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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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3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17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八章 濟北知世郎 齊郡也敢闖


    燕山寨的馬賊到了鉅野澤,自然就不能再叫燕山賊了。之前綠林道上的人,百姓,甚至官府一提到鉅野澤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張金稱。但現在鉅野澤換了主人,這名號上的事就真得好好考慮一下。燕山也好,鉅野澤也好,都代表著一個地方,有區限性,在燕山上叫燕山賊,在鉅野澤總不能叫鉅野澤賊吧。

    眾人議論的很熱烈,代表性的是張仲堅和達溪長儒,張仲堅的意思是,隊伍就還叫鐵浮屠,畢竟從最初的時候這個名字就一直伴隨著大家,包括李閒在內,其實對鐵浮屠這個名字都有著很深的感情。而達溪長儒的意思是,鐵浮屠也好,血騎也好,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拋開悲傷不談,這兩個名字其實已經可以忘記。他覺得,就叫做李家軍。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洛傅等鐵浮屠出身的人自然支持恢復鐵浮屠的稱號,但他們心裡其實也覺得達溪長儒說的不錯。如果鐵浮屠的人說隊伍應該叫鐵浮屠,血騎的人說隊伍應該叫血騎,那代表著大多數的府兵該怎麼認為?就叫大隋府兵?這顯然是個不好笑的笑話。

    李閒想了想,覺得鐵浮屠不適合,李家軍也不適合。

    如果真的把李家軍的名號打出來的話,那恐怕立刻就會招惹來大隋朝廷雷霆般的打擊。畢竟無論是文皇帝高祖楊堅,還是那個大業皇帝楊廣對姓李的忌諱太深,一首桃李子的民謠就造成了多大的殺孽?無辜枉死的李渾等三十二條人命,只怕現在仍然在陰曹地府咒罵楊家人吧。(註一)

    以李閒現在手裡的兵力,他還不想招惹這個忌諱。去年大隋征伐高句麗雖然損失了三十萬府兵,但楊廣只要一聲令下,再拼湊出百萬大軍也不是什麼天方夜譚。鉅野澤確實易守難攻,可還沒有到固若金湯的地步。就算到了,如果朝廷大軍圍困怎麼辦?

    正思索著,在張仲堅身邊玩耍的張小狄一本正經的說道:“安之哥哥不是還有個名字叫燕雲嗎,咱們也是從燕山上來的,那還就叫燕雲軍唄。”

    眾人哈哈大笑,都說還是小狄這孩子性情直接,沒有那麼多煩惱。

    李閒也笑道:“那好,就叫燕雲軍。”

    小狄得意的揮舞了一下小拳頭,揚起下頜對李閒示威性的晃了晃。李閒啞然,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張金稱必然是不會死心的,丟了老窩,他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雖然黃河岸邊一戰斬殺一萬三千餘賊寇,但張金稱收攏殘兵仍然有兩萬人馬。雖然暫時他不敢攻回來,可日後壯大了之後難保不會。所以,我想趁著他如今勢微,徹底解決這個麻煩!”

    李閒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達溪長儒想了想說道:“飛虎軍的人不是在盯著張金稱的人馬嗎,有什麼消息?”

    陳雀兒起身道:“昨日剛剛收到密諜傳回來的消息,看樣子,張金稱的人馬好像是往岱山去了。”

    “岱山?”

    張仲堅想了想說道:“知世郎王薄的人馬,是不是前幾日過了黃河?張金稱不會是帶著人馬去投王薄?不會,他應該不知道,王薄也南下了。”

    “肯定不會!”

    陳雀兒道:“張金稱和其他幾個造反的首領都不合,因為他殺了孫安祖的緣故,高雞泊的高士達和竇建​​德都對張金稱持有敵意,就算他們不想為孫安祖報仇,可他們手下兵馬有不少人都是為了這個才聚在高雞泊的。而知世郎王薄剛剛從黃河以北南來,想在齊魯之地立足,怎麼可能會讓張金稱去搶他的地盤?”(註二)

    王薄就是在岱山下被大隋名將張須陀擊敗的!

    李閒皺了皺眉,心中漸漸的冒出一個想法來。

    ……

    ……

    齊郡

    齊郡郡守裴操之抿了一口茶,掃了手下的官員一眼隨即將視線轉到齊郡郡丞張須陀的身上。對於張須陀,裴操之頗為敬佩。這兩年來,大隋的天下越來越不太平了。黃河北面有高士達,竇建德,王薄,孫宣雅,郝孝德等等大大小小十幾支叛軍,兵力相加足有二十幾萬人。北海郡有郭方預,鉅野澤有張金稱,到處都是叛軍,唯獨因為有張須陀在齊郡鎮守,各路叛軍皆不敢來齊郡逞兇。靠著那兩萬餘人的郡兵,接連剿滅了幾支規模龐大的叛軍隊伍,已經年屆五十歲的老將軍當得起當世名將的稱呼。

    “老將軍,這件事,您怎麼看?”

    裴操之放下茶杯,微笑著說道。

    張須陀四方臉,濃須虎目,即便是坐在那裡也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概。或許是因為殺的人太多了,他身上那種冷冽的殺氣就是在品茶的時候也不可抑制的冒出來。若不是裴操之已經與他共事多年,恐怕還會以為他是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性子。其實,張須陀為人熱心,而且並不是個嗜殺的人。

    “去年一年,夏糧和秋糧幾乎都是顆粒無收,咱們齊郡雖然富庶可過了這個冬天之後,百姓們家裡誰還能掃出幾粒存糧來?馬上就要到開春種田的時節,青黃不接,很多百姓連種子都沒有,再這麼下去的話,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餓死人了。”

    張須陀嘆了口氣道:“我的意見是,開倉放糧,先讓百姓們渡過這個難關再說。”

    一個文官苦笑道:“老將軍話雖然沒錯,可是……私自開倉乃是大罪,若是傳到朝廷裡陛下追究下來,這可怎麼辦?”

    裴操之把手往下壓了壓說道:“朝廷置官吏於各地,就是贍養百姓維持一方平安。百姓有難,那也是做官的失職。”

    他想了想說道:“如今四方皆是造反的難民,唯獨咱們齊郡還算安寧。可現在百姓們沒有了糧食,也沒有種子,再這麼下去的話,難保咱們齊郡也會有人趁機煽動百姓,到時候,還不是你我焦頭爛額?”

    張須陀道:“郡守大人所言有理!”

    有人道:“下官之見,開倉是必然要開的,不過咱們齊郡的府庫糧倉糧食都要運往遼西,以備征遼大軍之用。若是貿然開倉確實不妥,不如派人星夜兼程趕赴涿郡,請示陛下定奪。”

    張須陀猛的站起來道:“齊郡往遼西路途遙遠,且道路不安,就算派去的人能順利到達遼西,覲見了陛下,一來一回要耽誤多久?少則兩個月,多則三五個月也說不定。到時候饑民遍地,餓殍遍野,早就晚了!”

    他對裴操之抱了抱拳道:“府君大人,不如這樣,現在就去開倉放糧賑濟百姓,然後派人趕往遼西向朝廷報備,若是能面見陛下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陛下怪罪下來,我願一力承擔這大罪!府君只需說,是我帶了士兵強行開倉即可,張某絕不連累諸位同僚!”

    裴操之也站起來,拉著張須陀的手嘆道:“老將軍當我是什麼人?既然如此,那這罪過便由我和老將軍合力承擔便是!”

    他擺了擺手道:“來人,開倉!”

    正說著,忽然有小吏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急切的說道:“不好了,府君大人!濟北反賊王薄,帶著數萬人馬已經過了黃河,往咱們齊郡殺過來了!”

    “什麼!”

    裴操之臉色一變,下意識的看向張須陀。

    張須陀虎目一睜斥那小吏道:“你怕得什麼?一個反賊,就算手下有幾萬草寇就將你嚇成了這樣?丟人!”

    他轉身對裴操之道:“府君大人放心,我這便回去召集士兵們集合,只怕那王薄不來,若是敢來擾我齊郡百姓安寧,我便殺他一個血流成河! ”

    一瞬間,殺氣澎湃。

    ……

    ……

    齊郡的郡兵善戰,這是在整個北方都出了名的。張須陀老將軍戰無不勝,這是在整個大隋都出了名的。早些年間,張須陀老將軍跟著史萬歲大將軍平定南疆叛亂,再跟隨楚公楊素剿滅叛王楊諒的時候,就已經名揚天下。自從到了齊郡之後,去年一年間就剿滅了四五支叛軍,黃河南北大大小小的叛軍聽到張須陀這三個字,誰都帶著幾分懼色。

    郡兵不同於府兵,他們的裝備,軍餉都不是由朝廷支出,而是由各地官府自行補給。府兵毫無疑問是大隋戰力最強的隊伍,因為他們長期在軍營中保持著訓練。而郡兵則不同,郡兵農忙時下地種田,農閒時便聚在一起練兵。有賊來犯,他們便是官軍,無人來犯,他們便是百姓。

    正因為如此,郡兵的裝備和軍餉都遠不如府兵。齊郡還算好些,因為齊郡頗為富庶再加上沒有戰亂波及,郡守裴操之和郡丞張須陀也是頗為默契,所以郡兵的裝備遠比其他郡縣的士兵要精銳些,最起碼,制式的皮甲和橫刀弓箭還是能湊齊的。張須陀練兵極有水平,雖然郡兵門並沒有大量的時間合練,但毫無疑問的是,齊郡郡兵的戰力比之於大隋的府兵也不差幾分。

    張須陀是當世名將,是整個北方綠林道諸多當家人都想殺死的對象。因為有他在,各路叛軍就無法到富庶的齊郡劫掠。

    所謂的義軍,其實不過是在歷史特定的時期後人給他們加之於頭頂的稱呼罷了。無論是高士達,張金稱,王薄,他們這些人任何一支隊伍,所作所為其實都當不起一個義字。沒錯,他們都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所以舉旗造反,但他們並沒有反抗朝廷的勇氣,而是將手裡的兵器對準了其他百姓。稱其為義軍,本身就是一個悲哀的謊言。

    百姓造反,他們不敢和官軍作戰,但他們也要活下去,只好去殺死別的百姓,搶-劫別人的糧食錢財,這舉動,何義之有?

    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罷了,然後為了活下去,給自己一個殺別人的理由。最初時候,不管是哪支叛軍,他們舉起屠刀的對像都不是朝廷的軍隊,而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從他們不敢來齊郡就能看出,他們骨子裡的卑微和偽劣。

    所以,為了證明自己比別人要強,為了證明自己才是北方綠林道最應該做盟主的人,濟北王薄,帶著他手下十萬餘戰兵氣勢洶洶的渡過了黃河殺奔齊郡而來。他要擊敗張須陀來為自己立威,他要讓整個北方綠林道都看看,張須陀並不是不可戰勝的!他如今兵強馬壯,沒理由怕一個已經五十歲的老傢伙!

    張須陀沒什麼,張須陀手下那左膀右臂號稱齊郡雙虎的秦叔寶和羅士信​​也沒什麼。

    王薄要做的,就是踩著這些人的頭顱,一步一步攀登上最高的那個位子,誰說草寇不能成大事?大漢高祖還不是一個小小的亭長,斬白蛇,聚義兵,項羽倒是出身名門,而且有一身天下莫敵的本事,還不是高祖的墊腳石?漢高祖劉邦可以做到的,我知世郎王薄為什麼不能?

    率領大軍前行,看著浩浩蕩蕩的人馬,王薄有些失神的想著。

    誰說這天下是世家門閥的天下,誰說寒門子弟不能登天?

    我便要讓你們都看看,這些桎梏在我知世郎王薄面前,什麼都不算!

    註一:李渾,因為那首桃李子民謠的直接受害者,一門三十幾口被隋文帝楊堅殺害。當時因為那首民謠,楊堅思來想去覺得李渾這個人的嫌疑最大。於是找到李渾,直截了當的對李渾說,朕懷疑你就是應了那個讖言的人。他本以為李渾明白他的意思會自盡,誰想到李渾裝糊塗,不肯死。於是楊堅找來宇文述,讓他想辦法。宇文述授意虎賁郎將裴仁基誣告李渾謀反,楊堅立刻派左丞元文都,御史大夫裴蘊審案。結果這倆也是實在人,審了幾日後找不到李渾造反的證據,於是如實禀告楊堅。楊堅不採納,又找來宇文述讓他想辦法。

    宇文述不負重託,他謊言欺騙了李渾的兒媳婦,讓她舉報她的公公。說李渾是必死的,如果你舉報,你還可以活下來。於是李渾的兒媳婦就把自己公公給告了,證明李渾謀反。楊堅大悅,下旨殺了李渾等三十二口。當然,這個可憐的兒媳婦也沒活下來。

    註二:歷史上,知世郎王薄渡過黃河南下比本文中提到的要早,本文將時間移後是為了情節安排,當史實和本書有所衝突時,以本書為準…… ?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2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三方匯聚


    本來已經散去各自回家的齊郡郡兵又被重新召集起來,在齊郡校場集結。郡丞張須陀一身鐵甲走上點將台,看著下面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用力的揮了揮拳頭。立刻,場下兩萬餘郡兵變得安靜下來。一左一右站在點將台下面的,是被人稱為齊郡雙虎的秦瓊和羅士信。

    羅士信雖然才到了齊郡並沒有多長的時間,但他的兇惡名聲卻已經傳遍了齊魯大地。殺人割鼻子的惡人羅士信,那可是連皇帝都命人畫了像掛在書房中的人物。雖然他的官職並不高,但無疑已經是張須陀離不開的好幫手。他是個黑臉的青年,相貌說不上英俊卻帶著一股蓬勃的朝氣。

    站在羅士信右邊的是個黃臉中年漢子,身材魁梧健碩,雖然臉色看起來比羅士信的黑還要彆扭,不過此人四方臉大眼睛,劍眉入雲,相貌堂堂。穿一身鐵甲,手中擎著一條遠比一般馬槊還要巨大的長槊。一般的長槊,槊鋒三尺已經很難練了,這天下間只有一個人用的長槊,槊鋒長達四尺!那便是他,齊郡都尉秦瓊秦叔寶!

    兩個人都是用的馬槊,殺人的本事也是不相上下。

    張須陀有此二人相助,更加是如虎添翼。

    羅士信一手持槊,一手按住腰畔的橫刀,雖然年紀輕輕,但身材筆挺,一身鐵甲還披了一條黑色的披風,顯得威風凜凜。秦瓊的腰畔則沒有懸掛著橫刀,他的後背上縛著一對瓦棱金鐧,看起來頗為沈重。

    “將士們!”

