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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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47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08:4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四十七章 擋了別人的路


    被意外發現的女子都是這幾年吳省之派人擄來的,這兩年鄆城內幾十個妙齡女子失踪,一直是鄆城內百姓茶餘飯後談論的事情之一,有一段日子甚至女子不敢出門,生怕也不明不白的失踪連生死都不知道。有人說是被一夥專門倒賣女子的強人擄去賣給了青樓,還有人說是張金稱手下的賊人潛進城裡搶了女子回去給他做壓寨夫人。

    只是從來沒有人想到過,這些女子竟然是被郡守大人囚禁起來成為奴隸。最長的一個已經在那間密室中被囚禁了兩年三個月,最短的那個是前天才被吳省之家裡的僕役抓去的。因為裴世生殺人太快,短短的時間內便將吳省之滅了滿門,以至於知道這些女子存在的僕役卻沒機會說出來,不過他們也不知道吳省之還有一間密室,一般都是吳省之物色好了某家女子,派他們出去擄來帶到臥房,然後吳省之以刀子逼著她們進入密室中。

    這些女子被救出來的時候一個個哭成了淚人,還有人抱著那死去的女子屍體嚎啕大哭說妹妹你為什麼那麼心急,若是再多等一天便能重見天日了。撞死的女子便是前天才被吳省之派人抓去的,還是城中一個富戶家裡的小姐,溫婉可人,沒想到性子卻極烈,前日被吳省之侮辱之後便一直尋死,那些女子們攔在她,結果趁著她們睡著了,這女子還是一頭撞死在那銀裝壘砌的牆壁上。

    將那女子的屍體送回家裡去的時候,她的母親當時便哭的昏死了過去。

    只用了一天的時間,整個鄆城裡的百姓便都知道那些失踪的女子竟然是被道貌岸然的郡守大人抓去的。群情激奮,不少百姓擁擠在郡守府門前要求殺了吳省之,他們哪裡知道昨晚吳省之便已經一命嗚呼,不久之前又被葉懷袖派人將屍體挖出來剁成了肉泥。

    李閒派人安撫百姓,告訴他們吳省之已經被處死。

    圍觀的百姓甚至有人激動的要放火燒了吳省之的大宅子,被燕雲寨的士兵制止。李閒見民心可用,乾脆讓裴世生升堂問案,讓百姓們檢舉揭發那些鄆城官吏的罪行。這一下東平郡衙門人滿為患,都是去申訴的百姓。裴世生其實比百姓們還了解官場上的黑暗,但凡有人檢舉便記錄在案,他知道的事便無需核實,直接派郡兵拿人。

    短短半日內,鄆城內的官吏被拿下的就是三十幾個,最惡貫滿盈的是鄆城衙門的捕頭,這幾年死在他手裡的百姓和被強行侮辱的女子竟然有百十個。抓了他之後,裴世生又派人將這捕頭手下的徒弟幫閒總計四十幾個人全部拿下。

    到了傍晚時候,郡兵們還在城中四處拿人。

    這些郡兵今天也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平日裡那些官吏一個個的道貌岸然,實則皆是人面獸心的畜生,對這些人下手郡兵們沒有絲毫顧忌,畢竟現在鄆城說了算的是燕雲寨的好漢們,是那姓李的將軍,不再是那些當官的。

    當日被抓的官吏和潑皮無賴竟然多達三百六七十人,一時之間鄆城的牢房都人滿為患。這些敗類被抓來的時候已經被郡兵們打了個半死,到了監牢中之後那些潑皮們一看竟然有許多當官也被拿下,大感欣慰,於是合起夥來又是對那些官吏一頓暴​​打,反正機會難得,打了也白打。

    次日,裴世生升堂問案,足足用了十天時間才將所有的案子問清楚,小過者杖責一頓關進牢房,凡欺侮百姓和手裡有人命案子的,反正也無需向什麼刑部報備,他大筆一揮直接判了個斬立決。

    李閒早就說過,鄆城的事他不會輕易插手,裴世生既然已經是鄆城縣令,鄆城治下百姓都歸他負責。即便如此,裴世生還是將犯人名單,所犯罪行和如何處置詳細寫了下來,親自送到李閒手裡。

    “需要殺幾個?”

    李閒隨意的掃了一眼那長長的名單問道。

    “論罪當斬者,二百六十八人。”

    裴世生臉色有些憔悴的回答道。

    “都該殺?”

    李閒又問。

    “都該殺!”

    裴世生斬釘截鐵的說道。

    李閒點了點頭再問:“怎麼殺?”

    “斬立決。”

    李閒嘆了口氣道:“殺這麼多人確實能起到警醒百姓的作用,也算得上大快人心。二百多個人排成一排砍頭看起來應該場面很大了……不過還不夠啊。 ”

    他指了指名單上幾個罪大惡極的名字淡淡道:“召集百姓觀看執法,這幾個人,五馬分屍吧。”

    ……

    ……

    砍二百六十八顆腦袋,場面一定很震撼,但絕對不如五馬分屍幾個人來的效果強烈,那才是一種真的震撼人心的慘烈手段。

    李閒這樣做目的很簡單,立威。

    他曾經對裴世生說過,人無信不立,既然要將鄆城治理好,就必須做到獎懲公平,該死的人就必須死,而為了起到最大的震懾效果,殺人也不能仁慈。

    第一個被分屍便是那罪大惡極的捕頭,被郡兵們將手腳和脖子上都捆上了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綁在戰馬身上。隨著監斬官裴世生一聲令下,五匹戰馬緩緩啟動然後加速,那捕頭哀嚎著被緩緩拉起來,隨著​​繩子的勒緊他便連話都喊不出來了,幾秒鐘之後,一聲悶響,那人便被扯的四分五裂。頭顱,四肢分開,軀體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內臟和碎肉掉了一地。

    圍觀的百姓一聲驚呼,隨即爆發出一陣震天動地的歡呼。

    當日,血染校場。

    裴世生忙著整頓鄆城民生吏治,倒也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

    殺人之後,號召百姓屯田的告示便貼了出來。告示中寫出,凡是到衙門報備的百姓,皆可以分到十畝田地,種子由鄆城衙門出,今年不計在內,所有收成都歸百姓自己所有,從明年夏糧入庫開始算起,收回種子和兩成的收成,第三年收三成。

    一開始百姓們都在觀望,不相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倒是許多街頭流浪的百姓先去縣衙試了試,結果真的領到了種子,分得了田地,這一下鄆城內的百姓才知道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簡直就是從天而落了好日子!不過有些流浪的難民竟然領了種子後便煮了吃粥,被查實之後裴世生又連著斬了好幾個。這個時候,手段必須要嚴厲一些才行。

    整整一個月,李閒一直在鄆城內停留,但他手下的人馬卻全都分頭派了出去。除去銳金營騎兵之外,四個營兵馬分別出擊,厚土營和洪水營取平陸,須昌,宿城三縣。青木營和烈火營取雷澤,鉅野兩縣,只短短一個月內,東平郡便被燕雲寨的人馬蕩平。

    李閒讓人搬了一把躺椅放在大宅子的後園裡,看四月裡園子裡的花兒鮮豔,聽鳥兒翠鳴,飲一口酒,看兵書一卷,看起來逍遙自在。

    葉懷袖緩步走到他身邊,將幾份捷報遞給李閒。

    某人很大爺派頭的說道:“念來我聽聽。”

    葉懷袖笑了笑,也沒念那些捷報而是在石桌邊坐下來,看著桌子上的一盤殘局隨手放了一顆白子:“東平郡的幾個縣已經全都拿下來了,除了雷澤縣縣令李安廣是個清官頗得民心,洛傅和東方兩個人商議後讓其留任之外,其他幾個縣的縣令都被處死,從當地士紳中選了德高望重之人出任縣令。屯田的事已經慢慢在推廣,只是這件事急不來。”

    李閒嗯了一聲問道:“總看你自己擺弄殘局,有意思?”

    葉懷袖緩緩搖了搖頭道:“沒意思。”

    “只是一個人的時間久了,成了習慣。”

    她笑了笑,將棋盤上的棋子用手掃亂。李閒坐起來,笑了笑說道:“教你一個簡單的玩法,不似對弈那麼費神不過我覺得比你擺弄殘局好玩多了,沒事的時候,你可以讓嘉兒陪你玩幾手。”

    “是什麼?”

    李閒一邊將黑白子分開輕笑道:“五子棋。”

    半個小時之後,李閒懊惱的將手裡的棋子放在一邊道:“你怎麼這麼不人道?”

    葉懷袖輕笑道:“我哪裡得罪你了?”

    李閒道:“你就不能讓我贏一局?”

    “是你心裡有事。”

    葉懷袖看了李閒一眼,隨即將棋子一顆一顆的撿起來放回盒子裡:“出了什麼事,看起來好像挺愜意自在,又怎麼能瞞得住人?”

    “我在心疼被你燒了的那些好東西。”

    李閒裝作愁眉苦臉道。

    葉懷袖瞪了他一眼,想起自己下令將吳省之密室中那些行-淫的器具都燒了的時候,李閒不住的說浪費和貪污都是極大的犯罪那種惋惜的表情,她扑哧一聲輕笑:“沒浪費啊,劈柴燒了還做了一頓晚飯。”

    李閒皺眉,忽然輕嘆一聲道:“昨日士信派人送來一封信。”

    葉懷袖臉色微微一變,撿棋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張須陀?”

    李閒嗯了一聲道:“士信說,楊廣在遼東下旨,讓張須陀帶兵西進,征討瓦崗寨。可是……好像咱們擋了他的路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08:49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四十八章 風運動


    “各縣的郡兵加在一起最少要保持五萬的規模,每個縣不能少於一萬郡兵,平時下田勞作,閒時訓練,戰時為兵,如果低於五萬的話,根本就保不住東平郡。總不能咱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還沒坐熱乎,官軍也好其他綠林豪傑也好,殺過來咱們再棄了那多可惜?”

    達溪長儒抿了一口茶說道。

    “至於齊郡張須陀,我倒是覺著沒有可擔心的。”

    達溪長儒笑了笑道:“他未必就敢從咱們東平郡走,而且,他未必肯出齊郡!”

    “可咱們總不能將希望寄託在未必身上吧?”

    張仲堅想了想道:“張須陀乃是當世名將,比起馮孝慈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從他到了齊郡之後大大小小打了那麼多仗未嚐一敗,不可小覷。上次之所以馮孝慈的右候衛對咱們無計可施,是因為咱們守著鉅野澤他根本就攻不進來,安之再以計策破之,借楊廣的手除去了這個勁敵。可現在咱們出了鉅野澤,需要守護的地方變得大了太多,張須陀和馮孝慈也不同,他沒有掣肘,齊郡緊挨著咱們東平郡,他可戰可退,所以還是想個穩妥的法子比較好。”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道:“仲堅說的也有道理,這樣吧,將厚土,洪水,青木,烈火四個營皆調回一半的人馬,再加上銳金營,集結三萬戰兵對付張須陀,他若真敢來,難道咱們還怕了他不成?”

    “非怕。”

    李閒緩聲道:“只是咱們才佔了東平郡,這個時候正是需要穩固根基,若是將四個營的人馬都撤回來一半,我怕各縣再有人趁機作亂。只要給我半年時間穩固東平,莫說來一個張須陀,便是宇文述親自來了咱們也沒什麼顧忌。”

    “你的意思是這一戰不能打?”

    達溪長儒問道。

    李閒想了想說道:“不是不能打,是盡量不打。咱們燕雲寨五行大營的人馬是咱們立足之根本,論善戰便是朝廷精銳也未見得便是五行大營的對手,可現在後繼無力,新招募的士兵訓練不足,難以和五行大營相提並論。哪怕再給我半年時間,這些新兵帶出去也是可戰之兵。我的意思是,做好打這一戰的準備,但還要做不打這一戰的努力。”

    “張須陀為人愚忠,楊廣下旨讓他進擊瓦崗寨,他就算明知道出齊郡作戰對他們齊郡郡兵來說便失去了優勢也不會退縮,想讓他不去東郡跟瓦崗開戰,有些難啊。”

    張仲堅嘆道。

    “其實也沒什麼可難的,事在人為。”

    李閒笑了笑道:“所以我打算親自去一趟齊郡。”

    “你想要去說服張須陀?!”

    達溪長儒猛的站起來道:“不行!”

    張仲堅也急切道:“咱們燕雲寨才剛剛擋住了右候衛,馮孝慈因此身死,朝廷對你肯定已經特別在注意了,楊廣雖然糊塗但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忘了你。以張須陀的愚忠,他又怎麼可能會坐下來和你談?只怕你一到齊郡,他立刻就會派人將你拿下,說不得砍了人頭送到遼東去獻給楊廣!”

    “我那是那麼容易死的?”

    李閒笑道:“師父,阿爺,你們何曾見過我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還是不行!”

    達溪長儒道:“除非你先說服我們兩個,不然齊郡這一趟你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

    李閒嘆道:“這樣吧,我先潛進齊郡找羅士信,如果羅士信也覺得無法說服張須陀的話我便回來,不去冒險如何?”

    就在李閒和達溪長儒他們三個人商議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涿郡幽州。大隋虎賁將軍羅藝坐在他那間奢華的書房裡,眉頭微微皺起,抬起頭看了面前站著的那親信一眼,眼神中有一絲不快還有更濃郁的擔憂。

    “你說成兒不肯回來?”

