影好看吧?”

     
  夏言大大方方地拉著朵朵的手,笑嘻嘻地朝趙歌問道,擠眉弄眼。

     
  這話也只能跟趙歌說,可不敢向二哥做這個怪模樣。

     
  趙歌頓時手癢癢的,忍不住又敲了他一個爆栗。

     
  “哎呀,好餓好餓,我請客,大家去吃面。”

     
  夏言嘻笑了一陣,走出電影院,就大聲嚷嚷起來。國庫券生意,他和朵朵有兩千元本金,通算下來,小倆口賺了上千元,雖然都還存在趙歌手頭,夏言卻自覺是個“闊佬”了,動不動就要請客。

     
  他如今這年紀,一天就吃八頓,也消化得了。

     
  “幹嘛去別人店裡吃面啊?跟我回去,我給你們煮面。”

     
  趙歌便笑著說道,心情十分愉悅,只想哼幾句歌兒。在夏言朵朵小花等一干人面前,趙歌是理所當然的“大姐頭”,大家都樂意聽她的話。

     
  “不不,不用辛苦你了,歌兒姐。咱們去麵館吃,你也好好休息休息,我請客我付錢。”

     
  趙歌壓根不答應,馬上說道:“你付錢給我好了,為什麼要把錢給別人賺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夏言就不好再堅持了。

     
  得講義氣!

     
  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行人談論著電影劇情,有說有笑地回到小飯館。小花緊著捅開了火,又去切肉,準備臊子。她們小飯館只做中餐晚餐,不做早餐,那樣太辛苦,身體吃不消。趙歌支起鍋,燒水煮面,吩咐小花多切點肉,渾身勁頭十足。

     
  范鴻宇和夏言朵朵坐在那裡聊天。

     
  “二哥,我怎麼聽說,喬書記想要當廠長?”

     
  夏言聊起了廠裡最近的“大事”。

     
  範鴻宇笑著反問道:“怎麼,喬書記當廠長不好嗎?”

     
  “當然不好了。老喬這個人,哪裡是當廠長的料?他懂生產嗎,懂技術嗎?要我說,這農機廠的廠長,只能是張陽才能當得了。嘿嘿,要不二哥你來當也行。除了你們倆,別人誰當廠長,我都不服氣。”

     
  範鴻宇哈哈一笑。

     
  “哎,二哥,我聽人說,喬書記當廠長,是你鼓動的?”

     
  夏言眼裡便流露出徵詢之意,不過疑惑更多。他不相信這真是二哥的提議,二哥對張陽沒意見啊,張陽對二哥也夠朋友,二哥幹嘛要鼓動喬書記當廠長,和張陽競爭?

     
  範鴻宇微微笑道:“夏言,你說,喬書記想當廠長,農機廠誰心裡最著急?”

     
  “那還用說,方文峰唄。這兩天啊,他從早到晚都板著個死人臉,連以前經常掛在臉上的那假模假式的笑都不見了。哈哈,看得我那個開心啊……”

     
  “那不就結了。頭痛的是方文峰,不是張陽。”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4 13:40
第35章 關鍵點

    “嘿嘿,見到方文峰那個死樣子,我甭提多高興了。二哥,你是不知道,我正打算叫上幾個兄弟,教訓他一頓。讓這混蛋敢玩陰的。”

    夏言興高采烈地嚷嚷道。

    範鴻宇一怔,他還不知道夏言有這個計畫,夏言也不曾和他提起過。

    “二哥,別這樣看著我。我心裡有數,你現在是幹部了,打打殺殺的事情,不好再搞。我無所謂,一個工人,我怕誰啊?這種事情,兄弟們自己就幹了,沒告訴你。”

    夏言勇猛歸勇猛,頭腦可不笨,馬上便明白了範鴻宇的心思,笑著解釋道。

    範鴻宇搖了搖頭,說道:“夏言,不能這麼幹。對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法。方文峰這個人,不是可以打服的。他不是社會上的混混,社會上那套規則,用在他頭上不合適。你打了他,他不會怕你,他會報案,員警遲早會查出來的。到時候不但你自己倒楣,還要連累夏叔叔。你明白嗎?”

    “我知道,我不怕他報案。派出所又不是沒進去過。”

    夏言大咧咧地說道。

    範鴻宇的臉色變得嚴肅了一些,說道:“夏言,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這就好比打仗,要算計清楚。打這一仗,有沒有必要,能不能占到便宜,是不是能達成自己的戰略目的。如果僅僅只是為了出氣,那這一仗就划不來了。還是那句話,對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你現在也二十歲了,應該開始動腦子考慮問題,不要總是衝動。”

    夏言詫異地說道:“二哥,你變了啊……”

    以前的二哥,什麼時候動腦子考慮問題了,還不是和他夏言一樣,見誰不順眼,二話不講,操傢伙就上,打了再說。

    現在卻變成斯文人了?

    咋回事?

    範鴻宇一笑,說道:“夏言,我是變了。你也要變。因為世道變了,打打殺殺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只有該打的人,能打的人,打了能起作用的人,咱們才動手。夏言,這世界很現實,手裡有權,口袋裡有錢,你才有身份地位,人家才敬畏你。單純靠拳頭,講武力,始終是個打手的命。夏言,咱們是最好的哥們,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我希望你以後多動腦子,才能做大事。”

    範鴻宇這番話,卻是發自肺腑。

    上輩子,夏言是他最堪信任的哥們,可惜,造化弄人,哥倆的日子都過得並不如意。如今重新來過,範鴻宇不但要改變自己的人生,也要改變夏言的人生。在官場上發展,夏言估計是比較困難了,他那性格不合適,而且也沒有起點。他是工人,不是幹部。雖然也有以工代幹這個途徑,但成就始終有限。

    不過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卻是商界群雄並起的大時代,有二十多年先知先覺的優勢,範鴻宇不相信自己這幫人,在商業上會毫無作為。

    夏言,應該走這條路,實在是最佳的人選。

    范鴻宇信得過夏言,絕對不會對他起二心。

    夏言嘿嘿地笑,搔了搔頭,說道:“二哥,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可不是,我光會打架……”

    “不對。”

    範鴻宇搖頭,鼓勵地望著夏言。

    “你現在不就已經快要變成一個合格的鉗工了嗎?這說明什麼?說明你腦袋靈活,手腳也靈活。你聰明著呢,千萬不要瞧不起自己。夏言,直說吧,我是這麼想的,你不要在廠裡幹了,停薪留職,出來吧。”

    “啊?”