    張須陀大聲喊了一句。

    “喏!”

    下面兩萬士兵大聲答應了一聲,肅然而立。

    “你們腳下站著的這片土地,叫什麼名字?!”

    張須陀高聲問道。

    “齊郡!”

    “你們的身後,你們的家中,看著的你們是誰!”

    “家鄉父老!”

    “如果有人想要搶走你們腳下站立的這片土地,屠殺你們的家鄉父老,你們應該怎麼辦!”

    張須陀往前走了一步,大聲的問道。

    “殺!”

    兩萬人齊聲高呼,士氣如虹!

    羅士信和秦瓊對視了一眼,隨即同時會心的笑了笑。這兩年的並肩作戰,已經讓他們之間的友誼根深蒂固。他們兩個都被對方身上的那種氣質所折服,尤其是羅士信,對秦瓊這位對他關懷備至的兄長十分敬佩。在齊魯大地上,金鐧秦叔寶的名號極為響亮。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閨秀將其視為心目中的英雄,但這個人十分寬厚,乃是一個難得的謙謙君子。

    羅士信到了齊郡之後,秦瓊對他十分照顧。無論是在軍中,還是生活上都對他關懷備至。這讓羅士信十分感動,將秦瓊視為兄長。

    不論在武藝上,還是為人處世,秦瓊的風度都令人折服。

    到了齊郡之後,羅士信覺得自己成長了許多。正是因為有張須陀這樣的長輩,這樣的好將軍,秦瓊這樣的兄長幫助他,他才逐漸從一個愣頭小子成長為一個真正的軍人。如秦瓊一樣,他對張須陀的感情已經不僅僅是尊敬上司那麼簡單,而是將張須陀視為長輩,甚至是老師。

    “這次不許和我搶先鋒!”

    羅士信悄悄揮舞了一下拳頭,低聲對秦瓊道。

    秦瓊笑了笑,同樣壓低聲音說道:“這個……將軍說了算。”

    張須陀見郡兵的士氣已經可用,隨即一揮手道:“出發!”

    說完,他對秦瓊道:“叔寶,你帶所有騎兵為先鋒,為大軍探路!若是遇到王薄的人馬切不可貿然交戰,只等我大軍趕到再說!”

    秦瓊抱拳道:“屬下遵命!”

    齊郡郡兵雖然善戰,但騎兵卻並不多,重甲騎兵一個都沒有,輕騎兵也只有五百餘人。不過,這五百餘輕騎兵確實張須陀手中的一柄利刃。

    羅士信一撅嘴,嘟嘟囔囔的說道:“上次歷城剿滅裴長才石河子,就是秦大哥做的先鋒,這次打王薄,還是秦大哥做先鋒,將軍好不偏心……”

    張須陀哈哈笑道:“士信,你性子太猛,只知進而不知退,我可不敢用你。”

    羅士信抗議道:“將軍不用,怎麼知我不知進退?”

    張須陀從點將台上走下來,一邊走一邊笑呵呵的說道:“什麼時候軍中操練,你能獨領一軍勝了叔寶再說。”

    羅士信道:“那好,剿了王薄回來便與秦大哥比過!”

    ……

    ……

    已經到了二月末,不過天氣依然冷的拿不出來手。從濟北郡渡河南下,跟著知世郎王薄的十萬大軍拖拖拉拉的行走在原野上,看起來就好像一大群沒人看管著的綿羊。沒錯,人多了看起來會很壯觀,但這壯觀也分什麼樣的類型。密密麻麻看不到邊際的人若是站在高處觀看的話足夠震撼人心,可如果能湊到跟前看看的話說不定會笑出來,撇一撇嘴,嘟囔一句不過如此。

    如果是十萬精甲大軍隊列整齊的經過,那氣勢肯定如排山倒海一般令人心悸。想一想旌旗招展,長槊如林的場面都足以令人熱血沸騰。可王薄手下這十萬人馬實在不提氣,因為缺少裝備護具和兵器,甚至連冬衣都不全,所以這支本應該雄赳赳氣昂昂的隊伍倒是走出了幾分令人心酸的味道來。

    破破爛爛的衣服,亂七八糟的兵器,毫無建制可言的羊拉屎一樣的隊形,還有因為手凍的乾裂而舉不起來導致拖拉著行走的旗子,都讓人有些無語。除了王薄手下那支不足萬人的親兵隊伍還算是衣甲鮮明,其他人倒像是一群逃荒的難民。事實上,他們就是難民。知世郎王薄做了那首傳遍黃河南北的莫向遼東浪死歌,吸引了數不清的人來投奔他。可是當他們加入這支隊伍之後才發現,原來想像中的美好根本就是扯淡。

    當人們發愁如何能在這麼寒冷的天氣中吞下懷裡捂了半天依然比石頭還冷硬的饅頭的時候,他們只怕早就把莫向遼東浪死歌的歌詞忘到了蛋後面。這個破日子過的,比菊還緊。屁放出來還有一股熱乎氣呢,他們的心卻都是拔涼拔涼的。

    本來在濟北郡他們已經打下了一片地方,本以為知世郎會帶著他們在搶來的土地上開始新生活。可沒想到那塊地皮還沒坐熱乎,他們就得渡過黃河來搶另一塊地皮。

    知世郎給他們的誘惑是,這黃河南北,還有比齊郡更富庶的地方嗎?只要打下齊郡,糧食有的是,女人有的是,再也不用愁沒吃沒喝沒女人暖被窩。

    但士兵們,姑且叫他們為士兵們吧。

    但士兵們的心思和王薄不一樣,他們其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是被王薄的人馬摧毀了自己的村子,鎮子,縣城,然後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加入反賊隊伍的。就這樣,短短的兩年不到的時間裡,知世郎的隊伍滾雪球一般從最初的幾千人發展到瞭如今的所謂十萬大軍。他們的心思只是想著打幾年不知所謂的仗,等搶下來足夠大的地盤就有屬於自己的土地種莊稼了。他們沒有爭霸的心思,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是他們給了王薄爭霸的心思。

    齊郡有戰無不勝的張須陀,所以知世郎的人馬並不願意來。

    但王薄要來,必須來。

    北方綠林盟主的位子,本來就應該屬於他知世郎的。可就因為那次會盟是高士達那個無恥的傢伙發起的,而且地點就在高雞泊。所以盟主的位子才會被高士達坐上去,這根本就不公平!

    王薄需要用一個方式一場偉大的勝利來證明自己,比高士達要強百倍。

    戰勝張須陀,還有什麼比這更能體現一個人能力的嗎?

    而給了王薄無窮信心的,還有那些官府的大人們。

    渡過黃河之前,他只有不足五萬人馬。渡河之後,他已經帶著自己的隊伍和所謂的官軍大大小小打了十幾仗,濟北郡的郡兵不堪一擊,過盧縣,平陰,肥城,那些官軍一見到他知世郎的大旗就望風而逃。別說打,甚至沒有一支官軍隊伍敢正面站在知世郎大軍前面的。過濟北的時候,濟北郡的三萬郡兵倒是從後面追了上來,結果王薄令人分兵三路反身殺回去,三萬郡兵立刻被打的狼狽而逃。

    短短的一個月之內,他的隊伍就膨脹了一倍!

    盧縣被他攻破,縣城的壯年男子都被他裹挾著一路向東,平陰縣也如此,肥城縣也如此,看起來,已經沒有人能阻擋他的腳步了。

    “大當家,咱們這是要奔哪兒走?”

    三當家李海湊近王薄身邊,有些猜不透大當家心思,所以他只好硬著頭皮問出來。

    “岱山!”

    王薄笑了笑,沒隱瞞自己的想法。

    “你是不是猜不到我的計策?”

    李海連忙點了點頭道:“大當家神機妙算,戰無不勝,我這魯鈍之人怎麼能猜的到啊。”

    “哈哈!”

    王薄笑了笑道:“你不知道為什麼要去岱山?那我來告訴你。咱們這次來齊郡是要幹嘛?擊敗並且要殺死張須陀為之前死在他手裡的綠林道兄弟們報仇!如今咱們進了齊郡境內屠了十幾個村子,你說,張須陀身為齊郡郡丞,還背著個當世名將的名聲,他能忍得下去?”

    “自然是不能的,那老​​東西根本就不把咱們綠林道上的人馬看在眼裡!”

    厲害咬著牙說道。

    “對!”

    王薄笑道:“我就是要把他從齊郡引出來!齊郡是他的地盤,論地形,他比咱們要熟悉,而且張須陀用兵頗有章法,咱們找上去打其實不佔優勢,他以逸待勞,天時地利都在他那邊。再者,如果他龜縮在齊郡的城池中不出來,咱們缺少攻城器械倒也拿他沒辦法。所以,必須把他引出來到他也不熟悉的地方打這一仗!”

    王薄得意的笑了笑:“咱們先去岱山,到時候以逸待勞的就是咱們了。借助山勢埋伏,待張須陀引軍前來,咱們出其不意的殺出去……呵呵。”

    王薄揮了揮手,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他還不死?”

    李海接的很快,很合適。

    ……

    ……

    “報!”

    斥候飛騎而來,在張須陀面前停下來,抱了抱拳說道:“報,將軍,反賊王薄的人馬在濟北攻破縣城後轉向南,三日前又攻破了肥城,據說如今人馬已經過了十萬!”

    “肥城?”

    張須陀皺了皺眉,叫過親兵將輿圖展開看了看,喃喃道:“王薄再往南走,就已經到了魯郡的地面上了。越境而擊……咱們沒有這個權利。不對啊,他不是挑明了要與我一戰的嗎,怎麼現在反倒跑了?”

    秦瓊看著輿圖,也是想不明白那反賊王薄到底圖謀的是什麼。

    “莫非他要去岱山?”

    張須陀臉色一變:“岱山在魯郡博城縣境內,咱們齊郡的人馬是不能追過去的。”

    羅士信怒道:“難道任憑他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逃了?”

    秦瓊也道:“如今賊兵已過十萬,若是放任他進入岱山的話,日後再想根除那便難了。將軍……岱山才入魯郡地面,且山勢還有部分在咱們齊郡境內,追過去也不算越境而擊吧。”

    張須陀擺了擺手道:“不管了,若是不除了這個禍害,也不知道還有多少百姓會遭殃!下令,大軍掉頭向南!”

    與此同時

    被李閒擊敗了的張金稱帶著手下殘兵敗將從東平郡進入了魯郡,過龔丘劫掠一番後已經渡過了大汶水,距離岱山也已經不遠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24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八十章 騎兵如飛後發先至 山腰倚樹愜意觀戰


    王薄的人馬急匆匆的趕路,隊伍拖出去幾十里遠看起來到好像是塞北遷徙的黃羊群一樣,甚至比較起來,黃羊群也比這支隊伍的紀律性要好一些。從肥城縣轉到南下之後,隊伍的紀律性就越來越差。沿途的村子就好像遭了蝗災的莊稼地一樣,房屋被焚燒一空,能搶走的全部搶走,不能帶走全部摧毀。捎帶著又裹挾了不少百姓加入隊伍,沒有兵器的“新兵”們,每個人手裡分到了一根兩用木棒。

    這木棒一頭削尖了可以當做“長矛”使用,還能當拐杖。

    就這樣連續趕了幾天的路,隊伍終於到了魯郡岱山山腳下。岱山山勢陡峭,如果王薄的人馬一頭扎進大山裡不出來的話,官軍確實沒有多少辦法。但是很顯然,王薄沒打算這麼辦。在王薄眼裡,岱山並不是一個落腳點,而是一個他之前就指定好了的戰場。他要在這裡借助地形優勢,擊敗那個北方綠林道最大最兇惡的敵人,被齊魯大地上的百姓稱頌為百戰百勝名將的張須陀。

    十萬人的隊伍是何其龐大的,用老百姓最樸實的話來說,人過一萬無邊無沿,那麼人過十萬應該怎麼來形容?樸實無華的百姓們一定會極認真極負責的告訴你,那會好像羊群經過後遍地的羊糞蛋一樣,數都數不清!

    如果王薄知道有人將他的大軍用羊糞蛋來形容的話,一定會氣破了肚皮。在他看來,自己無論是在黃河北面還是這次渡河南下,從起兵至今他才是真的百戰百勝。大業六年到現在才短短的兩年多些,綠林道上誰有他的戰績更輝煌?高士達和張金稱之流不過就是個笑話,一個躲在高雞泊一個藏在鉅野澤,根本就不敢把隊伍拉出來。

    毫無疑問,最初的目的王薄設定的非常正確。岱山這個地方是個打伏擊的好場所,簡直就是為了殲滅齊郡張須陀的郡兵而特意為王薄準備的。王薄自己號稱知世郎,意思很簡單,就是先知。能比一般人早的多的多知道未來發生的事,當然,連王薄自己都知道這名號有點扯淡。不過靠著這個名號和那首莫向遼東浪死歌忽悠了不少人來投奔他。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這個計謀最大的漏洞就是齊郡的人馬沒有權利到魯郡越境來戰鬥。所以說這個知世郎還是很虛假的,正如多年以後他不知道自己會死的那麼冤枉一個道理。幸好,現在看來老天爺是站在他這邊的,因為張須陀覺得王薄是大禍害所以甘願背著越境作戰的罪名也不想放過他。

    讓手下人馬原地休息,王薄帶著幾個主要的頭領圍著岱山西北這一側跑了一趟。越看王薄越歡喜,在他看來,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大墳墓,剛好用來埋葬張須陀手下那兩萬多人的齊郡郡兵。

    “李海!”

    王薄叫道:“帶上你的人馬,就在那片林子埋伏,沒有我的號令不可出來應戰。就算我中軍危機,聽不到號角之聲你也不能出來!”

    李海想了想這個倒是個好差事,於是連忙點頭道:“大當家您放心,沒有號令打死我也不出來。”

    然後他在心裡追加了一句,沒有號令,打死你我也不出來。

    “裴幹!”

    王薄吩咐手下二當家道:“帶你的人馬,在對面那片林子中埋伏。與李海相同,若是沒有我的號令絕對不可輕易殺出!當然……”

    王薄冷笑了兩聲道:“若是我號令一出,沒見你們兩個殺出來的話,休​​怪我軍法無情!”

    裴幹和李海連忙道:“大當家放心!”