    站在羅藝書桌前面躬身說話的正是陸十三,他垂首道:“少將軍說,如今天下將亂是正是歷練的好時機,說讓您放心,他說等他覺得自己已經能獨當一面便會回幽州。”

    羅藝怔了怔,放下手裡的書卷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問道:“成兒他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黑了,但看起來精神很好,又強壯了些,武藝精進了不少。屬下與少將軍坐論兵法,以陶俑為兵陣,屬下三戰三敗。”

    陸十三認真道。

    “又黑了?!”

    羅藝似乎對兒子的武藝和兵法並不怎麼在意,反而是聽陸十三說他兒子黑了些頓時變得懊惱起來:“本來就已經很黑了,又黑了些……那會是什麼樣子?”

    陸十三微笑道:“世人皆傳說少將軍錦衣白袍,面如冠玉風流倜儻。”

    “唉……”

    羅藝嘆道:“從小在日頭下暴晒練功,怎麼可能白?對了,剛才我問你他有沒有受傷,你還沒有回答我。”

    陸十三面露難色,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如實說道:“年前少將軍在與王薄和張金稱的反賊交手時,受了些輕傷,不過已經痊癒,沒有隱患。”

    “王薄,張金稱。”

    羅藝點了點頭,面沉似水。

    “張金稱已死,傷了少將軍的仇已經報了。”

    陸十三道。

    羅藝嗯了一聲,想了想說道:“陛下下旨調兵出征剿滅反賊,此行凶險,你再去一趟,告訴成兒,不要跟著了,實在不行就將他給我綁回幽州!”

    “屬下遵命!”

    陸十三躬身應道,只是心中卻嘆了口氣,綁少將軍?三個我也沒這個膽子,五個我也不是對手啊。

    ……

    ……

    塞北,突厥王庭。

    已經顯得有些蒼老的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世靠在鬆軟的座椅上,看著自己最重用可又最忌諱的弟弟阿史那去鵠。後者恭恭敬敬的站在他面前,垂著頭彎著腰,態度謙卑而誠懇。阿史那咄吉世看起來已經不復年輕時候的鋒芒,他就像是一頭收起了利爪和獠牙的年老雄獅,可誰也不會否認,這頭獅子想要殺人的時候這世間沒有幾個人能逃得了。

    所以,阿史那去鵠讓自己表現的足夠謙卑,因為他知道,在這頭獅子面前自己只能表現的弱小再弱小,但凡有一點強勢的表現就會立刻招來殺身之禍。

    “你說,現在正是起兵南下的好時機?阿史那去鵠,你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畢竟和大隋開戰不是滅掉一個小部落那麼簡單。我代表長生天統治著草原,管理著草原上千萬子民,所以更不能輕易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他看了一眼面前桌案上琥珀色的美酒,他身邊跪坐著的一個美麗的女奴立刻將酒杯端起來,卻沒有遞給阿史那咄吉世而是放在自己艷紅的唇邊喝下一小口,這才爬過去緊挨著阿史那咄吉世的身子,貼過去將嘴裡的酒嘴對嘴度進阿史那咄吉世的嘴裡。

    酒的芬芳和美人嘴裡的香甜讓他感覺很舒服,他微笑著拍了拍那美麗女奴的翹臀說道:“我親愛的弟弟,咱們突​​厥人在草原上已經很久沒有找到對手了,那些狼崽子們都快忘了如何拔刀,只要你能說服我,我不但會親自率領五十萬狼騎南下,我還會下令讓草原上各部族全都出兵,到時候,便能匯聚百萬大軍。 ”

    阿史那去鵠垂下頭,悄悄咽了口吐沫,也不知道是眼饞那琥珀色的美酒還是眼饞那有著一副惹火身材的波斯女奴。

    “尊敬的可汗,南邊的帝國已經不再可怕了。連續三次東征高句麗已經讓那個帝國失去了活力,幾十萬精銳的府兵葬身遼東,那可是大隋最善戰的軍隊啊。如今大隋的軍隊已經不再驍勇,都是大隋的皇帝從百姓中招募來的新兵,根本擋不住咱們突厥狼騎的鐵蹄!”

    他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渴望戰爭的光芒:“而且,大隋已經亂了,根據我得到的消息,那個曾經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帝國如今到處都在造反,整個長江以北有幾百支反抗大隋皇帝統治的義軍,兵力不下百萬!大隋的根基已經在晃動,只需要再有一股烈風吹過去,那個曾經強大的帝國必然會轟然倒塌。而咱們戰無不勝的突厥狼騎,便是那股烈風!”

    “偉大的可汗,我相信在您的領袖下,長生天的子民,狼神的孩子們必將會創造出無與倫比的輝煌。只要狼騎南下,以如今大隋的國力根本無法抗衡。到時候,中原的繁華江山錦繡天下都將納入可汗您的版圖之內,那些孱弱的兩腳羊都將匍匐在您的腳下顫栗,您將成為天下最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天可汗!”

    “中原的財富將全部成為您的財富,數不清的男人和中原水一樣的美人都將成為您的奴隸,還有廣袤的土地,繁華的城池,都將成為您新的牧場!”

    阿史那去鵠的雙眼中綻放著異樣的光彩,說這些話的時候,因為壓制不住心中的激動他的表情有些猙獰。

    “還不夠啊,我親愛的弟弟,光靠這些理由我可沒有辦法說服草原上所有部落的埃斤參戰,你知道的,他們擔心什麼。”

    阿史那咄吉世嘆道。

    “可汗!您可以放心,大隋的皇帝準備在東征高句麗結束之後北巡他的疆土,到時候正是咱們南下的好時機,我已經和幽州的羅蠻子談好,您率領狼騎南下的時候,他不會阻攔。”

    “羅蠻子真的這麼說?”

    阿史那咄吉世驚訝道:“這可真讓人難以置信,長城擋不住咱們狼騎的鐵蹄,可羅蠻子手下那支虎賁重騎才是咱們的剋星,如果他真的不出兵,那麼看來這次真的沒有理由不南下了。我親愛的弟弟,你說服了我。”

    “可是,為什麼羅藝會同意不阻擋咱們狼騎南下?”

    阿史那咄吉世問道。

    阿史那去鵠微笑道:“因為他的心裡也長了草,不再乾淨。尊敬的可汗,您知道的,當一個人心裡有了對至高權力的慾望,那麼他什麼事都有可能做出來。借咱們的手除掉大隋的皇帝,他現在是樂見其成的。”

    “我只怕他說話不算話,羅蠻子向來詭計多端!”

    “可汗,這一點您不用擔心,羅蠻子上次不是提出想讓他的兒子羅成取朵朵小姐為妻子嗎,如果……朵朵小姐願意的話,這件事便再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阿史那去鵠躬身說道。

    “這件事……我需要考慮一下,畢竟,朵朵是草原上的聖女。”

    “可汗,中原萬里繁華江山就在眼前,千萬奴隸億萬財富很快就是您的囊中之物,聖女不就是守護長生天子民的嗎,現在,為了能讓長生天的子民們去享受中原人的生活,讓草原上的人都不再為了生存而四處奔波,這不正是聖女的責任嗎?況且……她終究還是您的女兒。”

    “唉……”

    阿史那咄吉世嘆道:“我會試著說服她的,這樣吧,我會先派人去通知其他部族的埃及,讓他們準備南下,你知道的,草原最深處的室韋人走到長城邊上就要三個月,既然決定了,那就讓他們先動身好了。”

    “可汗,您剛才做了一個最英明的決定,突厥部族必將在您的引領下創造出前所未有的輝煌!”

    阿史那去鵠謙卑的垂下頭,語氣摯誠。

    只是,他將眼神中的另一種火熱刻意隱藏了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08:58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方向就不會太久


    陸十三奉了羅藝的命令,帶了一千名幽州精銳輕騎風一樣從幽州南城門旋了出來,他不敢耽擱,雖然才回到幽州還不到半日身上的疲倦還沒有消去,但他卻不得不再一次踏上南下的路途。 大將軍要接少將軍回家,而少將軍不想回家,這個艱鉅艱難艱苦的任務他心裡沒有一點把握能完成,可沒把握歸沒把握卻不能誤了行程,萬一去的晚了少將軍已經隨軍出征,萬一少將軍受了傷那他可就罪莫大焉百死莫贖。

    如今少將軍所在的那個地方,只有一個人知道少將軍的身份,他必然會有所保護可畢竟他手下人馬有限,這次出征又確實是凶險萬分。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陸十三心裡沒底所以只能加快速度趕路。這次隨他出城南下的是大將軍羅藝麾下的一千精甲親隨,號稱烈風鐵騎的總兵力只有三千人的精甲輕騎他帶出來足足三分之一。

    這三千精甲乃是幽州最精銳的騎兵,論戰力甚至猶在那已經擴充到一萬人的虎賁重甲騎兵之上。虎賁重甲列陣衝鋒其威力天下無雙,正面對抗這天下間沒有任何一支隊伍是虎賁重甲的對手,莫說步兵,便是突厥狼騎也因為懼於虎賁重甲的戰力而不敢輕易南下。

    幽州百姓都喜歡用八個字來形容虎賁重甲,其意思恰如其分絲毫沒有誇大其詞。

    長城有隙,虎賁無雙

    可若是說起千里奔襲來去如風,還要說幽州三千烈風。

    訓練烈風輕騎羅藝足足用了三年,這三年中只有很少的幾個人知道烈風輕騎的存在,這三年中烈風輕騎也沒有出現人們面前,在距離幽州百里的延慶縣荒山中,烈風輕騎如封閉一般不與外界接觸。

    三年後,羅藝命麾下第一戰將勝屠止戰率領三千烈風出幽州,晝伏夜行,千里奔襲,硬生生屠掉了草原上兩個萬人大部落,三個幾千人的小部落,殺人超過四萬,所過之處風捲殘雲,一條活口都沒有留下。

    從出征到歸來不足兩月,草原上的部族聯合起來組織兵馬尋找敵人的時候,烈風輕騎已經返回了幽州。

    這件事已經成了草原上的無頭公案,可竟然沒人懷疑到幽州羅藝的頭上,而是將目光紛紛望向突厥部族,其實這也難怪,烈風輕騎出征的時候特意穿上了黑色皮甲,身後再披著一條大紅色的披風,遠遠的看過去真如突厥狼騎一般無二。而殺人不留活口,戰則屠盡部族也正是突厥狼騎的作風,所以直到今天草原上的人也不知道幽州有一支比狼騎還要快的騎兵。

    世人不知有烈風,也便不知烈風殺人的手段。

    這次為了將兒子帶回來,羅藝算是下足了本錢。他給陸十三下了軍令,就算是綁也要將少將軍綁回來。羅藝對陸十三說,就算你下令烈風輕騎用繩索將少將軍套了,打斷了他的腿我也不怪你,只要能將他帶回來就好,我寧願要一個殘廢兒子,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羅家有斷子絕孫的危險。話雖然這麼說,可就算給陸十三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打斷了少將軍羅成的腿,就算把這一千烈風輕騎的膽子都加起來也沒有那麼大。

    這一千精騎一路南下,絲毫也不顧及已經進入了高雞泊竇建德的勢力範圍。這兩年間羅藝與竇建德相安無事,誰也不曾去招惹過誰。竇建德目前還不敢去挑釁虎賁大將軍的威儀,羅藝因為有所圖謀也不會和竇建德貿然交戰。

    所以,當高雞泊的嘍囉們看到了那一千烈風精騎的時候確實引起了一陣慌亂,這北方地面上除了幽州羅藝麾下便再也沒有這樣一直看起來就令人心悸的騎兵,他們還以為羅藝要對高雞泊宣戰了,消息迅速的報到竇建德那裡,竇建德問了問騎兵的人數隨即一笑道:“羅藝就算再自負,也不會狂妄到以千餘人馬來攻打我吧。傳令下去,告訴各縣,若是那隊騎兵經過,開門放行便是。”

    有人認為不妥,說萬一羅藝的人馬趁機奪城怎麼辦,竇建德哈哈大笑道你這句話是想說羅藝蠢還是我竇建德蠢,又或是你自己蠢的不可救藥?一千騎兵就算奪了城,沒有後援他守得住?

