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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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4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1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飛虎五部


    水軍暫時只有五千餘士兵,所以所需的大船並不需要太多,畢竟一艘五牙大船就能裝載千餘名士兵,而且水域狹小的話,五牙大船並不能完全施展開。鉅野澤的水泊足夠大,但目前耗費巨資建造大量的五牙大船似乎還有些勉強。考慮到這些,李閒決定建造五牙大船向後拖一拖。

    所以,水軍現在最需要的還是水戰中相對更靈活的黃龍快船,一艘黃龍快船能裝載一百名水軍士兵,而且還能在船上安裝弩車這​​樣的重型武器。當年大隋平滅南陳的時候,楚公楊素率領大軍從長江上游渡河的時候,士兵們所乘坐的大部分船隻都是這種黃龍快船。也正是用數千艘這種戰船,將名聞天下的南陳水師擊敗。

    朱一石到了鉅野澤之後一開始還很不適應,但經過幾天的相處他發現原來所謂的反賊竟然一個個都如此和善,他初到燕雲寨就被李閒委以重任,水軍中的那些將領們非但沒有抵觸之心,反而對他都很尊重,這讓朱一石心中頗為溫暖。而且李閒還特意選了個風景秀美的地方給他們建造了一座獨院,又撥了五十名精銳士兵給他為親兵,並且下令,凡造船所需之事他可以完全自主。

    經過一段日子之後,朱一石已經適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他的妻子在最初的驚慌恐懼之後也已經恢復過來,對於這山清水秀的鉅野澤也沒了太大的抵觸之心。尤其是當李閒親自安排,將她的一雙兒女送到許智藏老人那裡拜為先生,不但可以讀書識字還能學習醫術,更讓他的妻子孫氏消除了成見。要知道許智藏曾經深得大業皇帝楊廣的賞識,封為散騎常侍,在朝廷裡的名氣很大。

    當年在南陳的時候,他的名氣就已經傳到了大江之北。

    所以,朱一石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決定去找李閒,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如實相告。他妻子孫氏勸道:“你才到鉅野澤,還是先安生做事,雖然那些人對咱們家頗為和善可畢竟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匪,若是你惹惱了他們咱們家豈不遭災​​?”

    朱一石瞪了妻子一眼道:“你這婦人懂得什麼?你怎麼能說燕雲寨的人皆是惡匪,到了鉅野澤也有月餘,哪個來咱們家不是客客氣氣合合善善?我看,倒是比官府之人更令人覺得可親!再有,你也見過李將軍,知道他便是當年在遼東的燕雲將軍,燕雲寨中的人也大多都是大隋府兵,怎麼還由此偏見?這種話以後休要再說!”

    孫氏笑道:“你能如此想便好,我還不是怕你腦子裡轉不過來這個彎?”

    朱一石一愣,隨即笑了笑道:“人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李將軍是真正的豪傑,我既然已經打算留下就不能混日子。”

    “那好,你早去早回,我做好了飯菜等你。”

    孫氏笑著說道。

    朱一石嗯了一聲披上衣服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記得暖一壺酒,再將嘉兒姑娘早晨送來的湖魚蒸了,這鉅野澤水泊中的湖魚肥的流油,當真是美味無比啊。”

    “這段日子多虧了嘉兒姑娘照顧!”

    孫氏嘟囔了一句:“不然我晚上請她和葉大家一起過來吃飯?”

    朱一石頓住,想了想說道:“葉大家的小院離著咱們家不遠,你若是去請就多做了幾個菜。說來說去,若不是葉大家當初拼死救咱們出江都,也不知道咱們一家人此時在何地做孤魂野鬼呢。”

    “這些我都知道!”

    孫氏笑了笑道:“對了!應該也把許老請來的。”

    “嗯!”

    朱一石笑道:“在這燕雲寨裡與人拼酒,我也就是能將許老灌倒!”

    正說著,忽然見李閒和陳雀兒兩個人說笑著走進了小院。

    “宏遠兄可在家?”

    才進門,陳雀兒就高聲叫了一句。

    宏遠,是朱一石的表字。

    “在的!”

    朱一石連忙迎出門施禮道:“見過將軍,見過陳當家!”

    李閒笑道:“怎麼還如此多禮?不是說了嗎,私下裡咱們還是兄弟相稱。朱大哥你比我年長十歲,倒是我應該先見禮的才對。”

    朱一石連忙道:“將軍這是哪裡話,長幼尊卑,不可沒了規矩。”

    李閒微笑道:“長幼尊卑,長幼在前尊卑在後,長者為尊。”

    陳雀兒拍了拍朱一石的肩膀笑道:“我和將軍今日是來你家裡討酒喝的,嫂夫人在家嗎?今日可要好好嚐嚐嫂夫人的手藝,早就听嘉兒姑娘說過,嫂夫人做的清蒸湖魚當為一絕啊!”

    “在的,在的。”

    朱一石臉一紅說道:“早晨嘉兒姑娘送來了兩尾肥魚,剛才我還說呢一會兒做熟了請許老和葉大家他們過來一起吃飯,本來是不敢打攪將軍的,正巧將軍和陳當家來了。”

    “如此說來,我們算是趕上了?”

    陳雀兒哈哈笑道。

    李閒見朱一石正披著衣服隨即問道:“朱大哥這是要出門?”

    朱一石道:“正是要去找將軍您,您倒是先來了。”

    “走”

    李閒擺了擺手道:“有事咱們進屋說去。”

    ……

    …….

    “嫂夫人做的清蒸魚,果然一絕!”

    陳雀兒夾了一口魚放進嘴裡,品味了一番後贊不絕口。

    孫氏紅了臉說道:“哪有陳當家說的那般好吃,只是我們自幼都在江邊長大,這魚也做的熟了,將軍你們不覺得難吃就好,我先去廚房,還燉了一隻雞。”

    嘉兒起身道:“我去幫你!”

    葉懷袖也要起身,孫氏連忙攔住。

    眾人客氣了幾句,孫氏和嘉兒自到廚房去忙和。許智藏品了一口山寨裡自釀的新酒,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忍不住讚道:“老夫自江南至北方,只有進了鉅野澤這段日子過的最快活。有酒有菜有人照顧,還有幾個天資聰穎的徒兒,此生足矣!”

    “我可是記得!”

    陳雀兒笑道:“當初達溪長儒將軍去桃園的時候,您老可是不願意出山的。”

    許智藏笑道:“早知道日子如此快活,谁愿意守著那桃園混吃等死?”

    哈哈!

    眾人皆笑。

    李閒敬了許智藏一杯酒後問朱一石:“方才你說要去尋我,有什麼事?”

    說到正事,朱一石連忙放下酒杯肅然道:“這幾日一直跟著陳當家在水軍中忙著,澤中的樹木我已經看過,造船沒有問題。只是另一件事我思慮了很久,還是想對將軍您說一下。”

    他頓了一下說道:“水軍的規模,還是太小了些!”

    “以我來看,水軍若是想有所作為,最少要有一萬士兵。如今的五千水軍,光憑著黃龍快船無法做到完全控制水域,必須要有五牙大船才行。可水軍士兵只有五千人,若是全都操練五牙大船的話也不行,沒有黃龍快船策應,大船很容易被敵人的小船圍攻。所以,思來想去,我還是覺得水軍的規模小了些。若是能擴充水軍,將來出征臨江水戰,以五牙大船為首,以黃龍快船為主,以“扶風”“蜈蚣”等小船為輔助,進退有度,相互依托,即便遇到朝廷水師也未必輕易落敗!”

    陳雀兒道:“宏遠兄說的不錯,我剛才還和將軍說起此事。”

    李閒微微點頭道:“只是如今山寨招募新兵擇優而取,從三月至今也就才收了萬餘人。各營征戰皆有損傷,本打算先把五行大營的人馬補齊了之後再招兵擴充水軍,既然你和陳當家都由此打算,那我便把所有的新兵都調到水軍中。”

    他抱了抱拳肅然道:“如何訓練水軍我並不擅長,全賴朱大哥費心了。”

    朱一石連忙說道:“將軍客氣了,既然到了鉅野澤燕雲寨,我便視這里為家了,一家人怎麼能說兩家話?”

    說到這裡,李閒貌似不經意的看了葉懷袖一眼。葉懷袖垂下頭,看著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好像在沉思著什麼。

    “只是……”

    陳雀兒笑道:“將軍回去之後,跟鐵獠狼他們不好說話了啊,哈哈!”

    ……

    ……

    眾人自朱一石的小院告辭出來之後,李閒剛走出幾步忽然聽葉懷袖道:“將軍,關於飛虎密諜,我也有事要對你說。”

    眾人知道飛虎密諜乃是山寨中的機密,於是紛紛告辭。

    李閒魚葉懷袖並肩而行,沿著山間小路往水泊邊走去。此時已經到了深秋,山中少了幾分妖嬈添了幾分肅穆。這山間小路也不知道是多年前就被上山的樵夫踩出來的,還是之前張金稱在鉅野澤的時候派人修的,頗為狹窄難行,有幾處險要地方,都是李閒牽著葉懷袖的手扶著她過去。

    “若是想要飛虎密諜能與朝廷的龍庭衛對抗,擴充規模只是一個片面,必須有所規程。”

    葉懷袖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打算將飛虎密諜細分職責。”

    李閒微笑道:“既然將飛虎交給了你,你便放手去做是了。”

    葉懷袖白了他一眼道:“難道你不是燕雲寨的主人?”

    李閒愕然,訕訕笑道:“你說,我聽著。”

    葉懷袖道:“我打算將飛虎密諜分為五部,其一,為哨探,專門負責打探情報。其二,為後勤,專管支援補給。其三,為刺客,專管暗殺偷襲。其四,為護衛,專管防護戒備。其五,為督管,負責監督各部密諜。”

    她看著李閒道:“所以,我打算跟你要幾個人。”

    “誰?”

    李閒問道。

    “達溪長儒將軍,我準備讓他幫我訓練哨探,還有刺客,當然,還有張大當家,他們兩個人的武藝最精,沒有比他們更合適訓練刺客的了。還有獨孤銳志,我打算請他從後勤人員中挑選一批人手,專門學習製毒投毒的技巧。”

    “飛虎五部?”

    李閒笑了笑道:“挺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1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律殺無赦


    秋風吹遍黃河兩岸的時候,各地百姓的的日子過得更苦了。因為楊玄感造反,數千里的沃土成了焦炭,糧食幾乎顆粒無收,各地的難民沒有活路只好加入到各路義軍中。如此一來,黃河兩岸綠林道上的義軍勢力迅速膨脹。在齊郡被張須陀打的大敗而逃的知世郎王薄回到濟北郡之後,聯絡了孫宣雅和郝建德等豪傑,再次聚兵十餘萬進攻齊郡,這次氣勢洶洶的復仇也沒能長久,才到了齊郡邊上就被主動出擊的齊郡郡兵殺了個屍橫遍野,張須陀親率郡兵迎擊,又派水軍截斷了王薄軍的糧草,兩面夾擊,王薄十萬大軍再次潰敗,王薄等人狼狽逃回黃河北邊。

    即便如此,短短的幾個月之內,王薄手下的人馬就又擴充到了十餘萬,這次他也學聰明了,不打算再敲掉張須陀這樣的名將立威,安安分分的發展自己的實力。所以,當楊義臣率軍橫掃黃河兩岸的時候,王薄反而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或許大業皇帝楊廣自二次東征高句麗後做過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派了楊義臣到河北山東一帶清剿叛軍。正因為楊義臣,所以迅速抬頭的各路義軍又被狠狠的壓制了下去。從遼東歸來後楊義臣連戰連捷,短短幾個月內他斬殺的義軍足有十幾萬,所以被綠林道上的人送了一個楊砍頭的外號。

    楊義臣大殺四方,可他終究是沒敢打鉅野澤的主意。

    他手下的三萬郡兵雖然善戰,而且楊義臣本人極為自負,但並沒有被連番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別人或許對鉅野澤燕雲寨一知半解,他可是知道燕雲寨裡那幾萬叛軍都是第一次東征高句麗時候的大隋府兵。而且鉅野澤地勢險要,沒有水軍根本就攻不進去。他不是沒打算過將燕雲寨的人引出來決戰,可是思來想去也沒有幾分勝算索性也就放棄了,一門心思對付那些手下雖然兵力不少但全是烏合之眾的反賊。

    因為楊義臣的善戰,大業皇帝加其為金紫光祿大夫。

    相對於整個河北山東河南一帶的荒涼和混亂,鉅野澤裡就好像一個自成一體的小世界一樣。從三月份徵兵以來,到十月份的時候鉅野澤燕雲寨補充了一萬五千人左右,新兵大部分都被李閒調給了新建的水軍,其他人都補充到了五行大營中。

    燕雲寨不缺糧,這是讓人最踏實的事。

    當初從黎陽倉裡運出來的糧食足夠燕雲寨的人吃幾年的,而且山寨裡雖然不能大面積的種植糧食,但水泊裡有的是魚。方圓幾千里內,或許只有鉅野澤裡的人們生活的最穩定安寧。

    大業九年七月,餘杭人劉元進和梁郡人韓相國聚眾十餘萬造反,與楊玄感遙相呼應。劉元進率軍佔據吳郡,自稱天子,分封百官。楊廣派王世充率軍進剿,殺劉元進。韓相國擁兵十餘萬,被楊玄感封為河南道元帥,八月被大隋從遼東撤回來的大軍擊敗,身死。

    大業九年九月初八,東海人彭孝才聚眾數萬造反,輾轉燒殺劫掠為禍沂水流域,朝廷屢次派人清剿無果,後被彭城郡留守董純率軍擊敗,生擒彭孝才處死。但因為被人誣告,楊廣下旨將董純鎖拿到東都後處死。

    大業九年十月初七,呂明星率領叛軍數萬攻克東郡,一時之間名聲大振,他拜曾經協助楊玄感謀反的蒲山公李密為軍師,統籌調度大軍征伐之事。只是李密的才名沒能幫得了楊玄感,也沒能幫得了呂明星。才攻占了東郡不到半個月,朝廷派虎賁郎將費青奴率兩萬府兵進擊,李密親自指揮人馬與費青奴交戰,卻被費青奴殺的大敗而逃。呂明星被殺,李密再次逃遁。

    看起來,到處都在造反,而朝廷的軍隊到處都在打勝仗,可打來打去,剿滅了一支又一支叛軍,但叛軍的數量卻還是越來越多。

    楊義臣在清河郡,武陽郡,濟北郡輾轉廝殺,沒敢輕易南下東平郡征討鉅野澤,而擊潰了呂明星近十萬人馬打敗了名聞天下的李密之後,虎賁郎將費青奴也沒敢輕易進剿瓦崗寨。

    他們不敢不想,但不代表別人不想。

    因為龍庭衛都尉文刖重傷返回江都,激怒了大業皇帝楊廣。

    看著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如紙的文刖,大業皇帝滿臉的怒容!

