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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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2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6:59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殺回去啊


    薛萬徹的小腿上被長矛捅出來一個血窟窿,傷口不斷的往外淌血,他的親兵替他擋了高句麗人砍過來的環首大刀,幾乎被斬成了兩段,臨死前那一聲回家的低沉哀嚎讓薛萬徹震驚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可是戰場上,敵人蜂擁而來的時候,誰也沒有愣神的時間。

    一桿長矛凶狠的刺向薛萬徹的胸口,握著長矛的是一個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的高句麗少年。或許是因為殺戮刺激下人性開始扭曲,這少年的臉猙獰的好像一個從地下才鑽出來的殭屍,只是因為激動,他的臉色酡紅的就好像剛剛喝下去三斤烈酒一樣。殺人帶來的刺激讓他難以自持,雖然那長矛還沒有刺入敵將的胸膛可是在他的腦海裡卻已經出現了敵人哀嚎著倒下去的畫面。他期待著鮮血噴湧的場景,他忽然發現溫熱的血噴在自己臉上的時候那種感覺如此令人興奮。

    遺憾的是,他的長矛終究沒有殺死那個隋軍將領。殺死大隋一個將軍,獎​​勵一百畝地,五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還有沉甸甸的一包銀子,再加上一個足夠他光宗耀祖的官位,但這一切都隨著那一柄黑色魔刀的到來離他越來越遠。

    就在那長矛已經抵在薛萬徹胸口上的時候,大黑馬載著黑甲將軍如天神下凡一般驟然出現。大黑馬的兩個前蹄狠狠的踏在那高句麗少年的胸口上,噗的一聲將他的胸膛踏的直接塌陷了下去。而他還沒有感覺到疼痛,大黑馬上的隋軍將軍已經探手撈月一般的一刀將他的頭顱削飛了出去。那個人頭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睜著眼的少年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身軀被那匹雄駿的戰馬踢飛出去的畫面。

    人頭落地,沾滿了灰塵泥土。

    赤紅色的眼睛漸漸被泥土堵住,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李閒躍馬而來,掃了一眼渾身是血的薛萬徹卻並沒有停下來救治,他在戰馬落地的那一刻,將黑刀向前一指。

    “殺穿過去,將高句麗兵從中間切開!”

    李閒一聲大喊,在他身後的五百多名大隋輕騎隨即爆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殺聲。雖然他們還不熟悉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少年將軍,但他們在剛才的衝殺中已經認識到,跟在那個黑甲少年的身後,他們將無所不能。大隋府兵訓練有素,當李閒一馬當先殺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自發的在將軍身後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錐形陣勢。洛傅和伏虎奴一左一右護著李閒的側翼,五百多名大隋精甲輕騎踏著轟隆隆的戰歌逆著高句麗人的洪流殺了過去。

    當那個黑馬黑甲的將軍一刀將敵人的頭顱削掉的時候,薛萬徹終於恢復了神智。兩個親兵衝上來扶著他撤出戰團,他抬​​起頭,隨即看到了自己看不起的那個姓燕的少年將軍如殺神一樣衝入高句麗人的隊伍中。

    這一刻,薛萬徹覺得心裡有一股火在燃燒。

    以李閒為刀尖,五百多名大隋輕騎刀子一樣切進了高句麗人的隊伍中。因為環境的制約,高句麗人缺乏騎兵。而且士兵們的裝備及其簡陋,能有一身完整皮甲的人都足以讓他的同袍們艷羨不已。所以他們才會眼紅妒忌大隋府兵們那一身製式裝備,所以他們才會瘋了一樣在殺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對方的衣服甲胄扒下來往自己身上套,不管是否合身,不管那衣甲上還淌著血。

    也正是因為如此,缺少護具的高句麗兵在面對大隋精銳騎兵的時候往往束手無策。當他們以長矛手列成搶陣拒敵的時候,心中還多多少少有一點安全感。因為搶陣是抵抗輕甲騎兵進攻的最佳辦法,叢林一樣密集的長矛向外伸著能將騎兵連人帶馬穿死在陣外。

    但,此時已經殺紅了眼的高句麗人哪裡還能組成陣型?

    他們各自部族的首領,各城的城主,渠帥都已經失去了對士兵們的控制權,殺瘋了的高句麗人完全沒有戰術指揮。他們只是為了殺人而不斷向前衝,砍翻一個又一個敵人從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這種混亂的殺戮下不經意間讓高麗人形成了狼群戰術,而且以倒捲珠簾之勢已經將大隋左禦衛的人馬​​逼到了絕境上。如果沒有外力來阻止的話,左禦衛的慘敗已經成為定局。

    這個外力來了,就是李閒和他的左屯衛士兵。

    沒有列成防禦方陣而且缺少護具的高句麗士兵跟大隋精銳的輕騎對攻,很顯然吃虧的是高句麗人。如果不是李閒手下的騎兵實在太少了些,哪怕有兩千騎兵,也足以逆轉整個戰局甚至反敗為勝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李閒只有五百多名騎兵,能救下薛萬徹,理論上他就應該壓住後隊緩緩撤軍,給其他將領爭取時間整頓已經慌亂不堪的左禦衛士兵。但是很顯然,李閒並不打算這麼做。以他為刀尖的騎兵風一樣掠過去,橫刀和馬槊閃爍出的光芒下硬生生在看不到邊際黑壓壓的高句麗隊伍中殺開一條血路。

    一個騎著戰馬的高句麗部族首領正攔在李閒前進的道路上,當那個身上黑甲被血覆蓋了一層的大隋將軍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甚至驚慌失措的大喊了一聲後掉頭就跑,不是他太過於膽小,而是那個一身是血的傢伙在黑夜火光的映照下顯得那麼冷酷而詭異,那一身淌血的鎧甲下,或許藏著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來自地獄的嗜血惡魔。只是,掉頭逃跑將後背留給惡魔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被惡魔接引進入地獄中永世不得翻身。

    黑色直刀在火光中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劈出去的時候帶著裂空之風狠狠的砍在那高句麗部族首領的後背上。巨大的直刀竟然直接將那個身材臃腫的部族首領從肩膀上開始劈開,然後黑刀從腰部斜著劈了出去!

    這一刀,竟然將一個穿了兩層皮甲的高句麗部族首領直接劈成了兩半!

    一刀兩段!

    “魔鬼!他是一個魔鬼!”

    有人指著李閒驚慌失措的喊著,因為他們看到了那面甲上描繪著的猙獰恐怖的夜叉圖案。面甲在淌血,敵人的血,所以看起來更加的可怕。青色的獠牙上血不斷的往下流著,就好像那獠牙剛剛才咬斷了一個人的脖子一樣。

    黑甲將軍帶著一群從地獄中鑽出來的魔鬼,瘋狂的收割著高句麗人的生命。

    “殺穿過去!”

    李閒再次大聲呼喊一句,用自己的勇武贏得了左屯衛騎兵尊敬的將軍,這一刻換來的是士兵們的誓死跟隨。

    ……

    ……

    薛萬均拼了命的呼喊,甚至抽刀接連劈死了幾個逃兵,但依然阻止不住潰敗的勢頭。當恐懼已經完全籠罩在左禦衛士兵的心裡,他聲嘶力竭的呼喊根本就喚不醒已經迷失的本性。逃,這一刻精銳的大隋府兵們只想著趕緊逃離這裡,遠離戰場,遠離那些殺紅了眼的狼一樣的高句麗人。

    薛萬均的親兵護著他,試圖組成一道堤壩將潰敗的左禦衛士兵攔下來。但是相對於潰兵的人數,薛萬均和他幾十個親兵組成的堤壩顯然太單薄了一些。不少士兵在推搡中倒下來,很快他們求救的呼喊聲就被無數雙腳掌踩著緩緩的沉沒下去。倒下去的人再也不會站起來,用不了多久就被他們曾經生死與共的袍澤們踩成了一灘肉泥。

    薛萬均的刀子上已經染滿了血,可這血卻不是來自高句麗人的,而是他麾下的左禦衛士兵,這讓他的心越來越涼。

    場面已經失控了,這一刻,神仙也擋不住徹底潰敗的左禦衛。

    神仙擋不住,羽箭能擋住。

    從薛萬均身後忽然飛過來一片密集的羽箭,在薛萬均身前幾十米的地方覆蓋了下去。漫射的羽箭根本沒有指定的目標,覆蓋打擊下威力驚人。幾百支羽箭射了過去,將潰​​逃的左禦衛士兵齊刷刷放倒下一層。當後續的潰兵才衝上來,第二輪羽箭再次呼嘯而來,將潰兵們像被冰雹砸倒的莊稼一樣射翻在地。僅僅三輪羽箭之後,被射殺了三四百人的左禦衛潰兵就被硬生生的攔了下來。當因為恐懼死亡而發生潰敗的時候,左禦衛的士兵們驟然發現後路上也是死路一條。

    羽箭並沒有延伸射擊,而是不斷在薛萬均身前幾十米的地方覆蓋下去,一輪接著一輪,沒多久就將那一條四五米寬的地帶隔離出來。那裡就是一道死亡線,誰敢逾越誰就死。

    劉滿站在整齊列隊的左屯衛步兵前面,一邊來回走著一邊大聲下令。

    “弓箭手,繼續放箭!”

    “長矛手在前,朴刀手在後,列陣頂上去,凡有衝擊軍陣者無論何人,殺無赦!”

    “盾牌手,列一字陣型,跟在長矛手後面!”

    一聲一聲的命令發出,很快就被左屯衛的士兵們執行了下去。在弓箭手持續不斷的打擊下,那條四五米寬的隔離帶再也沒人敢越雷池半步。而當整齊列陣向前的左屯衛士兵頂在薛萬均身後,薛萬均甚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嚎叫。

    外力,沒有外力是阻止不住倒捲珠簾的潰敗之勢的,如今,外力來了。

    “左禦衛的兄弟們!”

    劉滿大步走了出去,站在隊列的最前面高聲喊道:​​“別再逃了!大隋的援兵已經殺到,大家拿起兵器跟我殺回去啊!高句麗人不是咱們的對手,只要一個衝鋒,就能將他們擊敗!”

    “左屯衛!”

    劉滿高呼。

    “向前!”

    “左禦衛!”

    薛萬均趁機一聲大喊:“別他娘的給老子丟人現眼,殺回去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02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斬將奪旗


    李閒帶著五百多名大隋左屯衛精騎將高句麗的人馬殺穿了之後,他回身看了一下,大概有六七十名騎兵戰死,雖然相對於殺死的高句麗人數量來說這損失不值一提,但李閒還是忍不住心疼想罵娘。

    不過跟在他後面一舉將高句麗人隊伍殺了個對穿的左屯衛士兵們卻異常興奮,敵人的血一經徹底將他們的鬥志激發了出來。自從過了馬訾水之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酣暢淋漓的殺過人了,一來沿途的高句麗人都龜縮在比較大的城池裡不敢出來應戰,再加上各軍的大將軍一再要求不可“濫殺無辜”,所以從過了馬訾水後其實左屯衛根本就沒打過幾個像樣的仗,基本上戰鬥一開始高句麗人就已經潰敗了。

    辛世雄也是一個喜歡身先士卒的將領,但他更喜歡用步兵組織陣列式大規模進攻。騎兵在辛世雄的手下一般被安排為接應救援或者迂迴包抄,很少如李閒這樣帶著他們硬生生從數以萬計的敵軍中左沖右突。那種將敵陣從頭至尾殺一個對穿的快感,不親身經歷的人無法體會其中的妙處。

    衝到高句麗人陣後,李閒勒住大黑馬調轉了過來。

    伏虎奴將面甲推上去,抹了一把從面甲縫隙裡流進去粘在臉上的血,大聲問道:“將軍,還往哪兒殺?”

    他的聲音極大,所以跟在李閒後面甩了一個極漂亮的大弧線兜回來的騎兵們都聽到了。一時間所有的士兵都齊聲高呼:“將軍,還往哪兒殺?!”

    鬥志昂揚!

    李閒將面甲推上去,看了看高句麗人的隊伍隨即被中央位置上那桿高句麗帥旗吸引了目光。他將黑刀舉起來往高句麗帥旗的方向指了指,大聲問道:“敢不敢跟我將那桿旗子砍了?”

    數百名騎兵放聲大笑,有人高聲說道:“有何不敢?將軍的刀指向什麼地方,我們便殺向什麼地方!”

    李閒大笑道:“那好,就讓那些高句麗的蠻子們看看,咱們大隋的騎兵是怎麼殺人的!”

    “對!”

    駱傅大聲道:“讓他們看看,誰他娘的才是殺人的祖宗!”

    “左屯衛!”

    李閒將黑刀向前平伸,做出衝鋒的手勢。

    “向前!”

    數百騎兵齊聲高呼,隨即跟在李閒的後面緩緩啟動,隨著戰馬的腳步越來越快,轟隆隆的踏地聲再次傳了出來。剛剛被殺穿了隊伍的高句麗人驚慌的發現,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大隋騎兵竟然沒過癮,居然再一次殺了回來!面對高速沖過來的輕騎兵,缺少長兵器和護具的高句麗步兵幾乎沒有什麼有效的抵抗手段!

    “快跑!那個黑甲魔鬼又殺回來了!”