    說話那人頓時羞臊的無地自容,便再無人有異議。

    誠如竇建德所料,那支騎兵風一樣從他的勢力範圍內穿了過去,雖然看起來明目張膽氣勢洶洶,可卻極規矩,不曾與他手下人馬發生一絲摩擦。

    就在陸十三帶著烈風晝夜兼程的往南趕路的時候,在長城北面還有一個人悄悄的離開自己的家,逃了。

    在東平郡也有一隊人馬,人數大約六千,盔甲鮮明馬槊如林,出東平郡直奔齊郡,正是燕雲寨銳金營輕騎,為首一員將軍穿黑甲騎大黑馬,威風凜凜。

    ……

    ……

    蒼茫茫漫無邊際的草原上,風貼著地皮吹過來,茂盛的牧草便如大海波濤一般翻滾,看起來壯觀而不失秀美。這綠油油的波濤遠比真的大海浪潮看著還要漂亮,而且比大海的浪潮要溫和的多,最起碼不會直接吞噬人命。不過若是以為這一望無際的草原沒有危險那便錯了,即便不會受到草原部族的攻擊,不會被凶狠的草原狼圍攻撕咬,僅僅是迷路也足以將人困死,因為足夠大,因為足夠空曠。如果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那和在大海上不辨東西毫無區別。

    一隊足有千人的紅披風順著風的方向衝了過去,正是草原上讓人聞風喪膽的突厥狼騎。經過一座高坡附近的時候,為首的千夫長忽然打了個手勢,這個狼騎千人隊立刻停了下來,千夫長親自帶著幾十個騎兵衝上高坡往四處瞭望,只是很快他便皺起了眉頭。四下裡蒼茫茫一片,沒有一個人影。

    他懊惱的揮動了幾下馬鞭,隨即往南指了指道:“加快速度繼續追,我便不信她還能逃出草原去。”

    說完,他率先催馬衝了下去,千人隊繼續啟動,千馬奔騰在遼闊的碧綠色草原上,那一片紅披風經過看起來竟然帶著一股別樣的壯美。

    天空中兩隻海東青抖動了幾下翅膀,跟著騎兵追了過去。雕出遼東,最神駿者為海東青。這兩隻猛禽正是遼東高句麗國主高元特意派人千里迢迢送來獻給突厥可汗的,一同送來的還有二十個美女,數不清的金銀財寶。高元本意是聯絡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世共抗大隋,只是沒想到那高句麗侍者運氣差的要命,來覲見阿史那咄吉世的時候,恰好大隋黃門侍郎裴矩也在此處,奉了大隋皇帝之命前來與阿史那咄吉世會談。

    若是裴矩不在,阿史那咄吉世說不得要與那高句麗使者詳談一番,可大隋的使者在,他卻不敢得罪了正是如日中天的強大帝國。當時裴矩也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見高句麗使者來覲見阿史那咄吉世,竟然逼著阿史那咄吉世將高句麗的使者推出去砍了腦袋。裴矩回去之後與大業皇帝楊廣說起此事,更堅定了楊廣征伐高句麗的決心。

    天空中振翅高飛的這兩隻海東青,便是那時候高句麗的使臣獻給阿史那咄吉世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隨著那一隊狼騎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直到那個狼騎千人隊已經消失在草原盡頭再也看不到,直到天空那兩隻海東青也消失不見之後,就在那狼騎千夫長曾駐足停留的高坡下面一片低窪處,茂密的牧草忽然動了動,從草叢中緩緩站起來十幾個人。這十幾個人十分特別,因為……竟然都是一身戎裝的女子。

    一共十三人,皆戎裝,配彎刀,挎硬弓。

    其中十二個女子穿紅色皮甲,身上都綁滿了綠草,顯然是為躲避那個狼騎千人隊的追擊做的偽裝,而另一個女子與眾不同,穿一身乳白色的皮裙,面容嬌美,柳葉彎眉,櫻桃小口,看起來十七八歲年紀,如出水芙蓉般俊俏秀美。只是她盯著那千人隊離去方向的時候,微微皺起的眉毛看了讓人心疼。

    “小姐,咱們走吧!”

    十二個紅裝女子為首的一人躬身對那白衣女子說道。

    白衣少女回身看了看突厥王庭的方向,眼神中露出幾分留戀不捨。盯著那個方向看了好一會兒,她轉過身子垂下頭看著自己有些髒了的靴子。

    “一月,你說咱們能去哪兒?草原是我的家,草原上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本來是想一生一世守護著草原的,可是現在我卻不得不離開這裡,離開我的家,只是……我又能去哪兒呢?”

    白衣少女輕聲問道。

    她正是草原上的萬民敬仰的聖女,突厥可汗阿史那咄吉世的掌上明珠阿史那朵朵。自幽州歸來後便一直沒有離開突厥王庭,整日讀書練字,性子變得越發恬淡。只是這次,因為她父汗阿史那咄吉世逼她同意嫁給幽州羅藝的兒子羅成,她竟然從突厥王庭逃了出來。

    叫一月的紅裝女子微笑著說道:“自然是去找葉大家,還能去哪兒?”

    聽到葉大家這三個字,阿史那朵朵眼神黯淡了一下:“我一直不明白,師父在幽州沒有阻止羅藝派人追殺我,無欒也因此而死在燕山上,若不是遇到了他……說不得我便真的和無欒一起去了。可她偏偏又將你們十二月女衛留給了我,她到底是疼我憐我?還是僅僅是想利用我?”

    十二月女衛,她們從很久之前便叫這個名字,她們十二個都是孤兒棄嬰,從小被葉懷袖帶著訓練出了一身的武藝,年紀最長的女子叫一月,以此類推,年紀最小的那個才十五歲的少女名字叫臘月。葉懷袖南下返回中原並沒有將她們帶著身邊,而是留給了阿史那朵朵。

    “小姐,你覺得,在幽州的時候葉大家有能力阻止羅藝嗎?”

    一月嘆了口氣說道:“羅藝派去追殺小姐的殺手,一共有三批一百五十人,其中兩批都被葉大家派人在暗中除去,所以小姐你才會逃到燕山上,然後葉大家一路追到燕山,知道你被燕山燕雲寨李將軍救走,所以葉大家便帶著我們先回了塞北。”

    “我知道。”

    阿史那朵朵對一月笑了笑,有些淒苦,她指了指心口輕聲道:“這裡有個結,很難解開。”

    一月點了點頭道:“那咱們就更要去尋葉大家了,只有你們兩個見了面,只有你們兩個面對面,或許才能解開小姐的你的心結。”

    “師父……如今真的與他……在一起?”

    阿史那朵朵問道,聲音很輕。

    一月嗯了一聲道:“葉大家前陣子派人來送信,說若是小姐什麼時候逼不得已不得不離開草原的話,就到大隋東平郡尋她。”

    阿史那朵朵想起葉懷袖那天下無雙的身姿,腦子裡忽然又冒出來那個少年郎盤膝坐在一座孤墳前,飲一口微苦的新酒默然無語的樣子。

    “咱們走吧,沒有馬,咱們可能要走很久。”

    阿史那朵朵點了點頭說道。

    一月笑了笑,眼神明亮:“有方向,就不會太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10:28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五十章 瘋子


    李閒很鬱悶的回頭看了看六千銳金營輕騎兵鐵蹄踏出來的滔天煙塵,心說以後看來都不會有自由了。 雖然自己現在距離皇帝還有十萬八千里的差距,可李閒已經理解了為什麼前世看電視劇的時候那些皇帝們微服私訪的時候一個個美的屁顛屁顛,原來手下有一大票兄弟也是一件苦惱事。

    用張仲堅的話說,以你現在的身份不帶萬兒八千人你好意思出門嗎?

    李閒本想辯駁,可看著張仲堅的拳頭咽了口吐沫心說先忍了你,等你七老八十的時候就不扶著你上廁所,憋壞了你,君子報仇三五十年不晚。

    腦子裡出現已經老的不成樣子的張仲堅憋得渾身顫抖的場面,李閒嘿嘿冷笑了幾聲。張仲堅一看李閒那表情就知道他沒想好事,一個爆栗敲在他腦殼上。李閒鬱悶道為什麼打我?張仲堅說一看你那樣子就知道又在冒壞水。李閒說我又沒實施出來吧你隨便打人就是不講道理,張仲堅說管你實施沒實施趁著還打的動多打幾次賺幾次你能怎麼樣?老子打兒子,需要講道理嗎?

    李閒反問不需要講道理嗎?

    需要嗎?

    不需要嗎?

    如此循環往復漫無邊際。

    總之最後李閒挨了打還不得不帶著銳金營的騎兵去齊郡,本來李閒是打算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想通過羅士信,然後想辦法讓齊郡郡守裴操之說話,以郡兵離去恐怕會被賊人偷襲齊郡為理由阻止張須陀率軍西進,再想辦法鼓動齊郡的鄉紳世家富戶出面,勸說張須陀。李閒對張須陀素聞其名,知道他是個將守護齊郡百姓視為己任的真豪傑,所以從這方面入手阻止張須陀出齊郡應該不是沒有可能。

    只是如果成功的話倒是為瓦崗寨做了一件好事,李閒總覺得自己吃了虧。

    不過為了東平郡考慮,這虧先吃了以後在想辦法討回來就是。上次接葉懷袖的時候順便救下的瓦崗寨那人,曾經隱晦的和李閒提起過兩個山寨結好的意圖,李閒當時並不在意,一,他不認為兩個綠林道的隊伍會真的存在什麼牢固的結盟,不僅是綠林道,這個時代也不會存在什麼牢固的結盟,第二,那徐瞎子在瓦崗寨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他的話也做不得數。

    再說,瓦崗寨軍師徐茂公的大名,李閒在前世便聽過。

    在李閒的概念裡軍師這種生物都是滿肚子壞水的傢伙,只佔便宜不吃虧。跟這種人打交道需要提著一百二十個小心,尤其是想到徐世績這是個幾乎被神化了的傢伙,肯定肚子裡的壞水比一般軍師還要多幾倍。

    既然是帶著整個銳金營人馬去談判的,所以策略上就要有所改變。

    李閒甚至準備了幾套說辭,他自己整理濾了一遍懊惱的發現,這些闡述大道理的話完全沒作用,張須陀只需一句奉旨做事便什麼都改變不了。要不綁架他的老婆孩子?還是威脅他在齊郡燒殺一番?可是對於張須陀這樣的人來說,威脅或許毫無意義只能激起更大的仇恨。

    想來想去,還是要從羅士信那裡找突破口。

    銳金營的騎兵風馳電掣一般在官道上​​飛馳,看起來氣勢洶洶如一道洪峰湧過,沿途上那些上不得檯面打家劫舍三五成群的小毛賊早就逃之夭夭,幾百人的小綹子更是連邊都不敢靠近,遠遠的藏在高坡後面悄悄窺視。

    進入齊郡境內之後李閒便下令騎兵停下來休息,他從大黑馬上躍下來隨手在黑馬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大黑馬自己溜溜達達的走出去啃食青草,李閒找了個緩坡躺下來休息。他來之前已經派人去找羅士信,為了盡量不引起張須陀的敵意,李閒不可能帶著六千精騎一口氣跑到歷城城門外面去。

    他要等,等羅士信的消息。

    這次跟著李閒出來的,除了銳金營都尉鐵獠狼之外,自然少不了李閒的親兵校尉伏虎奴,再加上已經傷癒的劉黑闥。為了保護李閒的安全,葉懷袖還特意讓葉翻雲也貼身保護,另外,經過張仲堅和達溪長儒三局兩勝的激烈爭鬥,最後達溪長儒勝出跟在李閒身邊。第一局,張仲堅出的是布,達溪長儒出的是拳頭,張仲堅勝。第二局,達溪長儒以剪刀破了張仲堅的布,第三局,張仲堅還是出布,結果達溪長儒狡猾出了一根手指,還美其名曰這叫錐子,無所不破… …

    ……

    ……

    正躺在草地上休息,李閒忽然聽到隊伍中一陣騷亂,他微微皺眉,吩咐手下親兵去看看怎麼回事。幾個親兵連忙跑過去查看,不多時便又氣喘吁吁的跑回來說是隊伍來了個瘋子,說要見將軍您,問他何事他又不說,只說是非要面見將軍不可。他又不知道將軍是誰,也趕不走。

    士兵們被氣急了就去推那瘋子讓其離開,結果卻被那瘋子一把推出去三四米遠幾乎把屁股摔成四瓣。那人大聲叫喊自己有要事,必須要見領軍的將軍不可。最後上去幾十個士兵,竟然也攔不住他一個人。只是此人下手頗有分寸不曾傷人性命,所以銳金營的士兵們也沒有開弓放箭。可這樣一來反而沒人能攔得住那人,已經被他闖進了隊伍中。

    伏虎奴聽親兵們說完怒道:“我去看看哪裡來的野小子。”

    李閒笑了笑道:“倒是個有些真本事的,我親自去看看吧。”

    說完他站起來,緩步往那混亂處走了過去,葉翻雲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伏虎奴帶著親兵們走在後面。而此時,達溪長儒已經在那裡饒有興致的看著那闖進隊伍裡的那瘋子了。李閒到了的時候,達溪長儒正一臉興奮的指揮著:“再上去幾個人,我倒是要看看這小子有多大本事。”

    李閒走到達溪長儒身邊問道:“師父,怎麼回事?”

    達溪長儒嘿嘿笑了笑道:“估摸著今天沒準能撿個寶貝!”

    他指了指被數十名士兵圍起來那人道:“此人雖然年紀不大但武藝精湛力大無窮,幾十個人也攔不住他。看樣子是見了咱們的騎兵以為是朝廷人馬,打算要投軍的。你看,這人拳腳功夫甚是了得啊,而且下手有分寸,兵器被他丟在一邊一直沒有使用。”

    李閒順著達溪長儒的指點看過去,只見幾十名銳金營士兵圍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人正在搏鬥。那人看起來應該很年輕,只是不知道為何如此落魄,一身衣服已經髒的看不出本來顏色,頭髮上全都是塵土目測最少有一兩個月沒有洗過。臉上也髒的要命,不過劍眉朗目的倒是頗有幾分精神。

    那人身高比李閒略微挨了些,不過看樣子要墩實不少。虎背熊腰,衣服破了露出髒兮兮的胸膛。

    “你們這些人怎麼不講道理!我說有要事面見你們將軍,你們攔我做什麼,再要阻攔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他隨手將一個銳金營士兵扒拉到一邊,再一掌將兩名士兵推開,一邊打一邊往前走,幾十人竟然困不住他的。伏虎奴看的生氣,將他的陌刀往旁邊一丟叫道:“哪裡來的野小子撒野。”

    喊完大步走進人群中,兜頭一拳打向那瘋子的面門。那瘋子咦了一聲撥開伏虎奴的拳頭好奇道:“來了個有些本事的,不過你也攔不住我。”他一邊向前一邊進招,伏虎奴在鐵浮屠中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可竟然被那瘋子逼的連連後退。只接了六七招,被那瘋子一腳踢在胸口上,伏虎奴向後倒退了四五步才站住。只是這一腳那瘋子顯然留了力度,並沒有傷了他。

    那瘋子一路橫衝直撞,將攔在前面的士兵放倒在地一邊走一邊大聲喊道:“你們可是齊郡的兵馬?我要見張須陀老將軍!我從東郡徒步上千里路走來,就是要投軍的。”

    李閒微驚,心說此人竟然是靠著一雙腿走了千里路怪不得如此落魄。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一路討飯到了齊郡的,從他那癟癟的肚子就知道也不知道幾天沒有吃飯了。

    李閒往前走了幾步吩咐士兵們讓開,看著那人問道:“你衝撞軍營所為何事?若是說不出個理由,我便下令亂箭射殺​​了你。”

    那人停下腳步,聽到李閒的話顯然怔了一下。他抬起髒兮兮的臉看著李閒,猶豫了一會兒問道:“你可是這裡的將軍?你能做得了主?”