    ……

    ……

    “朕就不該讓你去辦朱家的案子!”

    楊廣在床邊坐下來伸手制止文刖起身行禮,他看著傷重虛弱的幾乎被抽空了力氣的文刖嘆了口氣道:“朕知道虞士洪沒說實話,朕也知道裴矩虞世基也都拿了好處,朱家的事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不管是朱一石還是朱不仕誰做他們朱家的家主朕也懶得管,可朕就是不想讓他們以為朕是好騙的!”

    “朱一石一直在江都給朕造龍舟,為了避嫌舉家都搬到江都就是不想和楊玄感有什麼牽扯,朱不仕想做家主所以才會誣告朱一石,虞士洪拿了人家好處自然要幫著說話,可事情如此簡單,怎麼到了朕這裡就成了朱一石勾結反賊試圖謀反了?”

    楊廣生氣道:“朕不管,是因為朕懶得去管,一個造船的人家家務事鬧就鬧去吧,還至於傷了我大隋的根本?但朕不想做傻子,所以才派你去查一查,誰想到竟然讓你傷成了這樣!”

    “朕回頭就辦了虞士洪!”

    文刖連忙勸解道:“陛下,都是臣自己不小心,和虞士洪大人無關。”

    “無關?!”

    楊廣怒道:“要不是他覺得朕好騙,朕會派你出去查案?這等小事原本根本不值得派你出去的,沒有虞士洪,你就不會受傷!”

    文刖道:“臣只是沒想到,會遭了反賊的埋伏。”

    楊廣嘆了口氣道:“一刀,你做事向來穩妥,從來不曾出過什麼紕漏。告訴朕,是哪個反賊傷了你!朕現在就下旨派兵去剿了他!”

    文刖一怔,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道:“是燕雲。”

    “燕雲?”

    楊廣皺眉,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想起來:“朕怎麼覺著這名字如此耳熟?”

    文刖道:“就是陛下第一次御駕親征遼東的時候,在遼水河畔帶著十七個手下搶奪會麥鐵杖老將軍那個少年。”

    “是他?”

    楊廣詫異道:“朕不是讓他在左屯衛辛世雄手下做事嗎?他不在軍中效力怎麼成了反賊?對了,辛世雄戰死在了薩水,不是說左屯衛全軍覆沒了嗎,那燕雲是怎麼回來的?朕記得他是在左屯衛護糧兵中做校尉的,好像……好像還立了些戰功?”

    文刖想了想又想還是沒有實話實說,他模糊的回答道:“或許是輾轉從遼東生還,卻不知道怎麼就從了賊。”

    楊廣猛的站起來怒道:“反反反!都反了朕!”

    “朕當日在遼水遇到他的時候起了愛才之心,若是他聰明一些,朕說不得直接封​​他一個從五品的別將!即便他魯鈍了些,朕還是看得起他,一個校尉,寒門子弟征戰沙場數年也不一定能升得到這個位置!他竟然也反了,難道做反賊就好過做我大隋的將軍嗎!”

    文刖勸道:“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而已,陛下何必大動肝火?”

    楊廣道:“可就是這個無足輕重的小人,卻傷了朕最信任的人!”

    文刖道:“陛下息怒,御醫已經看過,臣只是受了些外傷休養一段時日便好了,臣只是​​沒有想到反賊中也有如此詭詐之人,這個燕雲武藝非凡而且頗懂得用兵之道,若是不趁早除去確實是朝廷大患。”

    楊廣點了點頭:“你放心,朕會替你出氣的。”

    聽到這話,文刖心裡一陣苦笑,心說陛下一定是給氣糊塗了,這是朝廷大事,怎麼就成了為我出氣?不過想到陛下還念著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文刖心裡又是一暖。

    楊廣低頭查看了一下文刖的傷勢,越看越是惱火,他猛然轉身道:“去個人,把黃門侍郎裴矩給朕叫來!”

    ……

    ……

    “擬旨!”

    楊廣指著在御案下垂首站著的黃門侍郎裴矩道:“據有人向朕告實,江都郡守虞士洪,勾結反賊楊玄感試圖謀逆,撤職拿辦,你與裴蘊兩個人去審。”

    楊廣一邊說一邊心想,你不是冤枉別人勾結反賊嗎,朕也給你安一個謀反的罪名!

    裴矩臉色一變,抬起頭看了皇帝一眼道:“虞士洪一直在江都不曾離開,陛下……不知是誰告江都郡守,這……好像有些說不通啊。”

    楊廣怒道:“裴矩,難道朕還要向你解釋清楚?”

    裴矩連忙垂首道:“臣不敢,臣這就去擬旨。”

    楊廣冷笑一聲道:“朱家的事,你們莫要以為朕被你們蒙在鼓裡。朱不仕讓他們朱家的船隊給楊玄感運糧,這事是千真萬確的吧。虞士洪收了朱不仕多少禮竟然幫著一個反賊說話?這不是謀逆是什麼?”

    裴矩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低頭唯唯諾諾不敢言語。

    忽然,他心裡猛地炸起一道閃電,陛下都知道!

    裴矩心裡一驚,心裡暗嘆了一句。這兩年陛下已經基本上不管政事了,看起來行事也比不得幾年前精明,可陛下不可欺!裴矩心中惶恐的想到,只要陛下想,他還是那個雄才大略的君主。這朝中的事,大隋的事,沒有什麼能瞞得住陛下的。

    “臣有罪!”

    裴矩跪倒在地道:“臣……臣也拿了虞士洪送的好處。”

    他低著頭說道:“虞士洪只說是朱家家主朱一石與楊玄感勾結謀逆,朱不仕大義滅親舉報他兄長之罪,他說朱家好歹也為大隋立下過不少功勞,若是因為出了朱一石一個反賊就牽連滿門的話,實在有些可惜。而且朱家才剛剛為陛下造好了龍舟,若是就此懲處的話也會涼了人心,他說為了保全朱家,讓我在陛下面前說幾句好話。”

    “哈哈!”

    楊廣冷笑道:“朕還以為你不敢承認!說,拿了虞士洪多少好處。”

    裴矩垂首道:“一只玉佩,五百貫肉好。”

    “五百貫?”

    楊廣怒道:“裴矩啊裴矩,為了五百貫錢你就敢欺君!”

    裴矩頓首道:“臣實不知實情啊,陛下。”

    楊廣嘆了口氣道:“起來吧,朕也沒打算怪你。五百貫錢你也好意思收?說出去也不嫌丟人!”

    “虞士洪的案子,你和裴蘊給朕好好的審,朱家有功不假,但有功當賞,有罪必罰,豈能因功而廢了朝廷法度?”

    裴矩戰戰兢兢的擬好了旨意交給楊廣過目,楊廣隨意看了一眼便用了印:“你去再擬一道旨意,調右侯衛將軍馮孝慈率右侯衛去東平郡,將鉅野澤裡的那伙叛賊給朕剿了!無論主犯從犯,一律殺無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20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出征殺賊 凱旋回家


    “朝中有人好做事,這句話格外的有道理。”

    葉懷袖在水泊邊的一塊平滑大石上坐下來,看著渺無邊際的水泊輕聲道:“密諜刺探情報,不能局限在黃河兩岸,也不能局限在綠林道,朝廷裡的事咱們知道的很少,這不好。如果能在朝廷中買通一兩個上得了檯面的官員,最好是兵部的官員或者是能經常見到皇帝的人,這樣一來,如果朝廷興兵咱們就能先一步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事啊。”

    李閒嘆道。

    葉懷袖微笑著說道:“買通官員,這確實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事,需要從官員身邊的人一點一點入手,頗為麻煩,不過麻煩也要去做。可如果是買通能經常見到皇帝的人,或許會簡單一些……”

    葉懷袖看了李閒一眼,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

    “經常能見到皇帝的人?”

    李閒微微皺眉,忽然恍然大悟道:“閹人!”

    葉懷袖頷首道:“沒錯,宮裡面的那些閹人,一個個貪財如命,他們這樣的人要想下半輩子能有個安穩的生活,就必須手裡有錢才行。或是買一個子女或是家族中有人肯過繼,這樣才能老有所依,但手裡沒錢是萬萬不行的。而他們的俸祿又低的可憐,從他們身上下功夫要容易的多。”

    李閒道:“話雖如此說,可要想進宮去和那些閹人打交道,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也難不到哪裡去。”

    葉懷袖笑道:“誰跟你說過,閹人不許出宮的?”

    李閒愕然:“不是這樣嗎?”

    葉懷袖白了李閒一眼道:“雖然大隋高祖皇帝嚴令宦官不得乾政,但這些人不參與朝政但卻是知道機密最快最多的人。他們這些人沒權沒勢,你以為宮裡到處都是文刖這樣的人?文刖只是個特例罷了,大部分宦官都沒有什麼地位,再加上俸祿低,出身也不好,若是有人願意花錢買他們的消息,他們不會放著發財的機會不要。而且,宦官是可以出宮的,他們有例假。”

    聽到例假這兩個字,李閒心裡猛地一震,心說這是多熟悉的名詞啊,怎麼就用在宦官身上了呢。

    “呃……也就是說,只要摸清了伺候皇帝那些太監的例假,從他們嘴裡買到消息並不難。”

    李閒總結之後發現自己用這個詞真的很彆扭。

    “所以說買消息不是難事,難在於,錢。”

    葉懷袖看了李閒一眼,笑著問道:“從今天開始,或許你就要往外大筆的花銀子了。密諜要想探聽消息,就要有身份,這個身份也需要錢買來。沒有錢,就根本支撐不起飛虎密諜!燕雲寨的將軍大人,你準備好花錢如流水了嗎?”

    李閒臉色一黑,訕訕道:“需要多少。”

    葉懷袖攤了攤手道:“這個我說了不算,看將軍您的了。”

    既然話題到了這裡李閒就算再心疼錢也不能當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他知道葉懷袖說的沒錯,要想真正的了解朝廷的動向,就必須花出去大筆的銀子來買消息,可是他偏偏還是個愛才如命的人,進了他的腰包除了裝備軍隊所需的開銷之外,他還真捨不得大手大腳。所以他的表情很糾結,糾結的兩條眉毛都快攪在一起了。

    “毫無魄力!”

    葉懷袖看著李閒的臉色鄙視道。

    李閒為難道:“錢不是關鍵的問題,關鍵是我現在沒錢。”

    “從黎陽那些富戶們手裡訛詐來的二十萬貫銀子都撥給了朱一石,可他說這點錢對於打造水軍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昨天晚上他和陳雀兒還來找我,說要造五牙大船,最起碼還需要五十萬貫,我哪兒來的這麼多銀子!”

    他聳了聳肩膀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從遼東回來倒是發了筆小財,可這幾年發軍餉已經發的差不多了。”

    “笨!”

    葉懷袖瞪了李閒一眼:“你還真把自己現在當官軍?就算是官軍,所過之處猶如過匪,甚至尤甚於匪,官軍都能去搶錢搶糧搶女人,你不會去搶嗎?”

    李閒肅然道:“做人有底線,禍害百姓的事,無論如何我也做不出來。”

    “誰讓你禍害百姓了?”

    葉懷袖恨其不爭的瞪著李閒說道:“你可以去禍害那些富戶啊?前陣子呂明星攻打東郡,東郡的富戶們為了​​買平安湊出來百萬貫的巨富獻給呂明星,給呂明星出這個主意的就是那個蒲山公李密,不但賺了錢還賺了一個劫富濟貧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至於到底劫來的富有沒有去濟貧,這個誰知道?”

    李閒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也不能讓五行大營的人馬總這麼閒著?”

    葉懷袖使勁點了點頭道:“上次有句話你怎麼說來著?打土豪,分田地!”