    夏言和朵朵一齊瞪大了眼睛。

    範鴻宇笑著說道:“是這樣,這國庫券生意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賺錢。但是,宇陽太小了,施展不開。繼續在宇陽待下去,這生意沒前途了。我和歌兒商量過,讓她儘早結束飯店的生意,搬到彥華去。彥華那邊,還有市場。她是女孩子,一個人過去我不放心。你和她一起過去,還有小羅他們幾個,也都過去,你和歌兒是老闆。在彥華再搞幾個月,等手頭有了八到十萬本金的時候,我們還有其他大生意要做。這些,今後都是你和歌兒的事,我主要是給你們出點主意,具體的工作要靠你們自己去完成。你覺得自己能行嗎?”

    說到這裡,範鴻宇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夏言想都不想,馬上答道:“能行。這生意,不複雜。”

    確實是不複雜,簡單得要命。

    一些能賺大錢的生意,其實都不複雜,相當簡單。關鍵是誰能搶佔先機。所以說,機會對於每個人都是均等的,就看你能不能當機立斷,將機會抓在手裡。

    範鴻宇笑著點頭。

    將來的大生意,當然不會這麼簡單,但現在沒必要和夏言說。無論是誰,總得有一個成長的過程。等到了那個時候,夏言肯定比現在成熟,範鴻宇再點撥他一番,估計問題不大。

    朵朵卻擔憂起來,細聲細氣地說道:“二哥,真要夏言停薪留職啊?”

    朵朵還在讀書,對社會上的事情不大懂得,縱算夏言已經參與的這個國庫券生意,簡單明瞭,朵朵沒有親自參與過,也只是一知半解。在她想來,還是有個穩定的工作比較好,儘管每個月工資不高,加一塊也不到一百元,至少夠吃夠喝,夏言還能經常給她買點小東小西的,朵朵很滿足。現在二哥忽然要夏言將現成飯碗砸了,一心一意都做生意,朵朵就有點擔心。萬一這生意搞砸了怎麼辦,豈不是連飯都沒得吃了?

    不待範鴻宇開口,夏言已經說道:“朵朵,放心吧,二哥不會害我的,而且這生意,確實好做,錢來得快。明年,我給你買金項鍊。”

    這是很大的承諾了。

    八十年代中期,金項鍊實在稀罕,堪比後世的鑽石項鍊,甚至還金貴。

    朵朵便不吭聲了,小臉上流光溢彩,充滿著嚮往之意。

    小姑娘家,很容易滿足。

    說著話,趙歌和小花已經將麵條一碗碗端上來,每人一大碗肉臊面,飄著幾片翠綠的蔥花,香氣撲鼻。趙歌自己是一小碗,就坐在範鴻宇身邊,一起吃。

    “鴻宇,廠裡的情況怎麼樣了?我總覺得,你把喬書記鼓動出來爭這個廠長,還是有點不大對頭……”

    趙歌一邊吃面一邊問起農機廠的事。她雖然離開了農機廠,但依舊和工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她父親也還在廠裡上班。

    範鴻宇吃了一口面,望著她,微笑問道:“怎麼不對頭了?”

    趙歌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也許我想得不對啊……”

    “呵呵,沒關係,不管對不對,你先說說看,反正就是閒聊。”

    範鴻宇鼓勵道。

    對趙歌,他有著和對夏言一樣的“要求”。

    同樣,趙歌和夏言都是聰明過人,唯一缺少的,就是經驗。所謂經驗,不一定要親身經歷,思考,閱讀,觀看以及和別人對話,都能積累經驗。

    “我是這麼想的,咱們是不想讓方文峰當廠長。可是喬書記這一出面,張陽不也很麻煩了嗎?喬書記資格老得很,上面也有關係。”

    聽趙歌如此說,夏言和朵朵都一起望向範鴻宇,顯見得他倆心裡,也是一樣的疑慮。

    阻止方文峰當廠長,固然是大家的心願,若是連累了張陽,那又不好了。

    範鴻宇笑道:“歌兒,給你糾正一下。我主要不是阻止方文峰當廠長,主要是想推動農機廠的改革順利進行。”

    他對趙歌的稱呼,不知不覺間,就由“歌兒姐”變成了“歌兒”。趙歌雖然比他大兩三歲,終歸大家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稱呼上沒必要太拘謹。

    趙歌連忙說道:“對的對的,是這樣……”

    夏言插口道:“二哥,真要落實你那個改革方案,還得是張陽。其他人,無論誰當了廠長,那都不行。”

    “你們是不是想著,現在競爭就在喬書記和張陽之間展開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

    夏言有些詫異地反問道。

    範鴻宇微笑說道:“不,問題沒那麼簡單。你們最少還漏了兩個人。”

    “還漏了兩個人?誰跟誰啊?”

    “方文峰,吳廠長。”

    “這話怎麼說的?二哥,你給咱們解釋解釋。”

    夏言來勁了,連麵條都不吃,連聲問道。

    趙歌和朵朵本來就不怎麼餓,只是陪著大家吃點,如今自然停下筷子,很關注地望著範鴻宇。

    “吳廠長肯定還是向著張陽的,這個不用多解釋了,大家都清楚。關鍵是喬書記和方文峰,他倆本來是一條戰壕裡的戰友,現在也較上勁了。一方依舊是精誠團結,另一方卻分崩離析,張陽的勝算只有更大。另外最要緊的是方文峰,他絕不會善罷干休的。他一定還要爭。只不過怎麼樣去爭,這個就需要好好動腦筋了。如果我是方文峰,直接和喬書記張陽同時打擂臺,肯定不明智。所以,現在對於方文峰來說,最重要的依舊是爭取喬書記的支持。只有說服喬書記,放棄競爭,繼續支持他,他才有機會。”

    “這個怕是很難吧?喬書記已經出馬了,還能縮回去?”