    李閒點頭道:“你有何事,只管說就是。”

    那人站在那裡愣了足足兩分鐘才嘆道:“想不到將軍如此年輕,這一趟出來倒是真見識了許多年輕英傑,本以為我天下無敵誰想到賊人的山寨裡隨便出來一人便與我不相上下,如今又見了如此年輕的將軍,看來之前的我確實坐井觀天不知輕重。”

    李閒對此人倒是真的感興趣了,他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那人幾眼問道:“你先別發感慨,你所說的要事到底是什麼?很重要?”

    那瘋子張了張嘴,似乎是臉紅了一下懦懦道:“能不能先給我一頓飽飯吃?”

    他看著李閒,極認真的說道:“如果有酒再有肉,我可以幫你殺人。如果你能幫我救出我父親,我便將這條性命交給你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10:3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五十一章 瘋子(二)


    李閒看著那髒兮兮的瘋子微笑道:“飯可以有,酒肉也可以有,至於你所說的其他事等你吃飽了肚子再說,我在那邊等你,如果你吃飽了之後還沒有改變想法,那我倒是要聽聽你父親出了什麼事”

    他轉身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吩咐道:“給他一壺酒,切二斤熟牛肉。”

    那瘋子看著李閒的背影愣了一下,隨即叫了一聲:“喂!”

    李閒頓住腳步,看了他一眼問道:“還有什麼事?”

    瘋子將勒在腰際的草繩鬆了松,極認真的說道:“不夠,一壺酒,二斤肉,不夠。”

    李閒笑了起來,吩咐手下親兵道:“他吃多少,給他多少。”

    然後李閒看著瘋子笑道:“酒肉隨你吃喝,我還以為你想要個妞兒呢。”

    那瘋子居然咧嘴笑了笑,然後依然認真的問道:“這個也可以有?”

    李閒擺了擺手指道:“這個真沒有。”

    說完,他指了指銳金營飄揚著的戰旗笑道:“希望你還能吃的下去。”

    看著李閒離去的背影瘋子詫異了一下,將目光轉向李閒指著的那面飄揚戰旗,只看了一眼便臉色大變隨即轉身就走,可是他撿起地上自己的兵器後有卻又頓住,臉色有些難看,表情糾結。不知道是不是實在餓的狠了,還是想到了別的什麼事,最終他還是無奈長嘆一聲後將那一對看起來能嚇壞了人的銅錘丟在一邊,激蕩起一陣塵煙。這一下讓圍觀的銳金營士兵嚇了一跳,他們看得出那對銅錘必然沉重,只是沒料到竟然沉重到將地面砸出兩個土坑來。

    瘋子跟在那親兵身後,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銳金營的人馬。他越看越是心驚,銳金營騎兵裝備精良,士兵皆是彪悍勇武之輩,戰馬整齊,旌旗鮮明,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夥叛軍,倒是比他之前率領的官軍還要精銳的多!

    “還以為是一支官軍隊伍……可看盔甲號衣明明是一支官軍啊,我怎麼會看錯?我為什麼不看看那旗子?才離開了賊窩就又遇到一夥賊,燕雲寨……燕雲寨,莫不是將鉅​​野澤張金稱打的灰飛煙滅的燕雲寨?白痴啊……我還真是個白痴。”

    瘋子一邊走一邊懊惱的自言自語,本想轉身離開可一想到父親還在賊人手裡他又頓住腳步,再想到酒肉,他的肚子就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父親大人說過,大丈夫要言而有信,既然跟人家說了只要給我酒肉,我便幫他殺人,大不了吃了他的喝了他的幫他打一仗便是,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他還能攔得住我?嗯,我只吃他一頓飯,不求他幫忙救出父親就是了……”

    想到這裡,瘋子問走在前面那李閒的親兵道:“這位兄弟,此處距離歷城還有多遠?”

    那親兵聽見他自言自語,不過瘋子低語的聲音太輕他一個字也沒聽清,他只是覺著這瘋子自言自語也屬正常,並沒有多在意:“此處距離歷城還遠著呢,你若是徒步去,走的快了說不定二十天能到,若是走的慢了就不一定什麼時候到了,不過要是半路餓死就一定到不了。”

    瘋子嘆了口氣:“二十天?也不知道就算到了,能不能見到張須陀老將軍。”

    那親兵笑了笑道:“你要去投張須陀?那跟著我們便是,我家將軍便是要去尋張須陀的,到時候你便自然見著了。”

    “燕雲寨要去齊郡與張須陀交戰?!”

    瘋子一驚後問道。

    那親兵擺了擺手道:“應該不會吧,我家將軍對張須陀也是頗為敬重,此番前去好像只為談判不為交戰,唉……你說我和你一個瘋子說這麼多幹嘛?”

    瘋子怒道:“我不是瘋子!只是想投軍。”

    親兵冷笑一聲道:“投軍?投軍何必投官軍?這大隋如今的天下官軍比我們還要不如,咱們燕雲寨從不曾欺壓百姓良善,而且還分田給百姓們,第一年一粒糧食都不收全歸百姓自己所有,第二年開始也只收兩成!朝廷能做的出這般善事?官軍能做的出這般善事?既然我家將軍說了不攔著你,我也就不多說了,吃了飯後若是覺得還是要去投官軍的話,我家將軍一言九鼎自然也不會難為你。”

    瘋子怔住,腳步也隨即緩了下來,他站在原地楞了一會兒長嘆道:“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世道?官不如匪,官竟然不如匪!”

    “你就在這等著吧,我去切肉取酒給你。”

    親兵也懶得搭理這語無倫次的瘋子,不多時切了整整一托盤的牛肉,還有一袋子新酒遞給瘋子道:“不夠再和我說,吃飽了就趕緊走路。我家將軍是惜你這一身本事,不然就是你這衝撞軍營的罪過,早就一刀砍死了。”

    “燕雲寨治軍竟然如此嚴整!”

    瘋子在心裡嘆了一句,又想起數月前與瓦崗寨的叛軍那一戰,當時瓦崗寨的人馬表現出來的戰力和素質已經讓他大為意外,他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勇武,憑著父親手下兩萬善戰之兵剿滅瓦崗寨輕而易舉,誰想到竟然被人家打的一敗塗地,自己隻身殺出重圍,可是父親卻被瓦崗寨的賊人抓住,這等慘敗乃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遭遇。他聽聞齊郡通守張須陀老將軍戰無不勝,手下有三萬餘人的百戰精兵,所以這才不遠千里要去齊郡尋張須陀,請他出兵救出父親。

    本來瓦崗寨的人馬已經令他刮目相看,對綠林道叛軍的觀念也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再見燕雲寨的銳金營精騎,他更是驚訝的無以復加。如此精銳的騎兵,竟然是一支叛軍,這怎麼能讓他心中平靜。

    ……

    ……

    李閒的親兵看著那瘋子,對其更加的好奇了。明明是一個已經餓癟了肚子已經不知道幾天沒有吃過東西的瘋子,可酒肉擺在他面前之後他竟然不急著吃,先是找了水洗手,然後對親兵抱拳說了句多謝,這才盤膝坐在地上吃起來,即便如此,他吃飯的樣子也並不狼吞虎咽,反而看起來頗為斯文。

    “你是個大戶人家出身吧?”

    親兵好奇的問道:“怎麼變得如此落魄?看你也是一身本事,按理說不應該落到如此地步吧?”

    瘋子嚥下一口牛肉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聲,他看了那親兵一眼嘆道:“一言難盡,按理說我本來不應該吃你們的酒肉,按理說我本應該與你們這些叛軍勢不兩立,可是從東郡一路走來,過東平郡,再到齊郡,一路上看到的讓我心中感嘆不已。朝廷治下的百姓活不下去,換子而食的例子比比皆是,可偏偏是你們叛軍治下的百姓生活的很好,官與匪……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叛軍?”

    親兵鄙夷的看了瘋子一眼道:“我家將軍說過,不是咱們叛了大隋,而是大隋叛了天下百姓!將軍說,朝廷如舟船,百姓如汪洋,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朝廷不義,難道還要怪百姓揭竿而起?大隋失了民心,所以我們不是叛軍,朝廷才是!得民心者方是天下正道,失民心者又算的哪門子天下正統?!”

    瘋子聽完這一席話肅然起敬,起身對那親兵抱拳施禮道:“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想不到燕雲寨一個普通士兵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有這番見地,確實令人敬佩。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說的好!去年間我便與家父說過,朝廷如此不義早晚會天下大亂,現在看來,這亂罪不在百姓,卻在朝廷。”

    那親兵臉紅道:“這不是我說的,是我家將軍說的。”

    瘋子好奇道:“你家將軍叫什麼?”

    親兵自豪道:“我家將軍姓李,名閒,字安之,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真英雄真豪傑。想來你也聽說過,十幾年前在大興城有一個法師曾經斷言,楊氏當滅,李氏當興,那法師說的便是我家將軍!”

    瘋子臉色大變急切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家將軍便是十幾年前在大興城中被張仲堅救走之人?”

    親兵詫異道:“咦?怎麼你也聽說過我們張大當家的名號?也聽過我們將軍的名號?”

    “楊氏當滅,李氏當興!”

    瘋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父親說的沒錯,只是他卻斷錯了人,他本以為是李氏當興指的乃是那蒲山公李密李法主,原來真人卻在這裡。快,帶我去見你家將軍!”

    ……

    ……

    瘋子一邊走一邊在心中嘆道,自從楊玄感造反之後那法師的讖言就又被人重新提及,還有那首桃李子的民謠,更是在朝廷中傳的沸沸揚揚。當年文皇帝高祖楊堅就因為這民謠滅了李渾滿門,前年開始,朝廷裡很多人都開始議論那民謠所說之人便是蒲山公李密,也正是因為如此,朝中不少世家之人與李密都有著密切的聯繫。

    瘋子也出身世家大戶,他自然知道朝廷裡世家出身的官員們其實對大隋毫無忠心可言,如他們這樣的人才不會真的如何在意坐龍椅的是誰,而是一切以自己家族的利益為重。楊玄感造反的時候,朝廷中的大部分世家都秘密聯絡後派了家族中年青一代子弟加入叛軍,表面上看起來是被尚書樊子蓋逼的,其實也是世家預謀已久的結果。

    這種兩頭下注的手段,才能保證世家永遠處於不敗之地。無論是誰做皇帝,他們都依然能把持朝政為家族謀取最大的利益。

    瘋子的父親也曾經秘密支持過蒲山公李密,也只是朝廷中那麼多暗中對李密提供援助的其中一人罷了。當年李密從東都逃走,若是沒有他們這些世家大戶的庇護,李密怎麼可能逃的了?楊玄感收留李密起兵造反之初,迅速佔領了一大片區域,也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惋惜,為什麼自己當初就沒有收留​​李密?

    如今他居然遇到了那讖言中真正指出之人,瘋子如何能不驚訝?

    跟著親兵,瘋子找到李閒的時候,後者正在與鐵獠狼和達溪長儒等人商議這次見張須陀的事。見瘋子來了,李閒笑了笑起身,他走到一邊空曠處站了,瘋子走到他面前施禮道:“多謝款待,一餐一飯之恩,我銘記於心。”

    李閒笑道:“你不是要去齊郡投張須陀嗎?怎麼還不離開?”

    瘋子肅然道:“先拜謝了將軍之恩,不然心中不安。”

    李閒大感好奇,他再次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瘋子一遍笑道:“我還真是好奇,你這樣的人是怎麼落到今天這步境地的?”

    瘋子嘆道:“兩軍交戰,技不如人,我本是朝廷從五品別將,隨家父征討東郡瓦崗寨,奈何兵敗,家父被生擒,唯獨我殺出重圍本欲去齊郡投張須陀,沒想到在此遇到將軍。”

    李閒眼前一亮,他是知道這件事的,飛虎密諜一直關注著瓦崗寨那邊,知道幾個月前朝廷派了一隊人馬去攻打瓦崗卻被打的一敗塗地。這一戰在綠林道上也引起了一陣波瀾,瓦崗寨也正是因為此戰而名聲大振被人所關注。是繼燕雲寨之後,第二支正面擊敗了朝廷官軍的綠林義軍!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楊廣才會想起齊郡張須陀,下旨命他率領齊郡郡兵進擊瓦崗。

    一想到面前這瘋子竟然會是一個日後名動天下的虎將,李閒的嘴角就忍不住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你姓裴?”