    王薄又吩咐道:“趙二寶!帶著你的人馬做誘敵之兵,若是那張須陀來了,你便帶你的人馬迎上去,記住,只許敗不許勝!務必要將老賊張須陀的人馬引到山腳這裡,你放心,若是你能將張須陀引來,無論損失多少人手我都不會怪罪你。”

    趙二寶苦著臉說道:“只許敗不許勝……大當家,這差事不好幹啊。”

    王薄瞪了他一眼道:“那好,五當家,帶著你的人馬去迎戰張須陀,只許勝不許敗,如何?若是敗了,我先擰了你的腦袋!”

    趙二寶連忙道:“得……還是只許敗不許勝好了。”

    王薄哼了一聲道:“我會自率中軍在前面開闊地列陣迎敵,趙二寶的人馬誘敵過來,張須陀手下郡兵追擊而來必然驕縱大意,若是張須陀率軍衝擊我中軍,李海,裴幹,你二人只管按兵不動。待我中軍故意露出破綻,引張須陀進入我中軍大陣之內,我便令人吹響號角。到那時,你二人率軍從左右包抄,我再率領中軍反殺過來,將張須陀的人馬團團圍住!”

    “哼!他張須陀就算是當世名將又能如何?他手下齊郡郡兵就算再善戰又能如何?他不過只有兩萬餘人,我手下有十萬大軍!到時候將他困死在陣中,殺了張須陀,這黃河南北的綠林道,哪個還能與咱們相比?”

    “大當家妙計!”

    幾個人連忙垂首讚美道。

    事實上,不管裴幹等人的讚美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王薄的計策確實很漂亮。

    ……

    ……

    齊郡的兩萬多人馬從齊郡和濟北郡的交界處轉道向南,一路追著王薄殺了過來。先鋒五百餘騎兵由都尉秦瓊率領走在最前面為大軍探路,因為趕的急了,倒是將後面的大隊人馬落下足有三十里。

    “報!”

    一名斥候飛馬從前面趕了回來,在秦瓊面前勒住戰馬後抱拳道:“禀都尉,前面十五里,王薄反賊已經列陣,看人馬大概三千餘人。”

    “可有騎兵?”

    秦瓊問道。

    “沒有!”

    斥候斬釘截鐵的說道:“除了幾個反賊頭目有坐騎外,其他皆是步兵。而且反賊缺少護具,連兵器都湊不全。屬下遠遠的看見有不少反賊用的是削尖了一頭的木棒,隊形散亂,毫無章法。”

    秦瓊嗯了一聲道:“你再辛苦一趟,回去報知將軍,我先帶人過去看看。”

    那斥候道:“都尉小心!”

    秦瓊笑道:“三千草寇而已,你速速去報知將軍吧。”

    那斥候知道秦都尉的本事,自然也不認為那區區三千草寇能奈何的了秦都尉的五百輕騎。他哈哈笑道:“我的意思是,都尉小心些,若是一口氣將反賊殺了個精光,待將軍率軍趕到再無人可殺,小心將軍怪罪。”

    秦瓊也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坐下黃驃馬以手中那條槊鋒長達四尺的馬槊向前一指道:“走!咱們先去看看。”

    五百輕騎驟然啟動,跟在秦瓊後面殺了過去。

    待往前趕了十五里,果然見一處空曠處有三千餘反賊擺了個歪歪斜斜的方陣等在那裡。那些反賊旗號混亂,破衣爛衫,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有木棒,鐮刀,菜刀,還有叉子,更有甚者,居然頂著一口鐵鍋站在那裡。不過這鐵鍋當盾牌,倒也是正好合用。見了反賊人馬這陣勢,秦瓊不由得心中氣惱。

    就是這樣一群難民!

    濟北郡近三萬郡兵,竟然被人家打的落花流水!

    看到官軍到了,反賊士兵們頓時一陣慌亂,本來就散亂不堪的陣型更加的亂了,有人下意識的往後退。沒錯,他們從黃河北邊過來之後確實沒有打過敗仗。但這趙二寶手下的人馬都是過了黃河才收攏的老百姓,根本就沒有上過戰場。再加上齊郡郡兵,張須陀,秦叔寶,羅士信的名號實在太響了,反賊未戰氣勢就已經弱了下去。

    “敵軍戰意不濃!”

    秦瓊觀看了一會兒冷笑道。

    他舉起手臂,高聲問道:“咱們是等將軍到來,還是先去把功勞搶了?”

    騎兵們一陣哄笑道:“自然不能把功勞給將軍留下,都尉,咱們先殺過去吧!”

    “讓將軍他們趕來的時候沒仗可打!”

    “哈哈!”

    秦瓊笑了笑道:“王薄手下有十萬人馬,此刻面前不足三千人,顯然是誘敵之兵,兒郎們聽好,一會兒衝過去殺穿敵陣,不可追擊。咱們只需將反賊這三千人擊潰,便是功勞一件,聽明白了沒有!”

    “喏!”

    秦瓊將大聲喊道:“羽箭三輪,換槊殺敵!”

    他率先將面甲放下來,然後催動黃驃馬向前衝了出去。五百輕騎跟在他後面,將硬弓擎在手裡,從箭壺中抽出羽箭。距離反賊隊伍還有百步左右,已經有反賊射過來的羽箭飄飄蕩蕩的落下來掉在騎兵前面。

    “射!”

    秦瓊一聲令下,隨即五百騎兵同時拉開硬弓,將羽箭送了出去。緊接著,第二輪第三輪不用秦瓊下令,士兵們已經行雲流水一般完成了三輪連射。一千多支羽箭密集如雨點一樣砸了過去,立刻就將列陣以待的反賊放倒下一層!

    那頂著鐵鍋的反賊嚇得蹲在地上,只聽見頭頂叮叮噹噹的響了幾聲,待羽箭不再落下來他放下鐵鍋看了看,身邊的同伴已經都被羽箭射翻在地,運氣好的一箭斃命,運氣不好的受了傷還躺在地上哀嚎。

    哈哈!

    這反賊笑了笑,撫摸著自己手裡的鐵鍋,慶幸著自己有這樣一​​件護身的神器。齊郡騎兵的羽箭雖然犀利,卻也不過是在他鐵鍋上砸出幾個白印罷了。倒是敲掉了幾塊鐵鏽,並沒有將鐵鍋射壞。

    “老子就說丟了什麼也不能丟了鍋!”

    他得意的抬起頭,忽然發現眼前一黑。

    一頭極雄健的黃驃馬快如閃電般衝到了他身前,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桿槊鋒長得離譜的長槊就捅在了他的心口上,緊接著,他整個人被那條長槊挑了起來飛上了半空。韌性極好的槊桿彎曲了一下之後又猛的彈直,那反賊的屍體直直的向後飛了出去。咣鐺一聲,他的鐵鍋掉在地上,裂成了兩半。

    秦瓊一馬當先殺入了反賊的隊伍中,那一條長槊如蛟龍出海一般勢不可擋!五百輕騎刀子一樣切入反賊的方陣,隨著後續隊伍的逐漸增多,那血淋淋的口子被越撕越大。別說有王薄只許敗不許勝的命令,就算王薄下令讓趙二寶血戰到底,他也沒有這個本事。從來沒有打過仗的老百姓哪裡見過如此冷冽的殺人手段,哪裡扛得住騎兵如此犀利的衝擊?

    “跑啊!”

    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反賊頓時落荒而逃。

    岱山山腰一隱秘處,某人站在一棵大樹邊手搭涼棚看向那邊戰場,隨即嘆道:“那騎黃驃馬沖在最前面的定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秦瓊秦叔寶了,好一員虎將,好一匹黃驃馬!”

    某大黑馬站在他身後,不服氣的打了個響鼻。似乎對那匹黃驃馬頗不以為然,四蹄來回走動,看架勢像是想下去比一比似的。

    某人回頭瞪了大黑馬一眼罵道:“閉嘴!再不老實,閹了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30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然大白痴


    沒錯,那被訓斥了的大黑馬是李閒的大黑馬,而能訓斥大黑馬的自然就是李閒。當得知知世郎王薄率領人馬渡過黃河南下,得知張金稱也率領人馬欲前往岱山之後,對於這段歷史有一點了解的李閒立刻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親自帶著五千銳金營的騎兵,晝夜兼程往岱山趕,利用輕騎兵無與倫比的速度,硬是超過了張金稱的人馬率先到了岱山。

    到了岱山之後,李閒下令銳金營騎兵上山,在半山腰隱蔽起來。他知道王薄自西北而來,所以選的地方極好,恰好將之前王薄的種種安排看了個一清二楚。正因為將王薄的安排看了個遍,所以不得不說王薄這個人絕對有些本事,從他的安排來看,如果完全施行出來的話這一仗他是必勝無疑的。

    因為知世郎的名氣太大,所以這次跟著李閒來岱山看戲的,還有達溪長儒和張仲堅,將鉅野澤的事物都丟給朝求歌和洛傅等人,兩個人硬是不理洛傅他們的哀怨眼神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出澤直奔岱山。

    “姑姑去了什麼地方?”

    李閒第一句問的,不是王薄的戰術安排如何,而是一個和今天要做的事毫無聯繫的問題,這個問題李閒之前問過一次。但張仲堅含含糊糊的回答讓李閒很不滿意,其實,從張仲堅的態度李閒就能猜得出來。

    “去了東都。”

    果然,正專心致志觀戰的張仲堅下意識的就回答了一句。

    達溪長儒猛的拉了張仲堅一把,張仲堅回頭茫然的看了他一眼這才反應過來。

    “呃……不是不是,你姑姑前陣子結識了一位女中豪傑,雖然年紀輕輕但與你姑姑十分投脾氣,前陣子那女子嫁到了東都,她應邀觀禮去了。”

    “噢?”

    李閒轉過頭看著張仲堅的眼睛,一眨不眨。

    張仲堅心虛的躲開視線,過了一會兒懊惱道:“你明知道,為什麼非要問我?”

    “我只想知道,阿爺您為什麼不攔著姑姑。”

    李閒嘆了口氣道。

    張仲堅苦笑一聲:“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姑姑那個脾氣,她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若是不跟那人討個說法回來,她是不會死心的。”

    李閒嗯了一聲,知道他阿爺說的沒錯。姑姑那個人看起來柔柔軟軟,但是個鑽進牛角尖就很難出來的人。她的心思都在那人身上,多年前便與那人有了白首之約,後來那人找了無數個爛藉口一再推諉,姑姑也不曾對他死心。去年時候,那人更是做出出賣鐵浮屠行跡,引來龍庭衛圍剿的惡事。想來紅拂姑姑一定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氣,她若是不尋到那人問個清楚只怕永遠也睡不好覺。

    想到姑姑這些年過的可憐,李閒心中的憤怒沒來由的冒了出來。

    “若是讓我擒了那人,必將其剝皮抽筋!”

    張仲堅被李閒突然冒出來的殺氣嚇了一跳,他連忙說道:“你姑姑的事,她自己會處理好的。”

    李閒的殺氣溢出來的太突然,不過很快他自己就恢復了平靜。

    “那之前你說的什麼女中豪傑,都是騙人的?”

    李閒問。

    “那倒不是!”

    張仲堅認真道:“我前面說的也都是真話,你姑姑確實也是要去東都看她的那個小妹妹嫁人去了。”

    “誰?”

    李閒問道。

    “說來你也應該聽說過,就算沒聽說過那女子,也應該聽說過她的父親。便是在懷遠鎮為隋軍督糧的唐公李淵,他的女兒。要嫁入柴家,丈夫便是大隋頗有名氣的青年才俊柴紹,世襲郡公。”

    “平陽公主?”

    李閒下意識的說道。

    “你說什麼?”

    張仲堅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沒……沒什麼。”

    李閒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指著下面戰場道:“你看,王薄設置的誘敵之兵已經敗了,他本想是將張須陀那兩萬郡兵都引進後面埋伏的,誰想三千餘人馬這麼快就被秦瓊那幾百輕騎打的落花流水。只怕那領兵的人,這下回去不好跟王薄交待了。”

    “如果王薄的安排能徹底實施出來,他其實敗不了的。”

    獨孤銳志自以為很內行的分析了一句。

    李閒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問道:“你就沒覺得王薄的安排有什麼不妥的?”

    “沒有啊……我看著挺完美的。”

    獨孤銳志搖了搖頭道。

    李閒笑了笑道:“就是太完美了……換句話說,就是太想當然了。他以為事情會按照他預訂的方向發展,根本沒考慮過,戰場上的事……哪有那麼完美的。他要誘敵就誘敵,他要敵人鑽進埋伏就鑽進埋伏?”

    獨孤銳志愕然,隨即點了點頭道:“你的意思是……他自己在畫一幅很美的畫,構思,佈局,入筆,甚至成畫都很完美,可他的對手,根本就在畫外面。”

    李閒用很詫異的眼神看了獨孤銳志一眼認真的說道:“原來你也是騷包哲人”

    ……

    ……

    五百齊郡輕騎跟著秦瓊輕而易舉的將趙二寶那三千反賊的陣型殺了個對穿,那些慌不擇路的老百姓往哪邊跑的都有,顯然在生死危機的時候他們早就將王薄的吩咐忘到了九霄雲外,只管跑,還管他媽的什麼往哪邊跑?

    將那三千反賊殺穿之後,秦瓊打了一個手勢。訓練有素的齊郡輕騎立刻分出去,由錐形陣分開十幾個小隊,四五十名騎兵為一個小隊,並不盲目的追擊反賊的潰兵,而是耙子一樣在潰兵後面來回梳理,將跑在後面的反賊一個一個砍翻在地。

    只半個小時不到,三千反賊被殺一千多人,剩下的有五六百跪在地上投降,其他人不要命的往四面八方跑,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秦瓊下令不再追擊,親兵們來回盤旋著將投降的反賊驅趕著聚在一起。

    看著跪在地上的那些衣不遮體的老百姓,秦瓊不由得嘆了口氣。從沒開戰他就看得出來,這三千人都是第一次上戰場的老百姓。還沒開打其實他們的敗局就已經註定了,別說他有五百訓練有素的輕騎,就算只有一百人也能輕易將這支隊伍擊敗。這根本就不是一支軍隊,就算人再多,歸根結底還是一群老百姓。

    對官軍,老百姓從心底裡本身就有一股畏懼。他們從賊,是因為王薄毀了他們的家園,搶走了他們的糧食和錢財,如果他們不跟著王薄一起造反的話,那還能怎麼辦?跟著反賊走,還能有一口飯吃。說來說去,他們終究只是為了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可他們沒上過戰場,沒殺過人,讓他們和那些騎兵去拼命,他們從心底裡不敢。

    “都尉,老規矩?”