    “夏言,任何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關鍵是要找到正確的切入點。我相信,方文峰能找到這個切入點,就是有點冒險罷了。”

    範鴻宇說著,臉上閃過一抹微笑,帶著明顯的譏諷之意。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4 19:31

   第36章 氣不死你!


    範鴻宇還沒去找方文峰,方文峰又主動來找他了。

    不過方副書記還在擺廠領導的架子,並不是直接到三車間來找範統計員,而是打電話,讓他的妻子甯紅通知範鴻宇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範鴻宇倒是恪守本分,領導召喚,立即就放下手裡的工作,趕到辦公樓去了。

    方文峰辦公室的房門是虛掩的。

    範鴻宇敲了敲門。

    “請進!”

    方文峰抬起頭,就看到了範鴻宇,本來陰沉著的臉上一下子變得笑靨如花,立即就從辦公桌後轉了出來,雙手伸得老長。

    “鴻宇,你好你好。”

    比範鴻宇頭一回來農機廠報到還要親熱三分。

    範鴻宇倒是沒有在心裡鄙視方文峰。方文峰所表現出來的,正是國內官場大部分人的正常作風,明明心裡恨你恨得要死,臉上卻陽光燦爛。

    這也是為什麼普通群眾和官爺鬥,往往死得很慘的主要原因。

    “方書記好!”

    范鴻宇和方文峰握手,一板一眼地說道,語氣恭謹。

    “哎,鴻宇啊,我不是跟你說了,別這麼生分,還像以前一樣,叫我方哥就行了。咱們誰跟誰啊?是不是?”

    方文峰盡力以範鴻宇的為人處事方式和他打交道,加上一些“江湖腔調”,略有點不倫不類。只是方文峰再也想不到,眼前的範鴻宇,已經不是他曾經認知的那個毛頭小夥子了。

    “方書記客氣了,不敢。”

    範鴻宇微笑著,卻是毫不客氣就在面前豎起一堵牆。

    方文峰今天找他,肯定是想和他“談判”的。既然是談判,那就得有談判的架勢。不可能讓方文峰把握談話的主動權,在他設定的圈子裡,讓他牽著鼻子走。

    談判的一方,要是太好說話,就沒得談了。

    方文峰就是一滯。

    這個範鴻宇,越來越讓他看不透。

    “鴻宇,坐,坐!”

    方文峰的愣怔,亦只是瞬間之事,隨即恢復了常態,一迭聲地邀請範鴻宇落座,給範鴻宇泡好了茶水,在另一邊沙發裡坐下,隨即拿起茶几上的香煙,遞給範鴻宇。

    方文峰沒什麼煙癮,有需要的時候才抽一支。

    “鴻宇啊,這段時間,在車間工作還算順利吧?吃不吃得消?”

    方文峰點起煙,擺出了“兄長”的樣子,很關心地問道。和當初讓範鴻宇去車間時的嘴臉迥異。

    “還行吧。在車間也是做統計員,文字工作,不算太累。”

    範鴻宇中規中矩地答道。

    方文峰就笑道:“鴻宇啊,讓你這個堂堂大學生去車間,還真是屈才了。你給張陽做的那個改革方案,報到局裡和縣裡去了,上面的領導看了之後,覺得有創意,雖然具體落實下去,還有一定的困難,但整體思路還是不錯的,值得肯定。”

    “謝謝方書記表揚,這主要是張主任的思路,我只是執筆而已,文字上略微潤色了一下,可不敢掠人之美。”

    範鴻宇就笑。

    方文峰這話,也可算是煞費心機了。事實上,他那個方案報送上去之後,在農機局和縣裡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轟動,個別縣領導大為讚賞,認為這是一個很新穎,很與時俱進的好方案。這樣的消息,範鴻宇有的是打聽的途徑。畢竟他老子范衛國,曾經在宇陽縣政府擔任過好幾年的副縣長,基本人脈還在,打聽個非機密的消息,不難。但在方文峰嘴裡,也只能這麼說。

    真將範鴻宇誇成一朵花,這談判還怎麼進行?

    方文峰暗暗咬了咬牙。

    這個後生子,還真是個難纏的角色,一言一行,都深合體制內的規矩,有板有眼,讓人難以下口。

    “鴻宇,我個人認為,你是個人才,十分難得的人才。我想向廠黨委建議,還是把你調回廠部來,擔任宣傳幹事,具體工作嘛,除了宣傳這一塊之外,青年團的工作,也由你來負責。雖然我也知道,其實這樣子還是屈才了,但目前只能這樣安排。沒什麼合適的位置啊……廠黨委委員的名額,都滿了。”

    方文峰決定不再和範鴻宇繞彎子,直截了當就翻出了自己的底牌。

    不管怎麼說,他面對的也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夥子,沒必要搞得太雲山霧罩。在方文峰的內心深處,還不可能將範鴻宇當作是平等的談話物件。

    範鴻宇不由微微一笑。

    方文峰這個本錢,不可謂下得不大了。廠黨委的宣傳幹事,那是**的正股級幹部,如果由黨委委員兼任,則是副科級。農機廠雖然是縣屬企業,但內部級別,毫不含糊。在我國,別的都能亂,唯獨這個體制內的級別,那是不能亂的。你到了那個級別,就能享受相應的待遇。

    范鴻宇一個毛頭後生,方文峰就許給他正股級的職務,還給畫了一個副科級的餅,挺夠意思的。

    而且範鴻宇也相信,只要他點頭,方文峰這承諾,絕對可以兌現。吳廠長對他不反感,張陽更加不反感,只要方文峰提議,其他黨委成員反對的可能性不大。

    至於那個副科級的餅,範鴻宇也明白方文峰的意思。只要方文峰如願以償當上了廠長,吳廠長退休,黨委委員的名額,就空出一個來,可以許給他範鴻宇。但前提是,範鴻宇必須幫助方文峰當上廠長。

    二十歲,副科級,儘管是縣屬企業的副科級,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今後要是調往行政單位,範鴻宇這個副科級一樣有效。

    遙想范警官當年,四十多歲奔五的人,在宇陽縣公安局刑警大隊,也只是享受個正科級偵查員的待遇。

    “鴻宇,你是大學生,又有地委大機關的工作經驗,如今基層鍛煉的經歷也有了,履歷很齊全,前途無量啊。要是你來廠部管宣傳和團總支的工作,我認為是最合適的。鴻宇,這個基層鍛煉的經歷很重要……”

    方文峰生怕範鴻宇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明著提醒了一句。

    范鴻宇同志,當初讓你下車間,那是為你好啊,讓你在工作履歷上添上基層工作的一筆。你看現在,不到一個月,我又請你回來了吧?