    李閒問道。

    瘋子道:“正是,某名裴行儼,字元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10:44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五十二章 等武痴


    不得不說洗過澡換了一身清爽衣服的裴行儼是個標緻的少年,十七八歲年紀,身材比李閒略微矮一些,但看起來要壯實不少。填飽了肚子,又徹徹底底洗了四遍澡後,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這澡足足洗了半個多時辰,第一桶水洗過之後簡直就如黃河的河水一樣讓人看了觸目驚心,又洗了三遍,幫他搓背的士兵都累出來一身臭汗,皮膚都被搓成紅色這才清洗乾淨。

    洗過澡之後裴行儼覺得自己換了一個人似的,從頭到腳都輕鬆無比。出了軍帳他找到正在一條小河邊垂釣的李閒,站在李閒身後微微彎腰施禮道:“多謝!”

    李閒回頭對他笑了笑,指了指身邊草地道:“坐下來聊聊吧。”

    裴行儼距離李閒一米左右站住,想坐下猶豫了一會兒卻嘆了口氣沒有坐下,李閒見他樣子可笑於是問道:“怎麼了?”

    裴行儼嘆道:“不經一事不明一理,瓦崗一戰後我落魄潦倒連飯都吃不上,東郡俱是瓦崗寨的人,而東平郡俱是你燕雲寨的人,本想以我的身份一路投官府最起碼不可能解決不了吃喝,可後來才返現東郡,東平郡內想找個官府竟然都是難如登天。沒奈何只好一路討飯前行,那一身髒衣服又做被子又做衣服,著實陪了我幾個月,現在換了一身新衣服竟然捨不得席地而坐了,慚愧。”

    李閒哈哈大笑道:“既然你打算留下來,難道還怕我燕雲寨連衣服都沒有?說說吧,以你的本事,就算輕敵冒進也不會如此落魄吧,怎麼可能一個士兵都沒有帶出來?”

    裴行儼苦笑,蹲在李閒身邊道:“我與家父光祿大夫河南道討捕​​大使裴仁基率軍攻瓦崗,一開始的時候戰事頗為順利,屢有斬獲,瓦崗兵力多於我軍,為激勵士氣家父將所繳獲之財物俱分賞給士兵,監軍御史蕭懷靜向我父索要賄賂,不然就以這件事上書彈劾家父。家父已經將財寶全都分了出去,哪裡還有錢財給他?”

    “第二日,家父率軍進擊,瓦崗寨中兵馬盡出與我軍激戰,瓦崗寨有一員虎將名單雄信,與我父交手,我父不敵,我便率軍去接應,卻被瓦崗寨的馬軍首領程知節率軍阻攔。那程知節使一條丈八長槊,武藝精湛,與我交手幾十回合不分勝負,我心急去救家父,卻又被瓦崗寨軍師徐世績派兵抄了後路,蕭懷靜那廝竟然不許援軍救我,率後軍退走!我奮力廝殺衝出重圍,可家父卻被那單雄信擒住帶回瓦崗寨。”

    “我獨自一人回營中找蕭懷靜那廝理論,那廝竟然說是家父與我勾結瓦崗寨才以至有此慘敗,他命人抓我,我殺出一條血路出來,然後覺得不忿,便又持我的雙錘殺回去,一錘將蕭懷靜那廝砸死,我本欲收拾人馬再去救家父,奈何那些士兵將校見我砸死了蕭懷靜不敢隨我,蕭懷靜那廝的親兵以弓箭圍射,我只能再次殺出重圍逃走。”

    “後來我便獨自一人去瓦崗寨門前叫陣,讓瓦崗寨放了我父親。又是瓦崗寨馬軍首領程知節出來,他說我若能贏得過他手中長槊便放了我父,我與其在瓦崗寨外大戰了二百回合,我當時已經一日一夜沒有吃過飯,氣力漸有不支,贏不下程知節便只能退走,那程知節也是個好漢,瓦崗寨軍師徐世績在城牆上勸我投降,並且說厚待我們父子,我不允,徐世績下令士兵們用撓鉤套索抓我,被我衝出,程知節沒有趁人之危,當得起磊落兩個字。”

    李閒感興趣道:“那你便打算一路走到齊郡去?”

    裴行儼點了點頭道:“家父曾在張須陀老將軍麾下任職過,我本打算去投靠他的。”

    “那你為什麼決定留下來?”

    李閒又問。

    “我想來想去,在你和張須陀老將軍之間,還是覺得你救出我爹的成算大一些。老將軍就算仗義可他為齊郡通守,也不能擅離職守去攻打瓦崗吧,再說……以他手下那三萬郡兵,未見得是瓦崗寨的對手。”

    “有件事要告訴你。”

    李閒微笑著說道:“朝廷已經下旨,命張須陀率軍西進征討瓦崗寨。”

    “啊?!”

    裴行儼猛的站起來看著李閒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

    裴行儼大喜道:“如此來說,救出家父有望?”

    李閒搖了搖頭緩緩而認真的說道:“指望張須陀救出你父親,一點希望​​都沒有。因為……我就是來阻止他西進的。”

    ……

    ……

    “不走?”

    李閒瞇著眼睛看著裴行儼問道。

    裴行儼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下來,也不再可惜那身乾淨的新衣服,揉了揉發皺的眉頭苦笑著嘆氣道:“我若走了去投張須陀,便先要和燕雲寨的人馬開戰,先不說能不能打贏,就算能打贏,張須陀老將軍率軍千里進擊,瓦崗寨以逸待勞,勝算也不大。”

    他側頭問李閒道:“你真有辦法救出我父親?”

    李閒真誠道:“現在沒有辦法,我與瓦崗寨大當家翟讓沒有交往,我就是現在答應了你也是虛情假意,日後做不到的話,你便會恨我。我欣賞你的本事,敬重你的為人想留下你這不假,但我不能騙你。”

    他笑了笑道:“不過我義父張仲堅與翟讓有很深的交情,我已經寫了一封書信送回東平郡給我義父,請他寫信送去瓦崗寨,看看能不能讓翟讓放人。不過我聽說瓦崗寨軍師徐世績愛才,他必然不會難為你父親的,而且,他若是想殺你只需下令萬箭齊發你不也逃不了嗎?所以你放心,你父親現在應該沒有危險。”

    他想了想說道:“你若是不急,便在我這裡等些日子。若是心急,可去投張須陀。只一樣,若是張須陀繞過東平郡,我不會阻攔他,若是張須陀率軍走東平郡的話,我與他之間必有一戰。”

    李閒道:“之所以我來見張須陀,是因為他手下都尉羅士信與我乃是兄弟之交,我不想與他在沙場上見面。所以才會來齊郡,打算勸一勸張須陀。還有都尉秦瓊,雖然只與我有一面之緣,但我對其為人也十分欽佩。與這樣的英雄豪傑廝殺非我所欲也,若是你再去齊郡的話,這一戰我便更不能打了。”

    李閒考慮了很久後說道:“這樣吧,你若是決定去投齊郡,替我勸說張須陀不要打我燕雲寨的主意。為了羅士信,秦叔寶,再為了你父親,我便再退一步,他可以率軍從東平經過,但不要有什麼圖謀,不然,為了才過上幾天安穩日子的東平郡百姓,即便他是當世名將,我也誓殺此人。”

    李閒道:“你自己考慮吧。”

    說完,便盯著小河中那魚漂,不再理會裴行儼。

    裴行儼坐在李閒身邊久久無語,足足坐了半個多時辰後終究還是長嘆一聲道:“為什麼綠林中多豪傑,意氣相投,可朝廷中卻都是勾心鬥角陰謀算計?你為了羅士信可以不與張須陀交戰,才與我相遇便如此仗義,我如何還能走?”

    他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投進水裡,驚散了才準備要上鉤的魚兒。

    “將軍可有把握說服張須陀?”

    李閒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小,很漂亮。

    ……

    ……

    “元慶,你這一對銅錘,真的一支三百斤,一對六百斤?”

    李閒好奇問道。

    裴元慶將雙錘掂量了一下笑道:“將軍這是聽誰說的?真要是六百斤誰能舞的起來?提起來倒是可以,戰陣廝殺用六百斤的兵器,累也累死了,還怎麼與人交手啊。此錘一個重三十八斤,兩個加在一起也不足百斤。”

    李閒微微詫異,心說前世那評書果然不靠譜。

    他仔細看了看裴行儼這對銅錘,錘柄足有一米,鎚頭如西瓜大小,想來不是純銅打造,估計著也不是實心的東西,不然那麼大一個鐵疙瘩也不知三十八斤。這錘如橫刀差不多長短,銅錘上有不少銳利的倒刺,若是砸在人身上估計立刻就會血肉模糊。他走過去接過一柄在手裡掂量了一下,與他黑刀重量倒是相差無幾,只是比他黑刀短了足有三分之一。

    雖然銅錘並不似前世評書中所說的什麼足有六百斤沉重,但因為錘柄很長,所以一般人想要舞動起來也是極艱難的,由此可見裴行儼這一身的力氣著實驚人。

    見李閒對自己的兵器感興趣,裴行儼起了比武之心,他猶豫了一會兒問道:“要不,我陪將軍過幾招?”

    李閒哈哈大笑道:“免了吧,你若是想比,過幾日便會有一個武痴前來,你和他比過再說。”

    裴行儼失望的嘆了口氣,他已經知道李閒便是在遼東大出風頭的少年將軍燕雲,傳說中那一柄黑刀威力無窮,燕雲此人更是被傳的神乎其神,說其有鬼神難測之功。如今傳說中的人物就在眼前卻不能一戰,裴行儼心裡癢癢的要命。

    李閒看著他那失望的樣子笑了笑道:“待解決了張須陀之事,回到東平郡我自會與你比試一番​​,當著大家的面打一場,這樣我也好為你安排位置。”

    裴行儼恍然,知道李閒是要重用自己,連忙抱拳道:“多謝將軍!”

    李閒說等到回東平郡在比武,分明是想讓他在燕雲寨的好漢們面前展露本事以服眾,這樣李閒才好名正言順的給他安排一個位置。想到此處,裴行儼對李閒更是欽佩。他實在想不到,這少年將軍非但仗義,而且心思也極細密。又一想李閒如此年紀便能成為佔據一方的大豪傑,必然是極有本事的。

    就這樣在此地等了六天,第六日傍晚時候,幾十騎人馬從遠處風馳電掣而來,他們能通過二十里外和十里外兩道戒備,其身份已經昭然若揭。果然,才進了軍營,最前面的一個臉色黝黑的少年便大聲喊道:“安之在何處?快出來見我!”

    在他身後,一個身高九尺的黃臉大漢微笑著走在後面,牽著一匹極雄駿的黃驃馬,馬鞍旁得勝勾上掛著一桿長槊,那槊鋒竟然足有四尺長,看起來鋒利無匹。此人面貌忠厚,眉如臥蠶,一雙大眼極為有神,看起來三十幾歲年紀,正是齊郡都尉秦瓊秦叔寶。

    快步走進軍營的黑臉小子自然就是羅士信,他一邊高聲呼喊一邊大叫道:“老子來討酒喝了,安之還不快出來迎接!”

    他話才喊完,一個酒囊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飛了過來,去勢極快,直奔羅士信的面門。若是被打中的話,說不得會被打破了鼻子。

    羅士信伸手接住,哈哈大笑道:“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某人慢悠悠從大帳中走出來嘆道:“你哪裡像是個客人?倒像是個打家劫舍的蠻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10:47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武痴對武痴


    羅士信嘿嘿一笑,拔開酒囊的塞子灌了一大口,酒順著他的下頜淌下去很快就打濕了前襟,他抹了抹嘴角,看著李閒哈哈大笑。

    “噢!”

    羅士信一拍腦門笑道:“只顧著高興,倒是忘記給你介紹,來來來,這位便是秦大哥,你也見過一面的。只是上次你來去匆匆也沒顧得說上幾句話,這次咱們兄弟好好相聚!”

    李閒其實早已經發現了那黃臉大漢,對於秦瓊李閒在前世就十分欣賞,可以說,前世的時候隋唐時期李閒最欣賞的幾個人,羅士信和秦瓊都在其中。還有一位,便是如今瓦崗寨的軍事徐世績。能與這種傳說中的豪傑結交,李閒真心高興。他大步走過去對秦瓊施禮道:“秦大哥,終於再見到你了。”

    秦瓊連忙回禮道:“李將軍多禮了,上次匆匆一別,秦某也頗為遺憾。”

    李閒道:“秦大哥何必如此客氣,千萬莫再叫我什麼李將軍,如士信一樣叫我安之就好。”他一手拉著秦瓊一手拉了羅士信笑道:“快,咱們走,到帳中說話,我命人準備酒菜給你們接風洗塵。”

    秦瓊和羅士信卻同時頓住腳步,羅士信看著李閒笑了笑道:“安之你莫心急,還有一位熟人也來了,你倒是真應該迎一迎才是。”秦瓊也是微笑點頭道: “今日前來我和士信可不是主客,只是陪同前來。”

    李閒微微愕然,順著羅士信的指點去看。只見隨行的齊郡騎兵往左右一分,一位身穿深藍色錦衣常服的老者從後面緩步上來,虎目長鬚,身形健碩,雖然步伐緩慢但帶著一股久經沙場才會有的無懼氣勢,雖然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卻依然行如猛虎,穩如山岳。李閒仔細看過去吃了一驚,此人正是齊郡通守張須陀!

    “不知道老將軍親自遠來,還請恕罪!”