    兩個相視而笑,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對狐狸。

    ……

    ……

    回到自己住處的之後,李閒一口氣喝下去一茶壺的涼茶嗓子這才好受了些,之前跟葉懷袖討論如何發財,兩個人越說越激動以至於說到口乾舌燥。李閒現在才發現,一個女人要是算計一件事或者是一個人,遠比男人要可怕。按普通人的角度來說,如果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有仇,那麼一般都會選擇最直接的辦法來解決,小仇,找朋友一起去打他一頓,大仇,怀揣利刃一刀結果了他。若是一個女人恨上一個男人的話,只怕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一想到葉懷袖鬼主意連篇的那種表情,李閒就打了個寒顫。

    絕對不要得罪女人,這是李閒和葉懷袖一番長談後得出的結論。

    他走到桌子邊坐下來,看著桌子上擺著的兩件東西怔怔出神。

    這兩件東西意義很大,最起碼對於李閒和另外一個人來說意義都很大。

    當初在燕山上,李閒就對這兩樣東西有著極深的印象,而沂水畔葉懷袖和文刖那一戰,他聽葉懷袖描述之後也對這兩件東西的作用有了進一步的了解。這是文刖身邊的兩件利器,分別在他最信任的兩個女弟子身上背負著。沂水一戰,雄闊海偷襲成功重傷了文刖,這兩件東西遺落來不及收走順理成章的落在李閒手裡。

    一條大鐵槍

    一柄大黑傘

    鐵槍足有兩丈還要多些,不用的時候可以拆開來分成兩節,每一節一丈左右長短,其中後面的那一節末尾中空,裡面藏著的便是文刖的那柄長刀。其實說來說去,那柄刀才是重點。李閒現在還對文刖的那柄長刀感興趣,很想知道是用什麼打造成的。

    在兩個人交手的時候,李閒不是沒有想過以黑刀之利佔據優勢,他本想靠著黑刀之堅硬鋒利斬斷了文刖手裡那長刀,可惜沒有成功。文刖手裡的刀居然能與黑刀相提並論,兩刀相碰誰也奈何不了誰。

    大樹下,蓄勢已久的雄闊海那一棍何其猛烈狂暴?

    文刖以刀擋住雄闊海那勢在必得的一棍,如此狂暴之力居然也沒能將那柄長刀砸斷,之後文刖更是以那柄變了形狀的長刀逼退李閒,直到他實在堅持不住倒地的時候,他都沒有鬆開手,那長刀一直在他手裡攥著。

    想到當日的情形,李閒微微皺眉。

    他將鐵槍的末端拿起來,調轉過來看了看尾部。槍桿中空,但很狹細,在末端有一個機括,能扣住長刀。

    看了看也沒什麼出奇的地方,李閒放下鐵槍又拿起了那柄大黑傘。

    入手十分沉重,李閒不是第一次琢磨這柄黑傘了,每一次看都不由自主的想起青鳶那嬌弱的身形,也不知道她那麼一個嬌滴滴看起來柔弱可人的少女,整日背負這樣一柄沉重的黑傘難道不覺得累?

    “丟了黑傘丟了鐵槍,還丟了​​半條命。”

    李閒喃喃道:“只怕你會很鬱悶吧?”

    他看著那黑傘,忽然想起一件事。

    將鐵槍和黑傘拎起來,他再次出了門去找葉懷袖。這段日子只顧著忙水軍和飛虎密諜的事,再加上每日固定風雨不輟的修煉,李閒倒是忘了葉懷袖那打造兵器天下無雙的名號。既然有她在,說不定能看出這大黑傘是什麼做的,有何破綻。

    ……

    ……

    大業九年的十月份,右侯衛將軍馮孝慈收到了朝廷的調令。東平郡鉅野澤匪患猖獗,陛下命他率領右侯衛府兵前去平叛。接到陛下的旨意和兵部的調令的同時,還有黃門侍郎裴矩的一封親筆信,看過之後,馮孝慈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呆了很久。直到酒壺中的老酒已經一滴不剩,直到桌案上的新茶已經徹底涼透他才站起身,看著窗外的殘月發出一聲嘆息。

    說起來,這是朝廷第一次調動一支府兵專門去剿滅綠林道某一夥反賊。不管是總督六郡剿匪事宜的楊義臣,還是齊郡通守張須陀,他們手下的人馬都是郡兵。陛下親自下旨調集一衛府兵去剿匪,由此可見鉅野澤的那伙子人已經翻騰猖狂到了什麼地步。

    本來,對於這種戰鬥馮孝慈根本就毫不在意,剿滅一夥烏合之眾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仗硬仗,那些反賊比起高句麗的軍隊來說還遠遠不如,大隋的府兵去和那些拿著棍棒菜刀的老百姓交戰簡直是一種丟人的事,打贏了不算什麼,若是打輸了,那臉面可就真丟大了。馮孝慈沒想過會打輸,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手下的右侯衛連一夥難民都收拾不了。

    可是當裴矩的親筆信送到了馮孝慈手裡的時候,他只能搖頭一聲苦笑。

    裴矩的信裡隱晦的意思不外是要好處,馮孝慈不是個白痴怎麼能看不出信裡面的意思?裴矩勸馮孝慈託病或者找別的藉口不要去打這一戰,因為鉅野澤裡那些賊人根本就不是什麼草寇,而是實打實的大隋府兵!而且,鉅野澤的那個大當家,就是在遼東名聲顯赫的少年將軍燕雲!

    裴矩來信說,若是馮孝慈想到了藉口不想打這一戰的話,他可以勉為其難的在皇帝面前幫他說話。

    話能白說嗎?

    馮孝慈看著手裡的信一陣冷笑。

    當他喝完了一壺老酒,等冷了一壺新茶,他終於下了決定。

    右侯衛,開拔!

    他是大隋的府兵將軍,他是大隋的軍人,軍人,怎麼能未戰先怯?這種事,他馮孝慈做不出來!就算戰死,那也是一個軍人最好的歸宿,讓他花錢送禮來逃避這一戰,別人或許會選擇如此,但他不會!

    戰!

    馮孝慈領軍出征的時候,激勵士氣只有一句話:“你們是大隋的府兵,你們是戰無不勝的軍人!出征殺賊,凱旋回家!”

    “出征殺賊!凱旋回家!”

    三萬多名府兵齊聲高呼,士氣如虹。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23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章 逼得文人罵娘


    大隋大業九年十月初四,黃河兩岸已經進入了深秋,或可說,是殘秋。本來應該沃野萬里的中原腹地黃河流域,一片荒蕪蒼涼。有時候數百里之內都看不到地裡有莊稼長著,一眼望去都是齊腰深的野草。數不清的雀兒在草叢中來回飛過,黑壓壓的看起來也數不清有多少只。肥碩的野兔在田野中幾乎跳不動,但它們依然還在尋找著食物填進肚子裡。

    東平郡有個鉅野澤,其大南北東西皆有數百里,佔了東平郡全境的四分之一左右。澤中有一夥強人,占山為王卻頗有義名從不糟蹋附近百姓。此夥強人勢力極大,聚眾數萬嘯聚山林水泊,東平郡的郡兵連鉅野澤的邊都不敢去觸碰。山名梁山,但這夥強人的名號卻是燕雲寨。

    燕雲寨的大當家據說姓李,才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可是此人武藝非凡義薄雲天,所以手下有無數的豪傑輔佐,而且其麾下數萬戰兵極為善戰,曾攻破大隋重鎮黎陽奪取糧草無數,更是兩戰將原來鉅野澤的大當家張金稱打得灰飛煙滅,附近綠林豪傑無人不服。據說那賊人的頭目還曾在朝中為官,只是不知為何卻棄了前程甘願做賊。此人雖然為賊,但其麾下人馬都尊稱其為將軍。

    燕雲寨的賊人到了鉅野澤之後,掃清了東平郡內大大小小十幾個寨子,其兵鋒無人可擋,據說為追殺張金稱還曾深入魯郡一直殺到岱山腳下,就連百戰百勝的名將張須陀都對這支人馬無可奈何。說起來,黃河兩岸的綠林道豪傑中還沒有誰能有這般的戰績,就連那個大名鼎鼎的知世郎王薄也兩戰被齊郡通守張須陀老將軍殺了個片甲不留。

    這些事,東平郡郡守吳省之都知道。

    一開始燕雲寨的人馬到了東平郡與鉅野澤張金稱的人馬火拼的時候,吳省之還很開心愉悅。兩虎相爭,兩敗俱傷的局面他可是等著看的,可惜,他沒有想到燕雲寨的人馬居然強悍如斯,摧枯拉朽一般將鉅野澤張金稱的人馬殺得大敗而逃。自此之後吳省之忐忑了好一陣子,唯恐那伙勢力強橫的賊人攻打郡治。

    東平郡雖然也有郡兵萬餘人,可讓他們嚇唬嚇唬老百姓還可以,讓他們去殺賊?吳省之甚至覺得就算是自己提了菜刀上陣也比那些只知道逃跑的郡兵管用些。郡丞張三恒只知道每日飲酒作樂,根本就不管東平郡內有那麼大一個毒瘤在。當然,即便他想管也沒有那個本事,手中無鋒利刀,如何能切得掉那麼大一顆毒瘤?

    後來吳省之慢慢的也就踏實了一些,因為燕雲寨的那些賊人比張金稱要仁義的多了,自到了鉅野澤這段日子以來從來不曾騷擾過附近郡縣。對這一點,吳省之對那個只聞其名未謀其面的李大當家還是頗為讚賞的,既然人家沒有像張金稱那樣動不動就帶兵出來劫掠噁心人,吳省之自然也就不會考慮主動去打。就算給他五萬雄兵,他也不打算去打。樂得相安無事,何必刀兵相見?

    吳省之覺得那李大當家還真是個好人,做賊都做的這麼有規矩。

    可是昨日清晨時候,一夥三百餘騎的精兵飛騎而至到了東平郡郡治鄆城的城門外,在郡兵們手忙腳亂的關閉城門然後縮在城牆垛子後面窺視的目光中,為首的那賊人張弓搭箭將一封綁在羽箭上的書信射進了城內。這一箭精準的射在城門箭樓的門楣上,那羽箭深入木頭之中猶如刺在人心一般令人膽寒。

    一箭射出之後,那數百騎賊人齊聲吶喊:“請郡守吳大人親啟!”

    自從吳省之看了這封手下人急急忙忙送來的信之後,唉聲嘆氣了一個多時辰,連早飯都沒有胃口吃,夫人勸了幾次都被他罵了回去。

    “來人,去把郡丞張大人請來議事!”

    實在頭疼不已,吳省之明知道那張三恒也是個沒注意的人,卻也只能把他找來商量對策。想了想,吳省之又下令道:“將鄆城內的富戶都請到我府裡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命令吩咐了下去,手下人找到郡丞張三恒的時候他正在醉月樓裡喝花酒,一個才被他破了身子還微皺著眉頭的小丫頭用才學會的嫵媚挑逗著他。只是這少女太過青澀了些,眉宇間沒有那種勾魂攝魄的味道。不過張三恒最喜歡的便是這青澀如未熟山桃一般的少女,他已經六十歲了,只有在這種少女身上他才能找回往日的雄風。每當看到身下的少女皺著眉頭輕聲呼痛的樣子,他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氣。

    雖然只不過片刻功夫便一泄如注,但還是把他這把老身骨累的夠嗆。那少女起身讓他看了看身下白絹上的落紅,張三恒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伸出手在少女花骨朵一般嬌小的胸脯上揉了幾把,那少女忍著疼媚笑著鑽進張三恒懷裡。

    正享受著,忽然外面有人急促的敲響房門。

    “誰!”

    張三恒怒問道。

    “大人,郡守吳大人請您過去議事,十萬火急啊!”

    門外的僕從急切道。

    “什麼事?”

    張三恒皺眉問道。

    “鉅野澤……鉅野澤中的賊人送來了一封信!”

    “什麼!”

    張三恒猛的從床上坐起來,被那少女挑弄的剛剛又有幾分挺起的東西立刻軟了下去。

    鄆城內的富戶們先後接到了郡守大人的邀請,請他們到郡守府州做客吃酒。清晨數百賊人飛騎而來的事沒多久就傳遍鄆城,而那些富戶們誰都不是傻子,這種事就是用屁股想他們也知道今天這頓酒非但不得不去吃,只怕還得自己掏銀子來買。

    他們不情願,可又不能不尊郡守大人的命令。

    一時間,鄆城內數得上的富家大戶的家主都坐了馬車去往郡守府,自從張金稱身死之後,這種場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

    ……

    吳省之將那封信遞給張三恒,示意他看一看。張三恒結果信展開之後不由得一聲讚歎:“倒是寫的一手好字!”

    吳省之眉頭微皺,心說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賊人的字好不好?

    不過這也難怪,張三恒雖然是東平郡的郡丞,本郡最高的軍事官員,可他卻實打實是一個文人出身,本來是左祤衛大將軍宇文述身邊的一個幕僚,還是因為他是宇文述妻子的表親緣故,後來求了宇文述出來做官,六七年來也混到了郡丞這個位子上。說來說去,還離不開宇文家的照顧。

    所以自以為才學不淺的張三恒第一眼在意的便是信紙上那漂亮工整的字跡,一眼就讓他大為讚賞,這字跡他從來沒有見過,字體橫平豎直,撇如葉,捺如刀,且整齊劃一,一筆一劃怎麼看怎麼讓人讚嘆。以至於張三恒只顧著看字,居然沒留神信裡到底寫的是些什麼。

    “好字!”

    張三恒撫須讚道:“一眼便能看出此字出自大家之手,值得收藏啊!”

    也難怪張三恒如此讚美,李閒寫這封信為了能讓讀信的人看的輕鬆明白,沒有用他最喜歡的草書,而是用的宋體字,張三恒自然不曾見過。書法有正篆行草隸五種,每種字體中又根據不同的風格,按照書家的姓氏來命名。唯獨有一種字體例外,那便是這宋體字了。宋體字是宋朝徽宗時期,奸相秦檜開創的一種字體。他以徽宗瘦金體為依據,綜合各家所長創造出這種在當時適合用於印刷的字體。

    只不過因為秦檜名聲太差,所以才會以朝代命名了他的字體。

    秦檜其實有大才,而且對自己的書法極有自信,他曾經不止一次說過:“功名富貴皆是過眼雲煙,唯獨我這秦體字乃是萬世不易之業。”

    吳省之咳嗽了一聲問道:“張大人,信中提到之事,你怎麼看?”