    一個郡兵旅率催馬到了秦瓊身前問道。

    秦瓊搖了搖頭道:“這次不同,不能殺。”

    他看了看遠處隱隱約約的塵煙飄起處道:“那裡必然是王薄大軍所在,這三千百姓不過是派出來誘敵的。而且,這些人才加入反賊,手裡沒人命!如果殺了他們,遠處那十萬反賊就不得不跟咱們拼命!放他們回去,幾百個嚇破了膽子的老百姓,放回去也沒什麼,而且,害怕是會傳給別人的。”

    那旅率一開始沒明白秦瓊後面的話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秦都尉的話肯定沒有錯。

    所謂的老規矩,其實就是殺俘虜。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之前對付的那些反賊,比如裴長才石河子那伙人,他們都已經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了。以前對付反賊,都是投降的人抓回去訓斥一頓教導一番,因為沒糧食養著他們所以也就放了。可那些頑匪已經殺人殺出了甜頭,放回去他們還是會加入反賊的隊伍,過不了幾天就又跑去別的地方禍害老百姓。所以到了後來,齊郡郡兵出征索性就不收俘虜,抓多少殺多少。反正殺的都是反賊,殺的都是禍害他們父老鄉親的惡棍,他們心裡也沒有什麼負擔。

    可這次真的不一樣了。

    秦瓊說的沒錯,這幾百個俘虜都是才從賊的老百姓,沒作惡,甚至面對戰爭他們本能的反應還是逃跑而不是搏殺。這樣的百姓,秦瓊不忍殺。再者就是,如果真的殺了,那王薄估計也就笑了。這一刻殺俘虜,是逼著那些老百姓跟官軍拼命,得不償失。

    “放他們回去,咱們就在這裡等將軍趕來。若是再有反賊來攻,直接殺退就是。”

    秦瓊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

    這便是自信,齊郡人的自信。再有反賊來攻,殺退便是。

    肯定是有人來攻的,因為王薄派人誘敵的策略沒成功。倉皇逃回去的趙二寶臉色慘白,為了保命他將齊郡騎兵的戰力又誇大了數倍。在他的嘴裡,秦瓊就是一個身高張二的夜叉,殺人不眨眼,那條長槊鋒利的就好像施加了法術在上面一樣,鐵鍋都擋不住……

    王薄真想一刀將趙二寶宰了,可他也知道臨陣殺將不吉利。嘆了口氣,壓著火氣道:“你手下人馬皆是新兵,初戰不利也不能完全怪你。”

    趙二寶連忙感激涕零道:“大當家的慧眼如炬啊,那些個老百姓哪裡會打仗啊。齊郡的騎兵才攻過來,別說正面廝殺,才一輪羽箭他們就被嚇破了膽子,我是記著大當家您的吩咐的,只許敗不許勝……可這敗起來,也太他媽的迅雷不及掩耳了。我殺了幾個人也收攏不住,那些老百姓往哪邊跑的都有,而秦瓊根本就沒追過來!”

    趙二寶用了一個聽來的詞彙,自己覺得還很合適。

    王薄不耐的擺了擺手道:“我都說了不怪你!”

    他想了想道:“是我大意了,指望著那些新兵去誘敵顯然是不行的。這樣,趙二寶,我從中軍分兩千人馬給你,你再去一次。”

    趙二寶頓時就傻了,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從嘴裡含含糊糊的蹦出來:“為什麼又是我?”

    王薄居然沒咆哮,而是很認真的解釋道:“一回生二回熟,你已經和那秦瓊打過一場了,對他的戰術也熟悉,不是你去,難道還是我親自領兵去誘敵不成?”

    一回生二回熟這幾個字讓趙二寶心涼,嘆了口氣道:“還是只許敗不許勝?”

    “沒錯!”

    “得嘞!”

    趙二寶應了一聲,心說大不了再跑一回,老子這次就在後面了,掉頭跑的時候也快些。

    看著又一支隊伍分出去誘敵,李閒扑哧一聲笑了。

    很真誠的讚美道:“濟北知世郎……好一個天然無公害的綠色大白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33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八十二章 果然真豪傑


    “安之,你對王薄有偏見!”

    獨孤銳志篤定的說道:“第一次誘敵不成,再派人第二次去誘敵這怎麼了,為什麼在你嘴裡他就成了白痴?”

    李閒看著獨孤銳志的眼睛認真說道:“你問我這個問題,也很白痴。”

    他指了指遠處秦瓊的五百輕騎說道:“那是什麼隊伍?”

    “齊郡郡兵啊。”

    獨孤銳志道。

    李閒再問:“說詳細點,那是齊郡郡兵的什麼隊伍?”

    “先鋒啊。”

    獨孤銳志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李閒,只是看著李閒嘴角似笑非笑的樣子忽然反應了過來,他使勁一拍腦門道:“這知世郎還真是一個白痴!”

    “第一次誘敵,被秦瓊的先鋒輕騎擊潰也就罷了,何必這麼急著再派人去?誘來誘去,還不是誘的只是秦瓊那幾百輕騎?就算把秦瓊的先鋒隊伍引過去了,可暴露了後面的埋伏陣型,張須陀再來還能上當?這不是白痴是什麼。”

    獨孤銳志點了點頭極真誠的說道:“下次不涉及到下毒解毒,我還是不開口了。”

    李閒笑了笑道:“小狄那丫頭最近天天往你那裡跑,你不會是哄騙了小孩子也在教她下毒吧?”

    獨孤銳志道:“什麼叫哄騙?她能跟著許老頭學習醫術,為什麼不能跟著我學下毒解毒?毒理本身就是醫理,有什麼區分?再說了,是小狄那丫頭自己願意跟著我學的,又不是我強拉著她來學。”

    他興奮道:“不過話說回來,小狄的天賦絕對是我見過最好的。”

    “比我還好?”

    李閒問。

    獨孤銳志白了他一眼,不屑回答。

    兩個人正在無聊的閒扯,達溪長儒指著遠處道:“看,王薄的人馬已經貼過去了,看看那個秦叔寶如何破敵。”

    ……

    ……

    秦瓊將面甲推上去,看了看遠處塵煙起處又一支反賊的人馬殺了過來,看樣子不下兩千人。雖然較至於被他剛剛擊潰的那支反賊人馬兵力少了,但顯而易見的是,第二次殺過來的這些反賊才是王薄手下的精銳。之前那三千反賊不過是被王薄強擄去的百姓,哪裡上得了戰場?

    這兩千餘人馬步兵中,不但手中的兵器是清一色的木桿鐵槍頭的長矛,而且身上還有簡單的護具。每個人頭頂上包著一塊灰布以做區分,顯然是王薄軍中比較正規的戰兵。看隊形十分嚴整,而且其中還有三百人左右的騎兵,手中的兵器也是大隋的制式橫刀。

    看旗號,為首的那人居然還是剛剛落荒而逃的敵將。只看到這一點,秦瓊的嘴角隨即挑了挑,露出一抹輕蔑的微笑。

    兵是強了,可將還是那剛剛戰敗之人。

    那敵將剛才才被齊郡輕騎一沖擊立刻掉頭就跑,這樣的人也能領兵?王薄撥了兩千戰兵給他,真是糟蹋了那些士兵。自大業六年以來,秦瓊一直跟著張須陀在齊郡征戰,因為齊郡富庶,想要來齊郡劫掠的反賊最初一股接著一股,就好像聞見了腥味的蒼蠅一樣惹人厭煩的撲上來。這兩年間,秦瓊協助張須陀擊潰剿滅的反賊隊伍有幾十支之多,對於這些賊兵的戰力他算是清清楚楚。

    將乃兵之膽,若是為將者未戰先怯,就算給他涿郡羅藝那五千虎賁重甲,只怕他也還是落荒而逃的下場。之所以瞧不起那人,是因為秦瓊一眼就看到那領兵將領的旗號居然在隊伍後面,這分明是已經做好了再次逃跑的準備了。

    所以,對換了隊伍前來的那反賊將領,秦瓊一點都不擔心。

    “都尉,這次的反賊隊伍有些不一樣!”

    秦瓊的親兵低聲道。

    秦瓊嗯了一聲道:“敵將怯戰,不足為慮。”

    “那反賊的將領躲在隊伍後面,倒還真是小心謹慎。”

    親兵笑道。

    秦瓊微笑道:“將者,便是軍陣之心臟。陣斬敵將,便是剜了敵軍軍陣的​​心臟。他躲在隊伍後面,就好像心臟前面當了一面護心鏡,還有一層厚厚皮甲。”

    親兵自信道:“那有什麼,咱們將反賊的心臟給他掏出來就是。”

    秦瓊哈哈一笑道:“正該如此,吹角,跟我殺過去掏心!”

    “殺!”

    不等趙二寶帶著那兩千勁卒擺好陣勢,秦瓊一馬當先帶著五百輕騎直直的殺了過去。眼見著齊郡的輕騎迅疾如雷的殺來,趙二寶心裡一慌:“快!放箭!放箭!列搶陣拒敵!”

    兩千餘反賊剛剛到了陣前,正在整頓陣型的時候秦瓊變得輕騎殺了過來。如此蠻不講理的打法讓反賊很不適應,明明人數上是齊郡輕騎的四倍還要多,明明軍中大部分都是長矛手,但他們心中還是不可抑制的慌亂了起來。二百多名弓箭手迅速的衝到前面開始放箭阻擋敵軍輕騎,只是他們手中的竹片弓殺傷力實在有限,每個人只放了兩三箭那官軍就已經殺到了近前。

    竹片弓太軟,射出去的羽箭最多也就能飄出去百步。而輕騎兵的速度又太快,百步的距離基本上五六息的時間便到了。見自己這邊的槍陣還沒有列好,趙二寶大聲下令騎兵迎擊。這兩千多人的隊伍皆是王薄手下的親兵營人馬,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這兩年跟著王薄來回轉戰,他們也曾擊敗過很多郡兵民勇。短暫的慌亂之後,反賊也逐漸鎮定了下來。

    三百餘騎衝了出去想迂迴至側翼攻擊秦瓊的騎兵,眼看著兩支騎兵就要撞在一起的時候,秦瓊忽然將長槊擺了一下,五百輕騎驟然分成了兩隊。從側面撲過去的反賊騎兵確實好像刀子一樣切了過去,可齊郡輕騎卻水流一般一分為二將反賊的騎兵讓了過去!

    兩隊齊郡輕騎沒有直接撞進反賊列好的槍陣,而是分開後風一樣從反賊方陣的兩側繞了過去!

    “不好!”

    趙二寶驚呼一聲,這個時候他才看出來,齊郡輕騎的目標居然是自己。趙二寶本來不過是個放羊娃出身,膽子本來就不大。他能有今天這個地位,還要歸功於他的妹妹被王薄收了做小妾。他妹妹百般苦求才為他求來一個排行最小的當家位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王薄看不上他故意刁難,竟然兩次誘敵都派他帶兵前來。其實這也不是王薄糊塗,只是趙二寶那妹妹在王薄面前說了無數好話,將她哥哥說成一個武藝精湛之人,又使了不少錢讓其他幾位當家的說好話,王薄一直以為趙二寶就算不是武藝精湛也不是一個慫包。

    可趙二寶真的是個慫包。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

    趙二寶慌亂的下達著命令。已經列好的槍陣不得不向後退,陣型分開試圖將趙二寶接進方陣內。可齊郡輕騎的速度實在太快,沒等槍陣合攏秦瓊已經殺到了趙二寶近前。幾個悍匪舉長矛迎了上去,被秦瓊一槊一個接連挑飛。眼見著沒人能攔得住那凶悍的官軍將領,趙二寶的魂兒都快被嚇飛了。

    他不顧一切的催馬向前衝進了槍陣,一邊向前沖一邊大喊:“讓開!都他媽的給老子讓開!”

    反賊的槍陣從中間分開一條口子,趙二寶試圖從軍陣後面衝到前面去躲避秦瓊。只是他的馬跑得慢,秦瓊的黃驃馬跑起來風一樣很快就從後面追了上來。趙二寶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嚇得啊的叫了一聲,那黃臉漢子竟然已經追到了他的戰馬屁股後面!

    下意識,趙二寶抽刀向後胡亂的劈砍,秦瓊身形一閃躲開了劈過來的橫刀,將長槊交在左手,右手探出去一把抓著趙二寶腰畔的袢甲絛,單臂一較力竟然硬生生的將趙二寶從馬背上提了起來!

    秦瓊順勢將那反賊將領往腋下一夾,然後也不回頭,催馬直接向前衝了過去。他的親兵在左右護著他,一路衝殺竟然從背後將反賊的方陣殺了一個對穿。一出陣正遇上那兜回來的反賊騎兵,而此時秦瓊身邊不足二十人!

    “殺!”

    秦瓊一聲暴喝,將腋下已經被夾昏了的趙二寶單臂舉起來狠狠的朝著前面砸了過去。迎面而來的騎兵被他砸倒了兩個,其他人紛紛避讓。秦瓊左手持槊向前一掃,將一名騎兵的咽喉切開。順勢雙手握槊提馬向前一躍,從栽倒的反賊騎兵身上躍了過去!長槊蛟龍一樣來回翻飛,擋在他面前的反賊騎兵紛紛被刺落馬下。向前衝殺了十幾步遠,秦瓊立斬七八名反賊騎兵。他一槊將側面要偷襲他的反賊胸口刺穿,然後雙臂較力,竟然挑著那反賊騎兵的屍體掄了起來。

    三五個反賊被撞翻落馬,秦瓊趁機殺出了包圍。他回身看了看,卻見自己的親兵被反賊騎兵圍住,他虎目一睜,挺槊又殺了回去。眼見著自己的親兵隊正被幾個反賊騎兵圍住,左沖右突間險象環生。秦瓊一聲怒喝,催動黃驃馬殺了過去。兩個悍匪一左一右夾了過來,試圖將秦瓊擋住。

    秦瓊避過一桿刺過來的長矛,揮槊將那悍匪的頭顱掃落。另一人的橫刀已經劈了過來,久經戰陣的黃驃馬不等秦瓊催動,自己向一側跳開,然後兩條後腿狠狠的蹬在那反賊戰馬的肚子上。

    這一下力度奇大,那反賊的戰馬哀鳴一聲竟然被直接踢破了肚皮!那騎兵被翻倒的戰馬壓住了一條腿抽出來,被秦瓊一槊刺死。秦瓊一抬眼,正瞧見一個反賊揮刀砍向自己親兵隊正的後腦。

    秦瓊來不及多想,揮臂將他那條槊鋒長達四尺的馬槊擲了出去。

    長槊如流星一般飛了出去,直接將那反賊騎兵刺了個對穿從戰馬上撞了下去。見那官軍將領沒了兵器,一個反賊催馬揮刀衝了上來。只是他才到秦瓊近前,卻忽然眼前一花。沒看清什麼時候,那官軍將領手中忽然多了一對瓦棱金鐧!