    我老方一片好心,你可不要當作驢肝肺。

    “方書記,好意心領。既然是在基層鍛煉,那時間也不能太短,你說是吧?我剛剛去三車間,才熟悉了基本情況,馬上調回來,不大合適。而且,我和張主任合作也很愉快。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熟悉一下工廠的運作模式。”

    既然方文峰開門見山了,範鴻宇就沒打算和他兜圈子,也直截了當談了自己的意見。

    方文峰臉色略略一沉,笑容減少了幾分,沉吟著說道:“鴻宇,原則上我們當然尊重每一位同志自己的選擇。但是你也要明白一點,位置不等人。這個宣傳幹事的位置,我們不可能長時間空著。”

    “沒關係,方書記,這個位置就請廠領導考慮其他的同志吧。我還是留在三車間比較好。要回廠部工作,等張主任擔任了廠長再說吧。”

    範鴻宇笑著,淡淡說道。

    方文峰的瞳孔,驀地收縮,死死盯著範鴻宇,沉聲問道:“鴻宇同志,你這是什麼意思?農機廠的廠長,由誰來擔任,應該縣領導來決定吧?”

    範鴻宇這句話,是真的刺到了方文峰的痛處,他再會裝,這下子也有點裝不下去。

    只要一想到張陽出任廠長,他在張陽手下工作,方文峰就要鬱悶得吐血。

    他不能輸給張陽,永遠都不能!

    範鴻宇笑了笑,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說道:“方書記,張主任當廠長,是廠裡大部分同志的一致意見,眾望所歸啊。我個人認為,就算是喬書記,也不一定能當上廠長。”

    範鴻宇很明白,論到“對手”,方文峰比張陽難對付多了。和方文峰這樣城府甚深的陰沉型人物開戰,想要獲勝,就不能按常理出牌。

    必須徹底激怒方文峰,讓他完全失去理智,才會做出不明智的決定。

    這其實也是范警官對付一些老謀深算的慣犯經常採取的手段。

    方文峰的臉色完全垮了下來,冷冷望著範鴻宇,不吭聲。

    “方書記,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回車間了,謝謝方書記對我的關心,我會記在心裡的。”范鴻宇毫不在意方文峰想要殺人的目光,輕輕說完這句話,便即轉身向門外走去,臨近門邊,又扭過頭來,說道:“方書記,給你提個醒,你當初想要向哪位地委領導討好的,現在應該去找他了。不然,這個廠長,你真的當不上。”

    方文峰鐵青的臉上,驀地騰起兩朵紅暈,令得他的臉色看上去很不正常。

    範鴻宇緩步走到樓道拐彎處,聽到了一下清脆的瓷杯碎裂聲。

    範鴻宇微微一搖頭,冷笑了一聲。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5 16:19
第37章 寧紅自殺案

    範統計員料事如神,但縱算他多智如諸葛之亮,也有意料不到的情形。

    比如現在。

    三車間的空中閣樓辦公室內,只有他和寧紅兩人,面對面而坐。

    就事論事,不涉及到其他,在範鴻宇看來,寧紅實在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倒不是說寧紅有多漂亮,單論漂亮的程度,甯紅不如趙歌,也不如高潔。但寧紅身上,卻有一股天生的氣質。氣質這個東西,很難有個準確的表述,範鴻宇覺得,寧紅是他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女性化的女人。

    這麼說有點讓人犯迷糊。甯紅是女人,她當然女性化。但事實上,女人也分很多種,有假小子,野丫頭,有普通女孩,也有窈窕淑女。甯紅就是窈窕淑女。甚至於趙歌和高潔,給人的感覺都不如寧紅那麼“女性化”得徹底。

    高潔是女強人,趙歌是居家女人,麻利能幹的小老闆娘。

    而寧紅,是最典型的家居女人。

    每次她往你對面一坐,你就能感受到那股恬靜的氣質,漸漸彌漫開開,無所不在,但你要是不注意,又可能完全忽視她的存在。

    這種氣質,在範鴻宇的腦海裡,貌似只有多年之前,曾經驚鴻一瞥的另外一位女孩子身上存在過類似的感覺。

    那是邱明山的女兒邱靜。

    在邱明山因為救人而犧牲的追悼會上,範鴻宇見過邱靜一次,人如其名。

    當然,事隔多年,這種感覺不一定準確,世界上也不可能存在兩個氣質完全一樣的女人。

    和寧紅對面而坐,範鴻宇已經習慣了寧紅的沉默。

    但是現在,寧紅忽然開口了。

    “小範,你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聲音柔柔的。

    許是因為寧紅從未和他談過工作以外的話題,範鴻宇有點驚訝,問道:“有事嗎,甯姐?”

    “如果有時間的話,今晚上你到我家裡吃個飯吧。”

    甯紅很平靜地說道,不像是在發出邀請,而是同事之間普通的聊天說話。

    這回,範鴻宇是真的詫異了。

    寧紅請她吃飯,還不至於太讓他吃驚,畢竟大家是同事。但請他去家裡吃,那就另當別論。難道甯紅不清楚方文峰和他之間的矛盾嗎?