    李閒連忙上前,以晚輩之禮相見。

    張須陀卻閃在一邊不肯受他一拜,肅然道:“李將軍,如今你我還是敵非友,這晚輩之禮恕我實在不敢受。”他抱拳道:“今日冒昧前來,倒是叨擾了李將軍。”

    李閒見張須陀雖然面有微笑但卻一副清冷模樣,知道一來是因為雙方身份敵對再者便是上次在岱山的時候自己說話可沒留客氣,張須陀就算是豁達之人,也不可能和自己見面表現的過於熱情。畢竟如今他還是朝廷武將,而自己卻是已經搶了大隋一個東平郡的大賊。

    李閒直起腰身,臉色鄭重施了一個平禮。張須陀微微一笑眼神中閃過一絲讚許,他受了李閒這平禮,不以長輩的身份自居,也回了一個平禮。

    “老將軍請!”

    李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正說著,達溪長儒舉步從後面走來,他身後跟著裴行儼,好奇的大量著羅士信等人。

    “安之,有客道?”

    達溪長儒問道。

    李閒連忙介紹道:“師父,這位便是名動天下的齊郡通守張須陀張老將軍。”

    他又張須陀引薦道:“張老將軍,這位便是李某的恩師,達溪長儒。”

    聽到這個名字,張須陀臉色頓時一變。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一下面前這刀疤臉的漢子,向後退了一步,然後肅然施禮:“見過達溪將軍!”

    達溪長儒也是仔細的打量了一眼張須陀,上前幾步將其扶起道:“久聞張將軍之名,不想今日方能一見。”

    張須陀連忙說道:“將軍切莫如此說,折煞張某了!”

    說起來,達溪長儒雖然面貌看起來也便是四十歲上下,實則年紀比張須陀還要長幾歲。只是張須陀還籍籍無名之時,達溪長儒早已經名動天下了。當年達溪長儒最盛時任荊州總管,三十六州兵馬皆歸其指揮,隋文帝楊堅對其十分倚重。後來達溪長儒鎮守北疆,突厥人聞其名而不敢南下,其威望猶在今日之幽州羅藝之上。只是後來大業皇帝楊廣登基後,弘化一戰達溪長儒看破朝廷齷齪,憤而辭官隱去。

    那個時候的張須陀還無人知曉其姓名,對於達溪長儒,張須陀是發自真心的敬畏。以兩千精騎力抗突厥沙缽略可汗四十萬大軍,雙方戰於周盤,敵我兵力懸殊,士兵皆懼,唯達溪長儒從容應對面不改色,率兩千精騎與突厥大軍血戰三日,接戰十四次,士兵們兵器都打沒了便以拳肉搏,人人雙手皆可見骨,硬生生殺敵一萬多人,逼退沙缽略,以至於後來突厥人聞達溪長儒之名便戰慄不已。

    張須陀雖然只比達溪長儒小幾歲,可對於他來說,達溪長儒便是往日大隋之軍神,乃是武將最為崇拜的一座高山。

    ……

    ……

    “東平郡之事,就交給我師父去談,咱們出去走走,不然也是打擾他們說話。”

    李閒笑了笑說道。

    秦瓊笑道:“實在沒有想到今日能見到達溪長儒將軍,這次算是來對了。我還少年時,便聽說過太多關於達溪將軍的事蹟,現在我還能背得出當年高祖皇帝下旨嘉獎達溪將軍的詔書:長儒受任北都,式遏寇賊,所部之內,少將百倍,以盡通宵,四面抗敵,所向必摧!”

    秦瓊嚮往道:“再想當年周盤一戰,那是何等壯闊!”

    李閒與他一面說話一邊往外走,跟在他們後面的裴行儼忽然伸手拉了拉秦瓊的衣服問道:“久聞秦將軍威名,一桿長槊天下莫敵,那個……你便是將軍所說的武痴?”

    秦瓊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哈哈笑道:“我可不是什麼武痴,武痴是這個才對。”

    他指了指羅士信道。

    羅士信看著裴行儼,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裴行儼再對羅士信抱了抱拳道:“久聞羅將軍威名,一桿長槊天下莫敵……”

    羅士信扑哧一聲笑道:“你這人難不成只有這一句客套話?”

    他抱拳對裴行儼道:“久聞裴將軍威名,一桿長槊天下莫敵!”

    裴行儼臉紅道:“那個……我用錘。”

    四個人一邊走一邊說笑,很快便互相熟絡了起來。羅士信聽說裴行儼在瓦崗寨萬軍殺入殺出,頓時對他大為讚賞然後拉起裴行儼的手臂便要出去比試。裴行儼因為被李閒拒絕,早就快憋瘋了。只等著李閒口中那武痴到來,好不容易盼來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聽羅士信要與他比試立刻點頭答應,兩個人分別上馬,一人用長槊,一人用雙錘,很快便戰成一團,槊來錘往,一時間打的難解難分。

    秦瓊看著二人比試嘆道:“士信已然習武成癡甚至帶著幾分癲狂,今日一見這裴行儼居然也是一個癡人,他們二人倒是好對手!”

    李閒看著二人來回拼鬥,漸漸越打越快,一個槊法精奇一往無前,一個雙錘沉重動如風雷,兩個人很快便交手二十幾個回合居然不分勝負。

    秦瓊嘆道:“當真是棋逢對手!”

    李閒笑著問道:“秦大哥,你看士信和裴行儼,兩個人誰取勝?”

    秦瓊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五十個回合內難分勝負,不過再打下去士信必勝無疑。裴行儼雖然天生神力,那一對銅錘也確實使的漂亮,可一來士信佔了兵器上的優勢,二來裴行儼招式有些死板,久戰勝算不大。”

    他看向李閒問道:“你覺得呢?”

    李閒點了點頭道:“裴行儼日後必成大器,實為虎將,可比起士信這等武痴來還是稍遜一籌。我也這樣看,五十回合內,士信便當取勝。”

    羅士信越戰越覺得痛快,一邊打一邊哈哈大笑,手中一桿長槊真如毒龍般上下翻飛,越使越快,到最後變作一片槊影竟然分不出虛實。有道是一力降十會,裴行儼仗著手中這一對銅錘也不知道勝過多少高手,這一對銅錘若是砸實了,天下少有人能接得住。可今日他這一力卻降不住羅士信的長槊了,幾個月前他與瓦崗寨馬軍統領程知節大戰兩百回合不分勝負,那個時候他還是一日一夜沒有吃喝。可這次,酒足飯飽的裴行儼,五十個回合內竟然真的被羅士信一槊砸落馬下!

    掉在地上的裴行儼晃了晃腦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大叫道:“痛快!不服!”

    言罷,撿起地上的雙錘再次上馬,與羅士信戰至一處。

    又三十個回合,羅士信看了個空擋再次將裴行儼打落馬下。裴行儼揉了揉肩膀,抱拳對羅士信道:“裴某不是對手,佩服!”

    羅士信連忙下馬還禮道:“裴兄弟手下留情,羅某勝的僥倖。”

    裴行儼回頭看了李閒和秦瓊一眼,忽然壓低聲音問羅士信道:“士信兄弟,你與李將軍若是交手,誰勝誰負?”

    “為什麼問這個?”

    羅士信心生警惕問道。

    裴行儼悵然道:“前幾日我欲與李將軍比試,可惜他偏不與我打。”

    羅士信聞言笑了笑低聲道:“實話實說,若是我與安之只是比武切磋,我和他勝負在五五之數,誰也奈何不了誰。可若是以命相博的話,我必敗無疑!”

    “當真?!”

    裴行儼驚訝問道。

    羅士信點了點頭:“我從不說謊。”

    裴行儼驚懼,他心中本來還有著些許得意心思,總覺得李將軍不與自己交手是怕打輸了,誰想到竟然連羅士信都自認不是李將軍的對手,他立刻便羞臊的紅了臉。回頭再看李閒時,一臉崇敬。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10:5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且當是酒後狂言


    “我都不得不佩服張須陀!”

    李閒由衷的讚嘆道:“若是換做我的話,可不敢只帶十幾個親隨就到敵人營地裡談判,就算身邊有秦叔寶羅士信這樣的虎將,我還是不敢。”

    達溪長儒笑了笑道:“安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李閒嗯了一聲道:“您問吧。”

    達溪長儒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措辭:“你日後是不是要取齊魯兩郡?”

    李閒想了想點頭道:“齊魯富庶,是為根基之地。日後等燕雲寨人馬再壯大一些,自然是會取齊魯兩地。”

    達溪長儒嘆道:“那你不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好機會?”

    李閒笑了笑問道:“師父的意思是說,我應該趁著這個機會拿下張須陀?”

    達溪長儒點頭道:“齊魯兩地之所以顯得富庶,便是因為有張須陀坐鎮,遠近綠林道上的隊伍沒人能攻進去,不誇張的說張須陀是齊魯兩地的守護神。只要除掉他,齊魯之地再無良將,若燕雲寨人馬全力而擊的話拿下這兩個郡應該沒有問題。如此好機會,你為什麼不把握住?”

    李閒看著達溪長儒認真道:“師父明明知道我是怎麼想的,何故還要問我?”

    達溪長儒啞然失笑道:“不聽你說說,終究還是覺得有些遺憾。”

    李閒想了想說道:“為時過早。”

    “齊魯富庶,我確實看著眼饞,若是經營的好那便是真正的立足之地,可現在就想去齊魯兩地確實太早了些。大隋雖然已經如腐朽的巨樹即將傾倒,可其兵威還是不可小覷。如今大隋的百萬大軍還在遼東,趁此機會拿​​下齊魯兩地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一旦咱們殺了張須陀繼而拿下齊郡魯郡,立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朝廷必然會調集兵馬傾力來攻,以咱們燕雲寨如今的實力還扛不住大隋全力一擊。”

    “以前那些打齊郡主意的,如王薄,孫宣雅,郝建德,石河子,裴長才之流無非是想劫掠一番,也並不敢有佔據這兩地的打算。一旦有人真的佔據這兩地,除了朝廷調集來的大軍之外還要應付其他各路義軍的挑戰。”

    “現在佔齊魯,還是太早了些。再等等吧,等大隋的根基爛的再徹底一些,到時候莫說綠林道,就算是各衛的大將軍,各地的總管,甚至各郡的郡守只怕也會趁亂而起,隋失其鹿,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待那個時候,各路人馬誰拳頭硬誰說了算,不必再擔心朝廷的打擊,咱們佔著東平郡緊挨著齊魯兩地,不急。”

    他看了一眼天上的繁星閃爍認真道:“而且,我不想因此而與羅士信和秦叔寶交惡。他們兩個人都是難得的將才,若是日後能得到他們二人相助,咱們燕雲寨將如虎添翼。”

    達溪長儒笑道:“說來說去,最後這句才是真正的理由!”

    李閒笑了笑,喝一口酒後嘆道:“一城一地易得,一良將難求。”

    他低聲道:“若是將齊郡和羅士信秦叔寶相比較讓我選擇,我寧願不要齊郡也不想與他們二人失之交臂。”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道:“如今咱們燕雲寨不缺精兵但缺強將,說起來鐵獠狼,洛傅,東方烈火他們幾個,領一營兵馬已經是其最大的能力了,論武藝,他們幾個人勉強上得了檯面,可論兵法戰陣稱不上將才。說起來,如今咱們燕雲寨可堪大用的倒是只有雄闊海,牛進達,劉黑闥三個,你雖然讓陳雀兒為水軍之主將,可按我來看,陳雀兒其才也不足以當此重任。”

    李閒沒有說話,但他心裡知道達溪長儒說的沒錯。現在五行大營的五個都尉,除了雄闊海之外其他四人都出自血騎和鐵浮屠馬賊。當時之所以如此任命,是因為那個時候李閒麾下確實沒有將才,而且這四個人也都是心腹。可從能力上來說,鐵獠狼還好些,東方烈火,朝求歌,還有洛傅三人大局觀都差了些。倒是如今陳雀兒手下的牛進達和劉黑闥兩個人,頗有見地。

    算來算去,五行大營五個都尉,倒是只有雄闊海確實算得上將才。

    達溪長儒笑道:“那裴行儼雖然看起來有些憨傻,但從小就隨其父征戰,見多識廣而且勇武過人,可堪一用。”

    李閒點了點頭,笑了笑像是自語般說道:“會有的,都會有的。”

    ……

    ……

    當夜張須陀等人並沒有急著離去,雖然這次來見李閒極有可能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給他按上一個私通反賊的罪名,可因為羅士信的緣故張須陀卻不得不來。按理說,羅士信不過是他的下屬,他沒有道理因為一個下屬而犯這樣的錯誤。即便羅士信再堅持他也無需妥協,可他知道即便自己不來也攔不住羅士信。攔得住人也攔不住心,就算他下令將羅士信綁起來,那也不過是讓兩個人離心離德再也不復以前的情義。

    整個齊郡,只有張須陀自己知道羅士信的身份,就連秦瓊也一直以為羅士信是個放牛出身的苦孩子,因為以秦瓊之仁義不會懷疑羅士信親口所說的話,雖然這謊話漏洞百出,單單是一樣就已經讓人生疑。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整日放牛,哪裡能練得出這樣一身本事?普通百姓家根本就用不起那一條長槊,也請不起善於使槊的師父。

    但秦瓊從來沒有問過羅士信,因為他知道,等到了時候羅士信自然會告訴自己,他如今刻意隱瞞也必然是逼不得已。

    正因為張須陀知道羅士信的身份,他才會冒著被人彈劾的危險與其一路來見李閒。他怕的是萬一羅士信受到那燕雲寨賊人的蠱惑留下不肯回去,那就真的不好交代了。羅士信為人重義,但凡被他認做是兄弟便會傾心相交。張須陀還真怕萬一李閒強留下羅士信,那樣的話他與羅士信的父親就沒辦法解釋了。幸好他與齊郡郡守裴操之關係很好,裴操之也深知齊郡離不開張須陀的道理,而且齊郡百姓官員都對張須陀敬重有加,他倒是不怎麼擔心有人藉此機會向朝廷告密。

    而張須陀沒想到的是,居然會在燕雲寨的人馬中見到達溪長儒。

    兩個人相談半夜,慢慢的話題從弘化當年那一戰便轉移到了如今大隋的腐朽。在達溪長儒面前,張須陀也沒必要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半夜暢談,他總算也將這幾年來淤積在心中的怨氣都抒發了出去。

    能見到達溪長儒,這是這次與李閒會面最大的收穫。

    這是令他欣慰的事,令他心憂的則是,連達溪長儒這樣真正的名將都願意輔佐那個才十五六歲的少年,願意忘記自己之前的輝煌甘願在幕後出謀劃策,那個少年究竟是什麼來頭?他是如何讓達溪長儒這樣的人都能甘心追隨的?若說他義氣,這顯然不是一個好的理由。

    少年人重義,確實會被人尊敬。

    可達溪長儒這樣的人,已經看透了世間沉浮怎麼會如此膚淺?