    一個已經白了鬢角的高句麗士兵哀嚎一聲,隨即轉身就跑。只是他跑的再快,也跑不過大黑馬的四條腿。李閒一馬當先從後面追上那高句麗人,黑刀潑出去一道雪亮的刀光狠狠的砍在那人的後腦上。鋒利的黑色直刀劈開了那高句麗老兵的腦袋,就好像劈開了一大塊豆腐一樣輕而易舉。

    隨著黑刀的劈入再抽出,那還在向前狂奔的屍體踉蹌著撲倒在地。是的,在他還沒有倒下之前他的生命就已經走到了盡頭。被劈開的腦袋隨著他慣性下的步伐顫動著將腦漿顛簸出來,白色的漿糊一團一團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然後被他自己無意識的腳步踩在上面。

    大黑馬上的黑甲魔鬼,帶著手下數百名惡魔朝著那桿高句麗帥旗筆直的殺了過去。

    輕騎如風捲殘雲,所過之處殘肢斷臂亂飛。

    站在帥旗下的高句麗大將是乙支文德的三弟乙支文禮,此人雖然年輕但心狠手辣,而且一身功夫也極為出眾,行事果決,殺人如麻,在高句麗軍中的威望,猶在固守遼東城的乙支文青之上,乃是乙支文德的左膀右臂。

    這次他奉了乙支文德的命令,將高句麗各城城主手下兵馬糾集起來組成聯軍,試圖在大隋遠征軍回師的半路上截殺,其他各路人馬還在半路上,乙支文禮帶著的兩萬人急匆匆的趕在最前面恰好在今晚到了薩水北面。斥候探路後向他匯報說薩水這一段已經有隋軍人馬占據,看樣子人數不少,乙支文禮親自帶著人靠近觀察,正猶豫著是不是繞路過去匯合乙支文德的時候,竟然發現隋軍營地中起了火,而且傳來喊殺之聲。乙支文禮大喜,他料定必是大哥乙支文德派兵來夜襲隋人,所以立刻下令人馬衝了過去。

    事實上,乙支文禮帶著人馬殺入左禦衛營地的時候也著實的詫異了一番,因為當他的人馬殺入隋軍營地之後他才發現,竟然沒有高句麗的人馬對隋軍發動攻擊。雖然他不知道隋人在耍什麼花樣,但卻敏銳的嗅到了勝利的味道。

    這是一種很久不曾聞到過的誘人味道了,這段日子以來被隋軍打的節節敗退​​讓他心中壓抑的想要放聲咆哮。

    今夜,他終於能夠復仇了。

    當看到那些隋人驚慌失措的潰敗下去,乙支文禮放聲大笑。本來積鬱在心裡的煩悶感一掃而空,看著那些好像被狼群追趕的兔子一樣逃跑的隋人,他心中的興奮和激動難以言表。

    可是,就在大獲全勝已經近在咫尺的時候,一隊大隋騎兵如天神下凡般突然從側翼殺了過來,竟然強悍的將他的人馬從中間一劈兩半!

    而另一隊隋軍步兵從薩水南岸涉水過來,列陣以羽箭射殺潰兵竟然將隋軍的敗勢阻擋了下來!

    乙支文禮大怒,正要調集人馬將那隊人數並不多的大隋騎兵剿殺掉,卻驚訝的發現,那幾百人的騎兵竟然兜了個圈子後又殺了回來,而且,從他們衝鋒的勢頭上看,他們竟然將目標定在自己身上。

    乙支文禮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恥辱感,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捆起來丟在豬籠裡羞辱一樣。幾百人的騎兵,竟然敢對萬軍之中處於重重護衛下的自己發動衝鋒!

    這種恥辱感,讓他的臉瞬間就變得慘白。

    “讓長矛手列陣迎上去,我就不信,幾百人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傳令兵嗚嗚的吹響了號角,上千名手持粗製長矛的高句麗人從後面湧了上來,然後在低級將校的指揮下開始列陣。

    密密麻麻的長矛就好像平地上突然冒出了一片叢林,快速奔跑過來的高句麗長矛手組成了足足六列密集的槍陣。在一名部族首領的指揮下,槍陣開始緩緩的向前移動迎著那支隋軍騎兵頂了上去。

    離著高句麗的槍陣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潰亂的高句麗人已經四散跑開,在騎兵面前空出來一片地方,而列成陣勢的長矛手已經準備好了迎接騎兵的撞擊。

    距離還有一百二十步的時候,李閒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只是他卻將黑刀掛在身側,將硬弓從背後取了下來。一百步,一支破甲錐嗖的一聲破開空氣激射而出,帶著些許弧線,那破甲錐精準的鑽進了那部族首領的心口裡。

    “弩!”

    李閒大喊一聲,再次射出一箭後將硬弓掛好,從腰畔將大隋輕騎兵配發的制式連弩端了起來。在他身後的大隋騎兵,紛紛將兵器掛好,將連弩端平。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當雙方之間只有四十步左右的時候,李閒忽然一撥馬向一側拐了出去,緊跟在後面的輕騎兵劃出一道弧線依然緊隨李閒,精湛的控馬技術讓人嘆為觀止,大隋的數百名精銳輕騎竟然在距離槍陣不足二十步遠的地方將衝擊的方向扭向了一側,隊伍從直​​接沖向高句麗人搶陣變成和槍陣平行!

    “射!”

    喊了一聲之後,李閒率先扣動了連弩的機括。

    掠陣而過的騎兵們,用大隋工匠精製的連弩給高句麗的槍陣進行了一場弩箭的洗禮。數百名騎兵風一樣從槍陣前面二十步遠的地方橫向衝了過去,縱馬飛馳間連弩的弩箭暴雨一般傾瀉-了出去。

    誰也沒有想到,大隋騎兵的控馬之術竟然精湛到了這個地步,誰也沒有想到,那幾百人的騎兵竟然沒打算撞向槍陣!

    突突突的聲音中,數不清的弩箭飛蝗一樣激射而出,隨著大隋騎兵的掠過,第一排第二排的高句麗長矛手一層一層的倒了下去。他們驚慌失措的大喊著,立刻掉頭想往回逃躲避弩箭。但後​​面的同伴頂的太密集,他們根本沒有後退的餘地。弩箭嗖嗖的射過來,輕而易舉的擊穿他們缺少護具防禦的身體。

    暴雨一樣的弩箭將高句麗人無情的射殺,前面的高句麗人就好像麥秸稈一樣一排一排的倒了下去。

    騎兵疾風一樣掠過之後,狠狠的將高句麗的槍陣撕咬下來一層!

    衝過去之後李閒勒住戰馬調轉過來,騎兵們在他身後緩緩的再次聚集。

    “再殺一次!”

    李閒高聲喊道,隨即率先沖了出去。這次依然沒有直接衝擊高句麗人的槍陣,還是用連弩和羽箭射殺列陣的高句麗長矛手。第二次在槍陣前面掠過之後,高句麗人的勇氣被徹底擊潰了。再也沒有人敢傻乎乎的站在那裡任憑隋人用連弩用羽箭招呼他們,而只要隋人的騎兵不衝過來他們一點還擊的辦法都沒有。

    “弓箭手!”

    乙支文禮暴怒著喊道:“弓箭手上去,射死他們!”

    隨著他的命令,數百名弓箭手開始往前擠,長矛手開始瘋了一樣的往後退,誰也不願意在前面多待哪怕一分鐘。

    可是就在高句麗人變陣的時候,那些魔鬼一樣的騎兵竟然也隨即改變了戰術!

    “換刀!”

    李閒大聲命令道。

    隨即,無論是手中持槊還是用弓的左屯衛騎兵,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兵器朝著高句麗人擲了過去,絲毫都不心疼那些造價不菲的馬槊和精工打造的騎弓。下一刻,所有人都將橫刀抽了出來,跟在那匹大黑馬後面殺進了高句麗人的陣列中。

    瞬間,高句麗人亂了,弓箭手還在往前擠,長矛手再往回撤,正是混亂的時候,數百騎大隋精甲風一樣捲進了他們的陣列中。數百柄橫刀潑開一條血路,直直的殺向那桿高高矗立著的帥旗!

    乙支文禮大驚失色,在親兵的保護下開始往後面退。

    可是正在這個時候,已經重新整隊的左禦衛和左屯衛步兵,排山倒海一般的殺了回來!

    乙支文禮一聲悲呼,知道大勢已去,今天本來應該得到的一場大勝,就因為那幾百騎兵往來縱橫而生生的破碎了。高句麗人已經開始潰敗,重新拾回勇氣和信心的大隋府兵根本不是他們能抵擋的。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黑馬黑甲的將軍,眼神怨毒。

    “撤兵!”

    乙支文禮咬著牙下了命令。上百名親兵護著他爬上戰馬,往北方逃去。

    李閒一直盯著那桿帥旗,見帥旗移動,知道敵將要跑,他縱馬飛奔中伸手從地上將一桿插在敵人屍體上的長槊抄了起來,然後提了一下大黑馬的韁繩,感受到主人心意的大黑馬啾啾叫了兩聲,隨即兩條後腿猛的一蹬地高高躍起!

    半空中,李閒擎槊在手,盯著那爬上了馬背的高句麗大將,隨即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右臂上,猛的將長槊擲了出去。

    五十步!

    這一槊擲出了逆天之威,竟然筆直的飛了過去噗的一聲將乙支文禮穿了個透胸而過!槊鋒切開了乙支文禮的後背,再從前胸刺了出去然後又釘進了戰馬的脖子裡!

    一槊擊殺。

    就在高句麗士兵們惶恐驚訝的目光中,黑馬黑甲的將軍凌空飛起後擲槊殺人,落地後疾衝上前,一片驚呼中,黑刀蕩起一道雪亮波紋劈砍在手臂粗的高句麗帥旗旗桿上,咔嚓一聲,旗子……倒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05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四十章 左屯衛的宿命


    在左屯衛的救援下,重新收拾了勇氣和信心的左禦衛對高句麗人發動了反擊,雖然大舉來襲的高句麗人超過兩萬人,而且從戰鬥一開始就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但不可否認的是,當大隋府兵進入他們所熟悉的戰鬥程序之後,基本上高句麗人就算有三倍的兵力優勢也基本上很難有勝算。

    之前的潰敗並不是因為左禦衛的戰鬥素質不行,戰場上很多時候最難控制的其實是人的情緒。

    一旦悲觀絕望的情緒影響了思維,這種恐懼蔓延的速度極為可怕,尤其是在軍營中,這和士兵們的戰鬥力關係並不大。當年大隋滅南陳的時候,也曾經發生過一次潰敗,只不過那次造成上千士兵死亡的潰敗,其發生的過程更加令人覺得難以想像。

    那是大軍渡過長江後發生的一件慘烈往事,當時,在大隋大將軍韓擒虎的營地中,有一天晚上,一個無聊之極的士兵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忽然大喊了一聲敵襲,他本來是想看看同袍們是不是有人被嚇著,結果沒想到卻釀出了一場慘劇。

    這一聲敵襲,先是將同一個帳篷中正在熟睡的士兵們驚嚇著爬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拿起武器衝了出去。衝出去的士兵們一邊跑一邊大聲提醒同袍們,敵人來襲了。在高度緊張的那種氣氛中,可以想想深夜敵襲這種事帶給士兵們的壓力有多大。

    結果,當時發生的慘劇是,幾乎半個營地都亂了起來,士兵們一開始是驚慌失措的亂跑,後來演變成互相攻擊,一千餘人在這次沒來由的譁變中喪生。始作俑者,那個不過是想開個玩笑的士兵,甚至被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事實上,一個敵人都沒用出現,僅僅是一句話就導致了士兵們的崩潰。

    當時征伐南陳的五十萬大隋士兵,可以說正是隋軍戰鬥力處在一個巔峰期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府兵戰無不勝,依然發生過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事。這件事雖然和今夜左禦衛遇襲略有不同,但一開始隋軍敗逃的根本原因其實差不多,這是一個偶然現象,但這種事是必然會發生的,或許今日的左禦衛有機會避免,但難保不會發生在其他隊伍中。

    因為隋軍遠征以來的戰無不勝,所以導致了士兵們在心理上的鬆懈。同時,因為高句麗的人馬基本上都在南岸平壤城還要往南的地方駐紮,所以導致了防禦上的鬆懈。又因為遊騎確實搜查過二十里範圍之內,可恰好今夜是乙支文禮的兵剛剛趕到此處,再加上薛萬徹自以為聰明的小伎倆,以至於在戰鬥最初的時候隋軍沒有做出最快的應對。當然,這其中不得不提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士兵們的壓力。

    這壓力來源於他們如今所處的境地,沒人是傻子,雖然戰局上看來大隋處在優勢,但是個人就能從每天兩碗能倒映出人影來的稀粥分析出,其實遠征軍已經快被逼入絕境了。而且將隋軍逼入絕境的不是高句麗人,恰恰是隋人自己。

    每日兩碗稀粥,這還是有戰事的時候。不需要上陣的士兵,基本上只能保證每天中午的時候喝到一碗。

    在體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早早的入睡成了一種苦熬時間最簡單的方法。

    很多因素作用下導致了左禦衛最初的失控,在這種情境下如果沒有外力來阻止的話,左禦衛的五個折衝營有可能全軍覆沒,但幸好,李閒來了。

    兩個折衝營的左屯衛士兵分成兩批,所有的騎兵都由李閒率領將高句麗人的攻勢挫一挫,給步兵爭取時間,而所有步兵則在劉滿的帶領下不是針對高句麗人展開反擊,而是第一時間阻止了左禦衛的潰敗。

    當第一縷陽光緩緩的從東方灑過來的時候,一夜激戰後的大隋人馬已經開始清理戰場了。此役,隋軍損失人馬兩千餘,算是度過馬訾水之後隋軍損失人馬最多的一次。不過,值得稱道的是反擊的隋軍不但讓高句麗人付出了近三倍的傷亡,而且還一舉擊殺了高句麗大將乙支文禮。這是大隋遠征軍至今為止擊斃的級別最高的高句麗將領,有此榮耀完全可以掩蓋左禦衛一開始因為玩忽職守而造成的傷亡。

    這榮耀的造就者,是李閒。

    說起來乙支文德一定會恨李閒恨到生吃其肉都不解恨的地步,在遼水的時候,就是化名燕雲的李閒以十八騎搶走了麥鐵杖的屍體,還追得他不得不亡命奔逃數百米,如果不是大隊高句麗巡邏隊伍的到來,說不定那次他就死在李閒手下了。就在幾天前,李閒第二次追殺乙支文德,乙支文德被李閒兩次射下馬,甚至還被戰馬踩中險些喪命,雖然沒死不過留下殘疾已經是必然的結局了。今天,他最信任的三弟乙支文禮,被李閒一槊戳死。

    也不知道,當乙支文德再次聽到燕雲這個名字的時候,是會憤怒,會傷心,還是會恐懼?