    “方文峰去地區了,今晚上不回來。”

    寧紅隨即解釋了一句。

    也就是說,今晚上只有寧紅一個人在家。甯紅一反常態地忽然向他發出邀請,而且避開方文峰,應該是有些話要單獨和他說。但這些話,是寧紅刻意要避開方文峰,還是方文峰屬意的,現在還不大好拿。

    不過範鴻宇比較傾向於前者。

    據他所知,方文峰和甯紅的夫妻感情,非常一般。

    這是有根據的。

    在範鴻宇的記憶之中,另一個世界,此刻坐在他對面的這位恬靜女人,實際上已經開始了生命的最後一段歷程。

    大約是在八七年元旦過去不久,寧紅自殺。那時候,地區那邊也剛剛發生大事,邱明山去職,範鴻宇隨即被調往地區公安處,對具體的情形,不是很清楚。是春節時,他回老家過年,從夏言嘴裡得知的消息。據夏言說,寧紅是被方文峰抓了奸,而“姦夫”,則是張陽。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寧紅不堪重壓,自殺身亡,張陽也深受打擊,變得頹廢異常。因為被認定在寧紅自殺事件中,張陽有重大責任,春節前張陽就被趕出了農機廠,調往很偏遠鄉鎮的一個農機站,從此範鴻宇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

    春節過後,方文峰與喬鳳結婚,在喬書記的力薦之下,方文峰如願以償,擔任農機廠廠長。數年過去,農機廠破產倒閉,方文峰卻逆勢上揚,出任宇陽縣農機局局長。

    大致脈絡,就是如此。

    再具體的,範鴻宇也不大清楚。畢竟那個時候,他在地區公安處上班,范衛國也調到了地區環衛處,等於居家都遷往了彥華市,農機廠發生的這種種事情,都和範鴻宇關係不大。等他再被人從地區公安處踢到宇陽縣公安局時,時間又已經過去了幾年,更是時過境遷,再也很少有人提到甯紅和張陽了。他們之間到底是不是有姦情,也不得而知。

    不過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範鴻宇在一份塵封的檔案之中,見到了一封檢舉信,檢舉的物件正是方文峰和喬鳳。那封檢舉信是在寧紅自殺之後不久投給縣委縣政府以及縣公安局的,以一個知情人的身份,揭露方文峰和喬鳳合謀,方文峰假裝出差,喬鳳通風報信,設計一個圈套讓張陽和寧紅“中計”,被“湊巧”提前返回的方文峰抓了所謂的通姦現場,最終導致寧紅自殺,張陽受處分調離,方文峰成功當上廠長。

    這樣的匿名舉報信,自然無人理會。

    那時候,方文峰已經是廠長,又和喬鳳結了婚,如日中天,甯紅早已成為一縷冤魂,又有誰再去重翻舊賬?作為老刑警,范鴻宇很清楚,這樣的事情,是再也查不清楚的。

    甯紅已死,張陽調離,真正的知情人,其實就是方文峰和喬鳳兩人。

    但他們已經是夫妻,難道會自己揭發自己?

    上級領導,壓根也不會沒事找事。

    不過由此也可推斷,方文峰和甯紅的夫妻感情,確實不好。如果甯紅與張陽真有姦情,就足以說明和方文峰之間有了很深的裂痕。而他們若是沒有姦情,方文峰設計陷害自己的妻子,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僅僅只是為了當個農機廠的廠長,那就更說明問題了。在方文峰眼裡,妻子的聲譽和自己的名譽,甚至於寧紅的性命,都抵不上一頂正科級廠長的烏紗帽。這還談何夫妻感情?

    當然,如果按照標準的刑警查案模式,本著懷疑一切的精神,這件事還可以有第三個版本。那就是方文峰與寧紅合謀,誣陷張陽,打倒方文峰最大的競爭對手,為順利當上廠長掃清障礙。事後方文峰為了達到娶喬鳳的目的,逼死了寧紅。

    只是,這個版本未免太“”,範鴻宇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其和面前的寧紅聯繫起來。

    真正的老刑警,相人的眼光都不會太差。

    寧紅倘若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範鴻宇覺得,自己的眼珠子可以挖掉了。

    不過頃刻之間,這些消息便在範鴻宇腦海裡過了一遍,有了一個清晰的脈絡。

    在範鴻宇愣神的當口,寧紅一直默默地望著他,並不催促。似乎範鴻宇要是不答應,寧紅也不很在意,不會再做勸說。

    “好啊,我去。”

    範鴻宇隨即微笑點頭應諾。

    寧紅便淺淺一笑,低頭望向面前的表格,再不多言。這個時候要是有人進來,任誰也看不出來,他們之間已經完成了某種“談判”。

    一如平時,沒有半點異樣。

    寧紅沒有早退,依舊准點下班,一個人慢慢走著,獨自回了雙職工宿舍樓。範鴻宇也回到自己的單人宿舍,洗了把臉,換上一套乾淨整潔的休閒衣服。穿著工作服去寧紅家裡做客,明顯是不禮貌的。

    時令已經入冬,天黑得早,下午六點多鐘,基本就黑透了。

    範鴻宇這才去了寧紅家裡。

    儘管他絕對信得過寧紅,但老刑警的特有的警惕性還是提醒他,今晚上去寧紅家裡吃飯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還有點擔心,萬一方文峰提前回家了呢?可不要成為張陽第二。當然,他和張陽不同。一是年齡有區別,二是經歷有區別,三是目前所處地位有區別。

    張陽,甯紅和方文峰,是老同學,一起下鄉插過隊的知青,據說甯紅曾經是張陽的女朋友。方文峰以“抓奸”的方式徹底打垮張陽,是行得通的。張陽和寧紅有“舊情複燃”的可能性。而且方文峰打擊張陽,目的明確。

    抓他範鴻宇和寧紅的“姦情”,能起什麼作用?

    想要當農機廠廠長的人,又不是範鴻宇。

    只是真要被方文峰提前回家撞到了,情形自不免尷尬。

    所謂雙職工宿舍,也是筒子樓,雙職工夫婦一般分配兩到三間房子。方文峰是黨委副書記,但也沒有特殊,一樣的只分配了三間房子。但這三間連在一起的筒子樓房間,卻經過了一定的改裝,在牆上打了門洞,中間是客廳,左邊是臥室,右邊則改裝為廚房和小便間,倒是有了套間的雛形了。方文峰和寧紅沒有小孩,這麼改裝很合理,又適用。

    來到寧紅家門口,範鴻宇才猛然又想起一個奇怪的現象,方文峰和寧紅都年過三十,結婚好些年,竟然沒有小孩!

    這是什麼情況?

    是方文峰和寧紅其中一人不育,還是學習西方潮流,自願做丁克家庭?

    料必甯紅和方文峰的觀念,應該還沒有那麼新潮。

    八六年啊。

    隨即,範鴻宇又想到,似乎方文峰和喬鳳結婚之後,是有孩子的,那麼是寧紅不孕了?這似乎也能夠成為方文峰“逼死”寧紅的理由之一,而且可以成為最主要的理由。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嘛。

    在古代,“無子”乃是七出之條。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5 20:47
第38章 明白了!