    “事?”

    張三恒詫異了一下隨即醒悟,臉紅著又把那封信從頭至尾讀了一遍。

    “鉅野澤的賊人瘋了嗎!”

    看完書信之後張三恒猛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啪的一聲將書信拍在桌子上。那信紙隨著他手掌的抬起,飄飄蕩蕩的落在了地上。

    他這一拍,下面坐著的幾十個富家大戶的家主整整齊齊的顫抖了一下,有和吳省之相熟之人往前湊了湊將書信撿起來看了看,立刻就白了臉色。他的手顫抖著跌坐回椅子上,一時之間竟然驚嚇的說不出話來。見他這般模樣,眾人心裡都是一涼,有人將書信從他手中接過開始傳看,只是這信傳到誰的手裡,誰就變得呆若木雞。

    “兩百萬貫!”

    張三恒怒道:“鉅野澤的那些賊人,以為我東平郡是建在金山上嗎!”

    東平郡的首富乃是裴家的一個遠枝,正是離著吳省之坐的最近撿起書信那人。他臉色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顫抖著聲音問道:“郡丞大人可有應對之策?”

    張三恒一愣,再次咆哮道:“我特娘的上哪兒去找這麼多錢!燕雲寨的那幫賊人窮瘋了嗎!逼急了我,我便率兵出征與他決一死戰!我為大隋武將,怎麼能向賊人彎腰低頭?”

    逼得文人罵娘,可見李閒要價確實高了些。

    “若是十萬貫,哪怕……哪怕是二十萬貫,我等勉強還是湊的出來的,花錢買一個平安也省的兩位大人勞心費力,更省的鄉鄰子弟流血喪命,可是這兩百萬貫……就算我等傾盡家產也湊不齊啊。”

    鄆城裴家的家主裴世生悲涼嘆道。

    吳省之嘆了口氣道:“這並不是關鍵啊,關鍵是……那姓李的當家還不許咱們向百姓收錢,信中明言,若是被他知道了,城破之日必將殺盡富家大戶之人。連生吃人心的張金稱都死在他手裡,那人想來也不是隨便說說嚇唬人的。”

    他看了張三恒一眼道:“張大人曾追隨宇文元帥南征北戰,用兵嫻熟,以你之見咱們鄆城的兵馬,可有一戰之力?”

    張三恒張了張嘴,終究化作一聲長嘆。

    “咱們還是討論一下錢的問題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2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且等一炷香


    兩百萬貫巨資,實事求是的說東平郡所有的富家大戶傾家蕩產的話也湊不齊。要知道大業皇帝楊廣第二次東征高句麗返回的時候路經博陵,在博陵崔家停留了幾日。崔家捐獻出來三十萬貫錢財就換來了一個郡公好幾個鄉侯,兩百萬貫,莫說給賊人用來買平安,就算獻給皇帝也能換來一個高官顯爵了,說不定十幾年以後就又是一個世家!

    就因為李閒要的太高太多了,所以商量來商量去,東平郡的官員和富戶們也沒商量出一個好辦法來解決這件事。

    “依我看……”

    吳省之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鉅野澤燕雲寨的大當家不過是在漫天要價!”

    他站起來在客廳中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說道:“這燕雲寨的人馬從來不曾出來過,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咱們東平郡的實情,他一定是以為咱們東平郡富得流油了。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個李大當家也不過是個沒見識的人罷了。”

    他理清了思路,心情也變得輕鬆了一些:“一個沒見識的人才會這樣獅子大開口,因為他沒見過錢!說不得,他根本就不知道兩百萬貫是個什麼數目,或許… …他根本就是一個沒讀過書的老粗!那封信,也不知道是找了那個鄉塾的教授捉刀!”

    “哈哈”

    眾人被郡守大人的推理也逗得笑了起來,屋子裡的氣氛也變得輕鬆了起來。

    “他漫天要價,那咱們便坐地還價!”

    張三恒皺了皺眉道:“可是……誰去和那個李大當家談?”

    他這話一問出來,所有人又都變得沉默起來。

    是啊,既然是要還價的,那麼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誰?誰又敢去和那伙殺人不眨眼的賊人談?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垂下了頭,誰也不願意冒這個險。和一夥蠻不講理的人去講道理,這比讓一群羊守規矩要難的多了。甚至比讓一群狼不吃羊還要難,比讓一群羊吃狼可能還要難一些。

    最起碼,這些惜命的富戶們是這樣認為的。

    “我和吳大人乃是朝廷官員,此事當然不能由我和吳大人出面。”

    張三恒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一點毋庸置疑,吳大人身為東平郡的郡守,堂堂四品官員,怎麼可能去和賊人談?”

    吳省之連忙點頭道:“若是能保得我東平郡父老鄉親平安無事,就算讓我拿起刀槍與賊人廝殺也是在所不辭。可這件事,涉及到了朝廷顏面,本官確實不好出面。這樣吧,你們在座的各位推舉一人出來,張大人可以調派人手護送出城,就在城外與鉅野澤的賊人談判,若是能談得攏便談,談不攏,大不了諸位與我一同死戰到底,守護我東平郡百姓安危!”

    他這幾句話說的慷慨激昂,一臉的肅穆,只是卻沒感染了在座的人,誰也沒生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來。

    吳省之和張三恒對視了一眼,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張三恒心領神會,咳嗽了一聲肅然道:“既然大家都覺得不能與賊妥協,我身為東平郡郡丞,本郡最高的主掌軍事的官員自然就更不能做出有辱國體的事情來。這樣吧,諸位就此回去,將家中的僕役家丁都集中起來讓他們到校場集合,我再張貼告示,讓城中百姓也一同守城,鄆城內萬餘人家都發動起來,未見得就守不住城門!若是萬一城破的話……諸位便與老夫一同為國盡忠!”

    這種官腔場面話,張三恒說的倒是擲地有聲。

    “不如……”

    裴世生站起來說道:“不如多選幾個人一起去與那賊人談判,也能多些對策。”

    眾富戶連忙說道:“如此甚好。”

    ……

    ……

    十月初四,李閒親自率領銳金營,厚土營,青木營,洪水營兩萬多人馬出了鉅野澤,浩浩蕩蕩到了鄆城城外。

    大軍在城外二里處停了下來,旌旗招展,人馬歡騰。

    以前張金稱在鉅野澤的時候也曾率軍圍困鄆城,但是一來張金稱的胃口小的多,他手裡沒有攻城器械,雖然也有數萬人馬但遠不如燕雲寨的人馬精銳,就算他真的想打鄆城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打得下來的。所以鄆城內的富戶湊了兩萬貫肉好,數千石的糧草也就將其打發了。張金稱這個人的好處在於得了好處就走,既然知道鄆城不好打所以也就虛張聲勢一番了事。他不好的地方在於,虛張聲勢的次數多了些。

    吳省之和張三恒調集倉促間能集合起來的全部郡兵六千餘人全都上了城牆,這麼多士兵在,吳省之的腰板也挺的直了些。他從未領兵,其實對於士兵的數量沒什麼判斷力,只覺得自己這邊城牆上的守軍也站得密密麻麻的,看起來並不輸於外面那些鉅野澤的賊人。

    他回頭對縮在後面的裴世生等人道:“先別急著出城去,我倒是要先看看那個傳聞中善戰李將軍有什麼辦法破城,若是就這麼出城去,倒是讓他小瞧了。”

    弓箭手都已經在城牆上做好了準備,以前張金稱率軍前來的時候吳省之並沒有上城牆來過,他懼於張金稱生吞人心的惡名不敢露面,這​​次面對的是頗有仁義之名的燕雲寨人馬,他反倒心中少了幾分懼意。

    打定了主意之後,吳省之命人搬來一把椅子,他大模大樣的坐在那裡,準備看看那個敢要兩百萬貫巨財的李將軍如何應對。

    說實話,吳省之不是一點都不害怕,城外那黑壓壓的人馬站成二十幾個方塊,整整齊齊氣勢逼人。或許是因為站在高處的緣故,或許是因為這兩日內集結了大部分郡兵的緣故,當面對燕雲寨人馬的時候吳省之比面對那封書信的時候反而平靜了許多。

    這時,從外面那整齊的隊列中分出一隊騎兵,盔甲鮮明,打著燕雲寨的大旗飛奔而來。

    為首的騎士距離城門百米左右勒住戰馬,高聲問道:“我家將軍問,吳大人可準備好了嗎?”

    吳省之站起來走到城牆邊上喊道:“我卻不知,要準備什麼?我東平郡的兒郎倒是準備好了弓箭長矛,你家將軍若是有膽子,自可到城內來取!”

    說完這句話,吳省之覺得自己的身形都高大了許多。

    張三恒在其背後讚歎道:“郡守大人好氣魄!”

    裴世生驚恐道:“這樣會不會激怒了那些賊人?若是他們真的衝上來,那可如何是好?”

    張三恒擺了擺手道:“你卻不懂了吧,這談是必然要談的,可若是一上來就示弱,那對方豈不佔了便宜?真刀真槍的先打上一陣,讓對方知道咱們鄆城不是那麼輕易便能打下來的,然後你們再出城去談,隨便給他些錢財他也便知難而退了。”

    這是他昨夜與吳省之商量很久才想出來的辦法,兩個人都認為這是最穩妥的。

    吳省之站在城牆邊,等著城外那騎士的如何作答。可令他詫異的是,那騎士竟然一句話不說掉頭就返回了軍陣之中。他詫異的回頭看了張三恒一眼,低聲問道:“賊人這是何意?”

    張三恒想了想說道:“應該是沒料到大人居然如此強橫,他也不知道如何應對,所以回去請示那燕雲寨的大當家了。無妨,大人一席話已經折了對方的銳氣,佩服!”

    吳省之捋了捋鬍鬚,坦然接受了張三恒的馬屁。

    他站在城牆邊上看了一會兒,不見對面鉅野澤賊人的隊伍有什麼舉動,他笑了笑心說原來那些草寇還真是欺軟怕硬,剛要走回椅子邊坐下,忽然見鉅野澤的人馬中又出來一隊人,卻是步兵,抬著一個頗為巨大的東西走了過來,只是離得稍微遠了些,他的眼神又不佳所以沒看清抬著的是什麼東西。直到那一隊步兵到了城前百米之外他才看清,原來那些人抬著的是一個挺大的香爐。

    一名燕雲寨的士兵在香爐中插上一支粗香,然後用火折子點燃後轉頭就走,還是一句話不說,這倒是讓吳省之丈二的和尚莫不著頭腦了。他再次轉頭看向張三恒,眼神迷茫。張三恒沉吟了一會兒也是大惑不解:“燃香做什麼?求雨?還是求財?”

    “求財?”

    吳省之皺眉道:“我怎麼看著不像?”

    裴世生在後面顫抖著低聲喃喃道:“我倒是看著,像是下了最後通牒,一炷香之內若是不交錢,就要攻城了。”

    只是他聲音太小了些,以至於吳省之沒有聽到。

    ……

    ……

    李閒在軍陣之前下馬,有士兵搬來胡凳和方桌放在他面前,此次出澤根本就沒穿鎧甲,李閒撩青衫在矮凳上坐了下來。不多時,親兵們在方桌上擺好了幾樣熟肉,還有一壺鉅野澤自釀的秋糧新酒。

    這次出澤來四個營的都尉也在方桌四周坐下來,鐵獠狼為李閒斟酒笑道:“看來吳省之是不打算痛痛快快拿銀子買平安了。”

    李閒捏了一塊鹵牛肉送進嘴裡,慢慢的咀嚼著。等鐵獠狼將他的酒杯倒滿之後,他端起來品了一口。新酒入喉辛辣,不過卻將牛肉濃香襯託的更加美味。他不由得讚歎了一句:“朱大嫂的手藝著實不簡單。”

    再捏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裡他才緩聲道:“人總是這樣,不挨打不知道什麼叫疼。”

    洛傅笑道:“他莫不是以為,咱們如張金稱那樣虛張聲勢吧?”

    雄闊海道:“那雜碎若是這般以為反倒好了,剛好打一個痛痛快快。這段日子一直閒著手腳都生了銹,就盼著來一戰痛快的也好出出火氣。張金稱不過是一夥烏合之眾,連攻城器械都沒有自然打不下這鄆城。若是交給我厚土營來攻,半個時辰之內必然破城。”

    “老雄,可不許隨便吹牛啊。”

    朝求歌笑道:“要不這樣,咱倆打個賭如何?若是吳省之那雜碎真的不肯老老實實的交錢,你帶你的厚土營選一個城門來打,我帶我的洪水營選一個城門來打,看誰先拿下!”

    “怕你我就是兔子!”

    雄闊海將酒杯中的新酒一飲而盡:“不過得掛個彩頭,不然這般賭法多沒意思。”

    “你說賭什麼?”

    朝求歌問道。

    雄闊海想了想道:“最近寨子裡新招募士兵不多,還有千餘人將軍沒有分配,咱倆誰贏誰要!”

    “好!”

    朝求歌與雄闊海擊掌道:“誰也不許反悔!”

    “憑什麼!”

    鐵獠狼和洛傅齊聲道:“你們兩個說了算?”

    李閒微笑著擺了擺手道:“誰也不用打,且等一炷香燃盡。”

    一炷香後,城中還沒有什麼反應,李閒夾了一塊熟肉放進嘴裡,隨即揮了揮手。緊接著,從洛傅的青木營中出列數百名士兵,運著一大批東西到了陣列前面。雄闊海和朝求歌不解的看了一眼李閒,又看了看洛傅,二人都是笑而不語。

    不多時,青木營的士兵將那些巨木拼裝起來,竟然是一架巨大的投石車!