    殺敵六千,斬敵將首級。

    這是一份很大的功勞,看數字,是很漂亮的戰績。

    清晨的時候,來自隋軍大營的支援隊伍趕到,領軍的正是左禦衛大將軍薛世雄。從得到隋軍薩水營地遇襲的消息,到率軍趕到,老將軍幾乎一刻沒有耽擱。

    當得知昨夜事情的始末之後,薛世雄冷冷的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薛萬徹,隨即快步走了出去,薛萬均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面小心翼翼不敢說話。薛萬徹的傷不算特別重,小腿上的傷口沒傷著筋骨已經上了藥,休息一段日子就會痊癒,這也是他身上最重的一處傷,所以看起來他的樣子並不十分狼狽。

    當然,這是相對來說的。

    薛世雄在沒看到李閒的時候,覺得自己兒子身上的傷已經很重了。雖然他生氣於薛萬徹的白痴,但對兒子的心疼更濃烈。不過,他現在必須先找到李閒表達自己的謝意,然後才是回去教訓或者說心疼兒子的時候。

    薛世雄看到李閒的時候,那個妖孽一樣的少年已經卸去了甲胄,正靠在一棵大樹上瞇著眼睛休息,微微的鼾聲中,廝殺一夜幾乎累得脫了力的少年似乎睡的很香甜,但從他微微皺著的眉頭上就能看出來,身上的傷痛讓他睡得並不踏實。

    追殺乙支文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箭傷二十幾處,雖然沒有太深的,但因為多所以感覺上好像整個上半身都沒有好地方了一樣。昨夜激戰,崩開了幾處已經癒合的傷口,再加上昨夜衝殺中不斷有羽箭招呼在他身上,若不是黑甲堅固只怕他早就被人射成了刺猬。兩次累加起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竟然達到三十六七處,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被包紮的滿了。小腿上也有羽箭的擦傷,獨孤銳志親手給他傷口消了毒然後敷藥包紮,足足忙活了小半個時辰。

    所以,當薛世雄看到李閒的時候,他被深深的震撼了。

    靠在大樹上睡覺的少年,腿上蓋著一層氈毯,因為擦上了藥,上身的衣服還沒有穿回去,卻幾乎沒有露出一點肉的顏色。包紮的白布擦不多將他裹成了粽子,上面還有滲透出來的斑斑血跡。清秀俊美的少年微微皺著眉頭,也不知道是因為睡夢中有什麼可怕的事,還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讓他睡得太淺無法安眠。

    獨孤銳志的傷藥沒的說,止疼的效果很棒。而且敷在傷口上有一種很清涼的感覺,連疼痛都變得極輕。所以,李閒之所以皺著眉,絕對不是因為身上看起來猙獰恐怖實則沒有一處重傷的傷口。他皺眉,是因為他在心疼昨夜戰死的那些大隋府兵。昨夜敵襲有些怪異,李閒其實早就發現了,左禦衛營地中的火光早就亮起來,可他趕到的時候高句麗人才殺進營地沒多久,這很反常,他派王啟年打聽了一下,這個老油條很快就從一個左禦衛傷兵嘴裡將事情經過套了出來。

    聽王啟年匯報之後,李閒狠狠的罵了薛萬徹一句白痴。他告訴王啟年這件事不要說出去,然後又讓獨孤銳志派人給薛萬徹送去了一些傷藥。

    你玩陰謀詭計,我就玩以德報怨,最後看誰棋高一招。

    果然,看著士兵們送過來的傷藥,薛萬徹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

    ……

    見薛世雄來了,洛傅和鐵獠狼等人先是行了一個軍禮,然後打算叫醒李閒卻被薛世雄擺了擺手阻止,老將軍脫下自己的大氅,緩步走過去輕輕給李閒蓋在身上。然後老將軍挨著李閒靠著大樹坐下來,擺擺手示意其他人都離得遠一些。

    等他的親兵和洛傅等人離開之後,薛世雄忽然嘆了口氣道:“你打算裝睡到什麼時候?”

    李閒緩緩的睜開眼,對薛世雄歉意的笑了笑道:“從一開始就沒睡著,哪裡來的裝睡?”

    薛世雄搖頭苦笑:“老夫親自為你蓋上大氅,你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若是你睡得如此發死,那才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奇怪事。”

    李閒笑了笑,極認真的說道:“卑職若不是裝睡受了大將軍這一蓋,只怕大將軍比現在會更苦惱一些。”

    薛世雄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同樣認真的說道:“前幾日找你的時候,讓你幫忙照看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當時老夫還沒有覺得真會用得上你,只不過看不慣辛世雄那齷齪的伎倆,順手能救你一次便救一次,也能給我兩個兒子得來些助力。我真沒想到,才過了幾天,你居然真的為老夫保住了兩個兒子的命……”

    李閒輕聲道:“大將軍,你順手解決的事,也是救了我一名,所以從根本上來說,我殺敵救人,和大將軍一句話救人一樣,沒有絲毫分別。燕某受了大將軍恩惠在先,恰逢兩位少將軍有難,燕某怎敢不盡力相救?”

    薛世雄搖了搖頭道:“一句話救人的人,不一定能做到拼命救人。”

    他拍了拍李閒的肩膀,然後緩緩站起來:“燕雲,今日你這份救命之恩,老夫記下了。薛家的人嘴巴上都不會說的很漂亮,但心裡知道該怎麼做。我欠你兩條命,日後你可以找我來討。”

    說完,薛世雄舉步往前走了出去,走了兩步之後忽然站住,將腰畔的酒囊解下來丟給李閒,李閒伸手抄住笑了笑道:“謝大將軍。”

    薛世雄點了點頭,忽然低聲道:“過幾日便要回師,宇文元帥命辛將軍率領左屯衛斷後……你多加小心。”

    李閒臉色一變,隨即點頭鄭重的說了聲:“多謝。”

    沒來由的,李閒忽然又想起臨出發之際宇文士及的叮囑:“無論如何,別斷後!”

    他喝了一口酒,垂著頭旁人也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薛世雄回頭看的時候,還以為垂首的少年現在心裡一定很苦,他卻看不到,少年人的眼睛亮的出奇,璀璨如星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09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另一半遠征的路剛剛開始


    高句麗寶山王高金代表高元與宇文述談判,本來宇文述的態度還很強硬,必須由高句麗王高元親自來談才行,但監軍劉士龍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很嚴肅的指責了宇文述這樣沒有大國風範的做法是不對的,既然高麗人已經拿出了誠意來談,作為天下第一大國的遠征軍元帥,不能丟了泱泱大國的臉面更不能丟了仁義陛下的臉面。

    劉士龍道:“軍事上的事,本官自知是個門外漢所以很少說什麼,但招降上的事,就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你們犯糊塗而聽之任之。高麗人狡詐性子粗野,現在趁著大軍將其打的沒了戾氣若是不盡快收服,只怕耽擱的久了又起反覆。高金乃是高元的親弟弟,高元派他來已經足以彰顯其誠意了,若是再這麼拖延下去還不是對咱們不利?”

    宇文述冷聲道:“監軍也知道現在咱們的境地很不利?當日若不是監軍大人仁厚放走了乙支文德,如今大軍已經返回快度過馬訾水了!”

    劉士龍正色道:“陛下說過,高麗人若降,不可慢待,本官做事向來以忠君為本,一切都是依照陛下吩咐做的。宇文將軍也不必如此言語尖酸刻薄,等回了遼東之後陛下面前我自然會有解釋。只不過,若是你今日再推諉不答應高金的求和,本官立刻就寫一份奏摺派人千里加急趕回去呈遞陛下面前,告你一個欺君誤國之罪!”

    宇文述怒道:“監軍大人若是要告,難道陛下面前,我還怕了你不成?”

    右祤衛大將軍于仲文連忙攔在宇文述面前道:“明明是高句麗人要求和,怎麼咱們這邊反倒沒一個高興的?這次能大軍兵臨平壤城下,逼著高元稱臣,回去之後元帥和監軍居功至偉,最主要的,是陛下高興…….”

    他若有深意的看了劉士龍一眼,後者知道于仲文是在告訴自己,別鬧的太厲害,畢竟他這個監軍是皇帝給他將功贖罪的。

    雖然明白,但于仲文的眼神讓他很不喜歡。

    明明他也是個戴罪之身!

    劉士龍憤憤的想到,宇文述統帥全軍攻打遼東城數月不下,明明他也是個戴罪之身,我身為監軍,身為招降使,何必要看他的臉色行事?若是這趟差事沒做好,陛下面前還不是一樣的不好交代?看看這滿屋子的人那個嘴臉,好像我才是罪人一樣。

    “招降之事,本官是受陛下之命,所以寸步不讓!”

    劉士龍咬了咬牙說道:“今日若是你再不接受高金的求和條件,休怪本官行使監軍之權!”

    宇文述一愣,怒道:“高句麗人是傻子?他們提出來的條件那也是稱臣?高金只怕早已經看出我軍中缺糧,所以現在是他在故意拖延時間試探咱們的反應!若是高金才提出條件來,你立刻就答應下來豈不讓高麗人從中猜到我軍虛實?現在這種情況,就是硬著頭皮也要撐下去!”

    劉士龍冷哼一聲道:“宇文將軍,軍務上的事本官不參與,也不管你怎麼想辦法解決,我身為招降使,就得為陛下負責!”

    于仲文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著宇文述道:“元帥……以我之見……咱們確實熬不住了,士兵們已經從今日開始,無論有無作戰每個人都只有半碗稀粥果腹,再不回師,只怕軍心不穩……”

    宇文述瞪著他,本想說當日若不是你無能,難道大軍會有今日之困局?放走了乙支文德,如今這兩個人倒是站在一起說話了。宇文述生氣歸生氣,他也知道其實于仲文所說其實也有道理,自己擔心的是怕高句麗人發現大軍無糧的真相招來無盡的攻擊,于仲文擔心的是越拖下去對局面越不利。宇文述想了想,不得不嘆了口氣道:“那好,明日監軍大人便去受降好了,大軍明日下午即可開拔返回。記住……”

    宇文述看著于仲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放高金回去!”

    于仲文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倒是劉士龍以為宇文述還在諷刺自己放走了乙支文德,氣得一甩袖子走了。

    次日,劉士龍以招降使的身份接受了高金遞交的國書,高金代表高麗王高元承認高句麗為大隋的屬國,高元對大隋皇帝陛下稱臣,但國書中沒有提及任何具體條款,甚至連每年交給大隋多少歲貢都沒有明確的寫下來。對於此次大隋遠征,其中提到的由高句麗賠償所消耗的糧草補給這一條雖然倒是寫上了,但毫無疑問的是,隋軍現在已經等不及高句麗將“賠償”拼湊出來了。隋軍現在處在一個殘酷而且尷尬的境地,無糧,卻不敢催著高麗人支付糧草賠償,因為那樣會露出馬腳。又不敢撤退的太急,還要擺出一副緩緩而退的架勢來,這其中的苦楚只有隋人自己知道。

    終於,到今天為止,隋軍遠征以一個不算太難看的方式結束了。無論如何,圍困平壤城逼著高元簽訂城下之盟是事實。當然,這種結束,是在宇文述他們帶著遺憾的想法中提前確定的,事實上,隋軍遠征,遠沒有結束。

    劉士龍和高金簽訂了國書之後,他拉著高金的手笑著說道:“以後你我便為同僚,都是陛下的臣子,以往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高金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正如劉大人所說,日後你我還要多多親近。”

    他對劉士龍施禮道:“既然已經結束,那麼我便要趕回平壤城給我王報喜了,另外,也準備一下,將糧草補給從城中運到大營中來。”

    于仲文道:“寶山王既然要回去,那我便親自送你出營。”

    高金顯然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將軍要親自送我?”

    于仲文笑道:“怎麼,寶山王不願意?”

    高金連忙搖了搖頭道:“我還以為大將軍是在與我開玩笑。”

    于仲文剛要說話,卻聽劉士龍冷笑道:“于大將軍自然是和你在開玩笑的,今日寶山王既然來了,還是別急著回去了。至於向高麗王報喜,隨便派個人去就行了。倒是我大隋皇帝陛下交代過,一定要帶著高麗的求和使臣回遼東城。既然陛下有此旨意,寶山王,我看你還是留在大營裡隨我一道去面聖吧!”

    于仲文和高金同時一愣。

    “你什麼意思?”

    “劉大人甚麼意思?”

    兩個人幾乎同時問道。

    劉士龍冷笑道:“什麼意思?今日你進了我這大營就休想再出去了,來人,請寶山王到軍帳中休息,告訴寶山王的隨從讓他去跟高麗王說,就說寶山王要隨大軍一道回遼東城覲見大隋皇帝陛下!”

    “不可!”

    于仲文攔在劉士龍面前道:“監軍,不可如此!”

    “為何?”

    劉士龍瞇著眼睛看著于仲文,嘴角勾了勾得意的笑了笑問道。

    只是,他不等于仲文解釋就更得意的說道:“你當本監軍真的不懂軍事嗎?就算本監軍不懂,但吃一塹長一智,這次,說什麼也不會再放高句麗的人離去。宇文述不是想以此在陛下面前告我嗎,今次我扣下高金,看他在陛下面前還有何話說!”