    “來了?請進!”

    寧紅並未在廚房內忙活,而是安安靜靜坐在客廳的布制沙發上喝茶,見範鴻宇出現在門口,便即站起身來,微笑著說道。

    回到家裡,寧紅也換了衣服,淡青色的高領緊身毛衣,筆挺的黑色哢嘰布長褲,顯得優雅而寧靜。八十年代,根本就沒有所謂“撞衫”一說。這兩年流行高領緊身毛衣,幾乎所有少婦姑娘家都備有這麼一兩件,顏色不同罷了。趙歌的緊身毛衣,是米黃色的。

    寧紅的身材略顯單薄,不如趙歌那麼凹凸有致,性感誘人。

    但是她的氣質,通常能讓人不過分去關注她的身材是否豐滿。

    範鴻宇走了進去,隨手帶上門,依舊是虛掩。

    “飯菜已經好了,咱們吃飯吧。”

    寧紅說道,引領範鴻宇進了餐廳。所謂餐廳,自然是在右邊那間房子裡隔出來的一個小小空間,一張可折疊的小方桌充當餐桌,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餐桌上擺著兩個葷菜一個素菜,一碗湯。

    “對不起啊,小範,我不大會做菜,這兩個葷菜是中午從縣委招待所買來的熟菜,我熱了一下。可能不合你的口味,你對付著吃吧。和趙歌那裡的飯菜,不能相比。”

    寧紅有點歉然地一笑,說道。

    範鴻宇笑道:“沒關係,我只要管飽就行。”

    這也是重生之後讓範鴻宇最滿意的一點。在另一個世界,時光倒流之前,吃飯對於范警官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刑罰”,明明肚子肚子餓了卻吃什麼都沒胃口,是很折磨人的。如今這年輕的身板,對於任何飯菜都不挑剔。

    “喝點酒不?我這裡有點紅酒。”

    餐桌上,有一瓶紅葡萄酒。

    “喝酒就免了吧,不瞞你說,甯姐,我現在比較餓了。”

    今晚上,寧紅明顯不是請他來喝酒的。

    寧紅又淺淺一笑,說道:“那好,吃飯。”

    兩人像是在辦公室一般,對面而坐,端起碗來吃飯。甯紅給範鴻宇準備的是大菜碗,自己則用小飯碗盛了平平的一小碗飯,慢慢吃著,不說話,也不給範鴻宇夾菜。但範鴻宇卻並不覺得拘謹,大口吃飯大口吃菜,形容猛惡,就好像在自己家裡一般。

    兩人安安靜靜的吃飯,範鴻宇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米飯,等他放下碗的時候,寧紅也將將吃完了自己那一小碗飯,節奏控制得非常好。

    甯紅請範鴻宇先到客廳就坐,看看電視,自己收拾碗筷。

    客廳裡擺放的是彩色電視機。

    這玩意,在八六年的時候貴得離譜。但甯紅兩口子都是幹部,又沒孩子,家庭負擔很小,算得是農機廠的富裕戶,消費得起彩電。

    不久,寧紅便洗了手,給範鴻宇泡了一杯茶過來,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在一側的單人沙發裡坐下,輕聲說道:“小范,我聽說喬書記突然想要當廠長,是你向喬鳳提議的?”

    寧紅倒也直截了當,沒有任何拐彎抹角,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她和範鴻宇之間,也並沒有太多的私人話題可以聊。

    農機廠很小,喬鳳又是個大嘴巴,此事保不住密乃是理所當然。

    “是。”

    範鴻宇也沒有任何花俏,簡簡單單就回答了。他雖然料到寧紅請他來吃飯,肯定是要和他說“當廠長”的事,但還不能確定寧紅的“立場”。到底是支持自己的丈夫,還是支持張陽。

    “為什麼?”

    寧紅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似乎很不理解。

    “張陽不是和你很合得來嗎?你不希望他當廠長?”

    範鴻宇就笑了,饒有興趣地望了寧紅一眼,說道:“甯姐,好像你的愛人是方書記。”

    你這立場是不是有問題?

    寧紅點點頭,說道:“是,我是他的妻子,至少法律上是的。”

    這話就說得比較明白了。

    範鴻宇略一沉吟,便即問道:“甯姐,你今天請我來,是不是主要想和我談這個問題?”

    “對的。”

    “那能不能請你先談談,你是個什麼意見?”

    寧紅又點點頭,輕聲說道:“我的意見很明確,張陽應該當這個廠長。他懂生產又懂技術,大家都比較服他,當廠長是最合適的。”

    “那方書記呢?方書記在咱們廠裡工作的時間也不短,做廠領導都幾年了。”

    寧紅有點奇怪地說道:“你不是也不願意他當廠長嗎?不然,你為什麼鼓動喬書記出來?”

    範鴻宇略略有點汗顏。他忽然發覺,自己“如臨大敵”般地對待寧紅,明顯是出了差錯,別看寧紅比他大了十來歲,心機可遠遠沒有那麼複雜。以寧紅的性格,平日裡很少和其他工友有較為密切的往來,更不會和農機廠一幫大嫂小媳婦聚在一起蜚短流長。

    寧紅相當單純。

    “甯姐,我還是想要弄清楚,為什麼你不支持方書記當廠長?”

    範鴻宇問道,語氣儘量平緩。在如此的環境之中,面對著寧紅這樣一個恬靜的女子,範鴻宇不想把氣氛搞得很嚴肅,真像一場什麼“談判”似的。

    “他不合格。他太自私了,從來都只為自己著想。他要是當了廠長,不會為工廠謀福利的,只會想方設法為自己賺錢。”

    寧紅毫不猶豫地答道。

    範鴻宇微微搖頭。

    在外人看來,方文峰陰沉多智,是個厲害角色。但至少在經營家庭這個方面,方文峰很失敗。

    “甯姐,請恕我直言,如果你真的反對方書記當廠長,不應該跟我說,應該向上級領導反映。”

    範鴻宇沒有貿然答應寧紅什麼,而是很冷靜地說道。

    貌似甯紅要真是向上級領導說出這番話來,方文峰想要當上廠長,難度就大得多了。他的妻子尚且對他如此評價,其他可見一斑。

    “沒用的。”

    寧紅輕輕搖頭,眉宇間浮現起一絲憂慮之色。

    “他會把離婚協議書給上級領導看,證明我是故意要針對他。”

    “離婚協議書?”