    在吳省之和張三恒等人驚愕的目光中,一塊足有數百斤沉重的巨石轟然而落,正砸在鄆城的西門城樓上,只一擊,城門樓便坍塌下去好大一片,數十名士兵沒埋在了下面,更有幾人直接被砸成了肉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28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二章 第一戰將 冷面煞星


    青木營的數百名士兵將那座巨大拋石車架起來的時候,距離鄆城城門百米外的香爐中粗香恰好燃盡,當那香灰往一邊歪斜倒下去,守在香爐邊的士兵轉身便往回走,多一秒都沒有停留。而那架拋石車隨即發威,多一秒的時間都沒給城牆上還在觀望著的人們。

    這個時期,拋石車在大隋還沒有普遍運用,倒是西方的波斯人將這種利器研究到了近乎極致,人們稱其為回回炮。

    吳省之從來沒見過城外一里多處那個奇形怪狀的東西,自然也就不知道那個東西是做什麼用處,當他看到賊人中數百人抬著巨大的木臂拼裝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是要搭建一座高台,他還回身對身後眾人譏諷說:“陛下征伐高句麗於遼東城下建高台觀戰,這蟊賊居然也學著樣子來難道就不怕遭了天譴?”

    只是他話音才落,粗香燃盡,天譴便來了。

    數百斤的巨石呼嘯而來,從遠處飛起逐漸在城牆上眾人的視線中不斷放大,當那巨石臨近城門樓的時候,眾人終於反應過來,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跑啊,於是城牆上的富戶和官員士兵們蜂擁而逃,可惜,這個時候再逃已經晚了許多。那巨石帶著不可阻擋的威勢狠狠的砸落在城門樓的一角,半邊城門樓轟然倒塌。站在城門樓上的弓箭手頃刻間便有幾人被直接砸成了肉泥,而更有數不清的人被坍塌下來的房屋埋在下面。

    饒是吳省之已經向一側逃了幾步,還是被一塊飛濺過來的城磚砸在後背上,他身子往前一撲重重摔倒在地,這一下毫無防範所以摔得格外結實厚道,以至於面部狠狠的撞在了地面上,被堅硬的城磚折斷了門牙兩顆。

    隨著城門樓半邊坍塌,一陣巨​​大的煙塵冒起迅速便將這一段城前覆蓋,灰塵中人們根本看不到身邊是何景象,有膽小之人向前急沖卻偏了方向直接從城牆上掉了下來,雖然鄆城的城牆並不十分高大卻也有兩丈餘,從上跌落下來的人在空中只來得及下意識的喊了一個啊字,然後重重的拍在城下地上,抽搐了幾下後便不再動彈,眼見是不活了。

    張三恒的運氣好些,因為他站得靠後所以跑起來也順暢許多,六十歲的老頭拿出比征服一個青澀少女還要快十倍的速度,提著官服下擺撒丫子就跑。雖然沒有被磚石碎木擊中卻也被洶湧而來的灰塵淹沒,當灰塵落盡的時候哪裡還分得出哪個是哪個?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來,光鮮漂亮的衣服全都是一層土色。

    這一下將城牆上眾人的三魂七魄都砸得出了竅,大口大口的喘息中也不知道有幾魂幾魄歸位,又又幾魂幾魄還在半空中飄著不辨東西南北。或許有人的魂魄在半空中與他人的魂魄相遇,兩人還會在半空中握手慶幸沒死道一聲好險好險。

    這種威勢根本不是人力可以相抗,原本站在城牆上的郡兵發一聲喊隨即抱頭鼠竄,就算距離城門樓極遠的人也嚇得扔掉手中弓箭向後逃遁,誰還顧得管郡守大人生死不明?

    吳省之被那一塊殘磚砸的一陣迷糊,好不容易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渾身顫抖,城門樓半邊坍塌,還有被砸傷的郡兵倒在殘磚碎瓦中哀嚎的聲音淒厲如夜鬼啼哭,那大石就壓在城門樓一側,下面還露出兩條人腿卻已經是一動不動了。

    再找張三恒等人,卻見那些人已經跑到幾十米外站著大口喘氣,自己身邊的親兵也是一個不剩都不知道逃去了什麼地方,只是吳省之這個時候卻沒想起來計較下屬見死不救,而是哀嘆了一聲,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伙賊人為何如此從動沉穩,只問了一句準備好沒有便再無一言,然後立了個香爐靜等粗香燃盡。

    賊人有如此手段,何愁破不開鄆城的城門?

    原來那伙賊人早就預謀好了要來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下馬威,可惜可嘆可悲自己竟然還不知不覺甚至還饒有興致的看著人家。想了這許多事之後吳省之才覺得臉面上一陣生疼,並不是羞臊的,而是確實摔得太重。抬手摸了一下臉上疼痛之處,卻驚訝的發現竟然一手血跡。

    安定下來之後終於有人想起郡守大人還不知在何處,於是有人開始高呼:“府君何在?快救府君大人!”

    聽得呼喊,吳省之張嘴怒罵道:“我就在這裡站著,你們這些沒帶眼的狗東西看不到我嗎!”

    喊出去之後吳省之除了覺得嘴疼之外還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摸了摸才發現原來門牙已經不知去處。

    也難怪眾人看不到他,此時城牆上的人一個個灰頭土臉,每個人身上都是厚厚的一層塵土,哪個還能分辨得出誰是誰?聽到吳省之怒罵,有幾個親隨連忙跑過來攙扶著他,吳省之生氣的甩開那些人的手,卻忽然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賊人……賊人怎麼會有如此逆天的利器?”

    此時逐漸安穩下來,他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心中回想起剛才那巨石砸落的一瞬,後怕的感覺竟是比之前眼睜睜看著巨石落下的時候還要強烈幾分。

    恰在此時,從城外鉅野澤燕雲寨的人馬中又分出一隊騎兵,為首的還是之前喊話那人,這隊騎兵飛騎而至到了城門外不遠處停下,那人扯著嗓子再次呼喊:“我家將軍問,吳大人可是準備好了?”

    ……

    ……

    裴世生和四五個城中富戶在百餘名郡兵的保護下戰戰兢兢的出了城門,雖然身邊有人保護,但他們沒一個人覺得踏實,再看那些郡兵,一個個腿軟得幾乎需要互相攙扶才能往前行走,真要是打起來,只怕這百十人還不夠人家燕雲寨的人馬塞牙縫的。

    裴世生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一邊走一邊深深的呼吸了幾次,強迫自己的心裡安定一些,同時整理著措辭想著一會兒見了那燕雲寨的大當家該如何開口。只是他們才出了城門不遠他就被身後一聲煩躁的聲音打亂了思緒,回頭看時,發現城中的人竟然將城門關閉了。即便以他的城府休養也忍不住罵了一聲狗-娘養的,卻不知他罵的是城中下令關門的張三恒還是滿城都是狗-娘養的。若滿城都是,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狗爹。

    看見關了城門,就連那百多名郡兵都忍不住開始咒罵。

    張三恒站在殘破的城門樓便,看著裴世生等人的背影眼神悲憫。

    “諸君一路走好,來年今日我定會給你們都上一炷香,灑一壺好酒的。”

    他在心中如是想著。

    眾人才走到距離賊人軍陣還有一百多步外,忽然賊人中軍陣一開,數百名重甲步兵邁著整齊沉重的步伐迎了過來。眾人嚇得不敢再走,戰戰兢兢的停下來看著那隊重甲步兵靠近。尤其是那百多名郡兵,有人下意識的摸向腰畔橫刀,有人則一臉驚慌的往回退去,還有人乾脆抱著頭蹲在地上。

    數百名重甲步兵在眾人面前停下分開兩列,整齊而肅穆。為首一員校尉舉步而出,冰冷的眼神掃過眾人身上隨即大聲下令道:“來人卸去兵器!與我家將軍相談之人隨我來,閒雜無事之人就在此等候!”

    這一聲虎喝,聲音之洪亮如同炸了一個響雷。那些郡兵想也沒想就將腰畔的橫刀解下來丟在地上,然後撒丫子向後跑出去二三百米才停下來​​朝這邊觀望。此時他們心裡才不會計較被賊人一聲吼就嚇得卸去兵器是不是丟了朝廷的顏面,至於自己丟不丟臉那就更不重要了。

    裴世生等人膽戰心驚的跟著那校尉進了燕雲寨的軍陣之中,遙遙便看見有幾個人正坐在前面飲酒說笑。那幾人談笑風生,往這邊一眼都沒有看過來。

    裴世生往主位上仔細看了看,卻見一位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清俊少年,穿一身青衫坐在那裡,越是離著近了裴世生越是心驚,心說這燕雲寨的大當家也太年輕了些吧,雖然傳聞中此人便是如此年紀,但裴世生一直不相信數萬賊人的首領竟然會是個還未及弱冠的少年。

    這少年眉目清秀,表情淡然,正低聲與其他說笑著什麼,隨隨便便的坐在那裡,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勢讓人心中難以平靜。

    裴世生等人走到近前,李閒微微側頭看了他們一眼便對鐵獠狼等人笑道:“你們若是吃飽了酒肉便回各營去吧,說不得一會兒便要攻城。”

    鐵獠狼洛傅四人起身行軍禮,然後轉身走向他們自己的營地。

    “鄆城裴世生,見過將軍!”

    裴世生見那少年麾下將領個個都是勇武彪悍的樣子,但對那少年卻尊敬無比心中更是驚駭。他站在李閒身前幾米外,彎腰施禮。

    李閒的目光淡淡的掃過裴世生的臉上,似乎是輕輕嘆了口氣。

    他站起來指了指裴世生等人道:“給幾位鄉紳找幾個凳子坐。”

    說完,竟然一轉身走了。

    裴世生愕然,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幾個人,他們也都是不明所以,一臉茫然。

    不多時,幾個親兵搬來凳子讓在裴世生等人身邊,裴世生等人連忙推讓,那親兵猛的站直了身子大聲喊道:“將軍讓你們坐,你們便坐下!”

    “坐!”

    四周精甲同時一聲大喊,嚇得裴世生等人趕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是坐下來他們才感覺到不妥,這凳子,哪裡能算是凳子,也太矮了些,坐在那裡膝蓋都快頂著胸脯了,著實的憋屈。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穿鐵甲的人笑呵呵的走到眾人面前,先是掃視了眾人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眾人見此人五十歲左右年紀,面容猥瑣,身形枯瘦,那一身盔甲穿在他身上還有些鬆垮,只是這人一聲大笑卻顯得極陰沉可怕,如貓頭鷹夜啼一般。

    那人站在眾人面前不遠處,一個親兵搬來一把很高很高的椅子放在他身後。他欠著屁股坐上去,隨即俯視著裴世生等人冷笑道:“你們郡守吳省之自己做了縮頭烏龜,卻讓你們這些人出來丟人現眼!”

    裴世生等人坐在板凳上仰視著瘦削之人,忽然發現,那人坐的那麼高,自己等人坐的這般矮,就好像自己這些人都是規規矩矩上學堂的孩童似的,而那人則是面貌可憎的老師。

    “請問這位好漢如何稱呼?”

    裴世生壯著膽子問道。

    那人哈哈大笑道:“吳省之不敢出城來見我家將軍,難道我將軍就有興趣和你們這些小人物談?將軍已經將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你們的生死,甚至整個鄆城內所有人的生死便在我的手中!好教你們知道,我便是將軍麾下第一得力戰將人稱冷面煞星的王啟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3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覺得晚了嗎


    王啟年冷笑著看著裴世生等人,越發覺得自己高大威武起來。裴世生他們幾個坐著的那小板凳實在太矮了些,幾個成年人坐在那裡比蹲在地上還要感覺憋屈。而王啟年的椅子又太高了些,他若不是使勁往上欠屁股都坐不上去。一高一矮,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

    “你們說,你們那個郡守大人吳省之他賤不賤?將軍和和氣氣的給他寫信,他沒禮貌連一封信都不回也就罷了,還打算抗拒我家將軍的兵威,難道他以為小小一座鄆城就能擋得住我們燕雲寨數萬精兵?我還告訴你們,如那邊那個轟塌了城門的大傢伙燕雲寨有二十架,若不是將軍仁慈不想傷害了鄆城內的無辜百姓,早就下令將鄆城夷為平地了。”

    他俯身瞪大了眼睛問:“你們說,吳省之賤不賤?”

    裴世生為難的側頭看了看與自己坐成一排的幾個富戶,幾個人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王啟年就那麼俯著身子目光陰冷的盯著他們,不回答他們又怕那兇惡模樣的傢伙會有什麼陰狠的手段使出來。裴世生咬了咬牙,低聲說了一個字:“賤!”說出這個字之後,想起之前吳省之和張三恒下令關閉城門,裴世生竟然心裡生出幾分快意來。其他幾個富戶見裴世生已經說了話,也紛紛咬牙切齒的說道:“賤!”

    “真賤!”

    “喔?”

    王啟年笑了起來說道:“既然你們也認為吳省之是個賤人,張三恒也是個賤人,那麼咱們也算達成了一致,如此,接下來談的正事也就會順暢很多。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跟談得來的人從不會發脾氣也不會為難人,只要基本上過得去也就算了。我這個人就是好說話,面冷而心熱。”

    聽他這樣說,裴世生幾人悄悄鬆了口氣。

    “這個……王頭領啊,我等此來主要是想與將軍商議一下贖金的事,畢竟兩百萬貫實在是一筆巨富,就算傾盡我等之所有也相差懸殊,還請王頭領在將軍面前多美言幾句,是不是……能少一些?”