    劉士龍的親兵衝進來,不由分說將高金押了下去。于仲文苦勸,劉士龍只是不聽。于仲文又連忙派人去請宇文述,並且下令扣住高金的隨從先不要放回去。誰知劉士龍篤定的以為于仲文和宇文述是要聯手害他,下令親兵將于仲文堵在大帳裡不放出去,卻將高金的隨從驅趕出了營地。

    宇文述得知的時候,高金的隨從已經急匆匆的進了平壤城了,沒過多久,又從平壤城南門出去,進了乙支文德的大營。

    “匹夫!”

    當宇文述知道劉士龍的作為後暴怒而起,指著劉士龍的鼻子破口大罵:“匹夫誤國!”

    劉士龍怒道:“宇文述,你如此羞辱本官,難道以為本官看不出你的居心嗎!”

    若不是眾將拉著,宇文述真想一刀砍了劉士龍。只是就算殺了他,也於事無補了。暴怒之下的宇文述卻沒有完全糊塗,立刻下令大軍開拔!以建制最完整的左驍衛為前隊,以糧草相對最充裕的左屯衛斷後,大軍連夜開拔,一刻都沒有耽誤。

    ……

    ……

    “你說什麼?”

    躺在床榻上養傷的乙支文德猛的坐起來,看著寶山王高金的隨從大聲喝問道:“你再說一遍?”

    那隨從道:“大……大將軍,寶山王被隋人扣下了,說是要讓寶山王隨軍返回,去見隋國的皇帝。”

    “哈哈!”

    聽到那隨從的話,乙支文德非但沒有擔心高金的安全,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隋人完了!”

    那隨從不解道:“大將軍何出此言?”

    乙支文德的心情極好,所以耐心的對自己面前這個小人物解釋道:“隋軍既然已經受降,他們便是勝利之師了,你覺得,若是他們有足夠的信心返回遼東城,他們還有必要扣住你們寶山王做人質嗎?隋軍已經完了,這次他們算是真的完了!”

    那隨從不笨,立刻明白了乙支文德的意思。

    是啊,隋軍不是強大的不可戰勝嗎,為什麼急匆匆的撤走還要扣住寶山王做人質?

    正因為他不笨,所以硬生生的忍住心中的疑惑,他沒有問乙支文德,那寶山王怎麼辦?其實,從乙支文德臉上那種狂喜他就猜得出來,寶山王……已經無關緊要了。

    當日,高句麗王高元便撕了高金與劉士龍簽訂的協約,宣布高金叛國,與隋人勾結試圖謀逆,任命乙支文德為大元帥,總督遼東人馬,與隋人決一死戰。

    遠征……另一半的路才剛剛開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11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四十二章 渡河(一)


    因為李閒的勸告,左禦衛大將軍薛世雄親自帶著人馬往薩水上游巡視,恰好與正在蓄水的高句麗人遭遇,雙方一場惡戰。高句麗人被擊退,薛世雄派人將高麗人準備利用薩水攔截大軍的消息告訴宇文述,他自己則帶著人在上游駐紮下來以防高麗人再次建堤蓄水。

    看起來很簡單的一件事,李閒卻知道這僅僅是因為自己知道這段歷史所以才會看似在不經意間將高句麗人水淹隋軍的計謀破去。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他恰好知道高麗人的計謀,以隋軍現在的士氣,以隋軍現在的狀況,士兵們甚至連走路都快沒有力氣了,若是薩水激流洶湧而下的話,只怕真的就是一場滅頂之災。事實上,大隋的士兵們現在完全是靠著一股精神力量支撐著在戰鬥,左禦衛的人馬​​並不比其他人糧草多,在薩水上游一戰一萬多左禦衛府兵和八千餘高句麗人交戰,損失了千餘人,雖然殺敵兩千多但也只是擊退再無餘力追擊全殲,若是放在一個月之前,這八千裝備和訓練都遠不如大隋府兵的高句麗人還不夠左禦衛填牙縫的。

    這就是無奈,薛世雄已經在擔心,如果高句麗人以兩倍的兵力衝來的話,現在的左禦衛只怕也只能狼狽退走了。

    隋軍前腳才撤退,高麗王高元就宣布自己的親弟弟高金叛國,乙支文德被人抬著進了平壤城,高元封其為兵馬大元帥,統帥全國兵馬與隋軍決戰。

    這之前,乙支文德派人到薩水上游,本想藉薩水之威狠狠的給隋人一個教訓,​​沒想到隋人卻識破了他的妙計。沒辦法,乙支文德只好放棄,轉而將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趁著隋軍撤退給對方造成最大的打擊上。從各城各部族趕來的高句麗聯軍已經到了,總兵力不下四十萬,比大隋的遠征軍還要多。

    得知自己的三弟乙支文禮被殺,乙支文德氣得吐了一口血。

    只是,此人的堅韌在這個時候卻令人震驚。他沒有被身體上的重傷擊倒,也沒有被親人戰死的事實擊倒,他將所有的仇恨化作復仇力量,支撐著殘缺的身軀指揮這場戰爭。

    大隋的遠征軍已經斷糧了,現在支撐著他們的精神力量僅僅是兩個字。

    回家。

    從劉士龍扣住了高麗寶山王高金,宇文述就預感到了這次或許真的要敗了。所以他下令大軍連夜開拔,用最快的速度渡過薩水。宇文述感到慶幸的是,那個叫燕雲的少年發現了高麗人的陰謀。不然如果大軍半渡的時候,高麗人放水沖下的話結局可想而知。但現在宇文述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當下令撤退的那一刻,他明顯的感覺到士兵們已經無力再進行戰鬥了。回家是支撐他們走下去的信念,可也是因為回家,他們的士氣在這一刻忽然間全部散去。

    歸心似箭,人人自危。

    宇文述不知道,這樣的一支軍隊,在面對重重險阻的時候,還有沒有克服一切困難的鬥志。

    以荊元恆的左驍衛為前鋒,以辛世雄的左屯衛斷後,大隋的遠征軍踏上了歸程,只是,這一刻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明天是什麼樣的。是戰死,還是餓死?

    ……

    ……

    乙支文德將手下各部族的首領和各城城主召集起來,四個親兵抬著他站在眾人面前。因為剛剛得知了乙支文禮的死訊,乙支文德的臉色陰沉雙目赤紅。乙支文禮是他從小就最疼愛的弟弟,也是他從小就培養的家族接班人。現在,乙支文禮死了,自己殘廢了,乙支文青還在遼東城苦苦堅守也不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有,這一切都是隋人造成的。他心中的恨意已經到了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地步,他現在恨不得抓住宇文述然後一口一口生生吞了他。

    但是,上天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因為他慫恿高元不理會大隋皇帝的召見,以至於招惹來大隋帝國的武力征討。戰爭讓他失去了一個弟弟失去了一條腿也失去了無數族人。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乙支文德無力反抗什麼。但同樣的,因為大隋皇帝的高傲自大,因為隋人假惺惺的仁義道德而激怒了上天,現在上天將機會給了乙支文德,而不再是隋人。乙支文德知道,自己最終將取得勝利。

    “你們知道自己該怎麼去做嗎?”

    乙支文德的眼神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沉聲問道。

    “請大元帥下令!”

    高麗眾將齊聲道。

    乙支文德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只需記住一點,其他的都不要考慮。那就是追上去,從四面八方追上去,像狼一樣將那些該死的隋人咬死!不要停止,不要間斷,拿出你們的勇氣來持續不斷的追殺隋人,我沒有什麼戰術可以告訴你們,如果說有,那麼就是不計代價不計方法的追殺隋人,這就是戰術。”

    “不要停止,隋人已經完了,就算他們能渡過薩水,可他們已經沒有了糧食走不了多遠的,就算他們都是猛虎,如今也已經餓的張不開嘴抬不起爪子。所以,不必再懼怕他們,現在輪到他們害怕了。去吧,孩子們,帶著你們的部族武士,用你們手裡的武器,讓隋人知道他們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隋人堅持不了多久了,從薩水到馬訾水之間這千餘里的地方,將是隋人的地獄!”

    他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出發:“去吧!將所有隋人殺死,讓他們付出代價!”

    “付出代價!”

    上百名將領齊聲高呼了一句,然後轉身走向各自的隊伍。他們從各地趕來,就是為了參加這最後的決戰。之前隋軍將他們壓得喘不過來氣,現在,復仇的時候終於到了。

    ……

    ……

    大隋遠征軍在下午的時候開始渡過薩水,宇文述派辛世雄的左屯衛在薩水河岸布防,接替左禦衛的人馬​​,以防高句麗人再次打薩水的主意。三十萬大軍渡河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走完的,幸好薩水這一段水流極淺即便不用船隻不搭建浮橋也能涉水而過。但即便如此,因為士兵們體力實在不足,所以渡河的速度並不快。

    左屯衛在辛世雄的指揮下,在薩水南岸列陣布防。

    “燕雲呢?怎麼不見他來報到?”

    辛世雄環顧了一下左右問道。

    有人低聲道:“燕別將帶著人馬在對岸維持大軍渡河秩序,之前派人來禀告過大將軍。他說擔心高句麗人從北岸突襲,所以暫時先不過河來匯合。”

    辛世雄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也沒心情再計較李閒有些失禮的舉動。大軍撤退,高麗人如果不趁機追殺那是不可能的。他是麥鐵杖戰死之後才獨領一軍的,在各軍大將軍中資歷最淺,所以被那些老狐狸們排擠也實屬正常,其實他早就料到宇文述會讓他斷後,可卻想不出一點理由來拒絕。這讓他很氣憤,氣憤的想破口大罵。

    “派人告訴燕雲,待大軍渡河完畢之後,最後再走!”

    辛世雄冷聲道。

    親兵應了一聲,連忙過河去尋找李閒。

    辛世雄看著渡河的隋軍士兵們,看著那些驕傲的大隋府兵一個個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心中沒來由的生出無限的悲涼。想起幾個月前大軍渡過遼水之前陛下站在大軍面前慷慨激昂的講話,那個時候,大軍士氣何其高昂?遼水第一戰,雖然麥鐵杖老將軍戰死,但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才能從麥鐵杖手裡接管左屯衛。那個時候,自己的鬥志,又是何其旺盛?可是短短的幾個月之後,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已經遲暮的老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腐朽的味道,這味道,現在瀰漫在隋軍所有人身上。

    “增派遊騎斥候,方圓二十里之內嚴加巡視!”

    辛世雄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即將視線從渡河的士兵們身上移開。

    正說著,忽然遠處三四騎人馬疾馳而來,一邊飛馳,一邊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什麼。

    辛世雄側耳聽了聽,立刻變了臉色。

    “敵襲!敵襲!高麗人!”

    遠處的騎兵大聲的呼喊著,那是他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呼喊的聲音中帶著顫音,還有無盡的恐懼。

    該來的還是來了。

    辛世雄忽然落寞的想到,若是自己戰死了,不知道史書上將來會怎麼記錄下關於自己的一筆。

    “吹角!左屯衛,準備迎敵!”

    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心思甩開,辛世雄大步走了出去。在他身後,十幾名左屯衛的將領們每個人都是臉色肅穆,他們握緊了腰畔的橫刀刀柄,抬起頭,看向遠處塵煙生起的地方,眼神決絕。

    ……

    ……

    是日,高句麗數十萬人馬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隋軍雖然有所防備,奈何士兵們已經餓得沒有力氣戰鬥,負責斷後的左屯衛與敵廝殺超過兩個時辰,擊退高麗人不下十次猛烈的進攻,但終究因為寡不敵眾,逐步的向後退卻一直退到薩水岸邊。背水而戰的大隋府兵這次沒能創造奇蹟,面對數十萬敵人的圍攻,他們有心殺賊,奈何無力回天。

    宇文述命令左武衛大將軍王仁恭率軍支援左屯衛禦敵,王仁恭卻故意拖延到左屯衛已經退到河邊的時候才率軍靠了上去,然後立刻以岸邊沒有地方立足為藉口又退了下來,結果因為士兵們退的太慌亂而被高麗人趁機追殺,死傷無數。

    此役,隋軍戰死三萬餘人,左屯衛將軍辛世雄,戰死。

    王仁恭被羽箭射中肩膀,丟下左武衛的士兵們,帶著幾百名親兵狼狽而逃。而此時,包括左武衛,左屯衛和右驍衛在內的四萬餘士兵,陷入重圍。

    北岸,李閒立馬與河邊,看著南岸的慘烈景象,一臉肅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14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渡河(二)


    此時還留在南岸過不了河的,是左屯衛殘餘人馬,左武衛大半,右驍衛一部約四萬餘人馬,辛世雄戰死,王仁恭自己跑了,失去了大將軍指揮的隋軍人馬亂的一塌糊塗。士兵們爭相過河,卻被高麗人從後面撲上來狼群一樣撕咬著一層一層倒下去。

    訓練有素的大隋府兵,就算他們再善戰,可飢餓已經讓他們失去了廝殺的力氣,也沒有了不停向前的鬥志。偶爾有低級軍官帶著一小隊人馬對高麗人發動反攻,但很快就好像石頭一樣沉沒在高句麗人的洪流中。中級和低級將校不停的努力著試圖組織士兵們列陣防禦,但是失去了鬥志和勇氣的隋兵只顧著拼命往河道裡擠,根本就不理會他們的嘶吼。

    大隊的裝備粗糙簡陋的高句麗人狼群一樣衝上來,狠狠撕咬著隋軍的後隊。每一口咬上去,都能撕下來一大塊血肉。

    高句麗那些小部族的武士,平時根本就不敢跟大隋遠征軍交戰。但是此時,知道隋軍氣數已盡他們一個個都被隋軍士兵們身上精良的裝備誘惑出了野性。手裡粗製的刀子,長矛,甚至是木棒不停的揮舞出去,每一下都能激蕩起一朵血浪。