    範鴻宇吃了一驚,滿臉詫異。

    “你們已經離婚了?”

    離婚了還住在一起?

    “不是,還沒有離婚,他不同意。是我寫的離婚協議書,他沒簽字,卻把協議書收起來了。我當時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收起這份協議書,後來才知道,他什麼都早早就做了準備。”

    寧紅悶悶地說道。

    範鴻宇不由輕輕吸了口氣。

    方文峰的謀略,不可謂不深遠了。估計當時甯紅向他提出離婚之時,他應該是比較憤怒的。而憤怒之餘,卻還能想到這一招,將離婚協議書收起來,作為反制寧紅的手段,果然了得。

    範鴻宇沉吟起來,沒有立即說話,稍頃,才緩緩問道:“甯姐,你為什麼要和我談這些事情。”

    “因為我覺得,現在全廠只有你才能幫得上張陽。張陽性格太直爽了,不懂這些歪門邪道。要是沒人幫他,單單靠吳廠長一個人支持,他當不上廠長。”

    範鴻宇又暗暗苦笑了一聲。

    甯紅也許是無心之語,卻無意之間指出,他範鴻宇也是搞歪門邪道的“人才”,只有他才能對付得了方文峰。

    永遠只有壞人才能鬥得過壞人!

    不過,似乎寧紅這話也沒說錯,現今方文峰最大的對手,可不就是他範鴻宇嗎?玩弄謀略,不在方文峰之下。

    這或者也是方文峰絕對不曾料到的吧。

    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

    “甯姐,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我想知道,你,方文峰,張陽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外邊都說,你們曾經是同學,張陽和方文峰還是好朋友,你和張陽曾經是戀人。這些傳言,哪些是真實的?”

    範鴻宇沉聲問道。

    寧紅蒼白的臉色略略一紅,卻並未回避這個問題,輕輕答道:“基本上,都是真實的。你可能在奇怪,我後來為什麼嫁給了方文峰。”

    範鴻宇點點頭。

    直覺告訴他,這中間肯定有故事。如果換做他是寧紅,怎麼都會選擇嫁給張陽,而不是方文峰。方文峰如此陰沉,一般男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不要說成天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女人了。

    寧紅第一次猶豫起來,看得出來,她不是不想告訴範鴻宇真相,只是在考慮如何措辭。畢竟範鴻宇是一個二十歲的未婚青年,有些話題,還是不大好談得過於透徹的。

    “當年在知青點,發生了一些事情……我,我只能嫁給方文峰……”

    猶豫稍頃,寧紅終於說道,避開了範鴻宇的眼神。

    “明白了。”

    範鴻宇馬上答道。

    他是真的明白了,這樣的橋段,並不新鮮,現實中在所多有,更不要說當年女知青那個“重災區”了。

    “小範,我知道你是個有正義感的人,和張陽的性格很相像,這一點,我不會看錯的。不過你比張陽有心計,一般人算計不到你。我希望你這回能幫幫張陽。我,我欠他的太多了……如果這一回,方文峰真的當上了廠長,我一定和他離婚,哪怕向法院起訴,也要離婚。”

    寧紅輕聲說道,神情卻堅定無比。

    “張陽,太苦了!”
danchou888 發表於 2012-12-6 18:20
第39章 最後的瘋狂

    範鴻宇在行動,方文峰也在行動。

    而且看起來,方文峰的行動卓有成效。範鴻宇曾經明白無誤地提醒他,有必要向他想要討好的地區大領導做個彙報,搬出大救兵來。

    這句話,方文峰明顯聽進去了。

    範鴻宇死命的幫著張陽,這是方文峰未曾料到的一大變數。當然,範鴻宇本人,儘管已經顯露出不俗的才華,但還不時特別放在方文峰眼裡。畢竟範鴻宇只是三車間一個普通職工,說是有幹部身份,實際上和工人相差無幾。他或許能夠給張陽幫幫小忙,出個主意,寫個改革方案什麼的,然而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方文峰很清楚,“官自上出”這個道理。

    誰來當農機廠的廠長,最終是上面說了算,不是農機廠的幹部職工說了算。

    方文峰重視範鴻宇,乃是為了範鴻宇身後的范衛國。范衛國固然已經調往地區工業局,畢竟曾經在宇陽縣做過幾年常務副縣長,在縣裡還是有一定威信的,應該也有一定的關係戶。太大的事情,或許已經說不上話,但誰來當農機廠的廠長,卻也算不得太大的事,范衛國說句話,也許還能管用。

    方文峰最初想要拉攏範鴻宇,自然是為了范衛國能出面給他說句好話。誰知範鴻宇壓根不吃那一套,方文峰就必須改變策略。就算范衛國不能為他說句好話,起碼也不能說壞話。

    拉攏不了範鴻宇,那就必須壓住他。

    不能智取,便即力敵!

    範鴻宇這天正在車間裡轉悠,統計一些資料,三名穿著中山裝,頭髮梳得油光發亮的幹部模樣打扮的男子,胳肢窩下夾著公事包,在方文峰的引領下,滿臉嚴肅地來到了總裝車間,徑直走到範鴻宇面前。

    “梁局長,這就是範鴻宇。”

    方文峰站在旁邊,皮笑肉不笑地介紹道,望向範鴻宇的目光,陰沉沉的,帶著濃濃的恨意。

    在小小農機廠,方文峰或許算得是陰沉多智,城府甚深,但畢竟檔次太低,與範鴻宇曾經接觸過的那些地區大人物相比,差了一大截。那些人才真是喜怒不形於色。方文峰“修煉”到了面上,卻還不曾“修煉”到骨子裡頭,眼神不經意間便洩露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方書記,你好!”