    他心憂於大隋這座大廈將傾,心憂於自己還有沒有能力守護齊郡,心憂於這天下百姓何日才能安穩太平。

    與達溪長儒一番深談後,雖然說出了心中一些淤積的煩惱,可那種短暫的暢然卻無法遮擋住他心中深深的憂慮。

    這一夜,張須陀徹夜無眠。

    後半夜的時候,見他帳中的燈火還亮著,秦瓊披了件衣服出了自己住的軍帳打算去看看,才出門,就看見羅士信也拎著一袋子酒從帳篷裡走了出來。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同進了張須陀的軍帳。

    ……

    ……

    “將軍怎麼還不休息?”

    羅士信在胡凳上坐下來,將手中的酒袋子遞給張須陀笑著問道:“要不,我和秦大哥再陪您喝幾杯?”

    張須陀一臉慈祥的看了看羅士信又看了看秦瓊,笑著點了點頭:“可惜,有酒無菜。”

    羅士信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何須跟那燕雲寨的大當家客氣,咱們三個人就算在這裡白吃白喝再白拿,難道還能吃窮了他?”他也不問張須陀是否同意,直接到了外面找來巡邏的李閒特意派來的親兵,讓其幫忙去弄一些酒肉來。李閒安排的親兵是為了防範自己手下士兵和張須陀等人有所衝突,也是為了方便羅士信他們有什麼需求。

    很快,李閒的親兵便端著滿滿的一大托盤肉食走了進來,笑著對羅士信等人道:“將軍吩咐過,所以這酒肉一直備著。肉還是熱乎的,剛好下酒。 ”

    羅士信笑道:“我就說,安之不是個小氣人。”

    李閒的親兵將酒肉放下後便轉身離去,一直到了距離軍帳幾十米外才站住按刀戒備,張須陀點了點頭道:“這燕雲寨的大當家倒也是個磊落之人,不然只需讓他的親兵在門口不遠處站了,咱們三人想說什麼也都要顧忌著。”

    秦瓊笑道:“依我看,那李閒倒是做不出這般小家子氣的事。”

    張須陀喝了一口酒,沉默了一會兒問秦瓊道:“叔寶,好像你對這燕雲寨的大當家也頗為推崇?這可不像是你的為人,你嫉惡如仇,這幾年來死在你手裡的反賊多如牛毛,從不曾見你對一個反賊的首領有什麼好感。”

    秦瓊微微怔住,自嘲的嘆了口氣道:“或許是因為這一年來見過太多讓人無話可說的齷齪事,什麼是賊,我已經難以分清了。況且這燕雲寨的大當家也不是和王薄張金稱那些人一樣的,他不侵擾百姓,不屠害良善,我聽說還在東平郡分良田給百姓,由他們燕雲寨來出糧食種子,而且收的賦極低。說起來……倒是第一次讓我覺得反賊也有仁義之人。”

    張須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神淒苦。

    “大隋,這是怎麼了?”

    他抹了一把下頜上流下來的酒,感覺滿嘴都是苦澀:“這才三十年啊,短短的三十年,大隋怎麼腐朽到了這個地步?”

    羅士信默然,喝了一大口酒,看著那一大盤熱氣騰騰香噴噴的肉食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秦瓊嘆道:“若是一年前,我自己或許都不會相信,我會和一夥反賊坐下來吃酒,而且心中居然沒有幾分負罪。”

    接下來便是很長時間的沉默,三個人喝酒,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樣,直到所有的酒都被他們三人喝完之後,羅士信起身打算再去要酒卻被張須陀攔住,他看著自己最欣賞最愛護的兩個手下,忽然說了一句讓他們二人心驚不已的話。

    “若有一日我身死,朝廷不仁,你們兩個…就自己尋個好出路吧,這大隋……已經無力回天了。”

    秦瓊和羅士信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張須陀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張須陀看著兩人驚詫的樣子,笑了笑擺手道:“我老了,你們還年輕,這天下再亂終究還是要太平下來的,你們兩個跟著我這麼久,心性如何我還能不清楚?叔寶忠厚仁義,士信直爽,你們兩個都不是心狠手辣能用陰謀詭計的人,所以無法自己成就大事,大隋就要完了,真的要完了,你們兩個記住,要選,就要選一個真正能成就大事的人來輔佐,以你們的本事將來封侯拜將輕而易舉,說不得能再創一個世家出來!待我死後,你們也不必再守著這腐朽的大隋。 ”

    他忽然笑了笑,一臉蒼涼:“且當我酒後發狂吧,我這一生,從沒有如今日這般輕狂過,我能看著大隋一統天下,想不到或許還能看到它消亡無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10:5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棍(一)


    黃河兩岸四月間,正是天氣最舒爽的時候。三月間還有幾分倒春寒,偶爾一夜春風還能如刀子一般吹過讓人縮進被窩中瑟瑟發抖。四月裡陽光明媚野花遍地,富戶中人脫去厚厚的冬衣換了一身颯爽春裝還能在離家不遠處踏春遊玩,遠處是不敢去的,萬一遇到哪個山寨的強人說不得就稀里糊塗的丟了性命。富人有富人的享受,窮人也有窮人可憐的歡樂,就因為天氣轉暖他們的心情也能變得好一些,畢竟沒​​有冬衣禦寒的他們能熬過冬天已經實屬不易,如今最起碼暫時不必發愁身上的破衣爛衫擋不住北方席捲而來的白毛風。

    至於如何填飽肚子,如今荒野中的野菜放進水裡煮一煮熱乎乎的喝下去便能扛半日,比起冬天的時候一塊討來的冷硬饅頭也要啃三天要強的太多了。只是遍地的雜草中也說不得有幾棵看起來翠綠饞人的野菜帶著毒,所以這個春天究竟有多少人因為誤食毒草而死誰也說不清,可是官道兩側的屍骸就擺在哪裡,慢慢的腐爛變臭。

    濟北郡是黃河南岸最荒涼的一個郡了,原因無他,因為知世郎王薄在這裡,他的隊伍經過任何地方都會如蝗蟲過境一般,只剩下一片殘垣斷壁。隨著知世郎手下的人馬越來越多,需要的糧食也就越來越多,於是他們即便將濟北郡各縣耙子一樣來回梳理了好幾遍,依然沒有解決糧草不足的問題。

    所以這段日子王薄很發愁,發愁於還能去什麼地方搜刮糧食呢。

    齊郡他是不敢再去的,雖然如今他的手下人馬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十五萬,可他依然沒膽子再去惹齊郡張須陀那頭老虎。前後兩次,二十幾萬大軍被張須陀那三萬郡兵殺的屍橫遍野,現在誰再跟王薄提起來去打齊郡的主意他就急,恨不得將出主意的人吊起來打。齊郡有守門虎,虎不出門也就罷了,傻子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己割肉給猛虎送進嘴裡去,更何況割的還是自己腚上最肥的那一塊。

    再割,就要割心了。

    王薄發愁的是,如今的濟北郡已經犁地一樣被自己帶著人馬清理好幾遍,再沒有一點油水可以撈出來。齊郡不敢去,再往北就是竇建德的地盤,如今竇建德手下人馬雖然不如他多,可是真打起來王薄也不覺得有多少勝算,他可是清楚自己手下這看起來聽起來壯闊的十五萬大軍是什麼成色,真正能打仗的連五萬都不一定有。竇建德經營河北好幾年,根深蒂固,楊義臣都拿他沒辦法。

    河北不行,附近也就是東平郡了,可是……東平郡有燕雲寨,碰燕雲寨,那可是連右侯衛馮孝慈都落得個折戟喪命的下場。雖然那燕雲寨的李大當家是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人,以前在綠林道上沒聽過這麼一號人物,可王薄還是不敢小覷。就憑著人家兩戰硬生生把張金稱打得灰飛煙滅的戰績,王薄暫時也沒打算去東平郡搶飯吃。

    幸好,還有黃河漕運。

    靠著劫掠黃河上的船隻,他還能勉強度日。

    四月中旬很平常的一天,太陽已經透過窗子映照進房間裡的時候,王薄才緩緩的從床上坐起來,他身邊蓋著一床錦被卻酥-胸半露的女子忍著疼起身伺候王薄穿衣。這女子是王薄昨日意外在山寨中發現的,也是被擄來的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他曾經下令手下看管起來待日後再享用,只是回來之後王薄便忘了這件事,直到昨日巡視山寨的時候見這女子在採摘野花才想起來。

    昨夜一夜的征伐讓王薄頗為勞累,雖然天將亮的時候睡了一個多時辰,可還是覺得腰酸的不行,這女子承受一夜風雨比他還要痛苦的多,可懼於王薄的惡名還是不得不伺候他穿衣,王薄見她微微皺眉知道是昨夜自己弄的恨了,他倒也是憐香惜玉的人,在那女子臉上摸了一把道:“反正今日也無事,先不起床了。”

    他伸了個懶腰,又躺下準備再睡一個回籠覺,可是才躺下就听見外面親兵很不討人待見的聲音:“大當家,山寨外面來了個人,非要見您。 ”

    “媽了個球!”

    王薄罵了一句道:“隨便來了個人要見我就行?這等小事若是再來煩我,我便把你剁成肉泥熬粥!一個人,又不是哪個寨主帶著人馬來投奔,一個人就算是神仙來了老子也不見,趕走!”

    門外那親兵用一種畏懼的聲音道:“不行啊大當家,不能趕走。而且那人也不是一個人,帶了幾十個護衛。”

    這親兵想到那人的名號,心說這確實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不能趕走?”

    王薄氣的樂了,他厲聲問道:“你倒是說說看,怎麼就不能趕走,難不成來的真是個神仙?!”

    親兵咽了口吐沫道:“不是神仙……不過小的也不敢得罪啊,他說……他說他姓李,叫李密!”

    王薄猛的坐起來,臉色大變。

    ……

    ……

    王薄特意換了一身簇新的衣袍,召集手​​下所有首領親自到山寨門口去迎接李密的大駕。一邊走他心中一邊揣測,這名滿天下,被人推測為將來天下之主的蒲山公怎麼就到了我山寨外面?

    他不敢怠慢,李密這個名字如今就是一個金字招牌,多少人想請去也請不去,人家自己上門,這是多大的面子?那首桃李子的民謠早就被人拆解了個清楚,其中指出那真命天子便是李密無疑。這樣一位大人物到來,王薄如何能不忐忑?他帶著山寨中所有的首領,快步走到寨門口。

    到了門口的時候他問守門的嘍囉:“密公何在?”

    那嘍囉難掩激動的指著外面一棵大樹下說道:“大當家,就在那邊,那人……那人真是真命天子李密?”

    王薄懶得理會,快步走向外面。

    大樹下,一位年輕公子站在樹蔭下,穿一身月牙白的儒衫,手中持一卷書籍微微垂著頭在看,旁邊兩個清秀俊美的小書僮,一人執傘,一人執扇,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年輕人身邊,以傘遮擋著根本就透不過茂密樹葉的陽光,另一個則輕輕揮動扇子驅趕飛蟲。在那年輕人身邊圍著幾十個身形壯碩的大漢,皆是黑衣皂靴,手扶鋼刀,一看便是一群亡命之徒。

    那年輕公子錦衣翩然,風神如玉,看起來俊美絕倫飄飄出塵,那一身月牙白的長衫在微風下輕輕拂動,真如謫仙下了凡塵般讓人心生敬畏。

    王薄忍不住在心中讚嘆了一聲,若不是如此風采絕倫怎麼和他名氣匹配?此人如此風采,那副雲淡風輕的摸樣,看著便讓人折服。他快步往那邊走,後面呼啦啦跟著幾十個山寨的首領,如此大的舉動可那李密竟然如沉浸在書中般毫無察覺。王薄想起李密那掛角讀書的傳聞,當下更是欽佩。

    “濟北王薄,見過密公!”

    王薄走到李密不遠處站住,抱拳施禮。他身後數十個頭目也隨著他一同抱拳道:“見過密公!”

    這時李密仿似才大夢初醒般,回身看了王薄一眼隨即歉然一笑道:“只顧著看書,竟然沒有發現知世郎到了,罪過罪過!”