    噗!

    就這麼一個猶豫慌亂,那官軍將領手中的金鐧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頭頂上。金鐧砸癟了那悍匪的皮盔,也砸爛了那一顆碩大的頭顱。顱骨碎裂間,紅的血液白的腦漿紛飛,頂著半顆頭顱的屍體軟軟的從馬背上掉了下去。

    “攔我者死!”

    秦瓊持雙鐧,猛虎一般再次將反賊的騎兵隊伍殺穿!

    救了自己的親兵出來,從側翼迂迴而來的齊郡輕騎再次在秦瓊身後匯聚。

    反賊們看著那些渾身是血的齊郡輕騎,再看看被戰馬踏成了肉泥的趙二寶,之前的膽氣頓時就散了。也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掉頭就跑,一千多依然有戰力的反賊立刻就跟著潰敗了下去。

    半山腰,李閒瞇著眼睛看著戰場上,情不自禁的說道:“齊郡秦叔寶,果然真豪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36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以勢壓人


    潰逃的反賊跌跌撞撞的跑回去,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沒有往岱山王薄大軍的方向跑,而是出於對官軍的恐懼選擇當了逃兵,當了逃兵的人不想再回去送死。因為那黃臉將軍實在太恐怖,那一條馬槊太鋒利,硬生生的靠著一己之力將軍陣殺穿,來回兩次救出自己的親兵,如戰神臨塵,這樣人的無疑是可怕的。

    沒人能在那黃臉將軍面前擋得住他馬槊一擊,就算他馬槊脫手殺人之後依然沒人能靠近他的身前,那一對瓦棱金鐧更加的可怕。凡是以為他手中沒了長槊就可以找便宜的人,都被那一雙金鐧砸碎了頭顱,乾淨利索的去了閻羅殿報到。三百多騎反賊的騎兵,竟然攔不住他一個人。

    擊敗了反賊之後,秦瓊收攏人馬,清點之後,齊郡輕騎損失了十幾個人,殺敵超過三百,還包括那反賊的首領在內。反賊一千多人的槍陣沒攔住齊郡輕騎,沒攔住秦瓊的黃驃馬,大部分人都逃了,剩下二三百膽子小的跪在地上雙手抱頭乞求活命。秦瓊騎著黃驃馬圍著降兵繞了一圈,手下親兵將他的長槊撿回來送到他的手中。

    “你們全都回去吧”

    秦瓊看著那些反賊降兵說道。

    幾乎所有的反賊都抬起頭,詫異的看著那黃臉將軍。他們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們全都走吧,我不殺你們是因為你們也曾經都是無辜的百姓。但如果下次再讓我遇到,定斬不饒。不過我奉勸你們一句,只要你們老老實實回家鄉去,不再危害無辜,那你們就還是大隋的百姓,朝廷絕不會追究你們以往犯下的過錯。朝廷一直寬厚,只誅首惡,從者不究,該死的只是王薄而不是你們。不過……如果你們鐵了心跟著王薄造反,我手中的長槊也不會再留客氣。”

    “將軍是說放我們走?”

    有個反賊士兵抬起頭大著膽子問道。

    他們不同於之前趙二寶手下那三千人,那些都是被他們沿路強擄來的百姓,手裡沒有人命,也還不曾禍害過其他百姓。他們這些人都是王薄親兵營的人,這兩年燒殺搶掠的事誰也沒少幹。而且,以前他們隱約也曾聽過,齊郡張須陀從來不留降兵。剛才他們投降,是因為被嚇破了膽子。後來漸漸平靜下來想起傳說中張須陀,秦叔寶,羅士信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又害怕了起來。

    “都尉讓你們走你就趕緊滾!”

    肩膀上挨了一刀的親兵隊正咧著嘴說道:“記住,朝廷只誅殺首惡,從者不究!”

    那反賊被嚇了一跳,唯唯諾諾的應了幾句,試探著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去看,發現那些齊郡輕騎居然真的沒有殺人的意思。橫刀歸鞘,長槊掛在了得勝勾上,只是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多謝秦將軍仁義!”

    那人站住,回身鄭重的對秦瓊施了一禮。

    秦瓊擺了擺手道:“你且安心歸去,我既然下令放了你們,便不會背後下手殺人。只是你們自己要好自為之,莫再自誤!”

    那人點了點頭,苦笑一聲轉身就走,也不知道心中想的是什麼,只是看他的走的方向正是回王薄所在。秦瓊的親兵怒道:“這些餵不熟的白眼狼!都尉好心好意放了他們,他們居然還想回去投靠王薄!”

    秦瓊擺了擺手道:“再有賊兵來攻,以輕騎來回游走擊退便是,不要再深入廝殺,待張將軍大軍趕到再做計較。”

    眾人領命。

    這次王薄倒是學了乖沒再派人前去挑戰,得知趙二寶戰死之後心裡也是唏噓一陣,想著怎麼回去哄哄那身子軟得水一樣的小妾,對趙二寶的妹妹,王薄著實是十分喜愛的。那女子不但身子軟的好像沒有一根骨頭,那誘人的地方更是水簾洞一樣讓人流連忘返。趙二寶就這麼死了,倒確實有些讓人頭疼。本想著​​將這誘敵的簡單任務交給他去做,稍微立一些軍功,自己以後也好提拔他,誰想到竟然就這麼死了。

    他下令大軍列陣以待,反正這兩次挑釁也讓那領兵的秦瓊知道了自己大軍就在這裡。只待張須陀到來,他們自然就會來攻。

    正想著,忽然一個斥候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到來王薄近前翻身從馬背上躍了下來,抱拳說道:“大當家!從西面忽然殺來一支人馬,不下兩萬人!”

    “可是官軍?”

    王薄驚問道。

    “不是!只打著張字的大旗,並不是官軍隊伍,看樣子也是綠林道的人馬。”

    “張?”

    王薄皺眉思索了一會兒,不記得齊郡魯郡有姓張的綠林豪傑麾下有兩萬人馬的。當初的裴長才石河子倒是擁兵數萬,只是在歷城被張須陀殺了個片甲不留。裴長才和石河子都死在亂軍之中,也正是有此一役,方圓幾百里內的綠林豪傑都不願意再到齊郡來找麻煩。在他們看來張須陀那老傢伙是個瘋子,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莫非……”

    王薄一驚道:“莫非是鉅野澤的張金稱?”

    “不對啊!”

    很快他有否定了自己的推測,張金稱遠在東平郡鉅野澤,沒道理跑到魯郡地面上來。除非是……除非是被人搶走了鉅野澤!不過這幾乎沒有可能,張金稱那人陰狠毒辣且膽小如鼠,絕不可能丟了老窩。

    “你可看清,果真不是官軍?”

    沒等那斥候回答,另一個斥候從西北方向飛騎而來:“報!大當家,齊郡官軍從西北而來,人馬不下兩萬!看旗號,正是張須陀!”

    王薄詫異了好一會兒,忽然腦子裡想到一個可能!

    莫非是張金稱那廝,不知道怎麼聽來了自己要來尋張須陀的麻煩,他想渾水摸魚?正懊惱間,忽然靈光一閃。

    “哈哈!”

    王薄大笑一聲道:“石敢,你去,看看從西面來的是哪個豪傑的人馬,若是鉅野澤的張金稱,告訴他,我正在此處欲射獵張須陀,邀他同在岱山圍獵!”

    手下親信石敢應了一聲,帶著幾十個人撥馬往西面去了。

    ……

    ……

    張金稱實在沒想到,居然能在岱山碰到知世郎的人馬。知世郎王薄的隊伍一直在濟北郡活動,混的風生水起。此人乃是最先舉起反隋大旗的綠林豪傑,說實話,張金稱對王薄確實有幾分懼意。

    聽那叫石敢的人說,知世郎帶了十萬大軍來在岱山下決戰齊郡名將張須陀。以現在他的實力,兩隻老虎打架他躲還來不及,怎麼敢湊上去看熱鬧?可已經到了岱山,讓他掉頭就走又著實有些窩囊。可是不走,王薄揮兵十萬,他惹​​不起。齊郡張須陀的名號太響亮,他也惹不起。

    “知世郎就在山腳下?”

    張金稱問道。

    石敢也聽說過張金稱生吞人心的惡名,雖然這次親眼見了張金稱,發現這個惡名遠揚的鉅野澤大當家居然是個醜陋的乾瘦矮子,但心中還是不敢大意。

    “張大當家的,知世郎確實就在前面十里處,聽說張大當家率軍遠來,特地派我過來迎接。知世郎說,本來是要率領大軍在岱山圍獵張須陀,沒想到因緣際會張大當家也到了此處。這北方綠林道,知世郎最推崇的豪傑便是張大當家您。既然緣分如此,何不如一同做這件大事?只要一舉擊敗齊郡張須陀,這北方綠林道,張大當家的名號必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張金稱眼珠子轉了轉,然後看了錢祿一眼。

    他對石敢道:“你且稍後,待我和手下人商議一下。”

    他一轉身,錢祿便低聲道:“大當家。咱們還是走吧!知世郎咱們惹不起,那齊郡張須陀咱們就能惹得起?”

    張金稱臉色變幻,過了一會兒咬牙道:“我倒是覺得這是個機會!”

    他低聲對錢祿道:“稍後你帶人先隨那石敢回去看看,若是知世郎麾下確實有十萬大軍,咱們便幹了這趟買賣。如果能殺死張須陀,知世郎必然要去洗劫齊郡,不會看上這岱山。咱們趁機在岱山立足,待兵強馬壯之後再殺回鉅野澤報仇。”

    “我看你就是圖那虛名!”

    錢祿難得的敢反駁張金稱:“你只是想圖擊殺張須陀那虛名!”

    張金稱臉色一變道:“這怎麼能是虛名?這是大有好處的事!擊殺張須陀,北方綠林道必然對你我刮目相看。跟知世郎有這合作的機會,日後有求於他說不得他還能施以援手。”

    “老哥啊……如今軍中我只信得過你了,你若不去,我還能找誰去?”

    張金稱拉著錢祿的手說道。

    “唉!”

    錢祿嘆了口氣道:“也罷,勝負成敗在此一舉吧。”

    ……

    ……

    “來了!”

    陳雀兒找到李閒低聲道。

    李閒嗯了一聲,轉身對鐵獠狼等人道:“你們聽我號令行事,咱們今次來的目的就是除掉張金稱。齊郡張須陀也好,濟北知世郎也罷,不管他們殺的多狠,都不要招惹。若是張金稱退去,咱們便殺過去。若是張金稱跟著王薄一起打張須陀,咱們便看戲。”

    “喏!”

    眾人應了一聲,回身吩咐士兵們準備廝殺。

    正說話間,西北處塵煙飛盪,正是張須陀引著步兵兩萬多人到了。

    秦瓊接著張須陀,將之前的激戰簡略說了幾句。張須陀點了點頭大聲命令道:“各營列陣擊鼓而行,咱們便去會會這濟北知世郎!”

    兩萬多齊郡郡兵,列著整齊的隊列,在戰鼓聲中向前壓了過去。向前行進了三里左右,便看到山腳下黑壓壓的反賊人馬。看樣子人數不下於五萬,密密麻麻的攔在前面。

    王薄手搭涼棚往前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人都說齊郡郡兵善戰,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回身吩咐道:“傳令,不可輕敵!”

    其實哪裡用他吩咐,看見遠處官軍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緩緩而來,陣陣戰鼓聲中,那種駭人的氣勢已經如烏雲一樣緩緩的籠罩在反賊們的心頭。王薄本想以人多勢眾壓人,卻沒想到,齊郡郡兵,以士氣壓人,而且……顯然,他手下的草寇慌了。

    幾個整齊的方陣壓過來,如烏雲蓋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39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八十四章 還我兄弟命來


    “賊軍號稱十萬,卻要行誘敵之計,顯然別有所圖,這岱山山勢險峻山林濃密,王薄定然是在山中埋伏了人馬。一會兒攻上去,士信你五千人馬不要上前,若有伏兵,你可率軍攔截!”

    張須陀聽秦瓊將之前的經過講了一遍後想了想吩咐道:“士信,這次賊勢驚人,乃是一場惡戰,不可毛躁!若是賊兵伏兵盡出,後路皆在你手中操控。切不可大意,你清楚了嗎?”

    羅士信道:“秦大哥已經廝殺了兩陣,該秦大哥歇歇才對。將軍,我願為先鋒,讓秦大哥帶著人馬斷後吧。將軍放心,我知道此戰凶險。沒有將軍您的號令,我絕對不會貿然行事的。”

    張須陀看了秦瓊一眼,秦瓊笑了笑道:“若是士信想打先鋒,我願斷後。”

    張須陀笑道:“士信勇猛,合為先鋒。只是性子太猛了些,我有些放心不下。”

    羅士信拍了拍胸脯道:“將軍小看我了,以前我年紀小脾氣沖,現在早已經不是那個小孩子了。你問秦大哥,這段日子以來我和他推演軍陣,可曾還那麼輕敵冒進嗎?”

    張須陀笑道:“你現在才多大?”

    羅士信可憐兮兮的說道:“將軍信我一次,如何?”

    張須陀點頭道:“那好,若是你再任意妄為一個人殺入敵陣,休怪日後出征,我再也不帶你出來!”

    羅士信連忙道:“我保證!”

    張須陀笑了笑,指著遠處王薄的人馬道:“你看那銀甲之人必是王薄,將帥旗高豎,他還特意站在高坡上唯恐咱們看不到。如此虛浮的計謀也用出來,濟北知世郎倒也是浪得虛名。他必然是想引我大軍猛攻其中軍,所以不惜以自己為誘餌。待我大軍攻過去之後,必有伏兵從側翼殺出,斷我大軍後路。”

    他看了秦瓊一眼道:“叔寶,一會兒廝殺起來,我和士信的後路便交給你了。”

    秦瓊點頭道:“將軍放心。”

    正說著,忽然見對面高坡上那穿銀甲的人帶著百餘騎兵出陣而來,隔著二百多步站住,其中一人出列遙遙喊道:“哪個是張須陀將軍,敢不敢出陣來說話?!”

    羅士信怒道:“宵小之輩也敢放肆!”