    小隊有組織的隋軍在低級將校的指揮下組成小方陣且戰且退,但因為大量的士兵淤積在河道裡後路根本就過不去。面對高句麗人的群狼戰術,他們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左屯衛將軍辛世雄就是因為士兵們失去了戰鬥的慾望,不斷潰敗中他憤怒的試圖阻止士兵潰逃的時候被高句麗人的冷箭射死的。或許,這個曾經想帶著左屯衛大展拳腳的將軍,臨死之前心中有著無限的悲涼吧。

    如果,如果不是王仁恭故意拖延時間,在左屯衛最初奮力抵抗高句麗人衝擊的時候,左武衛從側翼策應一下,此時的場面還不至於混亂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但王仁恭本想保存自己左武衛的實力,卻沒想到自己在士兵們潰敗的時候失去控制力。當他假惺惺的帶著左武衛趕來支援的時候,左屯衛已經被高句麗人擠壓在河道南側​​一條狹窄的地段上,見已經無法展開兵力,王仁恭立刻下令左武衛撤出,沒想到這一撤,左武衛立刻就亂了。高句麗人趁機從後面撲上來,王仁恭肩膀上中了一箭,在幾百名親兵的護衛下狼狽逃過​​了薩水。

    而本應該渡河的右驍衛,一半人馬已經過了河,另一半卻被左武衛的亂兵衝擊亂了秩序,結果丟下的右驍衛也跟著亂了。

    乙支文德被幾個親兵抬著上了一座高坡,象徵著他身份的帥旗在他身後豎起。看著河道南側大隋府兵們被接二連三的砍翻在地,乙支文德高興的哈哈大笑。這一天他終於等到了,隋人因為他們自己的狂妄和假仁假義而付出了代價。雖然因為這場戰爭,他失去了最欣賞的弟弟乙支文禮,也失去了一條腿,現在他身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但這一刻,他開心到了極致。

    那些平日裡根本就不敢招惹大隋遠征軍的小部族武士,還有乙支文德重金僱傭來的靺鞨野人,契丹武士,一個個瘋了一樣的往前擠。在他們眼裡,大隋士兵渾身都是寶。隋兵的制式皮甲,橫刀,盾牌,連弩,弓箭,這些都是他們搶奪的目標,當然,在搶奪這一切之前要做的,就是將隋人殺死。

    高句麗人就好像一波一波的浪潮,狠狠的拍打在大隋遠征軍組成的脆弱不堪的堤壩上。隨著一次次的撞擊,堤壩已經搖搖欲墜。

    此時的場景很難讓人相信,誰也不會想到,大隋百戰百勝的府兵在和戰力完全不如他們的高句麗人戰鬥中,死亡的速度竟然如此驚人。

    其實,從大隋遠征軍的士兵們將糧食偷偷埋進土裡的那一刻,他們就應該有今天慘敗的覺悟。一群連橫刀都幾乎沒有力氣舉起來的士兵,就算他們的敵人戰力再弱,他們也沒有辦法再一次取得戰鬥的勝利了。這是士兵們,也是大隋將領們自己埋下的苦果,所以最後還是由他們自己來品嚐這慘烈的味道。

    最外圍的隋兵被瘋了一樣的高句麗人一層一層的撕咬下來,屍體鋪滿了薩水南岸的土地。血溪流一樣流進了薩水中,將整個水面染成了紅色。

    一個隋軍旅率奮力一刀將撲過來的高句麗人捅翻,再一刀抹開了一名敵人的脖子。雖然他的武藝精湛,但體力的不足讓他的刀比以前已經慢了不止一半。即便如此,仗著一身的本事他已經殺死了五個高句麗人。抹了一把迷住了眼睛的血液,他看到了不遠處倒下去的左屯衛戰旗。

    回身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士兵已經不到十個人。

    這名旅率抹去血跡後苦笑一聲,隨即轉頭對親兵們說道:“你們趕緊走吧,盡快過河,記住,能跑多快就跑多快,最好能跟在那些大將軍身後,不然誰也跑不了。只有那些大將軍的親兵們每日能吃飽飯,只有他們的戰馬還有草料吃,只有跟上他們,你們才能活下去。”

    一個隋兵拉著他的胳膊說道:“旅率,咱們一起走!”

    大隋旅率苦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遠處倒在地上正在被高句麗人肆意踐踏的左屯衛戰旗說道:“你們走吧,我要去把咱們左屯衛的旗子立起來。生是大隋的人,死是大隋的鬼。渡過遼水的時候,我就沒打算再活著回去。”

    他看了那個親兵一眼將其推開:“而且,你讓我回去怎麼說?左屯衛的人都戰死了,我自己活著逃回來了?”

    他淒涼一笑,指著那旗子說道:“死就死了吧,老子去把旗子立起來,讓旗子多站一會兒是一會兒。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老子賺一個。”

    說完,他大步向著左屯衛戰旗的地方走去。

    他身後的幾個親兵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同時爆發出一聲高呼:“左屯衛!”

    那旅率身子猛地一震,眼淚順著臉頰不斷的滑落。他沙啞著嗓子,舉起手裡的橫刀向前一指:“向前!”

    不足十個人,在旅率的帶領下朝著黑壓壓的高句麗人發動了進攻。敵人不斷的倒在他們的身前,而他們的人數也在一個一個的減少​​。密集如叢林一樣的長矛從四面八方捅過來,無窮無盡。

    當大隋旅率衝過去從地上將左屯衛的戰旗撿起來,然後艱難的舉起之後。他身邊已經一個隋兵都沒有了,短短十幾米的路,幾乎每一步都有人倒下。他的身上最少有七八處傷勢,最嚴重的一處是被一支長矛貫胸而過,他揮刀將敵人砍死後一刀將長矛斬斷,帶著半截長矛衝到了戰旗的所在。當他扶著旗子站起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變成了紅色,就如同那大隋的戰旗一樣,烈紅烈紅的,令人不敢逼視。

    旗子立了起來,迎風招展。

    旗子下面的人,已經死去,如山石雕塑,扶旗而立。

    數不清的高句麗人圍上來,他們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動著腳步,這一刻,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沒有人敢直接衝上去將那人再次砍倒,將那旗子再次掀翻。一個高句麗小部族的首領從後面擠上來,將其他高句麗士兵分開站在最前面看著那大隋旅率罵罵咧咧的嘟囔了幾句,忽然聲音變大咆哮道:“一群廢物!連個死人都怕嗎?!”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環首大刀,在其他高句麗人的視線中大步走了過去。將環首大刀高高舉起,他打算一刀將那隋人和旗子一塊砍斷。

    刀舉起,卻沒能砍下去。

    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恐懼,這高句麗小部族的首領恍惚中竟然看到面前這個明明已經死透了的隋人忽然又睜開了眼睛!而且,他竟然還裂開嘴對自己笑了笑,白森森的牙齒上,還掛著一條一條的血絲。

    小部族的首領嚇得啊的叫了一聲,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他嚇得蹲下來抱著頭,可是等了一會兒卻不見那隋人有什麼動靜。戰戰兢兢的抬起頭去看,那人哪裡有什麼動作,分明早就死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心說自己怎麼會看錯的?

    剛站起來,打算一刀砍了那隋人的腦袋來挽回剛才丟了的面子,忽然感覺自己脖子後面被撞了一下,緊接著就是咽喉處一涼。他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只見一支破甲錐突兀的出現在咽喉上,探出來挺長的一截。

    下一秒,他的腦海中猛的一白,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

    ……

    “給我一萬人!我把南岸的弟兄們都接回來!”

    李閒攔住宇文述大聲喊道。

    “大膽!”

    宇文述的幾個親兵攔在李閒面前,一個郎將大聲訓斥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攔在元帥馬前?”

    “大隋左屯衛別將燕雲!”

    李閒大聲說道。

    宇文述的臉色很白,白的有些嚇人。這一刻,即便他還身穿著大將軍的威武鎧甲,可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蒼老而憔悴。他兩鬢上的白髮從頭盔縫隙裡垂了下來,在風中淒涼的飄擺著。

    “燕雲?”

    宇文述似乎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加的深了。

    “我記得你,你怎麼還不走?”

    宇文述幾乎是下意識的問道。

    “給我一萬兵馬,我將南岸的弟兄們接回來!”

    李閒再次說道。

    “你說什麼?”

    宇文述似乎沒有聽清,但是很快他就自嘲的搖了搖頭:“去吧,你可以隨便招呼人馬,能招呼多少人就招呼多少人。”

    說完,宇文述似乎懶得再說話,撥馬向前走去。

    李閒看著宇文述的背影,忽然發現原來這個站在大隋軍中最巔峰的人,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人罷了。

    “谁愿意跟我殺回去將兄弟們接回來?!”

    李閒的視線離開宇文述的背影,躍馬到了高坡上大聲喊道。

    沒有人回應,士兵們依然急匆匆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有人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空洞,毫無神采。有人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跑,有人看著李閒冷笑,那眼神的意思,似乎覺得李閒是個白痴一樣。

    “谁愿意跟我殺回去將南岸的弟兄們接回來!”

    李閒又喊了一遍。

    “我!”

    一個身穿銀甲的將軍縱馬到了李閒身邊,大聲喊道:“左祤衛鷹揚郎將薛萬徹,願陪你殺回去!”

    “左武衛別將獨孤真,願往!”

    “右驍衛步兵旅​​率雄闊海,願與將軍一道殺敵!”

    李閒猛的一回頭,就看到了一個極雄壯的男人。此人身高足有兩米,身穿一身大號的皮甲,手中擎了一柄沉重的陌刀,站在那裡,整個人如一座山巒般威風凜凜。

    “來人,給他一匹馬!”

    李閒大聲下令道。

    雄闊海搖了搖頭大聲說道:“我擅長步戰要馬無用!放心,將軍你只管縱馬衝殺,看看能不能落得下我雄某人!”

    大漢聲如虎豹,其勇如烈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17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渡河(三)


    一支從天際而來的破甲錐精準的鑽進了那個高句麗小部族首​​領的咽喉裡,箭簇從咽喉處鑽了出來,直接切斷了他的喉管。

    高句麗小部族的首領一瞬間就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他甚至抬不起雙手觸摸到自己受傷的脖子。兩條腿一軟,緩緩的跪倒在地上。他的身子向前撲倒,屁股撅起來老高,看他的樣子更像是在跪拜那個擎著左屯衛戰旗的旅率。

    那一箭來的太快,快到沒有人察覺那箭從什麼地方而來。圍著的高句麗士兵立刻回身去搜尋,看到的卻是一片撲面而來的箭雨。一隊一千多人的大隋騎兵踏著轟隆隆的戰歌,縱馬飛馳中以騎弓灑出來一輪密集如飛蝗般的羽箭。頃刻間,高句麗人就好像被冰雹打折的野草一樣倒下去一片!

    “我在前衝殺,你在後面收攏隊伍!”

    李閒對薛萬徹大聲喊了一句。

    薛萬徹本來也想沖在前面的,聽到李閒的話後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即使勁點了點頭。雖然論官職來說李閒對他下命令顯然不符合規矩,但薛萬徹根本就沒有計較這樣的小事。在他看來,此時的李閒值得尊敬。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李閒的安排有道理,必須有一個官職高的人壓在後面收攏隋軍敗兵,不然隊伍衝過去後面的人跟不上,到最後非但一個都救不出來或許還會搭上更多的人命。再有就是……李閒知道他腿上有傷。

    想到這一點,薛萬徹心中一暖。

    “好!”

    他大聲說道:“你在前,我在後!”

    說完,他撥馬向後隊跑去。一個薛家的親兵追上來從後面大喊,李閒隱約聽見,那親兵喊得是左祤衛大將軍薛世雄讓薛萬徹立刻回去,但薛萬徹顯然沒打算聽他老子的話。回頭狠狠的罵了那親兵兩句,戰馬的速度卻一點兒也沒降下來。那親兵被罵的紅了臉,一咬牙抽出橫刀跟在薛萬徹身後加入了隊伍。

    大概有五千人隨著李閒殺了回來,其中大部分是李閒麾下左屯衛的那三個折衝營士兵,人數並不多,但是相對於河道南岸的混亂隋軍來說,這已經是一支規模最大成建制的隊伍了。

    事實上,如果說還有一支整建制的隊伍保證能這幾天不會太餓,那就是李閒手下這三個折衝營了。在王啟年的幫助下,他們從左屯衛輜重營偷出來最少夠吃十天的糧食,雖然相對於左屯衛的其他士兵來說這件事做的很不厚道,但是顯然,最起碼現在這三千六百人是鬥志旺盛的。最重要的是,正是這三千多還保持著戰鬥力的大隋府兵,成了今天隋人的救星。

    五千人的隊伍,後隊的步卒大概三千七八百人李閒都交給了薛萬徹,他自己帶著一千三百多人的騎兵沖在最前面。

    一輪箭雨將圍在那裡的高句麗人狠狠的撕下來一層,在高句麗驚詫的視線中,一馬當先的李閒已經殺到了他們眼前。

    黑刀劃過,直接將一名高句麗人的頭顱削掉飛上了半空。在那斷開的脖頸噴出的血霧中,黑馬黑甲的少年將軍直入敵陣。黑刀翻飛間,殘肢斷臂不斷的飛舞起來。在他的左面,是大隋五品別將獨孤真,這個大隋獨孤世家出身的貴族子弟雖然看起來並不健壯,但他手裡那一桿長槊使得卻犀利無匹。獨孤家在大隋也是數得上的大家族,朝中姓獨孤的人也不在少數。

    李閒的右面是鐵獠狼,他的槊法和獨孤真大相徑庭。如果說獨孤真走的是輕靈凌厲的章法,那鐵獠狼的長槊則大開大合如同狂風席捲落葉。

    有這樣兩條長槊護在自己左右,李閒只需一直往前衝,根本不必在意兩翼的安全。

    一口氣將圍著的高句麗人殺散,李閒衝到那扶著左屯衛戰旗死而不倒的大隋旅率身邊。李閒從大黑馬上跳了下來,將那旅率的屍體緩緩放倒。從屍體懷裡將左屯衛的戰旗抽出來,李閒再次躍上馬背。

    李閒將戰旗交給身後的親兵,催馬而出朝著下一個人群密集的地方殺了過去。

    “左屯衛!”