    範鴻宇笑著和方文峰打招呼,中規中矩的。

    方文峰喜歡假正經,範鴻宇就和他裝。

    從某種意義上,範鴻宇的“道行”在方文峰之上,明白“見人說話,見鬼打卦”的道理,而且連眼神也“修煉”到位了。至少看上去,他很懂規矩,對方文峰挺尊敬,沒有絲毫敵意。

    號稱“神探”,曾經的范警官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你就是范鴻宇同志嗎?”

    梁局長板著臉,冷冷地問道。

    許多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好奇地向這邊打量,部分離得近膽子大的,已經圍了上來,不過都是圍在範鴻宇身邊,和方文峰等人之間,隔著一條很明顯的“界線”。

    “是的,梁局長,我就是範鴻宇。”

    “我是農機局的副局長,我姓梁,負責紀檢工作。這兩位是局裡紀檢組的同志。范鴻宇同志,我們接到反映,說你有投機倒把的行為。請你跟我們回局裡一趟,核實一下情況。”

    梁局長一板一眼地說道。

    範鴻宇就笑,扭頭對方文峰說道:“方書記,動作挺快的,腦子也動得快,難為你還能找出這種藉口來,挺不錯。”

    方文峰臉色一變,說道:“范鴻宇同志,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我?”

    範鴻宇笑著說道:“還用懷疑嗎?彼此心裡有數。”

    梁局長很不悅地說道:“范鴻宇同志,就事論事,你只要和我們說明你自己的問題就是了,不要扯其他的東西。”

    範鴻宇心裡明鏡似的。

    如果僅僅只是接到所謂的反映,堂堂農機局副局長,壓根就沒必要親自跑到農機廠三車間生產現場來,一個電話就解決問題。之所以擺出這麼大陣仗,無非是想要當眾給範鴻宇一個下馬威,同時讓三車間所有幹部職工都看看,農機局的領導,是支持方文峰的。

    這是一種無形的“宣傳”和“威壓”。

    方文峰的小手段,玩得還算可以。

    這位梁局長,明著給方文峰撐腰,顯然兩人的關係很不一般。

    範鴻宇瞥了他一眼,淡然說道:“梁局長,不是說核實情況嗎?情況還沒核實,我就有問題了?”

    梁局長原以為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就算是范副縣長的小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料一開口就被範鴻宇挑了語病。一般來說,這樣的文字遊戲,意義不大,但也要看什麼場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範鴻宇對他這位主管局的副局長凜然不懼,他可不見得有面子。

    既然你們想要給個下馬威,我範鴻宇還真不接這個茬。

    大夥都瞧瞧,主管局的領導,也就那麼回事,沒什麼好怕的。

    “范鴻宇同志,你不要耍嘴皮子。你有沒有問題,你自己心裡有數。我們局裡調查清楚之後,自然會有個結論。”

    梁局長的長相,本來就較為兇悍,此刻陰沉著臉,更加讓人心生厭憎。

    “你們是哪裡來的,為什麼在車間搗亂?”

    便在這個時候,猛地一聲呵斥。

    張陽大步走了過來,虎著臉,眼神炯炯。

    其實他見過梁局長,知道他是農機局的領導,此時卻裝作不認識。嚴格來說,農機局只是代管農機廠,兩個單位的行政級別是一樣的,張陽是農機廠黨委委員,總調度員兼總裝車間主任,和梁局長一樣,都是副科級幹部。客氣的時候,給梁局長個面子,尊他一聲領導,不客氣的話,直接無視他。

    “張陽,這是農機局的梁局長,負責紀檢工作的。”

    方文峰連忙向張陽介紹梁局長的身份。

    “不管是哪裡來的,上班時間,擾亂我們車間的秩序就是不對。方書記,你也是廠領導,廠規廠紀,你不懂嗎?”

    張陽半點面子都不給,厲聲說道,真將梁局長當成了空氣一般。

    “你……張陽同志,我再次提醒你,這是農機局的領導,找范鴻宇調查核實情況的。”

    方文峰的臉色一下子也陰沉下來,很不悅地說道。

    梁局長是給他來撐腰的,如今被張陽這麼藐視,方文峰臉上無光,自然要強硬一些。

    “方文峰同志,我是生產負責人。我有責任維護車間的生產秩序。你們有什麼事情要找範鴻宇,直接打電話,我會轉達。跑車間來耀武揚威幹什麼?嚇唬誰呢?”

    張陽眼睛一瞪,怒氣衝衝地說道。

    農機局負責紀檢的副局長,來找範鴻宇核實情況,張陽一聽就火大。

    方文峰為了當這個廠長,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範鴻宇能做什麼違規違法的事情?

    “就是,當領導了不起啊?在車間人五人六的,裝什麼裝?誰還怕你們?”

    張陽這一發怒,工人們膽氣頓壯,便有人跟著出聲呵斥。

    範鴻宇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熱鬧,似乎此事和他無關了。

    方文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咽了口口水,不敢吭聲。農機廠的幹部職工怕他,那是個對個,怕他耍陰招。如今犯了眾怒,方文峰便即色厲內荏。

    梁局長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腮幫子咬了又咬,不得不強壓怒火,以儘量和緩的聲音說道:“范鴻宇同志,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只是要核實一下情況,沒別的意思。”

    範鴻宇微微一笑,說道:“梁局長,沒問題,我肯定會配合局裡的工作……這才是局領導的水準嘛,和基層的同志,就是不一樣。”

    說著,含笑瞥了方文峰一眼。

    工人們頓時哄笑起來。

    整個農機廠,尤其是生產車間,就沒有幾個人是和方文峰對路的,如今見他吃癟,大夥心裡頭都舒坦。

    梁局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方文峰趕緊跟了上去,一出車間的門,便急急忙忙地向梁局長小聲說著什麼,自然是在解釋,請梁局長息怒,不要和這些普通工人一般見識,沒的失了身份。

    等梁局長等人出了門,張陽便即關心地問道:“鴻宇,沒事吧?”

    “沒事。”

    範鴻宇微微搖頭。

    “投機倒把,虧他們想得出來。”

    所謂“投機倒把”,乃是典型計劃經濟時代的說法。隨著改革開放逐漸深入,各種市場行為也不斷起著變化,投機倒把作為一個罪名,最終將從刑法之中徹底消失。

    作為基本見證了整個改革開放法律條文變化的老刑警,范鴻宇對此很熟悉。

    “張主任,放心吧,這應該是最後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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