    拍馬就要殺出,被張須陀一把拉住。

    張須陀倒是不生氣,回身吩咐了親兵幾句,那親兵出陣喊道:“我家將軍乃是朝廷官員,開府儀同三司,堂堂三品將軍!跟你這草寇沒有話說。你若是怕了,可以自來軍前投降。我家將軍仁厚,說不得留你一個全屍!”

    王薄臉色一變,大聲喊道:“原來大名鼎鼎的張須陀,竟然是個不敢見人的懦夫!”

    那親兵又喊道:“將軍說,見人沒什麼,但不見畜生!”

    王薄大怒罵道:“張須陀老匹夫,有本事咱們真刀真槍的戰上一場,逞口舌之利,算什麼好漢!”

    那親兵悠悠蕩蕩的聲音再次飄過來:“將軍說,要戰便戰,哪裡那麼多廢話!”

    王薄氣得臉色煞白,撥馬便回歸本陣。

    張須陀見王薄退走,指了指遠處賊兵的陣勢說道:“士信,一會​​兒我帶一萬人馬進攻王薄中軍,纏住王薄。你看,賊兵左翼,士兵衣衫破爛不堪,並無護具,手中兵器也是也多是木棒,顯然是王薄新收的士兵。你無須管我,帶五千人馬猛攻賊兵左翼。即便身後有伏兵圍上來,我自分兵據之,你只管向前衝殺!”

    羅士信搖了搖頭道:“還是我去攻王薄中軍,將軍帶兵猛攻賊兵左翼。”

    張須陀眼睛一瞪道:“這是軍令!”

    羅士信無奈,只好點了點頭。

    秦瓊道:“將軍放心,若有伏兵,我便率軍從後殺上。賊兵大部分都是沒有動過刀槍不曾染過人血的百姓,人數再多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商議完畢,張須陀騎馬出陣。一萬郡兵跟在他身後,邁著整齊的步伐朝著前面黑壓壓的賊兵攻了過去。待張須陀的人馬盡出之後,羅士信領兵五千,跟在張須陀軍後面隱去行跡。王薄見官軍壓了過來,壓住心中的怒氣下令道:“弓箭手!準備放箭!”

    幾個頭目急忙催促弓箭手上前,上千名弓箭手擠到了隊伍的前面,等著郡兵進入射程之內。眼看著齊郡郡兵已經到了百步之內,弓箭手的頭領大聲呼喊道:“拋射!放箭!”

    千餘名賊兵弓箭手將竹片弓舉起來,羽箭斜指上方,弓拉滿之後猛的鬆開手,羽箭嗖的一聲便射了出去。羽箭拋射,並沒有什麼精準性可言。但是打擊大規模的軍隊卻是威力驚人,對於密密麻麻列陣而行的郡兵來說,雨點一樣拋射過來的羽箭殺傷力極大。

    “舉盾!”

    “舉矛!”

    不用張須陀下令,校尉們便大聲下達了命令。前面的盾牌手將步兵盾舉過頭頂,郡兵的弓箭手在盾牌的掩護下依然向前行進。再後面的長矛手將長矛全都舉了起來,密密麻麻的好像地上忽然長出一片叢林似的。隨著號令,舉起來的長矛左右搖擺,就好像被風吹拂的蘆葦蕩一樣,蔚為壯觀!

    拋射的羽箭密集如雨點一樣砸了下來,但訓練有素的郡兵懂得如何用最正確的方式躲避。密集如林的長矛左右搖擺,能卸掉大部分羽箭的襲擊。而躲在盾牌下面的弓箭手基本上沒有受到大的傷害,一輪拋射後,郡兵損失了百餘人上下。

    緊接著,王薄軍的第二輪羽箭就射了過來,因為距離的拉近,這次的羽箭是差不多平射而來,雖然不及拋射覆蓋面積大,但殺傷力更強。已經跟草寇有過無數次戰鬥經驗的齊郡郡兵整齊的將盾牌橫舉,抵擋羽箭的襲擊。眼看著三輪羽箭過後,郡兵死傷了四五百人,可他們的弓箭手依然躲在盾牌後面並沒有還擊。

    五十步!

    雙方的距離已經拉得足夠近了,王薄大聲下令弓箭手後撤,長矛手結槍陣禦敵。可就在這個時候,郡兵的盾陣忽然分開,藏身在盾牌後面的弓箭手已經將羽箭搭在了弓弦上。

    “攢射!放箭!”

    張須陀大聲喊道。

    千餘名弓箭手猛的將羽箭送了出去,只有五十步距離,羽箭密集的好像一顆龐大的砲彈!集中轟擊在反賊還沒有成型的槍陣上,瞬間,槍陣就被轟塌了一塊。這是張須陀久經戰陣總結出專門對付槍陣的策略,弓箭手近距離攢射,羽箭密集的如同一個巨大的威力十足的拳頭,足以將槍陣轟開一塊。

    剛剛頂上來的賊兵長矛手陣型還沒有整齊,最前面的數百名士兵就好像突然間被一塊從天而落的隕石砸中了一樣,槍陣轟然塌陷下去了一片!

    “再射!”

    張須陀大聲喊道。

    沒等王薄的人馬反應過來,第二輪攢射又重重的砸了過來。足有一千餘名賊兵被羽箭射翻,豆腐塊一樣的槍陣就好像被一張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下去一塊。

    “殺!”

    張須陀看準機會,猛的將手中重達三十斤的陌刀朝前一指。

    訓練有素的齊郡郡兵立刻變陣,盾牌手和弓箭手的隊列猛的重合,這樣就空出來一條條的通道。後面的長矛手和朴刀手從通道中快速的衝了出來,狠狠的撞進了賊兵的隊列中。默契的配合,犀利的殺人技巧,從一開始郡兵就佔足了優勢。雖然進攻一方只有萬餘人,而列陣防禦的一方足有五萬人,但毫無疑問,氣勢上,賊兵已經弱了。

    郡兵們有著絕對的自信,他們已經不止一次擊敗人數眾多的草寇了。去年在歷城,裴長才石河子兩伙賊兵加起來足有四萬人!而當時將賊兵擋住,令其驚懼不敢向前的卻只有張須陀,秦瓊,羅士信以及另外兩名親兵五個人!那個時候郡兵剛剛殺賊回來解散回家,裴長才和石河子的匪兵就到了。

    張須陀一面派人召集郡兵,自己只帶了秦瓊羅士信等四人攔在了賊兵的前面。裴長才和石河子驚疑不定,懼於張須陀的威名,又害怕有埋伏,硬是沒敢率軍強攻。五個人,足足將四萬人馬擋住了一個多時辰!後來郡兵集結趕來,一鼓作氣將賊兵擊潰,匪首裴長才和石河子都死在亂兵之中。

    這一次,雖然賊兵有五萬餘人,但他們有一萬雄兵,怕的什麼?

    只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王薄麾下人馬的槍陣便潰了下去。被齊郡郡兵從中間破開,兵鋒已經直指王薄所在!

    ……

    ……

    張金稱領著人馬殺到的時候,王薄的中軍已經被齊郡郡兵挖空了好大一塊。他本想渾水摸魚,可沒想到齊郡郡兵的戰力竟然如此恐怖。連忙命令人馬停下來,張金稱放棄了之前進攻張須陀的打算,而是保持著觀望。

    可還沒等他的人馬停下來,忽然從兩側的密林中殺出數不清的伏兵,一左一右直撲齊郡郡兵的後面。而此時,王薄的人馬其實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他的中軍雖然崩塌了一大塊但好歹還能頂住,可是他軍陣的左翼已經完全被郡兵打垮。那些才加入他隊伍的百姓根本不敢打仗,一見血就尿了褲子。再加上羅士信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那一桿長槊上下翻飛間無人可敵!

    一萬五千人的左翼,硬是被五千郡兵殺的節節敗退​​。潰敗的賊兵衝擊了王薄的中軍,正面是張須陀人馬犀利的攻擊,側翼被自家的潰敗衝擊,王薄的陣型已經完全亂了。實在堅持不住,王薄連忙令人吹響號角。

    埋伏在密林中的李海和裴幹連忙率軍殺出,四萬多人的賊兵從後面湧過來要斷了齊郡郡兵的退路。可他們沒想到張須陀竟然留有後手,伏兵才一出來,秦瓊立刻率領人馬殺了過去。李海手下兩萬多人的隊伍,竟然一個衝擊就被秦瓊的幾千郡兵殺的節節敗退​​,本應圍攏的包圍圈,硬是被秦瓊擊潰了一側。

    而這個時候,看準機會的張金稱來了!

    他嗅到了機會,他知道,只要自己的人馬衝上去填補上那個包圍圈,齊郡郡兵必敗!

    “鉅野澤張金稱在此,知世郎不要驚慌!”

    張金稱命令賊兵們齊聲高呼,然後帶著人馬朝著秦瓊兵馬的後面撲了過去。張金稱嘴角咧著笑得那麼得意,這次終於讓他撈到一個大便宜了!上次在黃河岸邊被那支假官軍偷襲,他損失了近兩萬人馬!這次,如果能一舉擊殺張須陀,不但能博得一個美名,還能狠狠發一筆財!郡兵們的裝備雖然不及府兵,可也是讓人眼紅的好東西啊。再能趁機吞了王薄的人馬,那殺回鉅野澤指日可待!

    正在往前衝殺,殺得興起的羅士信忽然勒住戰馬側耳聽了聽。

    “鉅野澤張金稱在此,知世郎不要驚慌!”

    “張大當家來了,殺張須陀啊!”

    聽清了那喊聲,羅士信的雙目猛的充斥起一片赤紅!

    “張金稱!還我兄弟命來!”

    羅士信突然一撥馬,竟然單人獨騎殺向張金稱的賊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44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報仇 我救你


    “士信!”

    秦瓊正帶著人馬廝殺,忽然看見羅士信突然間撥馬調轉了方向,單人獨騎殺向後來的賊兵隊伍。秦瓊聽得仔細,知道後面冷不丁殺來的乃是東平郡鉅野澤張金稱的賊兵,正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分兵阻擋就看見羅士信不要命似的殺了過去。

    秦瓊恍惚了一下隨即醒悟,他曾經聽羅士信講過一段往事。知道羅士信有個情投意合的朋友,那人極為義氣,從涿郡千里迢迢趕去東平郡為朋友報仇,路遇羅士信,兩人十分投緣,後來羅士信因為那人的身份也是馬賊而分開,再之後聽說那人為了給朋友報仇死於鉅野澤張金稱的手裡,羅士信一直引以為憾十分內疚。

    閒暇時,羅士信不止一次說過,若是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一定會跟著那朋友一同殺入鉅野澤。死便一起死了,也不至於現在這般每日只要一想起他,就如心受煎熬一般難過。秦瓊知道羅士信重義,所以最後悔的事就是當時沒有與他那朋友一道殺賊。以至於他那朋友孤立無援反而死於賊窩,這件事就好像一根刺一樣一直扎在羅士信心裡,拔都拔不出來。秦瓊勸了幾次,但那心結又豈是輕而易舉能解開的。

    想到這個關節,秦瓊立刻就明白過來為什麼羅士信又突然間發了瘋。

    不殺了張金稱,他一輩子心裡都不會安寧!

    這個緊要關頭,丟下自己的人馬獨身一人殺向張金稱的隊伍,這簡直就是兒戲,因為羅士信的離開,他手下那五千郡兵就沒有人指揮了!這個時候齊郡官軍前後左右都被圍住,就連作為後援的秦瓊都因為突然殺來的鉅野澤賊兵而被包圍,身為一軍將領怎麼能如此衝動行事!如今唯一的勝算,就是猛攻知世郎王薄的左翼,將王薄的人馬擊潰後才能殺出重圍,可羅士信這一離開,對於齊郡官軍來說影響極大。

    “士信糊塗!”

    秦瓊嘆了一聲隨即大聲吩咐道:“李曉,牛秀,你們二人各率一半人馬,李曉率軍向後廝殺支援羅士信,牛秀,你帶著人馬繼續往前廝殺,與將軍匯合! ”

    校尉李曉急切問道:“都尉,那您呢?”

    秦瓊指了指依然還在與王薄軍苦戰的郡兵說道:“我去接替士信的位置,帶人馬衝破王薄的左翼!你二人切記,不要與敵糾纏,李曉,你接應了士信之後便帶著人馬撤回來與我匯合,牛秀,你來接應張將軍後路!”

    “喏!”

    李曉和牛秀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大意,連忙帶領人馬分兵拒敵。秦瓊帶了自己的三十幾個親兵,殺出一條血路之後找到了攻擊王薄大軍左翼的齊郡郡兵,此時戰團已經亂的一塌糊塗。郡兵猛攻王薄賊兵,而王薄手下的李海和裴幹帶著人馬從後面進攻張須陀和羅士信的郡兵,秦瓊又帶著五千郡兵擊潰了李海的賊兵,而張金稱又趁機帶著鉅野澤的賊兵將秦瓊所部人馬堵住。

    賊兵中有郡兵,殺的天翻地覆。

    秦瓊接替了羅士信的位置,率領五千郡兵繼續猛攻王薄軍的左翼。他將身後交給了李曉和牛秀,而張須陀又將背後交給了秦瓊,此時戰局混亂,只要任何一支郡兵敗了,那牽一髮而動全身,齊郡官軍必敗。

    深知這一點的秦瓊才會狠心沒有親自帶人去支援羅士信,而是帶著人馬繼續向前廝殺。如今齊郡官軍要想脫困,只有擊潰正前面賊兵這一條路可行。

    此時張須陀也已經發現進攻王薄左翼的人馬有些異樣,他將陌刀一掃橫斬了兩名賊兵之後回身看了看,卻找不到了羅士信的影子。不過張須陀相貌粗獷實則心細如絲,他一聽到鉅野澤張金稱殺來心中就猛的一緊,猜到了羅士信必然會有此舉動。正憂心左翼的郡兵無人指揮,見秦瓊的旗子在那邊飄了起來這才心中稍安。

    張金稱的突然殺來,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誰也不會想到東平郡鉅野澤的賊兵居然會來這麼遠劫掠。從鉅野澤到岱山,橫穿了整個魯郡,魯郡的郡兵竟然沒有攔住!一想起魯郡郡守虞鴻達那個膽小怕事的嘴臉,張須陀就覺得一陣噁心。

    匹夫誤國!