    執旗的親兵一聲大喊,身後的昨天去騎兵們立刻爆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戰歌:“向前!”

    “看!是咱們左屯衛的旗子,又飄起來了。”

    淤積在河道南岸的隋軍士兵中,還有不少左屯衛的潰兵。當他們看到那黑甲將軍身後飄揚著左屯衛戰旗,立刻有人大聲呼喊了起來。看到戰旗的那一刻,他們就好像一群在原野上迷失了方向的人忽然看到了家門一樣。只要那旗子還飄著,就證明左屯衛沒有倒下!

    “是燕雲將軍!”

    有人認出了李閒坐下的那一匹雄健大黑馬和他那一身標誌性的黑甲。

    “是燕雲將軍!大家跟過去啊,跟著燕將軍,那是咱們左屯衛的燕雲將軍!”

    “左屯衛的燕雲?就是遼水畔搶回了麥鐵杖老將軍屍體的燕雲?”

    有別的營士兵扯著脖子問,一邊向李閒的隊伍衝過去匯合,那左屯衛的士兵一邊大聲驕傲的回答:“沒錯,就是我們左屯衛的燕將軍!”

    也不知道有多少失去指揮的左屯衛士兵,在看到左屯衛戰旗重新飄起來之後心中激動莫名。執旗的親兵一邊縱馬一邊高喊著左屯衛三個字,而他身後的騎兵們則與他一同呼喊。一時間,數千人同時喊著的左屯衛三個字飄蕩在薩水南岸。

    已經過了河跑出去很遠的遠征軍元帥宇文述隱隱聽到河南岸傳來的呼喊,他勒住戰馬回身看去,亂軍人頭攢動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他自嘲的笑了笑,隨即將視線收了回來。這一刻,也不知道宇文述心中想到的是什麼。

    越來越多的左屯衛士兵朝著李閒的隊伍衝了過去,他們重新撿起兵器,一邊吶喊著向前向前的口號,溪流一樣匯入了李閒率領的隊伍中。在後隊的薛萬徹特意讓自己的百十名親兵分成兩隊,在步兵隊伍兩側來回奔行接應過來的士兵。就這樣,僅僅是一個衝鋒,李閒領著的隊伍就從五千人增加到了七千餘人。

    “衝上去!”

    李閒看到前面人群密集處是一隊被高句麗人圍住的大隋府兵。此時整個河南岸都殺的亂成一團,隋人中夾雜著高句麗人,而高句麗人則狼群一樣圍攻著一小群一小群聚集起來防禦的隋人。

    李閒將黑刀往前一指,騎兵驟然加速朝著那個人群密集的地方衝了過去。

    一個高句麗的渠帥揮舞著鐵棒迎了上來,看他那根鐵棒足有三四十斤沉重,掄起來呼呼帶風,由此可見也是一名悍將。這個人在已經頗為寒冷的天氣下依然精赤著上身,而裸-露出來的肌膚上已經塗滿了一層血液。那都是大隋士兵們的血,看到這個人,李閒的殺意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但是很可惜的是,李閒的避開一支射過來的羽箭後再去看那高句麗的渠帥,卻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

    一個身穿大號大隋制式皮甲的旅率,手持一柄巨大而沉重的陌刀驟然出現在那高麗渠帥的戰馬前面。這身高超過兩米的漢子攔在那裡,就好像一座山峰從天而降一般。

    “殺!”

    那壯漢一聲咆哮,隨即將自己的陌刀狠狠的劈了下去!

    噗!

    一聲悶響,持續的時間竟然遠比劈開一個人的聲音要長很多。那是因為,這一刀,竟然直接將馬背上的高麗渠帥和那匹戰馬同時劈為兩半!陌刀斜著從上面劈了下去,先是砍在那高麗渠帥的肩膀上,然後陌刀勢如破竹的切開他的身體,也切掉了一支胳膊然後從他的腰畔斜著劈了出去,刀身沒有絲毫停頓的又斬在戰馬的身上,竟然將那高大的戰馬整個前半身一刀兩段!人的兩截屍體掉在兩邊,一時間還沒死的高麗渠帥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整個屁股。

    人馬俱裂!

    好一柄陌刀,好一條大漢!

    李閒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讚道:“好!”

    那壯漢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對李閒說道:“燕將軍,我說過,你落不下雄某的!”

    那人正是自稱為雄闊海的旅率,想不到他竟然真的能跟得上奔馬的速度!

    “我來為將軍開路!殺!”

    雄闊海一聲咆哮,隨即向前衝了出去。他就好像一座高速移動的山峰,無論擋在他面前的高句麗人有多少,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住他陌刀的出手一擊!如天降殺神,雄闊海大步邁出,步步殺人!

    李閒被雄闊海將心中豪情引得越發激盪,哈哈大笑了兩聲,催馬向前。

    殺散了大概三千餘人的高句麗人,救出來六百餘被圍困的大隋府兵。李閒對這隊隋軍領頭的校尉大聲問道:“你是哪位大將軍麾下?”

    那人也不回答,轉身從地上撿起一面殘破戰旗高高舉起道:“大隋左武衛!”

    李閒將那旗子從他手中接過來,遞給自己身後的另一名親兵道:“將左武衛的旗子舉起來,讓它和咱們左屯衛的戰旗飄的一樣高!”

    李閒對那校尉說道:“你是左武衛的人,但如果你想活著那就跟著我的隊伍,現在沒有左武衛左屯衛之分,你們都是我燕雲的兵!”

    那校尉明白李閒的意思,隨即大聲喊道:“願意追隨在將軍馬後!”

    李閒點了點頭振臂一呼:“左武衛!”

    眾人齊聲高喊著左武衛這三個字,聲音大的似乎連薩水都震得顫抖起來。

    “看!咱們左武衛的旗子也飄起來了!快看!”

    “是咱們左武衛的人馬,是大將軍又殺回來救咱們了!”

    “弟兄們,殺過去和大將軍匯合啊!”

    李閒的帶著騎兵在河道南岸一路衝殺,救出了四批被高句麗人圍困的大隋府兵。從東殺到西,又將右驍衛的旗子舉了起來。於是,戰場上出現了這樣一個壯觀的場面,那黑甲少年將軍的身後,竟然飄著三面大隋府兵的戰旗!

    左屯衛

    左武衛

    右驍衛

    越來越多的潰兵不要命的沖向戰旗飄揚的地方,李閒手下的隊伍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來回廝殺了小半個時辰,李閒身後的人馬竟然已經聚集了不下兩萬人!

    而就在這個時候,被人抬著處在高處的乙支文德也看到了這支大隋軍隊。當看到那黑甲將軍的時候,他的臉色驟然變得極為難看。

    “來人!圍上去,圍上去!殺了那個穿黑甲的隋人!”

    他咬著牙,近乎嘶吼著說道。

    隨著號角聲響起,數不清的高句麗人潮水一樣湧向李閒的隊伍。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41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渡河(四)


    數不清的高句麗人湧向李閒的隊伍,整個薩水南岸的場面如果從高處看過去,李閒率領的大隋府兵就好像一條長龍,而黑壓壓的高句麗人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絞向已經成規模向外突圍的府兵隊伍。

    “將軍!”

    洛傅從後面急急的追上李閒,一臉焦急的說道:“還是收手吧,如果再衝下去,咱們只怕又會陷進高句麗人的包圍中!南岸的高句麗人太多了,這個時候如果想帶更多的人出去,反而不能再逐個去救了。趁著士氣剛剛提起來,咱們殺出去吧。”

    李閒不是沒有看到高句麗人的反應,他也不是一個不知道進退取捨的人。

    皺著眉頭,李閒掃了一眼正前方遠處黑壓壓湧過來的高句麗人。回身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騎兵大概已經有四千多人,有一萬七八千人的步兵都在薛萬徹的組織下跟在後面。事實上,李閒知道即便再衝殺下去能救出來的大隋府兵也不會太多了,已經有一半多的人馬聚集起來,剩下的府兵基本上都被高句麗人分割包圍,一個一個的去救,救出來的人只怕還沒有戰死的多。

    而且,士兵們現在完全憑著一股求生的渴望才重新爆發出了鬥志。時間拖的越久,一旦再次陷入重圍,只怕士氣低迷下去的速度將會快的驚人。這些李閒都知道,他不比別人傻。但是洛傅從李閒的眼神中卻看出了一絲瘋狂,他隱隱開始擔心。他知道李閒是個偏執到狂的人,這樣的人,偶爾若是瘋狂起來比一般人更要可怕的多。

    “少將軍!”

    鐵獠狼抹去額頭上留下的血水,向北岸指了指道:“北岸也出現了大隊的高句麗人,咱們不能再耽擱了!”

    李閒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轉頭對鐵獠狼道:“鐵獠狼,你帶著一千騎兵匯合薛萬徹,讓他帶著人馬先渡河過去!”

    “少將軍!你的意思是?”

    鐵獠狼急切問道。

    李閒道:“步兵過河太慢了,若是不拖一下高句麗人,咱們能帶出去的人沒多少!你帶著一千騎兵策應薛萬徹,一路留下咱們山寨的記號,我帶著剩下的騎兵再沖一陣給你們爭取點時間!”

    “不行!”

    鐵獠狼急切道:“如果非得沖一下,我帶著騎兵去,少將軍你隨大隊人馬先過河!”

    洛傅也到:“將軍,這個時候你已經不能再冒險了!現在收攏過來的府兵都看著你的旗號行事,你現在就是他們的主心骨。你若是出了一點兒閃失,弟兄們就算過了河還有什麼意義?你先走,我和鐵獠狼帶人沖一下!”

    李閒擺了擺手道:“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他笑了笑說道:“你們可還見過比我還怕死的人?小心翼翼的活了這麼多年,我怎麼會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這向來不是我的行事風格,放心吧,我保證你們落不下我。”

    不等鐵獠狼和洛傅等人再說話,李閒轉頭將還在廝殺的雄闊海叫了過來。一身是血的雄闊海一刀將面前的高句麗人劈成兩片,隨即撤了下來。他一臉的鮮血,張嘴笑的時候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牙齒的白和臉色的血紅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以至於他的臉看起來格外的猙獰恐怖。

    “將軍,有什麼吩咐!”

    雄闊海一場打殺酣暢淋漓,絲毫都看不出有什麼疲倦。他咧著嘴笑,只是這笑容顯在一臉血蹟的映襯下顯得那麼陰森。

    “給你個任務,希望你能幹好。”

    “說吧,卑職絕對不會推諉!是不是再向前沖一陣?交給我吧!”

    雄闊海拍了拍胸脯說道。

    李閒搖了搖頭道:“向前沖不假,但需要你轉個方向向前衝。”

    李閒指了指河對岸道:“後面的隊伍皆是步卒,速度很慢。你現在和鐵獠狼一道去找薛萬徹,讓他挑選一批善戰勇武的步兵給你。你帶著人殺過河去,給咱們的步兵過河打下一條通道來。怎麼樣,能辦到嗎?”

    雄闊海笑道:“將軍放心,卑職這就去!”

    他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站住回頭問道:“誰是鐵獠狼?”

    李閒哈哈大笑起來,指著鐵獠狼道:“便是此人。​​”

    雄闊海看到鐵獠狼的身型,又看了看鐵獠狼一側的伏虎奴,隨即點了點頭道:“記得了,咱們現在就走!”

    他說完轉身就走,也不等鐵獠狼。

    李閒笑了笑說道:“此人真有萬夫不當之勇!”

    伏虎奴嗯了一聲道:“等殺出去,我非得找個機會和他拼拼力氣不可!”

    李閒點了點頭,微​​笑著對鐵獠狼道:“去吧,不用擔心我,我手裡還有三千多精騎,高句麗人缺少騎兵,我只衝殺一陣便撤,他們追不上我!”

    見鐵獠狼還在猶豫,李閒正色道:“鐵獠狼,這是軍令!”

    鐵獠狼只得抱拳道:“少將軍,多加小心!”

    李閒嗯了一聲,忽然低聲道:“過河的時候,不要衝的太急……找個人假意去向宇文述求援,然後想辦法讓所有人知道……宇文述已經把他們丟下了。我說的過河的時候不要太急,你明白什麼意思吧?”

    鐵獠狼怔住,隨即點頭道:“我明白!”

    李閒笑了笑,聲音極小的說道:“總得讓好不容易才收攏救下來的人把希望都絕了,然後讓他們在死地中知道什麼是絕處逢生。所以他們才能記住咱們,這也是我為什麼讓你帶人回去的原因,記住,薛萬徹這個人暫時不要去爭取,他的身份不同,搞不好適得其反!只要讓士兵們堅信,宇文述已經拋棄他們了。”

    鐵獠狼嗯了一聲道:“我知道怎麼做了。”

    李閒笑了笑,抬高聲音道:“弟兄們,咱們再殺一陣,然後衝出去!”

    洛傅趁機高呼一聲:“左屯衛!”

    以李閒那三個折衝營的騎兵為主,眾人齊聲吶喊道:“向前!”