    見王薄等人有些誠惶誠恐的樣子,李密微微一笑,心中頗為得意。他靠著這種裝神弄鬼的舉動這些年也不知道騙了多少綠林道上的豪傑,人皆將其視為天人。多少人被他一張嘴說的死心塌地跟著他,最後落得個屍骨無存。不光是別人,就連李密自己都堅定的認為,自己便是真龍轉世真命天子,這世間愚民為自己效命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自從楊玄感起兵造反失敗之後,他便一直在各地雲遊拜訪綠林道上的各路豪傑。這段日子以來被他收服的綠林豪傑已經不在少數,只等他一聲令下便能匯聚在一起,那將是一股十分強大的力量。但吸取了楊玄感造反失敗的經驗,李密覺得實力還是不夠,聽聞知世郎王薄手下如今有兵馬十五萬,這樣一股強大的勢力,李密如何能放過?所以,他才親自來見王薄,打算將其收為己用。

    世人愚昧,自從李密是真命天子的言論遍傳大江南北之後,他所到之處,人們對他皆是抱著一種覲見天子的心態。這一年多來,他不費吹灰之力已經收攏了一大批人。

    王薄見李密竟然如此謙遜溫和,頓時覺得自己臉上光彩。他連忙說道:“密公大駕光臨,我應該遠迎百里才對。”說著,他便要走到李密身邊,李密手下那些護衛立刻上前一步將他攔住,王薄尷尬的笑了笑。李密微微皺眉斥道:“知世郎乃是我的兄長,你們怎麼能如此失禮?退下!”

    那些護衛立刻便退了下去,李密歉然道:“下人不懂規矩,知世郎莫怪。”

    王薄連忙道:“無妨無妨,是我失禮,是我失禮了。”

    他連忙請李密進山寨,眾人如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李密進了寨門。

    ……

    ……

    酒席之上,李密和王薄寒暄幾句,先是讚美了王薄率先起兵反抗暴隋的義舉,稱讚其為當之無愧的綠林領袖。幾句話便將王薄喜的有些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紅光滿面。兩個人禮尚往來,你讚我一句我捧你一句,席間氣氛和諧無比。

    酒過三巡之後,李密看著有些飄飄然的王薄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他放下酒杯,忽然一聲長嘆。

    “密公何故發嘆?”

    李密悲戚道:“暴隋無道,昏君誤國,百姓如置身水深火熱之中,我每每想到路邊餓殍枯骨便心如刀割。自大業六年,我便為解民倒懸而奔走,奈何奔波數年還一事無成,一想起這天下百姓還在受苦,我便心中悲憤莫名!可惜我手中沒有倚天之劍,無法斬盡那些禍害蒼生的魑魅魍魎!”

    王薄等人互相看了幾眼,見李密神情悲戚完全不是作偽更加佩服。

    “王某雖然勢單力孤,但若是密公用得上,王某願意追隨密公推翻暴隋,解天下蒼生倒懸之苦。”

    他被李密感染,也一臉肅然的說道。

    李密連忙擺手,說什麼此番只是慕知世郎之名才冒昧來訪,只為探友,不談其他。他言情真切,眾人中以為他覬覦山寨人馬的首領都不禁有些愧疚,心說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吃了半個時辰酒,眾人對李密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

    李密掃過眾人,知道這些人已經沒了戒心,這才放下酒杯慢悠悠說道:“只是,知世郎如今麾下雄兵二十萬卻屈居一隅,就沒考慮過,更大的發展嗎?依我看,諸位豪傑都是當世不可多得的豪傑,將來封侯拜將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2 11:02
本帖最後由 uuuuuuuuuu 於 2012-12-12 11:06 編輯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五十六章 神棍(二)


吃了半個時辰酒,眾人對李密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

李密掃過眾人,知道這些人已經沒了戒心,這才放下酒杯慢悠悠說道:“只是,知世郎如今麾下雄兵二十萬卻屈居一隅,就沒考慮過,更大的發展嗎?依我看,諸位豪傑都是當世不可多得的豪傑,將來封侯拜將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他眼神緩緩的掃過眾人,有些遺憾的說道:“知世郎麾下兵強馬壯,就算比之於朝廷府兵也沒有絲毫遜色。我觀在座諸位皆是驍勇善戰義薄雲天之人,值此亂世正是做一番大事業取一番大功名的良機。而且,那糊塗皇帝楊廣不顧黎民百姓生死,自顧第三次東征高句麗,這無疑是自毀長城之舉,如今朝廷在中原的兵力空虛,若是不趁此良機擴充領地豈非可惜?”

“知世郎自起兵以來,連戰連捷,如今整個濟北郡皆歸知世郎掌控,此番功業,縱觀天下也無幾人能相提並論。河北竇建德,目光短淺,不思進取,得一隅而沾沾自喜,非成大事之人。瓦崗寨翟讓,徒有仗義厚德之名,卻畏首畏尾,毫無鬥志,守著一個土寨度日,倒是可惜了他手下那些豪傑。看遍黃河南北,這天下間可以稱得上英雄的人物,在我看來首推知世郎!”

王薄被他讚美的飄飄然不知所以,思索一番倒是覺得李密這話倒也不是虛言,算算看,自己當是第一個站出來反抗大隋的人,跟自己相差不久起事的孫安祖死了,張金稱也死了,如今這綠林道上論資歷威望也只能說​​是自己最高,想到這裡他更是得意。

“密公謬讚了。”

王薄滿面紅光道,忽然想起一事於是問道:“密公可曾聽說東平郡鉅野澤燕雲寨?”

李密抿了一口酒微微頷首道:“自然是聽說過的,雖然不知那燕雲寨的當家的是何人,從何處而來,但據傳聞說也是一條好漢,張金稱也稱得上是一方豪傑,兩戰被燕雲寨擊潰後慘死,如此看來那燕雲寨也算得上頗有實力。”

聽李密也聽過燕雲寨,王薄嘆道:“連密公也不知道那燕雲寨的大當家是何方神聖,只是觀其行事老辣不失狠戾,想來也是綠林道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只是不想被人知道了身份才這般故弄玄虛。”

王薄並沒有提及當日在魯郡岱山下之事,這樣有損顏面的事在李密面前他自然不會自己說出來。他也不確定李密知道不知道,所以才會出言試探。聽李密的口氣似乎對燕雲寨那支人馬也不了解,王薄這才踏實下來。

李密笑道:“非也,依我看他也不過是個縮頭烏龜罷了。”

他笑了笑說道:“若我是那人,以鉅野澤這般易守難攻的好地方為根基,近可攻齊魯,遠可攻東都洛陽,可他手下也有幾萬人馬,卻只龜縮於東平郡而不敢有更大的圖謀,可見此人心胸狹窄,是個沒魄力的人。和知世郎比起來,一在枝頭,一在草根,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說完,他嘆了口氣道:“這幾年來,我為解百姓倒懸之苦四處奔走,本以為楊玄感是個可以成大事的,誰想此人氣量狹窄用人不賢,我多次勸他不要收留那些朝廷投降的世家子弟,要重用綠林道上豪傑,可他偏偏不聽,以韓世萼為將,丟了黎陽倉。以來淵為將,未戰而逃。以至於最後兵敗皇天原,實在令人扼腕嘆息。”

王薄也跟著嘆道:“我早就看那楊玄感不是個能成事,他們那些世家出身的人哪裡有一個好貨?”

說完這句話,他手下一個寨主在桌子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袖,以眼神示意。王薄恍然大悟,連忙告罪道:“密公自然不同,這天下間能有幾人如密公這般,為了天下蒼生黎民百姓而四處奔走,棄了榮華富貴也要推翻暴隋,令人敬佩。”

李密擺擺手笑道:“無妨,雖然我身上也有個蒲山公的爵位​​,可我早已經反了大隋,這大隋封的爵位我視之如糞土!我早就說過,大隋腐朽其根源於世家腐朽,若想天下太平就必須推翻大隋推翻腐朽的世家。我最看重的還是如知世郎這般的綠林豪傑,英雄不問出身,誰能說,將來知世郎你不能踩翻了現在把持朝政那些奸佞,開創出一個新的世家來?”

王薄大喜道:“密公真覺得我能……”

後面的話他沒有問出來,但李密自然明白,他頷首微笑道:“只要知世郎不走彎路,何愁不能封王?”

他這話已經說的再明顯不過了,王薄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是李密對自己許下的承諾。他連忙離席,抱拳施禮道:“還請密公指點出一條坦途大路!”

李密微笑道:“我已經聯絡好多家豪傑,約定一同起事,若是知世郎覺得我還能帶著兄弟們走一條光明大道的話,不若一同行事?以知世郎在綠林道上的威望,將來若是大事能成,這第一功勞還能歸得了旁人嗎?”

他笑道:“以我之見,這濟北郡太小了。知世郎如猛虎,濟北郡不過是一座小山丘,非知世郎用武之地。我看,還是走出去的好。”

王薄誠摯道:“請密公指點迷津!”

李密微笑道:“先取東平郡,以鉅野澤為根基,向東可取齊魯富庶之地,向西可直逼東都,何愁不能建功立業?”

“張老將軍!”

李閒站起來肅然道:“若是將軍執意西進,難道就不怕顧此失彼?齊郡才是將軍的家園,千里奔襲,比撅上將軍,離開了齊郡沒有百姓支持,沒有後勤補給,沒有援軍策應,不在自己家鄉作戰士兵們也沒有了必勝之勇氣,將軍為何一意孤行!”

張須陀看著李閒,一字一句道:“因為我是大隋的臣子!我是陛下的臣子!”

李閒嘆道:“齊郡郡兵天下無雙,這幾年擊敗的各路綠林人馬何止三十萬?其原因何在?因為齊郡子弟不容別人踐踏家園!不忍父老鄉親被他人侮辱!他們不能退,因為他們身後就是爹娘至親!可現在將軍要帶著他們千里迢迢去東郡作戰,士兵們如何想法?三萬勁卒,難道將軍想讓他們全都埋骨他鄉?”

張須陀道:“我手下兒郎與我一般想法,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此乃天經地義之事,李大當家,你還是不要再說了。我可以答應你不與你燕雲寨交鋒,如此做已經對不起陛下的信任,你還想讓我如何?”

李閒正色道:“食君俸祿?齊郡子弟可曾領到過朝廷一個銅錢的軍餉?還不是齊郡父老湊出來的?為君分憂?那君可曾想過百姓疾苦!”

“住口!”

張須陀猛的站起來道:“李閒!你若是再敢言陛下是非,休怪老夫無情。”

李閒冷笑道:“以三萬齊郡子弟的性命來成全你的功名,以齊郡子弟的鮮血來塗抹你的愚忠,還口口聲聲大義凜然,你想過你手下士兵的家眷親人嗎!”

張須陀臉色一變,張了張嘴卻找不到反駁的詞語。

羅士信連忙上前站在兩人中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長嘆一聲道:“就不能心平氣和的談?”

張須陀久久無語,終究也是長嘆一聲:“李閒,你應該記住你我之立場,你為反賊,我為官軍。”

李閒依然毫不退縮道:“何為反賊?!我順百姓民心,反的是誰?”

“反的是我大隋陛下!”

“成王敗寇,他日我成大事,難道不能說他楊廣是反賊嗎!”

“大逆不道!”

“我順我之大道,逆的便是這腐朽大隋!”

張須陀氣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嗓子裡一甜居然有一股血湧了上來,他強壓一口氣又將血咽了回去,他吸一口氣平復心情,看著李閒的眼睛冷冰冰說道:“他日沙場相見,我必親手斬你與馬下!”

李閒道:“他日沙場相見,我倒是願意放你一條生路!放齊郡數萬子弟一條生路!”

秦瓊臉色也極難看,他看了看羅士信又看了看張須陀,終究還是上前攔在李閒面前道:“李大當家,道不同不相為謀,何必強人所難?將軍秉承忠義護國,無錯。”

李閒看著秦瓊,見他眼神中的不忍隨即嘆道:“算了,我只是覺得因為一己之私慾就連累數萬齊郡子弟送死,是為不義!還偏偏一副正氣凜然,實在令人不齒!不過既然士信和秦大哥相勸,我便不再多說。張老將軍,恕我得罪!”

張須陀拂袖而去,臉色鐵青。

羅士信看了看李閒,搖頭嘆氣,李閒對他點了頭,羅士信隨即轉身追了出去,秦瓊對李閒抱拳道了聲再會,李閒真誠道珍重!秦瓊用力的點了點頭,也追在張須陀後面走了。達溪長儒看著張須陀那已經顯得蒼老的身影,看著他略微踉蹌的步伐微微嘆息問道:“安之,你是故意的?”

張須陀走出大帳之後立刻上馬離開,十幾個親隨跟在他後面打馬揚鞭出了銳金營的營地。才出去幾百米,張須陀終究還是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

達溪長儒看著李閒等待他的回答,李閒緩緩坐下,拿起桌案上的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

“是,我是故意這樣的。”

他閉上眼,臉色平靜:“雖然暫時不會與其正面廝殺,但難保日後不刀兵相見,既然如此,我怎麼能不趁此機會,破了他的心志,壞了他的心境?日後真若是與其交鋒,他憐惜齊郡子弟性命,已經輸了一半……”

李密,李閒,一個在濟北郡花言巧語騙得人心,一個在齊郡冷言冷語壞人心志。

攻心攻心,看似大相徑庭,實則如出一轍。

只是不知,他二人孰優孰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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