    張須陀在心中罵了一句,隨即揮刀向前殺了出去。

    他雖然已經五十歲年紀,但手中這柄三十斤沉重的陌刀依然能掄動的如風車一樣。他一生軍武,從年輕到現在何止參加了百次戰鬥,武藝超群,殺人的經驗也遠非那些賊兵能比。所以即便上了年紀後氣力有所不支,可在親兵的策應下依然如猛虎一般勢不可擋。

    王薄的中軍已經徹底亂了,他大聲下達的命令幾乎全都執行不下去。沒錯,知世郎的隊伍在濟北郡確實當得起戰無不勝這四個字,他們也一直瞧不起那些打仗殺人軟得好像綿羊一樣的郡兵,可是當面對精銳的齊郡官軍,他們終於知道什麼叫害怕了。這支郡兵隊伍完全不一樣,他們訓練有素,即便麵對人數幾倍於自己的敵人也不會退縮。就連本應最孱弱的弓箭手,也將硬​​弓往背後上一挎,抽出橫刀如狼群一樣撕咬過來。

    王薄手下的賊兵真的怕了。

    戰場上濃烈的血腥味和屎尿的臭味混合在一起,灌進人的鼻腔中散之不去。那種味道令人作嘔,鑽進腦海裡讓人一陣一陣的發暈。

    人在恐懼尤其是面對死亡的時候會大小便失禁,這是完全控制不住的事。而這個時候的人們,沒有人在意他們褲襠裡那黏糊糊的東西是否噁心。他們在意的是,自己還能不能從這場可怕的戰爭中活下來。

    王薄也慌了,他第一次看到一支無所畏懼的官軍。

    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張須陀會有那麼大的名氣了。

    他面前的士兵一層一層的被齊郡官軍撕下去,血肉模糊。自己麾下一萬左右的親兵營人馬雖然損失並不大,可因為恐懼的蔓延傳播,隨著前面頂著的那些老百姓逐漸潰敗,他的親兵營也已經變得躁動不安。

    “頂上去!”

    王薄大聲喊著:“張須陀只有一萬人,咱們有五萬人!只要頂住他,後面的人馬圍上來張須陀必死無疑!”

    他下令親兵組成督戰隊,格殺敗退下來的賊兵。一口氣殺了幾百人也沒能將頹敗的勢頭挽回,當他實在沒辦法下令自己的親兵營頂上去的時候,他忽然發現為時已晚,左翼……徹底潰了。

    ……

    ……

    羅士信一身浴血,從王薄大軍左翼一路殺到後面張金稱鉅野澤的賊兵中,這一路衝殺他至少已經殺了幾十個人,他的臉已經被血水徹底染成了紅色,只有那一雙眸子依然黑白分明,從裡面溢出來強烈的仇恨和殺意。

    他看到了那面張字大旗,看到了坐在戰馬上穿銀甲的瘦削乾枯的那個人。就是那個挨千刀的反賊殺了他的兄弟,一看到張金稱,羅士信心中的仇恨就如烈火一般炙熱的燃燒起來。

    他手中的長槊已經飽飲了人血,此時非但沒有頹勢反而越發的冷冽起來。

    一槊將攔在前面的賊兵刺了個對穿,羅士信雙臂一較力將那掛在長槊上的屍體甩了出去。那屍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落下去的時候又砸在另一名賊兵的腦殼上。兩顆腦袋狠狠的撞在一起,結果半空中就死了的賊兵證明了自己的腦袋比挨砸的那倒霉蛋要硬許多,那倒霉的傢伙腦殼都被砸塌陷下去一塊。

    羅士信持槊殺入了鉅野澤的賊兵陣列之中,沒有人能擋得住他手中長槊的出手一擊。那槊太冷太烈太鋒利,鋒利到似乎能將掛在槊鋒上的血珠凍結成冰。

    兩名鉅野澤的賊兵一左一右夾擊過來,一人用長矛一人用橫刀。兩個人同時出手,長矛直刺羅士信的小腹,而那橫刀則斜斜的狠狠的斬向羅士信的脖子。這兩個人的兵器幾乎不分先後的到了羅士信的身前,險象環生!

    羅士信右手持槊向上一磕將橫刀盪上了半空,身子稍稍一側空出來的左手一把將那長矛抓住。藉著長矛刺過來的力度猛的向後一拽,竟然將那賊兵從馬背上拽得飛了起來,半空中的賊兵一頭撞向羅士信的懷裡,只來得及閉上眼,羅士信的左拳那碩大的拳頭便狠狠的砸在那賊兵的面門上。這一拳爆發力十足,直接將那賊兵的鼻骨擊碎,整張臉都往下塌了一個坑,門牙脫落,左眼的眼球從眼眶裡擠了出來卻沒有掉下去,掛在臉上。

    一拳擊殺一人後,右手持著的馬槊從上往下順勢一劈。

    三尺長的槊鋒切豆腐一樣將那賊兵的半邊肩膀卸了下來。握著橫刀的手臂和半邊肩膀掉在地上,肋骨被切斷了三根,肋骨裡面的內臟一股囊流了出來。這是那賊兵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胃和肺葉,也是最後一次。

    連殺兩人之後羅士信從那兩個人的坐騎中間衝了過去,戰馬躍起前蹄直接踩塌了一個賊兵步卒的前胸。

    他手中長槊向前橫著一掃,切開了一名賊兵的咽喉,槊鋒從脖子左面切進去從右面切出來,喉管和骨頭同時斷開。這賊兵脖子裡的血才噴出來,槊鋒已經又鑽進另一個人的脖子裡,將一顆碩大的頭顱掃上了半空。

    眼看著手下那麼多人竟然擋不住殺來的那黑臉小子,張金稱也慌了。他立刻撥轉馬頭就要往回跑,可是人群之中哪有那麼容易。再回頭時,卻見那黑臉小子一槊一個捅翻了兩個親兵,已經殺到了他的戰馬後面!

    張金稱大驚失色,幾乎想都沒想就從戰馬上跳了下去。落地時腳下一絆栽倒在地,他沒敢爬起來而是向一側打了幾個滾。這幾下救了他的命,他才滾開,那長槊就狠狠的戳在了地上。張金稱連滾帶爬的往前跑,羅士信在後面緊追不放!

    他虎目一片赤紅,眼睛裡只有張金稱一個人的身影。

    噗,一條長矛從側面刺過來扎在他的肩膀上,羅士信挺槊將那賊兵刺死,反手將長矛從自己的肩膀上拔了下來往前猛的一擲,張金稱回頭時恰好看到那黑臉將軍殺人擲矛,正巧身邊有人從戰馬上俯身拉他,張金稱看都沒看一把將那人從馬背上拉了下來擋在自己身前。

    噗的一聲,長矛貫穿了那人的心口。

    這時,張金稱才看清,自己拉過來擋矛的竟然是二當家錢祿。

    錢祿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心口上長出來的木桿,然後緩緩的回頭看向張金稱。卻見張金稱臉上沒有絲毫的歉意,反而一腳將錢祿踹開,翻身上了錢祿的戰馬往前就跑。羅士信催馬欲追,卻被賊兵團團圍住,他連殺十餘人依然不能脫困,身上也挨了幾下,血立刻就冒出來將他的衣甲泡透。

    眼看著圍過來的賊兵越來越多,羅士信猛的仰天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咆!

    “啊!”

    他盯著張金稱落荒而逃的背影,虎目帶血!

    又一柄長矛刺了過來,直直的刺向羅士信的心口。羅士信的長槊被另一個賊兵死死的攥住抽不回來,無論如何這一矛也躲不開了。

    噗!

    長矛和兩條手臂一塊掉在地上,一柄黑刀好似從天而降一般驟然出現。

    羅士信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帶著燦爛笑容的臉龐。

    “你來為我報仇,我怎麼能不來救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47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好死的和好死的


    “你沒死!”

    羅士信不可思議的看著李閒微笑著的臉,眼睛瞪的很大很圓。他下意識的催馬向前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李閒的臉,渾然不顧猶在戰局之中。李閒身後的燕雲寨騎兵已經殺了過來,將圍困著羅士信的賊兵盡皆殺散。李閒將黑刀往前一指,騎兵呼嘯而過將鉅野澤的賊兵殺的哭爹喊娘。

    李閒看了一眼已經跑出去很遠的張金稱皺了皺眉,指了指張金稱道:“一會兒再跟你解釋,先殺了張金稱那廝再說!”

    羅士信揉了揉眼,隨即哈哈大笑道:“好!你我一同殺賊!”

    他已經注意到了李閒那一身黑甲,也注意到了李閒身後那數不清的精銳騎兵。他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有什麼不妥,一時之間卻沒有反應過來。等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張金稱追出去,羅士信忽然明白是什麼地方不妥了。

    “大隋府兵!”

    想到這一點,羅士信再仔細去看那些騎兵,卻又發現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沒錯,那些騎兵身上穿著的確實是大隋制式的土黃色號衣,外面的皮甲也是大隋騎兵的制式皮甲,不同的是,那些騎兵的右臂上都繫著一塊紅布!

    不是大隋的戰旗!

    羅士信的視線在那騎兵飄揚的旗幟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即心裡一緊。

    大隋的戰旗是紅色的,好像血一樣的顏色。而李閒麾下這支騎兵雖然看起來就是一支府兵隊伍,可他們的戰旗是黑色的。黑的如同最深邃的夜晚一樣,而且還有烏雲遮擋住了明月。又如同李閒手裡那黑刀一樣的顏色,尤其是那三個血紅色的大字,就好像李閒黑刀上掛著的敵人的鮮血一樣醒目。

    燕雲寨!

    燕雲……燕雲……

    羅士信心裡驟然一亮,就好像炸起了一道撕裂夜空的閃電!

    他就是在遼東奪回麥鐵杖老將軍屍體,殺了高句麗大將乙支文禮,將乙支文德打成殘廢,硬生生在薩水畔救回兩萬多府兵生命的燕雲? !

    雖然宇文述和于仲文等人刻意對大業皇帝楊廣隱瞞了燕雲的事,在楊廣面前包括​​薛世雄在內他們都默契的隻字未提。而楊廣也早已經忘了自己在遼水河畔偶遇的那少年郎,他不問,宇文述等人自然不會說。但瞞得住皇帝,卻瞞不住大隋百姓。

    從去年大隋遠征軍從遼東回來之後,有關於一個叫燕雲的少年將軍的傳奇故事就開始流傳出來。只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傳遍了北方大地。傳說那叫燕雲的黑甲將軍身高丈二,使一條比齊郡秦叔寶那條槊還要誇張巨大的馬槊,隻身轉戰三千里,殺高句麗大將乙支文禮,一槊斬落了乙支文德一條腿,大隋遠征軍全軍皆潰,唯獨那燕雲將軍一個人殺入敵陣硬是從數十萬高句麗軍中救出來許多同袍。

    有人說,燕雲將軍黑馬黑盔黑甲,長相猙獰恐怖,青面獠牙​​,身形壯碩。他坐下大黑馬比一般的戰馬高出半個身子,而燕雲將軍身高足有丈二,一般大漢只到他的腋下。他用一柄一丈八長的巨刀,如門板一樣,隨隨便便一掃就能掃死幾十個高句麗蠻子。遼水畔追殺乙支文德,薩水畔腰斬乙支文禮,燕雲將軍都是用的這一柄門板大刀。據說大隋的遠征軍差一點攻克高句麗國都平壤,就是因為燕雲將軍一刀劈開了平壤的城門……

    傳說有很多版本,還有人信誓旦旦的說,燕雲將軍乃是一個白袍小將,面如冠玉,豐神俊美,用的是一柄鋒利如電的寶劍。只要那劍一出,這世間沒有人是他的對手。白馬白袍,在高句麗萬軍中往來,衣不沾血,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這個版本最受閨中少女的喜歡,很多妙齡少女都不止一次在夢中見到如此打扮的燕雲。那白袍翩翩佳公子,腰間一柄雷神劍,手中一卷破陣兵書,帥的應該天打雷劈,也不知道多少荳蔻少女春閨怨婦將燕雲視為情人,可是無論哪一個版本的傳說結局都是一樣的,那便是燕雲將軍孤身殺入高句麗軍中,立斬上千人(或數千人),最終力竭戰死。這個結局,也不知道哭紅了多少女子的眼睛,惹出多少斤淚珠兒。

    又不知,有多少女子倚窗悲嘆,有多少男兒對酒唏噓。

    而這些傳說在北方大地上蔓延到每一個人心裡的時候,李閒正帶著隊伍在燕山上整頓。飛虎密諜收集過這些傳說,李閒當時並沒有在意。直到南下之後,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名人了,不過遺憾的就是傳說中自己死的各種各樣,悲情無比。

    羅士信也聽說過燕雲這個名字,與張須陀將軍和秦瓊他們三人飲酒的時候,還曾因此酒醉而罵過宇文述無能,罵過劉士龍誤國。當時只有他們三個人,所以倒也不怕被人告到朝廷裡。

    雖然張須陀和秦瓊都覺得那燕雲的事有些誇大,甚至有可能完全就是個謊言,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拿燕雲的傳說中那幾個經典戰例分析,之所以他們不太相信燕雲的真實存在,是因為朝廷遠征軍三十萬府兵,一共回來的只有兩千七百人。如果燕雲真的救回來數萬府兵,那麼人呢?都在哪兒呢?

    當羅士信看到燕雲寨大旗,看到那一身土黃色號衣的大隋府兵。

    他腦子裡想起那些關於燕雲的傳說,他忽然間腦海裡一亮。

    他知道,那些府兵去哪兒了。

    羅士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上十幾處傷口都沒讓他皺眉,可是這短短時間內他推測出來的真相,卻讓他臉色大變。

    無論何種版本中,燕雲最後都是悲情戰死了。羅士信看到了李閒,看到了黑甲黑馬黑刀,看到了那些精銳的大隋府兵,看到了黑色大旗上燕雲寨三個血色大字,他搖頭苦笑,原來,所有的傳說都是真的,但結尾卻是假的。燕雲沒有死,這個救出來數萬府兵的人,這個大隋的功臣,原來……成了賊。

    羅士信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發現原來血也是苦的。

    看著李閒的背影,羅士信喃喃道:“你既然沒死,何必要回來?你既然已經從了軍……何必還要回去做賊?”

    他想不通,所以他心裡憋的慌,堵得難受。

    所以,他打算追上去問清楚!