    獨孤真從側翼催馬到了李閒身前,皺著眉頭問道:“燕將軍,是不是該渡河了?高麗人已經注意到咱們了,再殺下去得不償失!”

    李閒點頭道:“我已經派人告訴薛萬徹將軍,讓他帶著步卒先過河。我打算帶著騎兵再衝擊一陣,給步兵過河爭取一點時間。”

    獨孤真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如果步兵被拖住咱們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費了。說吧,往哪兒打?”

    李閒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頗為秀氣的世家子弟,竟然這麼乾脆。或許是他的眼神有那麼極短暫的一陣恍惚,卻立刻被獨孤真敏銳的捕捉到了。

    “燕將軍,我現在只能跟著隊伍一起走。”

    獨孤真攤了攤手表示無奈:“而且很顯然,現在收攏起來的人馬都看著你的旗子往哪邊飄,他們就往那邊衝。這個時候,我只能跟著你走。首先,我不想死,第二,我沒還沒發現你有什麼別的目的。”

    李閒笑了笑,不理會獨孤真的話而是伸手指了指側翼前方很遠很遠的一座高坡說道:“就往那兒打!”

    獨孤真順著李閒的指點看了過去,只見那座高坡上矗立著一桿高句麗的帥旗。

    這個瘋子!

    這是獨孤真第一反應。

    事實上,在有些時候李閒確實是個瘋子。

    ……

    ……

    鐵獠狼帶著一千騎兵脫離大隊人馬,先是將幾個燕山寨飛虎軍的親兵叫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逆著人流找到了薛世雄。

    “薛將軍,燕將軍說請你先帶著所有步卒過河!”

    鐵獠狼擦拭了一把額頭上淌下來的汗水和血水的混合物後對薛世雄說道。

    “那燕雲呢?”

    薛萬徹問道。

    “燕將軍說,他帶著騎兵再往前衝一衝,將高句麗人的圍堵陣勢拉開些,給步卒多爭取一些時間。燕將軍說,請您立刻率軍渡河,不然咱們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好不容易救了這麼多兄弟,不能再被高麗人圍住!”

    薛萬徹急切道:“不行!要突圍就一塊走!我這就去前面尋燕雲,你且先帶著人馬往河道方向衝!”

    鐵獠狼搖了搖頭伸手往後指了指道:“將軍,恐怕你去也來不及了。”

    薛萬徹抬頭去看,只見前面飄揚的大隋戰旗下,近四千騎兵忽然兜出一道漂亮的大弧線,驟然提速竟然朝著豎立著高麗帥旗的地方衝了過去!

    薛萬徹大驚失色道:“燕雲他這是要幹嘛!”

    鐵獠狼道:“將軍還是趕緊帶人渡河,不然耽擱的時間越久,燕將軍的處境就越危險!”

    薛萬徹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長嘆:“咱們走!”

    李閒率領騎兵踏著轟隆隆的戰鼓出人預料的朝著乙支文德的所在衝了過去,因為之前高麗人衝的太急而且組織性極差,所以乙支文德身邊保護他的人並不多,各部族的武士和重金招募來的傭兵們都已經殺的紅了眼,此時其實早已經沒有什麼戰術可言。絕大部分高麗人都在號角的指揮下發現了那一大堆的隋軍,就好像看見了一座寶山一樣他們立刻就興奮的衝了上去。

    乙支文德也沒有料到,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隋人竟然還敢發動衝鋒!

    而且,是以區區不到四千的騎兵。

    就算高句麗人缺少騎兵,但在數十萬大軍組成的龐大戰團中,就算那三千多大隋輕騎再精銳,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乙支文德沒有想到,那個黑甲的大隋將軍竟然是個瘋子。他居然敢冒著被合圍的危險朝自己這邊發動進攻,這簡直就是在以卵擊石。雖然他身邊只有萬餘人守護,但毫無疑問的是,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高麗人能將那三千多大隋騎兵碾成齏粉!

    “吹角!一定給我圍住那個騎黑馬穿黑甲的隋人將領!我要生剜了他的心,為乙支文禮報仇!”

    乙支文德恨得幾乎咬破了嘴唇,雙目赤紅著發號施令。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圍堵過來的高麗人隨即發現那支人數不多的大隋騎兵。騎兵的裝備和戰馬在高麗人眼裡,是更大的一筆財富!

    越來越多的高麗人湧了過來,試圖將李閒的騎兵封堵住。

    距離著乙支文德的帥旗還有幾百米的距離,乙支文德身邊的隊伍已經列陣迎了上來。密密麻麻的長矛在騎兵面前組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叢林,上千名弓箭手也已經將羽箭搭在弓上,只等那支隋人騎兵自己一頭撞上來!

    只是,李閒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回頭看了一眼,見自己前方兩側的高麗人已經撲了上來,黑壓壓的根本看不出有多少人馬。可正因為如此,之前高麗人形成的合圍,居然被騎兵的衝擊引誘著扯開了一道口子!包圍圈出現了裂痕!

    還有一百米的時候,已經有高麗人開始射箭了。五千名高句麗長矛手組成了槍陣,他們緊張的等待著大隋輕騎的撞擊。

    但,撞擊沒有發生,因為……李閒根本就沒打算真的去沖擊乙支文德!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44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渡河(五)


    眼看著高麗人的圍堵被李閒帶著騎兵的衝擊扯開了一條縫隙,在距離乙支文德的人馬只有百米左右的時候李閒立刻打了個手勢,後面的親兵吹響號角,三千多人的騎兵隊伍跟著李閒的大黑馬華麗的一個轉彎向一側衝了出去。這樣騎兵成規模的高速沖擊中如此突然的轉彎對於騎兵的御馬技術要求極高,很顯然,大隋的騎兵雖然在規模上絕對比不了草原上的突厥人,但控馬的技巧絲毫也不比草原人差。

    三千多人的隊伍兜出一道極漂亮的大弧線,在高句麗人的槍陣前面轉了個彎然後朝著圍堵裂​​開的縫隙中殺了過去。

    “別急著過河!速度不要太快,讓高麗人追過來!”

    李閒回身對獨孤真說道。

    獨孤真點了點頭,他知道李閒的意思。用騎兵來回衝擊扯開包圍圈其實算不上什麼太高超的戰術,大隋的府兵訓練有素,要完成這樣突兀的轉彎其實不算什麼難事。獨孤真之前也想到了這個辦法,他出身大隋世家從小接受的教育遠不是寒門子弟的孩子能比的。無論是兵法韜略還是個人的武藝,獨孤真雖然在獨孤家族中算不上最出色卻是年青一代中有名的人物,所以,正因為如此他反倒是對寒門出身的李閒很欣賞,但更讓他欣賞的,卻是李閒之前的話。

    已經扯開了縫隙卻不急著衝出去,而是帶動高麗人追上來。

    這是瘋子才能想到的主意,不過很顯然,只要高句麗人上當,那數萬圍追過來的高麗人就會被大隋的騎兵牽著鼻子走。

    傳令兵吹響了號角,大隋的輕甲精騎開始緩緩的將速度放慢了一些。果然,氣急敗壞的乙支文德立刻調集人馬追了上來。

    就這樣,為了追堵李閒,高麗人的包圍開始緩緩的分成兩塊。大部分人還在圍攻分散開來的大隋府兵,大約六七萬人的隊伍分出來從兩側追擊李閒帶著的騎兵。包圍圈的分開讓一部分大隋士兵得以殺出,他們開始陸續往薛萬徹帶著的大隊人馬方向突圍。

    整個薩水南岸十幾里之內都殺的亂了套,失去指揮的隋軍下意識的往人多的地方靠,只有大隋的戰旗還能飄揚著的地方,他們才會感覺到一絲安全。

    薛萬徹率領的步卒滾雪球一樣已經收攏近兩萬潰兵,鐵獠狼將李閒的話說給薛萬徹後,薛萬徹咬著牙點頭,命令大軍向薩水北岸突圍。

    這時,鐵獠狼帶來的騎兵中,忽然有數十人開始大喊:“燕將軍已經派人過河去尋宇文元帥,弟兄們往河北岸殺啊,宇文元帥會派人來接應咱們的!”

    這聲音一開始只有幾十個人喊,後來帶動著其他騎兵一塊跟著喊,千餘人的騎兵來回奔馳著給步兵們打氣,不多時整個隊伍就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一時間大隋府兵們的士氣就被這個希望徹底激發了出來,人群開始沸騰起來。

    “聽到了嗎?燕將軍已經派人過河去了,宇文述大將軍答應派兵來接應咱們過去了!”

    “弟兄們往前衝啊,只要過了河就能跟大軍匯合了!”

    “宇文元帥沒有丟下咱們,左屯衛的燕雲將軍已經派人過河請他來接應咱們了!”

    士兵們興奮的吼著,他們的眼神中都是求生的慾望。

    薛萬徹詫異的看向鐵獠狼問道:“燕雲真的已經派人請宇文元帥回軍救援了?宇文元帥答應了?”

    鐵獠狼點了點頭道:“燕將軍已經派人過河去求宇文元帥了。”

    薛萬徹嘆了口氣道:“只怕求也是白求,你不該讓人喊話的。若是弟兄們好不容易殺過了河,卻根本沒有援軍只怕士氣立刻就會低迷下來。這個時候,咱們的人已經經不起打擊了。”

    “怎麼可能!”

    鐵獠狼故作驚訝道:“我們燕將軍是請示了宇文元帥之後帶著人馬從北岸殺回來的,如今已經收攏了這麼多士兵,難道宇文元帥會丟下咱們不管?”

    薛萬徹苦笑道:“若是他肯管,你們燕將軍又怎麼會需要自己在軍中亂喊?你看看,除了燕雲手下你們這三個折衝營的兵,跟著你們回來救人的有幾個?燕雲還是太年輕了,官場上的事……他不懂!宇文述才不會派人來接應咱們!丟在河道南邊的人馬都已經是他的棄子了,唯一的作用就是多阻攔一會兒高麗人的追兵!”

    他看了一眼鐵獠狼道:“你知道為什麼宇文述沒阻止你家燕將軍過河來救人嗎?別說是什麼宇文述元帥不會丟棄自己手下的士兵,別說是什麼仁義道德什麼扯淡的同袍情義,他之所以讓你們燕將軍帶人殺回來,只不過也是想讓燕雲多衝幾個來回,多擋住一回高麗人!咱們這些殺回來的人也一樣,都是棄子!”

    他苦苦的笑了一聲:“所以,你不該讓人喊那些話的。”

    鐵獠狼一臉惶恐道:“那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薛萬徹雖然性子直,但他畢竟也是世家出身,薛家雖然比不上宇文家、獨孤家這樣的一流世家,畢竟從小的耳濡目染他見過太多的權謀詭計了。若是他肯靜下心來仔仔細細的考慮問題,其實比誰都不笨!只是這個人性子太直脾氣太急,所以和相對沉穩的薛萬均來說顯得過於毛糙了些。

    薛萬徹擺了擺手道:“趁著現在士兵們鬥志正盛,趕緊過河吧。至於過了河的事…到時候再說!”

    鐵獠狼連忙道:“那好,我帶著騎兵先沖,將軍您帶著隊伍跟上,殺過河之後我再帶著人去接應燕將軍。”

    薛萬徹想了想搖頭道:“河道中騎兵的優勢發揮不出來,你帶著人在側翼接應,我親自挑選精銳步兵開路!”

    “不必!”

    雄闊海站在薛萬徹馬前說道:“我奉燕將軍命令特地前來相助將軍渡河,請將軍調派一千精銳步兵給我,卑職保證能殺開一條血路!”

    ……

    ……

    宇文述在親兵的保護下一路向前急沖,過了河他才發現,原來在與高句麗人談判的這段時間內,乙支文德竟然已經趁機調集了如此多人馬。他一直以為大隋遠征軍雖然斷了糧,但運氣卻不能不說好的離譜。先是高元自己送上門來求和,期間乙支文德對隋軍也沒有攻勢,這些都曾讓宇文述很高興,他不止一次說過高元和乙支文德是個蠢貨之類的話。但是現在看來,戰場上對敵人的輕視帶來的,往往是巨大的打擊。

    宇文述嘆了口氣,想起之前那個叫燕雲的少年攔在自己戰馬前面的時候,那種氣勢竟然連自己都有些為之折服。可惜,少年人終究還是太缺少經驗了。那個時候還想著殺回去,也只有他這樣寒門出身的人才會有如此勇氣吧。

    宇文述自嘲的笑了笑,已經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同樣衝動的帶著人馬殺回去救同袍是什麼時候了。記憶中好像也有這樣年少熱血的時候,可是如今就連記憶都已經模糊了起來。

    我老了嗎?

    宇文述不由自主的想到。

    我是老了,可大隋還沒有老!

    他自我安慰的想著,大隋才建國二十幾年,正是朝氣蓬勃的時候!有史以來,那個朝代能發動數百萬人遠征?遼水河畔,陛下意氣風發的指著遼水東岸問那是什麼地方的時候,士兵們的鬥志是何其旺盛?

    可是……才短短半年的時間,這是怎麼了?