    裴世生試探著問了一句。

    王啟年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家將軍那是何等人物,怎麼會屈尊降貴與你們商談錢財這樣的俗事?俗!太俗!俗不可耐!我是一個俗人,所以將軍將這事交給了我,你們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對我說,不必去煩擾我家將軍。”

    “王頭領做得了主?”

    一個也姓王的富戶硬著頭皮問道。

    “你貴姓?”

    王啟年問道。

    那人連忙回答道:“免貴姓王,與王頭領說不得五百年前還是一家人呢。”

    王啟年笑道:“原本是本家,那我更要給你面子了。你的意思是兩百萬貫太多了些?想讓我家將軍往下降一點?我這就可以告訴你,這事我做得了主!”

    那姓王的富戶連忙道:“多謝王頭領照顧!”

    王啟年沈吟了一會兒說道:“二百萬貫確實太多了些,你們雖然家有巨富但一時半會兒湊齊這麼多錢也有難處,這一點我能理解,這樣吧,我看在你也姓王的面子上……”

    裴世生等人連忙打起精神,盯著王啟年等待著後面的話。

    “就免十貫好了,你們只需湊出來一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貫,這樣你們看可以麼?”

    他看著那姓王的富戶說道:“我咬牙心狠頂著被將軍怪罪的危險幫你們,這樣你們總該滿意了吧?”

    那姓王的富戶嘴角抽搐著,咧嘴苦笑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十貫,費了半天口舌還是看在同是姓王的顏面上才降了十貫錢,這不是故意羞辱人嗎?可是那姓王的頭領偏偏還是一副認真肅穆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好像免了這十貫錢是做出多大的犧牲和讓步似的。看他那個架勢,好像就因為這十貫錢說不得那姓李的將軍還要怪罪他。

    裴世生想了想這樣聽那王頭領扯皮也不是辦法,於是站起來對王啟年抱了抱拳道:“王頭領,咱們還是快人快語吧,實話實說,就算將軍真的率軍踏平了鄆城,甚至踏平整個東平郡也未見得能得到兩百萬貫巨財。”

    王啟年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在理,回去我跟將軍說一下。”

    見王啟年態度轉變,裴世生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听王啟年繼續說道:“回頭我跟將軍說一下,把鄆城踏平了把你們這些人的家族都搶乾淨試試,如果真的沒有那麼多錢我就不怪你。”

    “王頭領……”

    裴世生幾乎是哀求著說道:“您這樣,真的沒辦法談啊。”

    王啟年眼皮挑了挑冷笑道:“那你還打算怎麼談?”

    不遠處密集的軍陣中有一小片空出來的地方,李閒和鐵獠狼正在下棋。他們距離王啟年和那些鄆城富戶並沒有多遠,只是隔了兩三道人牆那些富戶看不到他們。但王啟年和那些人的交談之聲卻清晰可聞,聽著王啟年戲耍那些富戶鐵獠狼扑哧一聲笑了:“這老王,還真是能折磨人!”

    李閒點頭微笑道:“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

    ……

    東平郡郡守吳省之好歹梳洗了一下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捂著嘴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燕雲寨的人馬。他之前看到了裴世生等人進了燕雲寨的軍陣,但進去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他們幾個人的身形。想起之前那巨石一擊他還是心有餘悸,看了看坍塌的城門樓下意識的又往遠處走了幾步。

    “張大人,你看……裴世生他們此去可有希望談妥?”

    張三恒想了想說道:“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畢竟若是談不妥,賊人攻城也會有所損傷,據說那李大當家對手下士兵頗為愛護,料來他不會作此選擇吧?無非是想多訛詐些錢財糧食去,剛才那一擊只是下馬威而已。”

    “但願如此。”

    吳省之捂著嘴說道:“只是,為什麼我這般心神不寧?若萬一談不攏,那惡賊下令攻城的話……”

    張三恒肅然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吳省之忍不住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能說點有用的?”

    “對了!”

    張三恒忽然想起一件事,臉有喜色道:“吳大人,賊人只為求財,若是財不足,咱們以糧食彌補行不行?年初時候本打算運往遼西懷遠的存糧因為水路被匪徒阻斷而沒能成行,咱們以糧食抵錢,這應該可以吧。”

    “好好好。”

    吳省之連忙道:“快派個人出去聯絡裴世生,讓他告訴那李將軍,本官願意傾盡府庫糧倉換我鄆城百姓的平安!”

    此時,正在與王啟年談判的裴世生實在頭大如斗,任憑他如何說,那姓王的頭領只咬定一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貫,一個銅錢也不能少。而他也已經將自己這邊的錢數,從最初的十萬貫,提到了三十萬貫。即便如此,除去鄆城府庫中的錢財外,分攤到他們這些富戶身上的錢也足夠他們心疼的了,再多一些,他們也拿不出來。

    正束手無策的時候,吳省之的一個親隨硬著頭皮到了城外。

    “府君大人說,可以以糧抵錢。”

    他低聲在裴世生耳邊說道。

    裴世生立刻來了精神,心說這吳省之總算也幹了點人事。

    他將吳省之的意思和王啟年說了說,王啟年思慮了一會兒說道:“既然這樣,你鄆城府庫糧倉可能拿得出十萬石糧草嗎?若是能拿得出十萬石糧草,再加上四十萬貫錢財,倒也可以商量。”

    “噗!”

    在士兵們背後坐著下棋的李閒都忍不住笑出來,心說人都說王啟年臉厚心黑,看來這傢伙絕對有當政客的潛質,若是經商的話說不定也是一方巨富。十萬石糧草,莫說一個東平郡,就算是以富庶而出名的齊郡魯郡,只怕一時之間也根本拿不出來。

    裴世生只是苦苦哀求,王啟年猛的站起來怒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們這是故意在拖延時間對吧,為的是讓城內的守軍能做好準備應戰,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與你們說的話,我這便去見將軍,你們想戰,那便一戰!”

    裴世生連跪下的心都有了,他一把拉著王啟年道:“王頭領,實在是真的拿不出來這麼多啊。不如,不如這樣,我可以讓吳省之打開府庫糧倉,有多少你們搬出城來多少還不行?至於錢財,我等勉強也就是能湊出三十萬貫,再加上府庫中的錢財也有數萬貫,而且吳省之那廝家裡巨富,若是抄了他的家只怕不少於十萬貫。”

    “還有郡丞張三恒,此人與朝廷左祤衛大將軍宇文述乃是表親,家中也頗有積財!”

    “啊哈!”

    王啟年笑道:“你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他看著裴世生道:“你回去告訴吳省之,將府庫能所有的糧草錢財都搬出來,若是還湊不夠五十萬貫錢財,我就親自率軍去他家和張三恒家裡搜!”

    裴世生這才醒悟,讓吳省之打開城門是絕對不可能的,若是開城門將燕雲寨的賊人放進去的話,今日這談判還有什麼意義?只怕賊人進了城,城中的富家大戶一個也逃不了,全都得被賊人劫掠一空。

    ……

    ……

    正在李閒和鐵獠狼二人聽得有趣的時候,忽然一隊黑衣騎兵從大軍後方急速趕來。一共十餘騎,裝束與燕雲寨的士兵區別很大。黑衣皂靴,背後背負著一柄鋒利的鐵釬,看樣子正是飛虎密諜的人馬。

    領頭的密諜直接穿過燕雲寨人馬軍陣,問清了李閒所在之後急急的趕了過來。他分開士兵到了李閒面前,躬身施禮然後上前在李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閒微微皺眉,隨即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訴葉大檔頭讓她小心監視,我這便回去。”那密諜應了一聲,又急匆匆的趕回鉅野澤燕雲寨去了。

    鐵獠狼見李閒神色凝重,低聲問道:“將軍,出了什麼事?”

    李閒嘆了口氣道:“沒能殺了文刖,我早說過會引來麻煩,只是沒想到麻煩來的這麼快,楊廣調了右侯衛將軍馮孝慈,率領三萬多府兵已經快要渡過沂水,專門來攻打咱們燕雲寨了。”

    他指了指外面說道:“去,讓王啟年差不多就行了,趕緊收錢收糧咱們還要回山寨去。”

    鐵獠狼應了一聲道:“我這就去。”

    李閒心道:右侯衛馮孝慈,若不是葉懷袖去江都時候沿途留下的密諜沒有收回來,還不知道你竟來的這麼快。楊廣啊楊廣,你終於想起我來了?只是……難道不覺得晚了些?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39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四章 真不是人幹的事


    事實上東平郡的府庫中不缺糧也不缺錢,糧倉中的糧食如果分發先下去的話足夠鄆城中所有的難民吃上兩年也不成問題,但鄆城內原本的難民都被吳省之下令驅趕出了城池,藉口就是糧倉無糧沒辦法供養他們。如今難民已經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或是成了滿地餓殍或是從了賊,而這些糧食如今卻落到了另一夥賊手裡。

    這次鄆城之行不展刀兵輕易獲得數十萬貫巨財還有數萬石的糧草已經收穫很大,而且根據飛虎密諜回報來的消息大業皇帝楊廣欽點的右侯衛將軍馮孝慈已經率領數万人馬渡過了沂水,再有十天路程也就能趕到東平郡了。這是燕雲寨立寨以來面對的最強大的一個敵人,是不折不扣的名將率領的一支百戰精兵,和這樣的對手交戰,雖然鉅野澤燕雲寨的兵力佔優而且算是有地利優勢,但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萬劫不復。

    馮孝慈是當世名將,此人的名氣之大和他的戰績絕對成正比,從開皇年間便率軍征戰少有敗績。

    從鄆城將糧草錢財起運,李閒率領四營兩萬餘兵馬回退鉅野澤。

    東平郡郡守吳省之恨不得敲鑼打鼓歡送,當看到燕雲寨的人馬潮水一般緩緩退去的時候,他就好像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般跌坐在城牆上又忽然嘿嘿的傻笑,之所以嚇成了這個樣子全是因為那拋石車的強力一擊。吳省之明白,張金稱好打發是因為張金稱沒有絕對的把握攻下鄆城,他手裡沒有攻城器械就算真的攻克鄆城其損傷必然慘烈,所以只要肯出錢出糧張金稱就會退走。

    而燕雲寨不同,他們有實力在極短的時間內攻克鄆城,只要城破,被激怒了的賊人說不得會大開殺戒。而首當其衝的必然是他這個東平郡郡守大人,其次便是城中的官宦人家和富家大戶。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燕雲寨中拋石車只有那麼一架。

    所以雖然搬空了府庫並且他自己也掏了不少錢財買平安以至於心疼的不得了,但看著退去的燕雲寨人馬吳省之好歹還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張三恒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吳省之身邊,一臉笑意的說道:“大人率領我鄆城軍民,一舉擊退鉅野澤悍匪,保護一方,護佑百姓,此等功勞若是上報朝廷的話,陛下得知必然有所封賞。我打算親寫一份奏摺將大人之功勞上報朝廷,東平郡有大人在,百姓無憂!”

    吳省之被親隨扶著站起來,對張三恒拱了拱手道:“哪裡,我只是盡臣子的本分罷了,為陛下效力何功之有?而且張大人乃是本郡郡丞,這擊潰鉅野澤悍匪乃是張大人親自率領郡兵奮勇殺敵的戰果,我怎麼敢剽竊?我也打算上奏朝廷,為張大人請功!”

    兩個人相視一笑,心中卻嘆道總算是躲過了一劫。

    返回鉅野澤的大軍中,王啟年一臉的不樂意:“將軍,怎麼這麼輕易就放過了那狗官?屬下本打算再狠狠的敲他一筆的,若是再圍城一日,屬下保證能最少再敲出五萬貫肉好!”

    李閒笑著擺了擺手道:“若不是為了打造水軍,我也不會率軍出澤來威逼鄆城官員。畢竟楊義臣如今就在黃河北面正打的順風順水,雖然他忌憚咱們燕雲寨一直沒有南渡黃河,但若是朝廷知道了咱們攻打郡縣後給楊義臣施壓的話,他也不得不與我燕雲寨為敵。而今馮孝慈率領右侯衛的府兵正在趕來東平郡,若是他與楊義臣聯手的話這仗更難打。”

    王啟年意猶未盡道:“等擊敗了馮孝慈,咱們一定要再圍一次鄆城,下次不把他吳省之榨得連內-褲都留不下,絕不收手!”

    鐵獠狼哈哈笑道:“老王啊,你要那狗官吳省之的內-褲做什麼?難不成你這輜重營都尉有囤積所有貨物的習慣?連內-褲也不放過? ”

    “這個……”

    王啟年臉一紅訕訕笑道:“我只是打個比方,比方懂嗎?”

    洛傅笑道:“這是將軍知人善用,將輜重營交給老王是最合適的,若是交給別人咱們還不放心呢,有老王在咱們燕雲寨輜重營要什麼有什麼,老鐵啊,以後你要是沒有裡面的衣服換了,可以直接找老王領一套的嘛。”

    鐵獠狼瞪了洛傅一眼道:“在說老王,你怎麼倒是拿我開心起來了?”