    ……

    ……

    張金稱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幾年前他從塞外草原人手裡販賣回來的兩匹劣馬被官府收走,他被幾個官差毆打的時候他沒有這樣狼狽過。他率眾造反,殺官差,燒縣衙,後來被官軍圍殺的時候沒有這樣狼狽過。他聚眾上萬人,在酒席間毒死孫安祖後被孫安祖的親兵在堂間追砍,他沒有如此狼狽過。甚至,前陣子在黃河岸邊被人打的一敗塗地,連鉅野澤老窩都丟了,他也沒有如此狼狽過。

    他為了保命而不得不滿地打滾,這不算什麼。為了活命他用親家錢祿擋了一矛這也不算什麼。為了活命而把自己那身銀甲都丟了,這還不算什麼。

    只要能活下去,沒有什麼是羞恥的。

    所以,當那個在黃河岸邊將他的人馬殺的七零八落的黑甲將軍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張金稱用最快的速度逃走。

    當他聽見有人在後面喊:“穿銀甲的那人便是張金稱,殺啊!”

    他毫不猶豫的開始手忙腳亂的卸甲,解不開袢甲絛,他就用匕首割斷,然後一件一件的將他那套造價不菲的銀甲丟棄。他甚至一刀將那個沒有眼力見的親兵捅死,因為那親兵居然舉著張字大旗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他還在戰馬的屁股上刺了一刀,那戰馬哀鳴了一聲後發力狂奔了出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流血脫力而死。

    張金稱管不了那麼多了,能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

    兵沒了,以後可以再招兵買馬。銀甲沒了,以後再去搶-劫金銀打造一副就是了。鉅野澤沒了,誰能說他以後就沒機會搶回來?

    只要能保住命,什麼都還是會有的。

    因為張金稱刺了自己坐騎一刀,那馬疼的發了瘋,李閒的大黑馬追起來也不是輕易就能追上的。一直到脫離了戰場又出去三里遠,李閒才將和張金稱的距離拉近到百步左右。而羅士信的馬本就不如李閒的大黑馬快,又已經征戰了半日早已經疲乏,漸漸的被李閒甩開距離,只是羅士信卻不肯放棄,不顧自己身上傷痕累累也不管戰馬已經四肢無力,依然咬著牙在後面遠遠綴著。

    百步的距離,李閒從身後將硬弓摘了下來,取出一支破甲錐搭在弓弦上。略微瞄準了一下,隨即鬆手將破甲錐送了出去。那箭如流星一樣劃出一道漂亮的痕跡,帶著些許弧度直奔張金稱的後心而去。

    當的一聲響,那箭精準的射在張金稱後背上面。可沒想到怕死的張金稱竟然在前心後背上都綁了護心鏡,破甲錐將那鐵鏡射裂開一分為二,卻沒能刺入張金稱的身體裡。不過這一下撞擊的力度張金稱承受下來也不好受,胸腔裡一陣窒息一口血湧了上來。

    李閒見張金稱竟然如此小心翼翼,暗道一聲哎呀居然是個同道中人啊。

    要知道李閒身上保命的手段遠比張金稱要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個人能找到幾分相似之處,不過根本的區別在於,李閒在必須拼命的時候從來不會畏縮,而張金稱在不得不拼命的時候,還是不會拼命。

    第二支破甲錐再次射了出去,這支箭依然精準。可是令李閒吃驚的是,這一箭還是沒能將張金稱射落馬下!

    原來張金稱太過枯瘦,銀甲裡面還套了一層皮甲,而皮甲裡面竟然還有一層棉衣。因為汗水濕透了棉衣,阻力變得更大,再加上距離實在遠了些以至於第二支箭依然沒能射死他,雖然羽箭破了皮甲破了棉衣刺入了他的後背,但扎進去的並不是特別深。即便如此,張金稱疼的臉都變了形狀,眼前一黑險些從馬背上掉下去。

    李閒繼續催馬追趕,第三箭又射了出去。

    張金稱一邊跑一邊回頭看,正巧看見李閒又在拉弓,他連忙伏在馬背上不敢直起身子,那箭從後面追上來擦著張金稱的後腦頭皮射了過去,這一箭將他的髮髻切開,也斬落了不少枯黃頭髮。箭簇在他的後腦上劃出來一道血溝,卻並不致命。

    三箭沒能殺得了張金稱,李閒心中惱火。

    剛要再抽箭拉弓,忽然看見從側面衝過來幾百匹馬,看衣衫正是落敗的賊兵,只是不知道怎麼逃到了這裡。

    側面逃過來的正是王薄手下的裴幹,他本來帶著人馬圍攻張須陀,先是被秦瓊的人馬殺了一陣,又被李閒的精騎殺散了隊伍。與他一同合圍張須陀的李海被秦瓊一槊捅死了,裴幹見大勢已去急急忙忙帶著自己的親兵撤出戰團掉頭就跑。

    此時見一員黑甲將軍追殺一個賊兵,裴幹正憋了一股火氣,欺負李閒單人獨騎,他大聲罵了幾句隨即帶著幾百騎兵朝著李閒殺了過來。李閒氣得一笑,將本來瞄準張金稱的破甲錐送給了裴幹,裴幹正面對著李閒,距離又近,被李閒一箭正中額頭,那破甲錐又從他腦後穿了出去,屍體撲通一聲摔落馬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3:4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八十七章 來世再報


    雖然那些賊兵還有二三百人,可眼見著當家的被那黑甲將軍一箭射穿了腦袋,所有人都沒了心思再戰,有人招呼一聲,二三百人掉頭朝著遠處逃了。李閒再舉目往前方看去尋找張金稱的,哪裡還能找到他的影子。

    李閒本想再追,可是看到不少反賊的潰兵已經朝著這邊湧過來。雖然賊兵已經徹底敗了,可亂七八糟逃過來的人數不勝數。齊郡郡兵因為得了李閒的精騎相助,意外的獲得了一場大勝。只是畢竟齊郡郡兵人數太少,根本控制不了局面。潰兵一逃,各路郡兵在後面追殺一陣後張須陀便下令撤了回來整頓。這一戰,知世郎王薄帶著十萬大軍而來,逃走的時候身邊不足一萬人馬,可謂元氣大傷。

    李閒孤身追殺張金稱到此,只好帶著遺憾返回。

    半路上遇到已經搖搖欲墜的羅士信,李閒簡單的給他包紮了一下傷口,兩個人緩緩往岱山腳下返回,羅士信身上傷口太多,雖然沒有致命傷但流血過多,所以臉色白的有些嚇人,戰場上廝殺時候繃著的一口氣鬆懈下來,此時顯得格外虛弱。

    只是他心中疑問太多,不問清楚憋得難受。

    “安之,有件事我想問你。”

    羅士信咳嗽了幾聲,將嘴角的血隨意的用衣服擦了擦。

    “你說”

    李閒遞過去一塊柔軟的緤布手絹。

    羅士信接過來那塊緤布看了看,若有所思。

    “安之,朝廷去年東征高句麗……”

    “是我。”

    不等羅士信問完,李閒點了點頭道:“燕雲就是我。”

    羅士信怔住,抬起頭看了李閒一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個人默然無語的往前走了一陣,羅士信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從了軍?又怎麼……”

    “又怎麼做回了賊?”

    李閒笑了笑道:“你是想問這個吧。”

    羅士信點了點頭,沒否認。他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有什麼事都是直來直去。不過李閒那個賊字一說出口的時候,羅士信下意識的心裡一緊。自從到了齊郡之後,他對於賊的看法已經有所轉變。私下裡他和秦瓊閒談的時候兩個人也曾說起過,大隋才三十年江山,怎麼說亂就亂起來了。那些反賊,真的是居心叵測蓄意謀反?

    秦瓊當時說過一句耐人尋味的話。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野心勃勃的人,如果有也皆在世家門閥,老百姓若是人都能吃飽穿暖,谁愿意流離失所葬身他鄉?

    秦瓊年紀比羅士信大了一倍,他經歷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遠比羅士信要多的多。而且秦瓊為人厚道仁義,看問題往往能看到羅士信看不到的那個層次。羅士信來齊郡之前嫉惡如仇,看見那些燒殺搶掠的反賊恨不得將他們剁成肉泥。這兩年在齊郡他殺的賊人數也是最多的,可殺人之後卻沒有以往那般快意。死在他手下的人,很多都是被逼無奈才拿起菜刀木棒造反的老百姓。

    接觸了官場他才真的看清楚,為官者,往往其禍更甚於匪。

    見羅士信臉色有異,李閒笑了笑道:“看你裝束,短短兩年已經做到都尉,當真了不起。”

    羅士信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在遼東短短數月,便做到了五品別將!”

    李閒緩緩的舒了口氣道:“你若不問,遼東那一趟我本來是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不從軍不知軍中之黑暗,不為官,不知官場之齷齪。我本來想從軍報國,遼東戰場上與高句麗人作戰,殺的都是外寇,就算殺的再多心裡也是暢快的。”

    “從遼水殺到薩水,一路殺的都是高句麗人。可是……”

    李閒轉過頭看著羅士信說道:“從薩水往回撤的時候,一路艱辛回到遼東,你可知道,攔住我們回家之路的是何人?”

    羅士信臉色一變,心中隱隱猜到了什麼。

    “是大隋府兵!”

    李閒寒聲道:“我好不容易從幾十萬高句麗人圍困中救出來兩萬多人的隊伍,千辛萬苦的回到了遼東,還沒容得大家高興,就徹底被朝廷傷透了心!你也看到了,我手下弟兄們都是府兵出身,他們這樣的人若是不對朝廷死心,他們願意做賊?他們家中都是軍戶,都是良家!谁愿意身上背著一個賊字?”

    “為什麼?”

    羅士信臉色很難看的問李閒:“朝廷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

    李閒冷笑道:“因為九個大將軍都敗了,三十萬大軍都戰死在高句麗,偏偏我帶著一支兩萬人的隊伍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回來了,那些大將軍們能容得下我?皇帝明知道後面還有一支人馬回來,為什麼下令焚毀遼水上的浮橋?”

    羅士信本來已經猜到了這一點,可心中還是猛的一痛。

    “或許……陛下並不知情吧。”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輕的連自己都覺得說出來沒有底氣。

    “皇帝不知道?”

    李閒冷笑:“他只是不想知道,不願意知道,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在兩萬多士兵和幾個世家之間做選擇,他會選擇哪個?”

    羅士信默然無語。

    ……

    ……

    回到岱山山腳下的時候,羅士信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他側頭看了李閒一眼,見李閒臉色不善連忙催動戰馬向前衝了出去。在岱山下空曠地,齊郡郡兵已經列陣,正在與李閒麾下那五千精騎對峙!

    齊郡郡兵這邊,張須陀和秦瓊站在隊伍最前面,弓箭手已經箭在弦上,除了一部分看押俘虜的人馬外,竟然大部分郡兵都集結起來,看樣子已經做好了廝殺的準備。而在燕雲寨這邊,達溪長儒和張仲堅等人率領騎兵也已經列好了攻擊陣型,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等一等!”

    羅士信衝到兩軍陣前,攔在張須陀前面說道:“將軍,這是為何?”

    張須陀看了他一眼道:“你臨陣退縮,置大軍於不顧,回去之後逃不了軍法處置!”

    羅士信臉色淒慘道:“將軍,我知道自己觸犯了軍法理應懲處,可是將軍,沒有他們咱們今日不可能打贏這一戰!若不是燕雲寨的人馬趕來,只怕咱們此時都已經戰死在沙場上了,將軍,您不能不分敵我啊!”

    “敵我?”

    張須陀冷冷的盯著羅士信問道:“那你來告訴我,誰是敵,誰是我?”

    他冷哼一聲道:“你說的沒錯,沒有他們燕雲寨的人馬相助,今日我齊郡的男兒們說不得會飲恨此地。羅士信!但你要明白一點!官軍就是官軍,反賊就是反賊!你看看對面那些人,他們現在和王薄張金稱之流有什麼分別!”

    “可他們都曾是大隋的府兵啊。”

    羅士信近乎於哀求著說道。

    張須陀瞪圓了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他們現在都是賊!大隋府兵,不為國效力反而從賊,更是不可赦的死罪!”

    “好一個齊郡張須陀,好一副狗官嘴臉!”

    李閒回到本陣之後,冷笑了幾聲說道。

    “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不辨黑白,假仁假義,還真是會做官!”

    李閒的話一字字一句句扎進張須陀心裡,就好像刀子剜心一樣。張須陀氣得臉上變色,指著李閒說道:“我不管你今日為何而來,也不管你此前是何身份。我只知道,你現在是為禍一方的反賊!張某深受皇恩,保治一方,我為官,你為賊,這便夠了,這便是理由!”

    李閒擺了擺手道:“何必做出這麼一副噁心的姿態?你若是想打,帶人來攻便是,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燕雲寨的騎兵們此時也都十分氣憤,本來他們都是大隋府兵出身,李閒帶著他們殺鉅野澤張金稱這樣的反賊這沒什麼,他們心甘情願跟著李閒。可讓他們跟官軍交戰,他們心裡總有一些彆扭。可是今天,他們才幫著齊郡郡兵擊潰了十幾萬反賊,張須陀立刻就翻臉不認人這讓他們之前的猶豫頓時散去。他們已經被朝廷出賣了一次,如果不是李閒將他們帶回來他們早就已經是遼東的一地無頭枯骨了。此時又被張須陀這種嘴臉氣的心裡窩火,只待李閒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殺過去出這口惡氣。

    “將軍!”

    秦瓊靠近張須陀輕聲道:“士兵們已無再戰之力,且敵軍皆是輕騎……戰起來,咱們齊郡的子弟回不去多少人了。”

    張須陀臉色極為難看,他嘆了口氣道:“叔寶,難道咱們還能不戰而怯,丟了朝廷的威風?”

    “威風?!”

    羅士信冷聲道:“朝廷的威風,就是這樣的威風嗎?”

    張須陀大怒道:“你閉嘴!私結匪寇,不顧大局,回去之後我還要上報朝廷治你的罪!”

    羅士信淒慘一笑道:“治罪?何須等到回去?這兩年多蒙將軍照顧,羅士信感激不盡!可是,將軍,士信有一言不吐不快!沒錯,他們都是府兵出身又成了反賊,可將軍你知道其中緣由嗎?三十萬府兵葬身遼東,唯獨他們回來了,是朝廷不容他們,是陛下要殺他們!若不是被逼無奈,他們願意為賊?我不懂什麼叫朝廷的威風,我也不懂朝廷的法度,我只知道,公理道義自在人心!士信曾經也以為對付反賊,直接殺乾淨了便是。但是現在看來,最大的賊不在深山荒野,而在朝中!”

    “既然今日一戰在所難免,既然將軍執意如此,那羅士信便先行一步,來世再報答將軍吧!”

    說完,他從腰畔抽出橫刀,猛的朝著自己心口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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