    這個時候他和于仲文等人在親兵的保護下,已經將大隊人馬落下了很遠。從過了馬訾水之後隊伍就開始限制糧草供給,只有他們這些大將軍的親兵依然每天保證三頓吃飽,只有這些親兵們的戰馬還有足夠的草料。八個將軍,近三千親兵,這是隋軍逃亡的第一陣營,在他們後面,是放羊一樣完全不成隊列的大隋府兵。

    大將軍們都已經先跑了,雖然後面的隊伍過了河但一樣是被拋棄的人。薩水北岸同樣有數不清的高麗人圍追過來,曾經見了大隋府兵就遠遠逃開的那些高麗小部族的人,現在竟然敢以幾百人,千餘人就敢對撤退的隋軍發動進攻。而最讓人悲哀的是,二十萬過了河的大隋府兵,竟然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數不清的高句麗人從四面八方湧來,他們就好像一群一群的野狼,不斷的撲上去啃咬撤退隋軍這隻大象。而這隻飢餓的大象在面對危機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力氣反抗。雖然它看起來依然強壯,毫無疑問,它已經連奔跑的力氣都快沒了。

    撤退逃走的隋軍第一陣營中那些人,都清楚後面丟下的同袍會是什麼結局。他們已經斷糧很多天,每天一碗稀粥根本就補充不了多少體力。而那些早就已經守候在這裡的高句麗人同樣是飢餓的,但他們飢餓的不是肚皮,而是慾望。

    宇文述自己都很詫異,為什麼此時,自己會如此平靜。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于仲文等人,還有臉色慘白卻依然咬著牙縱馬狂奔的劉士龍。

    除了被嚇壞了的劉士龍之外,好像于仲文,薛世雄,張瑾,荊元恆等人的臉色都沒有什麼異樣,平靜的令人難以想像!

    是啊……

    宇文述在心中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是為什麼。

    因為,這些人就算戰敗了逃回去,因為本身家族的龐大力量,只怕陛下也不會輕易的做出什麼過分的決定。只要找兩個替死鬼,這件事對他們對自己來說,其實……都不算什麼。沒錯,這次遠征將損失掉大隋最精銳的三十萬府兵,動搖了大隋的根本,可這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嗎?那些兵是大隋的兵,是陛下的兵,不算他們的兵。

    至於替死鬼

    宇文述心中早有人選。

    左屯衛將軍辛世雄斷後的時候畏戰先退,導致大軍陷入重圍。這個理由,無論如何也還是說得過去的。

    至於其他人……宇文述掃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劉士龍​​,心中一聲冷笑。

    ……

    ……

    “高句麗人把北岸堵住了!”

    “薩水北面也全都是高句麗人!到處都是!”

    “援兵呢?宇文元帥派來的援兵呢?”

    “燕將軍不是派人去請援兵了嗎!援兵在哪兒?”

    “天啊!我們被宇文述給騙了!”

    “沒有援兵……都他媽的是騙人的!”

    被高麗人壓制在河道中艱難前行的隊伍,越是接近北岸,越接近了真相。薛萬徹看著隊伍逐漸的喪失了繼續向前衝的勇氣,心中也冒出了無限的悲涼。宇文述走了,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不會派人回來的。河北岸同樣是地獄,原來……過了河的隊伍,對於宇文述他們來說,同樣也是棄子。

    那自己呢?

    父親會派人來接應自己嗎?

    兩萬好不容易才聚集起來的大隋府兵絕望的發現,根本就沒有什麼援兵。北岸到處都是高句麗人,而後面的追兵已經再次圍了上來。河就在面前,可是……渡河過去,真的就是一條生路嗎?

    這河?

    還需要渡過嗎?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0 17:46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歸程路(一)


    “薛將軍,現在怎麼辦,前面後面都是高麗人!前面頂上去的兄弟上不了岸,高麗人的羽箭太密集!”

    鐵獠狼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急切問道。

    雄闊海瞪了他一眼道:“鐵校尉!我帶著人衝上去的時候,明明已經殺到了岸邊,若不是你帶著騎兵添亂反而把往前的路堵死了,高麗人的反撲能奏效?只怕現在咱們早就已經殺上河岸去了,又怎麼會再次給高麗人前後堵住!”

    鐵獠狼歉然的看了雄闊海一眼道:“我也只是想幫忙,見你的人也快殺上河岸了,高麗人反撲的厲害,我的意思是帶著騎兵幫你沖一陣。誰想到在河道裡騎兵的速度提不起來,所以才會和你的人混在一起。”

    給雄闊海包紮傷口的親兵起身離開,雄闊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傷口,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滲著,這讓他很煩躁。只是鐵獠狼是燕雲將軍的親信,他對那個少年將軍十分敬服所以不好接著說什麼。剛才他帶著一千精兵往薩水北岸猛攻,眼看著就要殺上河岸的時候,鐵獠狼忽然帶著騎兵衝上來幫忙,誰知道河水雖然很淺但河底全都是碎石騎兵根本提不起速度,反而拖住了自己的步兵。騎兵衝亂了步兵的隊形,高麗人趁機反撲又把攻勢給壓了下來。

    “我之前就跟你說過的!”

    薛萬徹冷冷的看了鐵獠狼一眼,他實在想不通燕雲怎麼會有這麼蠢的手下。自己剛才明明跟他說過,騎兵在河道裡根本沒有什麼優勢,還不如步兵列隊向前的衝擊力大,可是鐵獠狼剛才竟然沒跟自己打招呼就帶著人衝了上去。如果他知道這是李閒的授意,只怕會氣得吐血吧。

    鐵獠狼抱歉的說道:“我就是太心急了,眼看著就要衝上岸,可就差那麼一點火候……當時也沒多想,只想著趕緊殺過去然後我再帶著人去接應我們燕將軍,您知道的……拖的時間越久,燕將軍那邊越危險,他只有三千人馬!”

    薛萬徹一怔,隨即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這也不怪你心急。燕雲那邊替咱們拖著高麗人,咱們確實需要再快點了!”

    雄闊海站起來,將陌刀提在手裡緩緩道:“給我補齊一千人,我再沖一下!”

    鐵獠狼連忙道:“這次我來!”

    雄闊海擺了擺手道:“你的騎兵只要過了河就沒人擋得住,高麗人應對咱們大隋精騎的辦法不多。之前燕將軍的辦法不錯,輕騎來回掠過以羽箭和連弩射殺高麗人,根本就不和他們的槍陣硬撞,高麗人只能眼睜睜的挨打!而且咱們的騎兵不多,過了河才是真正騎兵用武的時候。”

    他自己緊了緊袢甲絛,然後對鐵獠狼薛萬徹抱了抱拳道:“還勞煩將軍派弓箭手先將高麗人的防線往後壓一壓!”

    薛萬徹道:“我親自指揮!”

    鐵獠狼算計了一下時間,知道再拖下去就得不償失了。他指著不遠處的高坡道:“我先去看看燕將軍殺到什麼地方了,雄旅率只管帶人衝殺,這次我絕不會再犯錯誤,我現在就帶人去接應我家將軍,然後殺回來與你們匯合!”

    薛萬徹想了想道:“你還是跟大軍一塊過河,你去接應燕雲,萬軍之中根本不辨方向,萬一你帶著騎兵再陷入重圍,燕雲還要帶人救你!”

    鐵獠狼心中一嘆,心說自己這名聲算是被少將軍這一計給弄臭了。不過薛萬徹的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人山人海中衝殺出去,很難辨別方向,若是與少將軍錯過去,再想回頭那就太難了。

    “那好!我便尊薛將軍號令!”

    薛萬徹點了點頭道:“吹角!弓箭手全部壓上去!”

    ……

    ……

    李閒帶著三千騎兵兜了個圈子繞回來,根本就沒跟乙支文德的人馬硬拼。騎兵衝出包圍之後速度沒有繼續加快,專門往高麗人少的地方衝順道將被圍的大隋府兵救出來。後面追著的高麗人倒是越來越多,若是從高處看的話,李閒率領的騎兵後面就好像追著一場沙塵暴一樣。

    “少將軍!”

    東方烈火從後面追上李閒,壓低聲音問道:“拖的足夠久了,北岸的隋軍已經徹底潰敗,宇文述他們帶著親兵先逃了,咱們也該殺回去了!”

    李閒點了點頭道:“那好!咱們就殺回去!”

    乙支文德很憤怒,憤怒的恨不得一口將那個穿黑甲的隋國將軍吞進肚子裡。第一次,在遼水東岸,他扮作一個普通騎兵是想看看大隋那個糊塗皇帝到底是想搞什麼鬼,結果被那個穿黑甲的大隋將軍追殺了幾百米險些喪命。第二次,就在平壤城外,他已經從隋軍大營脫身而走,又是那個穿黑甲的傢伙,帶著十幾個人竟然就敢瘋子一樣的衝過來,連續射中自己兩箭,若不是自己身穿了三層皮甲,只怕這兩箭已經殺了自己。而且墜地的時候又被戰馬踏中了大腿,一條腿就這麼廢了。

    第三次,自己最欣賞的弟弟乙支文禮在薩水北岸給隋軍陣斬,後來他詢問逃回來的高麗士兵才知道,飛槊殺了自己弟弟的那人,竟然又是那穿黑甲的人!這仇,已經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可就在之前,他又一次被那穿黑甲的隋將給騙了。明明那個人已經帶著騎兵衝了過來,明明自己這邊的槍陣已經列好,兩翼的人馬也包夾了過去,可那個可惡的隋將竟然帶著騎兵在自己面前一轉身跑了,這簡直就是在羞辱他啊,羞辱他手握南岸二十幾萬高麗大軍,可就是拿那個人家沒有辦法!

    被打臉,而且是接二連三的打臉。乙支文德覺得自己的血都在燃燒,燒得自己連傷口都感覺不到疼了。

    乙支文德此時心裡的憤怒,誰也無法理解。這種恨,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不能將那個穿黑甲的隋將殺死,不能將其碎屍萬段的話,他心裡只怕一輩子都會始終有一片陰霾。所以,他才會下令大軍追擊,無論如何也要將那個黑甲隋將抓住!

    他此時手握重兵,而且佔盡優勢,可卻被那隋將輕而易舉的騙了一次,他怎麼能忍得下去,怎麼能再給那個隋將再騙他一次的機會?

    ……

    ……

    李閒帶著人馬轉了個圈子,將高麗人甩開之後打算繞到高麗人馬的背後直接衝過去,繞過整個戰團然後再與薛萬徹的步卒匯合,之所以繞這麼個大圈子,也是為了讓高麗人吃不準自己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可就在眼看著將高麗人甩開的時候,一隊足有萬人的騎兵從一側繞了過來,將他們的前路堵死。

    “高麗人的騎兵?!”

    洛傅皺著眉頭喊了一句。

    “那也叫騎兵?”

    出身血騎的朝求歌撇了撇嘴,極為不屑。確實,在他看來,前面迎上來的高麗騎兵確實太丟人了些,別說沒有整齊的騎兵裝備,甚至連戰馬都沒湊齊。那萬餘人的騎兵隊伍中,不但很多都是跑不快的駑馬,還有騾子,甚至還有讓人見了忍不住笑出聲的驢。

    高句麗雖然和靺鞨人,契丹人,奚人的距離都不算太遠,可因為疆域內多山的緣故所以並不適合大規模養馬,因為天氣嚴寒,山地居多,所以就連耕牛都很少。雖然高句麗與草原部族一直都有貿易往來,但因為大隋的緣故,草原人一直也不好大量的對高麗人出售戰馬。高句麗的北部疆域還能養馬,也就是馬訾水以北的地方,過了馬訾水之後群山連綿,氣候極差,即便想養也很難養的活。

    而馬訾水北面的各城城主,基本上並不是十分服從高麗王高元。他們手裡的騎兵數量加起來不算少,可那都是他們的私人財產。

    以至於乙支文德麾下的人馬,連三萬騎兵都湊不出來。

    面對這樣一支騎兵,難怪朝求歌會撇嘴。大隋的騎兵相比於草原人來說同樣不多,立國這麼多年來大隋最大的依仗還是精銳的步兵。而且在與突厥人的戰爭中,靠著步兵將草原騎兵擊潰正是大隋最驕傲的資本。面對來去如風的草原騎兵,大隋的步兵已經有了一整套完美的應對戰術。但這並不代表大隋的騎兵不強大,以達溪長儒在弘化外的那一戰就能看出,大隋騎兵之強已經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當年弘化一戰,達溪長儒率領兩千多騎兵遭遇突厥可汗親自率領的四十萬各部族聯軍,其中,號稱天下致銳的突厥狼騎就不下二十萬!可就是那次,兩千多大隋精騎血戰三日,斃敵一萬多騎,雖然生還者不足兩百人,可硬是將突厥可汗嚇得退兵而回!四十萬大軍,沒能將兩千多大隋騎兵全殲,非但付出了十倍的代價,而且突厥可汗由此推斷出大隋武力之強根本就不是能輕易擊敗的,所以這才灰溜溜的帶著人返回了草原。

    這便是大隋軍威,這便是大隋騎兵!

    而再看高麗騎兵,他們中很多人連一身輕甲都湊不齊,有的在胸前綁了幾塊木板,有的乾脆就是一身布衣,他們的兵器也不像大隋騎兵那樣整齊,別說長槊橫刀,煉鐵極為落後的高麗人連木桿上安一個鐵槍頭的長矛都達不到人手一支。

    所以,雖然李閒麾下騎兵人數少,但朝求歌他們每個人都極有自信,要正面擊潰那支攔截過來高麗騎兵,其實並不如何艱難。

    事實上正是如此,乙支文德到最後才亮出來的騎兵就是為了堵住李閒。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大隋的精騎居然還能有那麼強大的戰鬥力!李閒這次再次響亮的給了乙支文德一個耳光,異常凶狠。

    三千餘大隋精騎,如同刀子一樣切進那一萬多人的高麗騎兵隊伍中,切豆腐一樣將高麗騎兵的陣型沖中間一分為二。沖在前面的大隋騎兵以李閒為箭頭,幾百條長槊絞肉機一樣將高麗人一個一個捅死絞殺。後面的騎兵將撕開的口子進一步擴大,直到將高麗人的隊伍硬生生撕肉一樣撕成兩半。

    眼睜睜看著那穿黑甲的隋將帶著人馬揚長而去,乙支文德氣得一口血吐了出來昏厥了過去。

    少年郎,薩水畔,殺人閑庭信步,破陣信馬由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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