    洛傅趕緊改口道:“我錯了還不成,人家老王庫存的東西應該​​是留著自己用的,你想用人家也不給。”

    王啟年嘆了口氣道:“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隊伍一路回到鉅野澤,這次收穫豐盛而且未傷一兵一卒,眾人都十分高興,而鄆城裡那些官員們雖然破了財卻保住了命,所以兩面倒是皆大歡喜。回到鉅野澤之後李閒便召集手下頭領們飲酒慶祝,而鄆城內張三恒特意安排了一桌酒席為吳省之慶功。

    回到鉅野澤之後,李閒雖然看起來談笑風生,可葉懷袖還是敏銳的察覺到李閒眉宇間的一絲憂慮糾結。等酒席散盡之後,她便拉著歐思青青在門口等李閒。今夜李閒也喝的酩酊大醉,也不知道是真的開心還是因為心中有別人不知的煩憂。

    待眾人散去李閒送客歸來,歐思青青連忙上前攙扶住腳步都已經虛浮的李閒,看著他那馬上就要吐出來的痛苦樣子,輕聲埋怨道:“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就算你酒量再好也會傷了身子。”

    李閒對歐思青青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麼,兩個人才往回走了幾步,李閒便忍不住掙脫開歐思青青的手,蹲在路邊不住的嘔吐。

    “姐姐,你最聰慧,安之這是怎麼了?從來不曾見他如此狼狽過。”

    歐思青青想過去幫李閒卻被他拒絕,只好走回葉懷袖身邊。

    “他心裡有事所以心煩吧。”

    “剛打了勝仗,他為什麼會心煩?莫非是因為朝廷派了那個叫馮什麼的將軍率軍來攻打山寨的事?”

    歐思青青不解道。

    葉懷袖看著李閒因為嘔吐而佝僂著的身子,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一疼。她抬手幫歐思青青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髮絲,緩緩搖了搖頭。

    “雖然馮孝慈是當世名將而且手下右侯衛皆是百戰精兵,但咱們燕雲寨佔了天時地利人和,敗不了的。大隋百姓民不聊生,哀鴻遍野,天下都亂了,官軍沒有了大隋極盛之時的優勢,此天時之利在此不在彼。右侯衛的人馬遠來,孤軍深入而又無補給,不明地理,不知民情,這一點也沒法子和咱們燕雲寨相比,所以這地利也在此而不在彼。今時不同往日,以往官軍過境百姓們夾道歡迎,還會拿出家中米麵來犒勞士兵,可現在朝廷逼得百姓不得不反,咱們寨子不侵擾百姓反而比朝廷的人馬更得人心,只要官軍到了東平郡,只怕就會有百姓主動來報於咱們知道,所以,這人和之利也在此而不在彼。”

    “將軍雖然年輕但久經戰陣不會看不清這些道理,所以,他的煩憂應該不是因為馮孝慈。”

    她看著李閒痛苦的樣子輕聲道:“他……或許只是有些事還想不開,心中負疚吧。”

    ……

    ……

    因為離得遠,李閒並沒有聽到葉懷袖的輕聲話語所以依然心裡堵得難受,他確實內疚而且想來想去也解不開這個道理。

    他之所以內疚,是因為他知道這次從鄆城取回來的大批錢財糧草,雖然都是出自那些富家大戶和鄆城府庫糧倉,表面上是那些人受了極大的損失,可最終受苦的還是百姓。燕雲寨大軍撤回之際,只怕那吳省之和張三恒已經在算計著怎麼從百姓手中將他們的損失拿回來了,府庫糧倉都空了,他們可以巧立名目甚至強取豪奪百姓家中的東西,李閒內疚就在於此。看似榨取的乃是朝廷和富戶的東西,其實受苦的還是百姓。

    “葉姐姐,你是不是知道安之為什麼煩惱?若是知道,那請葉姐姐勸勸他吧。”

    歐思青青看著李閒劇烈嘔吐而弓起來的身子就心疼,她幾次想走過去卻都被李閒拒絕。他知道李閒不想讓自己看到他那個狼狽樣子,可越是這樣她心裡越難受。

    “沒人勸得了他。”

    葉懷袖輕輕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對他很難理解,該殺人時心狠手辣,從不拖泥帶水。該逃走時也不會顧及什麼虛偽的顏面,做事向來乾脆果決。可有些時候,他心中諸般糾結卻是其他豪傑完全不在意之事,可這種事,別人偏偏沒辦法去勸導他,需要他自己去想開。日後若想成就大事,他這般心思怎麼能成?”

    歐思青青聽的不明所以,但隱隱約約能想到一些。

    “姐姐是說,安之太心善了些?”

    葉懷袖倒是詫異於歐思青青的聰慧,她點了點頭道:“心不夠狠不夠冷,終究成不了大事的。這一點,羅藝強他多矣。”

    歐思青青搖頭道:“但羅藝肯定沒有安之快活。”

    “快活?”

    葉懷袖忽然冷笑,指著李閒的身影提高聲音道:“他這個樣子也算得快活?”

    說這話的聲音很高,葉懷袖似乎有些激動所以聲音也變得略顯尖銳了一些:“現在就假惺惺的悲天憫人有什麼用處?還不是只會惹的自己難過痛楚像個懦夫!借酒消愁,是最沒本事的人才幹的蠢事!若真有安濟天下之心,此時心冷心狠一些算得什麼?待來日終成大事再善待蒼生,這才是王道!”

    聽到這番話話,歐思青青不可思議的看著葉懷袖,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一直好脾氣溫婉示人的葉懷袖忽然發怒。而看起來李閒的肩膀好像顫抖了一下,隨即扶著樹緩緩站直了身子,雖然沒有回頭,但卻將佝僂著的身子緩緩挺直。他就那麼站在那裡,也不說話,也不回頭,腳邊一片吐出來的污穢-物,身子還在不停的微微晃動。

    葉懷袖怒其不爭的看了李閒一眼,隨即轉身就走。只是沒人注意到,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

    勸是勸不了的,有些事,真的只能靠他自己去想開。

    葉懷袖走了之後,歐思青青有些孤獨的站在路邊看著李閒。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過去掏出一方潔白的手帕為李閒擦了擦嘴角。這次李閒沒有拒絕,而是對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怎麼樣安之?還難受嗎?”

    歐思青青輕輕拍打著李閒的後背問道。

    李閒抬起頭看了看深邃的夜空,月明而星稀無雲,晚風拂過清涼剔透,吹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他忽然轉身看向葉懷袖離去的方向,然後抬起頭揉了揉發酸的眉角低聲嘆道:“有道理就不能好好說嗎?”

    他一邊喃喃著往回走了幾步,卻終究不支跌坐在地。

    “真他娘的頭疼啊,這還真不是人幹的事!”

    也不知道他說的事,是喝酒,又或是其他?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42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五章 給我上一桌


    李閒從來就不是那種喝酒如鯨吞的豪客,雖然他的酒量從小就不錯。

    因為在襁褓中的時候被丟棄在雪地中受了寒,李閒幼年間身體並不是特別好,之所以現在如此健壯是因為他從幾歲就開始妖孽一般的修煉,這和他與生俱來的成年人意志有著絕對的關係,當然,這種意志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四歲開始,別人還在蹣跚學步的時候他已經強迫自己練功了,這個年紀,一般人的孩子還躲在娘親懷裡撒嬌,而他卻已經開始獨立生活。當然,讓他一個成年人心理的人鑽進別人懷裡撒嬌也是件困難事,若是女子還好說軟玉溫香的也算享受,鑽進張仲堅懷裡的話李閒著實沒有什麼慾望。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沒有爹娘愛護,而粗手粗腳的張仲堅哪裡會養孩子,雖然也當得起關懷備至四個字,可也不是沒做出過屎尿在褲襠裡裹一天沒發現的這種惡事。而李閒心思是成年人,卻管不住嬰兒的軀體。只是讓他餓了尿了拉了放聲大哭這種事偏偏還不好做出來,於是乎小時候他沒少受罪。

    因為身體羸弱,襁褓中就被寒氣入-體險些沒保住性命,後來張仲堅便早早的讓他飲酒,這位綠林大豪堅持認為​​酒可驅寒,可是卻完全不知道孩子哪能多喝酒?李閒一直慶幸自己還沒有自主能力的時候沒被酒燒壞了腦子。腦子沒有燒壞,但是酒量卻一天天的漸長。

    然而這是李閒為數不多的酒醉,第一次,是在江南突圍的時候很多鐵浮屠的兄弟戰死。那時候他方五歲,那一次他爛醉如泥。第二次,是燕山上血騎和鐵浮屠近乎全滅,那時候他十三歲,那一次他喝得人事不省。第三次,便是昨夜。只是不知為何,卻怎麼也睡不著。

    都說酒醉嗜睡,可李閒昨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難以入眠。越是這樣,越覺得頭疼欲裂,起身喝了幾次涼茶也不頂用,索性從屋子裡翻出一壺老酒躍上窗戶坐著一口一口的灌進嘴裡。

    斜靠在窗邊看曉月當空,李閒的視線飄忽。

    想起之前歐思青青說要留在房中照顧自己,李閒搖頭苦笑。

    酒醉發狂就算他把歐思青青怎麼樣了,估計著青青也不會有些許怨言。可李閒不想,酒後亂-性這種事無論如何也有些丟人。更何況,他身子如同激流中一片竹葉飄擺不定,可是頭腦​​卻清醒的要命,酒後禽獸已經不是人了,酒後裝作禽獸那就更加的不是人。太清醒,這也是他為什麼睡不著的原因。

    葉懷袖的話是對的。

    自己如此偽善,如她所說那般假惺惺悲天憫人如何成的了大事?可這心結不是一句話就能解開的,也沒有什麼頓悟之說。李閒苦惱的想著,若是日後自己殺人放火的事情做的多了,應該就能變得心狠心冷一些了吧。

    他想起自己去塞北草原之前,被朝廷追殺的時候也是快意殺人打得過便打打不過便逃,日子雖然清冷淒苦倒也逍遙快活,可是現在不必再擔心被人追殺,有根基有人馬,胸中有韜略,掌中有利刃,可為什麼卻一日不如一日快活?

    想來想去,發覺原來是面對的事情不同了。

    當初被追殺的時候,不殺人便是死,所以下手殺人毫無顧忌,而殺的那些人也是生死大仇派來的,殺了也沒有什麼負疚感,他六歲便在張仲堅的幫助下破了殺戒,按理說還有什麼下不去手的?可是如今面對的不同了,他手下雄兵數萬,動輒摧城拔寨,就算不想禍及無辜可還是有無辜因他而死。比如鄆城一行,李閒以想起來自己從鄆城詐得錢糧無數也不知道會害了多少百姓心中便如堵了一塊大石頭般不痛快。

    自燕山南下以來,這一路廝殺他見得太多的遍地死屍滿目餓殍,其中絕不多數都是手無寸鐵的百姓。雖然已經在大隋生活了十幾年,可他一個現代人的思想面對諸般地獄一樣的景像如何能做到心安理得?

    或許……還是沒能適應這個時代吧。

    李閒嘆了口氣,再飲一口酒。

    此心拖泥帶水,是人生最苦處。

    他想起前世看到的這句話,自嘲的笑了笑。以前為了保命所以可以無所顧忌,現在,為什麼站得高了些,手裡權勢大了些反而煩惱纏身?

    他不如羅藝!

    葉懷袖的這句話他其實聽的清清楚楚,而且猶如在心中扎了一道閃電般令他驚慌恐懼了片刻。不如羅藝,如何能亂世立足?

    飲酒對月,一般都是文人騷客故作姿態​​無病呻吟時候的樣子,可是現在李閒忽然卻明白了為什麼那些人喜歡對月而歌,說來說去,還是孤獨所致。

    若想成其大事,就必須無視百姓生死?

    親人可害?朋友可殺?家人可棄?

    那我保命何用?那我打下一片天下又有何用?

    正憤懣,忽然聽見外面有人急切說道:“將軍!有要事!”

    李閒一凜,從窗邊跳下整理了一下衣衫,舉步往門外走去,他早已換了一身乾爽青衫,洗過了熱水澡,將酒壺隨意放在一邊快步出門,眼神明亮,步伐穩健,哪裡能看得到一絲醉態?

    ……

    ……

    “什麼事?”

    李閒走出房門,問站在門口的士兵,李閒認得他,這人乃是伏虎奴的親兵。今夜眾人皆醉,唯獨伏虎奴今夜輪值守吊橋所以不曾飲酒。見是伏虎奴的親兵急急忙忙來找自己,李閒第一反應便是山寨外面出了什麼大事。

    “伏當家今夜帶著我等輪值,小半個時辰前忽然有一人縱馬到了山寨門外,大聲呼喊說是您的朋友,今夜務必要見將軍您,天色太暗也看不出那人面目,又不知是否乃是官府之人要詐開寨門,所以伏當家一開始沒理會,只警告那人說再喊就放箭射死。可那人非但不肯離去,還在門外大喊大叫。聽他聲音急切不似作偽,伏當家也不好真的傷了他,也不敢開寨門放吊橋,只好派我來請將軍過去。”

    李閒微微皺眉,他也想不到是誰這個時候如此急切的要見自己。自己的親人朋友都在鉅野澤燕雲寨內,山寨外面的人,找自己幹什麼?而且此時已經過了午夜,確實令人生疑。

    “來人可曾自保姓名?”

    李閒一邊走一邊問道。

    “有!他說他姓羅,自歷城來。”

    那親兵回答道。

    李閒一怔,隨即加快腳步往吊橋那邊趕去。

    到了城樓上,還能聽見外面漆黑中有人高呼:“我乃你們將軍故友,有要事要見他,你們快開寨門!”

    見李閒來了,伏虎奴連忙迎上去道:“小半個時辰前此人到了山寨外面,一直喊著要見你。問他有什麼事,他又不肯說。也不知道是顧忌著什麼,還是有詭計。”

    李閒側耳傾聽,那聲音正是歷城羅士信!

    他快步走到牆邊往下看去,只是夜色太濃只隱約能看到下面有個人騎在馬上來回走動,李閒雖然視力極好卻也辨認不出。他站在城樓上高喊:“下面可是士信?”

    “安之?是你嗎?!”

    下面那人聽到喊聲,李閒確定正是羅士信的聲音。

    想了想,李閒高聲道:“士信,委屈你,你將馬匹且先放在外面,我讓人放吊籃下去接你上來。夜深漆黑,莫怪我小心!”

    山寨外面的正是羅士信,他知道李閒擔心什麼,畢竟如今兩人一個是官一個是匪,李閒為了山寨考慮不得不謹慎一些。若是換做自己,只怕也不會立刻就將寨門打開放下吊橋。只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羅士信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想起自己初遇李閒的時候,兩個人意氣相投無話不談,誰想到如今見一面都會如此尷尬?

    “無妨!你且放吊籃下來!”

    羅士信應了一聲,將自己的戰馬栓在一棵大樹上走到吊橋下面。

    有人先坐吊籃自城牆上下來,甩過去繩索讓羅士信抓了,然後讓他吊橋上盪過去。怕羅士信看不清對面地勢,李閒讓人點了無數火把丟下去照亮了山寨門前,羅士信接過繩子攥緊一盪過去了那一道天塹,在寨子門前落地向前跑了幾步站穩,李閒的幾名親兵連忙將他扶住,羅士信抱拳說了句多謝,然後坐吊籃被拉上了城牆。

    臨到城頭的時候,李閒伸出手去拉住羅士信的手,羅士信借力一躍便上了城牆。

    李閒拉著羅士信的手左看右看,哈哈大笑道:“士信,你怎麼來了這裡?”

    羅士信看著朋友真誠的笑容心中一暖,他笑了笑道:“之前在齊郡聽說了一件要緊事,涉及到你的安危,我便馬不停蹄的從齊郡趕來,你先給我弄些吃的,趕得太急,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過東西了。肚皮都餓憋了,最好再暖一壺老酒!”

    “我這就讓人準備!”

    李閒連忙吩咐人安排飯菜,這才發現羅士信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他本來臉色就黑,這一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眠不休,臉色更加的暗淡無光。眸子裡也是深深的倦意,眼珠上一片血絲。再看他的衣衫上面蒙了一層灰塵,幾乎都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頭髮上也是如此,簡直就好像剛從土裡爬出來的一樣。

    李閒拉著羅士信的手,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前幾日齊郡通守張須陀將軍得到朝廷命令,讓他率軍進擊清剿魯郡內叛軍,傳旨的人無意說起另一件事恰好被我聽到,朝廷調了右侯衛將軍馮孝慈率軍數萬專門來攻打你的寨子!你可要小心應對,馮孝慈乃是當世名將,不可小覷!”

    羅士信喘了口氣後低聲對李閒說道:“我怕影響了你山寨軍心,所以沒在城外大聲宣揚,你自己知道便好,早作準備!”

    從齊郡歷城到鉅野澤何其遙遠,羅士信為了報信竟然不眠不休的趕來,此間情義,李閒如何能不動容!

    雖然說這消息李閒早已得知,可感動李閒的卻是羅士信千里送信的一片情義。而且他現在為歷城郡兵都尉,乃是朝廷武將,上面還有一個對大隋忠心耿耿的老將軍張須陀,他能做到如此,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李閒張了張嘴卻羅士信打斷,他揉了揉發脹的眼睛笑道:“別說謝謝,那就太沒意思了,你若說謝,我反而心中不痛快。”

    他笑著說道:“若是有好酒好肉倒是不妨多上來一些,我這肚皮空空如也如今能吞得下一整頭牛!”

    李閒用力的點了點頭,眼睛模糊起來。

    羅士信酒足飯飽之後打了個飽嗝,摸著肚皮嘆道:“這麼多年吃飯都沒有如今天這般香甜!”

    他笑嘻嘻的湊近李閒,眨了眨眼睛問道:“山大王的日子快活不?”

    “呃……”

    李閒還沒回答,羅士信忽然嘆了口氣道:“保暖果然思淫欲…李大當家,有沒有什麼清俊少女俏佳人之類的,給我上一桌!”

    李閒:“……”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4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六章 從什麼地方逼他


    李閒為難的看了羅士信一眼,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說道:“我這寨子裡什麼都不缺,唯獨就缺你嘴裡所說的俏佳人,就算有也是名花有主了,難不成我為了滿足你這淫-欲還要找些迷藥去迷倒一個良家女子給你扛回來?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我是萬萬不會去做的,若是……若是你找男人我倒是可以幫你尋來,這寨子裡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各種各樣千奇百怪,或猥瑣,或剛猛,或清秀,要胖有胖要瘦有瘦,總有一款口味適合你。”

    羅士信瞪了他一眼道:“你便是這般款待兄弟的?”

    李閒笑道:“主要是你這要求太難為人了些,這寨子裡最美的女人除了你嫂子就是你嫂子。”

    羅士信肅然起敬道:“安之兄弟,好本事!只是身子骨要緊,別太累著了。”

    李閒愕然,這才知道羅士信理解錯了,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你是我的兄弟,而這寨子裡的人大部分都比你我年紀要長,我的兄長妻子自然是我嫂子也便是你嫂子,是不是這個道理?”

    羅士信哈哈笑道:“我逗你的,吃飽了飯與你再說一會兒話,我還要連夜趕回齊郡歷城去,張須陀將軍不日就要率軍出征,我還要趕回去報到。”

    “不行!”

    李閒站起來說道:“你還要命不要了!我不強求你留下來幫我,但也不能看著你活活累死!就算你是鐵打的,五六天不眠不休你也吃不消。你若急著回去,今晚在此休息一晚,我已經讓人給你收拾了房間,明日一早你再回去。”

    羅士信搖了搖頭道:“張將軍明知道我是來給你送信的可他並沒有阻攔,且平日裡對我照顧有加,不來將這消息告訴你,我心中實難安是為不義之舉。若是不能及時趕回軍中報到,亦是不義,我不能那麼做。這樣,你找人給我弄一大桶熱水來我好好洗個澡,找一身乾爽衣服讓我換了,再準備三日的乾糧給我便足矣!”

    李閒搖頭道:“我先安排人準備熱水,但今晚你是絕不能走的。”

    羅士信挑眉道:“我若要走,你攔得住我?”

    李閒看著他說道:“若你真要走,我便綁了你明日一早再給你鬆開!”

    “以多欺少?”

    羅士信哈哈笑道:“有本事你單打獨鬥勝了我再說!”

    “你這武痴!”

    李閒看著躍躍欲試的羅士信,一邊挽著袖口一邊說道:“今日若是不能將你打的服了氣,便算我沒說!”

    羅士信將長袍閃去往旁邊一邊走一邊笑道:“吹什麼牛-逼,有什麼本事手上見真章!”

    聽到羅士信說了牛-逼兩個字李閒微微愕然,想起這還是兩個人初次見面時候他經常說起才被羅士信學去的,誰想到這兩年不見這傢伙也成了這倆字不離口的俗人。兩個人走到空曠處站住,李閒笑著說道:“我不牛-逼,你牛-逼還不行?你是真牛-逼!”

    “俗!”

    羅士信一拳打了過來,一邊出手一邊說道:“就你這無賴潑皮的樣子,怎麼就能成了燕雲寨的大當家?你在遼東那些故事,難道都是虛假的?”

    李閒架開羅士信的拳頭笑道:“真的假的,你試過便知道!”

    兩個人一個才吃飽了肚子,另一個才喝多了酒卻似乎渾然不在乎,拳來腳往打成了一團,直打到兩個人都是微微氣喘還是不分勝負,羅士信一招黑虎掏心砸向李閒小腹,只是這一拳打的稍微低了些,看起來倒是更像黑虎掏襠。李閒身形一轉繞到羅士信背後,並指如刀戳向羅士信後臀,羅士信向前一跳閃開:“好陰險!”

    李閒道:“你還不一樣!”

    兩個人打了十幾分鐘不分勝負,羅士信大聲道:“這麼束手束腳的真不痛快,你去找條長槊給我!”

    李閒挑眉道:“還怕你不成?”

    當下命人取來兵器,他用橫刀,羅士信用馬槊又戰在一處,足足打了半個時辰還是不分勝負,兩個人都是額頭見汗,身上的衣服也已經被汗水濕透了。打著打著羅士信忽然將兵器往旁邊一丟,大聲笑道:“好痛快,出了一身臭汗,剛好洗澡!”

    說完他也不在意身邊還有人觀戰,一邊走一邊脫衣服,待進了房門已經脫了個精光,然後撲通一聲跳進了大木桶裡。也不關門,就那麼光明正大的洗起澡來。伏虎奴走到李閒身邊讚歎道:“生性灑脫,倒是一條好漢子!”

    李閒搖了搖頭笑道:“他只是還沒長大,你看鬍子還沒鑽出來呢。其實,有件事鮮為人知,歷城羅士信,還沒斷奶。”

    就听得羅士信在屋中大罵道:“放他娘的狗臭屁,你倒是找個奶來讓我吃吃!”

    ……

    ……

    痛痛快快打了場架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羅士信感覺自己身上的疲乏已經盡去,換上李閒給他準備的新衣,然後順手從桌案上拎了一個酒囊栓在自己的腰畔,看著李閒笑了笑道:“快去給我準備乾糧,羅爺還要趕回軍中報到,誤了我殺賊你賠得起我嗎?”

    李閒忽然嘆了口氣道:“我便是賊,最起碼,在你們張須陀將軍眼中,我便是賊。”

    羅士信一窒,走過來拍了拍李閒的肩膀說道:“這世道我算是看透了,哪裡還分得清何人是賊何人是官?官府腐敗民不聊生,賦稅一年比一年高朝廷根本就不管地裡糧食顆粒無收,逼死的人還少麼?我倒是聽說河北竇建德攻下縣城然後召集難民屯田,賊人控制地方的百姓日子反倒過得好些!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諷刺?”

    他笑了笑道:“如今在我眼中,已經沒有什麼官與賊,只有親人與敵人。

    “張須陀老將軍視我如子嗣,我視其為親人。秦大哥視我如幼弟,我視其為親人,齊郡百姓視我為同宗,我視其為親人。而你,視我為兄弟,你也是我的親人。”

    李閒只覺得心裡一熱,脫口而出道:“那你便留在這寨子裡!”

    羅士信緩緩搖頭道:“不行,最起碼,現在不行。我說過,齊郡百姓視我為家人如今需要我守護齊郡,我如何能走開?”

    他看著李閒極認真的說道:“我只盼你我兄弟沒有疆場相見之時。”

    “你在齊郡一日,我燕雲寨的人馬便絕不踏足齊郡土地之上!”

    “多謝!”

    羅士信怔了怔,想了一會兒還是說出這兩個字。

    拎著李閒為他準備好的乾糧酒食,羅士信前後停留了不過一個時辰便告辭離去。這次李閒下令打開寨門放下吊橋,騎馬一直送出去三十里,羅士信再三勸他回去,李閒擔心他路上不安全,撥了三百精騎保護羅士信,羅士信推脫不過也只能答應。看著李閒身後那精銳的騎兵,羅士信嘆道:“這世道還讓不讓人活,我們齊郡郡兵到現在也湊不出千餘騎兵,倒不是沒有馬沒有人,而是沒有騎兵的護具兵器,你這山寨倒是這麼多精騎!小心老子看的心癢癢,臨走將你這山寨打劫個乾淨。”

    李閒攤了攤手道:“隨時歡迎光臨!”

    羅士信止住笑容,伸出手道:“希望還有再見之日!”

    “必有再見之日!”

    兩人擊掌,李閒肅然道。

    羅士信哈哈一笑,隨即騎了李閒贈給他的契丹名種一路絕塵而去,三百騎兵在後面相隨保護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中再也看不見。李閒一直等到煙塵散盡才撥馬回去,心中還是感慨莫名。他實在沒有想到羅士信竟然會冒險千里迢迢的來給他報信,這等大罪若是有人告到朝廷裡只怕立刻就會被滿門抄斬。

    能交到這樣的朋友,實在是幸運之事。

    李閒回到山寨之後沒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先去了水寨。將還沒有起床的陳雀兒從被窩裡拎了出來,然後兩個人又去找朱一石。到了朱一石的小院外李閒就不敢如此放肆了,畢竟朱一石是有家室的人。在門外呼喊了兩聲,朱一石手忙腳亂的披著衣服開門小跑著出來。

    “走!”

    李閒一手拉了一個道:“今日你們兩個陪我暢游水泊!”

    ……

    ……

    “不管馮孝慈用什麼手段引誘咱們出去,咱們若只是堅守不出他還能有什麼辦法?那糊塗皇帝點名讓馮孝慈來剿了我,他耽誤不起!身為大隋的官員,他比咱們更清楚那個糊塗皇帝什麼脾性,若是久戰不克,無需咱們殺他那糊塗皇帝也不會放過他。”

    李閒躺在甲板上頭枕雙臂,看著天空中的浮雲輕聲說道。

    “咱們若不出鉅野澤,馮孝慈急了也只能調集船隻進入水泊。”

    陳雀兒道。

    朱一石想了想說道:“朝廷水師如今在江都護駕,這附近找不到大船!”

    陳雀兒道:“他不熟水路,根本就不敢貿然進來!”

    “他不進來……”

    李閒看著浮雲微笑著說道:“咱們就逼他進來。”

    “怎麼逼?”

    朱一石和陳雀兒異口同聲的問道。

    李閒高深莫測的一笑,指了指鄆城的方向道:“咱們才從什麼地方回來,便從什麼地方著手逼他馮孝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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