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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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29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0:38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六十八章 閹了他


    李閒也不避諱,直接一手拉了歐思青青一手拉著張小狄往不遠處的小河邊走去,當初選擇在這裡安營,就是為了取水方便,已經進了正月,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青青草坡碧水翠林的好景色,不過小河水很清澈,也沒有結冰,還能看到耐冷的魚兒在水中來回游曳。

    水中的魚兒實在令人羨慕,無憂無慮的在屬於自己的世界中活著。每日只要填飽了不大的肚子,也不需要去算計,去勾心鬥角。

    河邊鋪著一層枯敗的野草,走在上面會發出聽起來很舒服的聲音。軟軟的,就好像踩在一層棉絮上一樣。天氣雖然很冷,也沒有宜人的風景,但在沙場廝殺之前的緊張氣氛中沿河漫步,心情也隨著緩緩行走間漸漸的平靜下來。而一個人散步的時候,頭腦往往是最清醒的時候。不過李閒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高處。

    小狄不時撿起地上的落葉,然後遞給李閒一片,兩個人一人一片樹葉將樹葉的梗攪在一起,​​然後分別用力一拉,每當小狄手裡的樹葉梗沒有斷的時候她都會雀躍起來,舉著樹葉歡呼勝利。這樣簡單的快樂,讓李閒很羨慕。

    他和小狄玩這種看起來有些無聊遊戲的時候,歐思青青就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她的臉色很平靜,嘴角上還掛著迷人的淡淡笑容。只是在不經意的眼波流轉間,還是能看得出她眸子中隱隱的擔憂。自從到了燕山上之後,她和李閒兩個人就是聚少離多,但這並沒有讓她對李閒的愛慕有所減少,相反,正因為如此,每一次相聚她都格外珍惜。她知道李閒要做大事,要上戰場,要和敵人廝殺。所以,有李閒在身邊的每一天她都小心翼翼的收藏在心裡。

    李閒曾經和她說過,等將來打出一片桃園樂土,就不用再這樣天南地北的四處奔波行走,不用再為了找一塊落腳的地方而不斷的算計廝殺。到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就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在一起。

    歐思青青一直在等著那一天的到來,等著李閒為她營造出一片桃園樂土。

    有時候人的感情很複雜,為了一丁點的利益都會打得頭破血流,陰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很多時候那種算計甚至可以說驚天動地。而有的時候人的感情簡單到了極致,僅僅是一個承諾就可以讓人心安,讓人滿足。

    “安之,這次你要離開多久?”

    歐思青青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輕聲道。

    小狄畢竟年紀還小,她的心裡確實將李閒放在第一位,但她對於離別的悲傷還沒有到讓她心緒不寧的地步,剛剛和李閒比過誰手裡的樹葉梗更堅韌,此時又撿起石塊去欺負逗弄那些耐寒的魚兒。

    李閒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然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歐思青青緩步走過去,提起雪白貂絨長裙的裙角,欠著屁股挨著李閒身邊坐下來,從側面看她的睫毛特別長,皮膚很白皙。

    “這次不會離開太久,你就安心和師父他們呆在營地裡。這邊不會真的有戰事,無非就是做做樣子。最多一個月,無論成功與否我都會趕回來。我不騙你,大隋朝廷的各路大軍就要第二次征伐高句麗了,趁著這個機會怎麼也得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落腳不是?燕山上太冷太淒涼,我總不能連個安穩的窩都給不了你。”

    “嗯……”

    歐思青青嗯了一聲,垂著頭擺弄著衣角。

    “青青”

    李閒輕聲說道:“你不是一直喜歡住在湖邊嗎?我要去打下的那個地方,有一片幾百里寬闊的大湖,湖水清澈,魚兒成群,在湖中還有成片的蘆葦盪,湖邊是山,山上翠木成林,風景漂亮的就好像畫出來的一樣。等我打下來,我就在湖邊給你建一座小樓,就如同你在青牛湖邊的小樓一摸一樣。”

    “是嗎?”

    歐思青青抬起頭,笑了笑。

    “那你給我建的小樓,二樓的窗外可要修一個小護欄了。”

    她抿著嘴笑,眼神促狹。

    李閒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難得是臉色一紅訕訕笑了笑道:“你還怕我再去爬窗戶麼?放心吧,以後我走門,光明正大的走。”

    歐思青青笑著說道:“我才不給你留門呢,以後我在門上掏一個小洞,有人敲門就先看看是誰,若是某個花心大蘿蔔,我就不給他開門的。”

    李閒心說門上面挖個小洞原來是您想出來的點子啊​​。

    “那你最好永遠別讓我進門,否則的話屁股狠狠的打。”

    李閒伸手在半空揮舞了一下,然後很齷齪的還做了一個捏的手勢。

    歐思青青臉一紅,別過頭去不看李閒。

    “安之,其實你知道的,其實湖邊小樓也好,山間茅屋也好,我都不在乎的。若是沒有你的地方,就算有人給我建造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我也不會歡喜。我記得,阿史那朵朵姑娘離開燕山的時候她曾經問過我,想不想家。”

    “我說,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所以,不管有沒有晚上能倒映圓月的小湖,有沒有精緻漂亮的二層小木樓我都不在意,甚至,有沒有一個能安穩落腳的地方我也不在意。如果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就算一起浪跡天涯也是好的。”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得好像一隻蚊子輕輕飛過一樣。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臉越發的紅了,看起來,就好像冬日裡逆著時節而盛開的一朵嬌豔桃花。越是在這寒風冷冽四下蕭條的時節,這朵桃花越是顯得彌足珍貴美艷動人。

    李閒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住歐思青青的下頜,將她的俏臉輕輕的扭過來。他凝視著她的眸子,眼神中逐漸有一種火熱溢了出來。歐思青青被李閒眼神中的色彩嚇了一跳,臉色更加紅潤起來。

    就這樣勾著歐思青青的下頜,李閒感覺有一股衝動越來越壓制不住。當胸腹間的火苗逐漸燃燒起來的時候,他索性不再去管,任由那火一股腦燒進了心裡。

    扳著歐思青青的嬌嫩臉頰,李閒迅速的快如閃電的很丟人的蜻蜓點水一樣在歐思青青的臉上親了一口。他感覺胸腹中的那股火不但燒進了心裡,甚至還燒到了臉上。這讓兩世為人的李閒覺得自己很丟人,不就是親女孩子一口麼,怎麼自己好像在做一件驚天大壞事似的,比上輩子偷偷摸摸進女廁所撒尿還讓人臉紅,那感覺,比戰場上抽刀殺人要難的多了。

    歐思青青被李閒親了一口明顯嚇了一跳,這是她和李閒在一起後李閒做出的最最親密的舉動。一時之間,讓她的腦海裡嗡的一下子就失去了直覺。

    反正已經親了一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李閒將歐思青青攬進自己懷裡,低著頭一口吻在她那微涼而柔軟的櫻唇上。自然而然的,李閒的舌頭伸出去將歐思青青下意識緊閉的牙關頂開,然後在那張紅艷豔的小嘴中恣意索取著。一開始還有些抗拒的歐思青青,漸漸的在意亂情迷中伸出丁香小舌和李閒魯莽的舌頭攪在一起。

    這一吻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兩個人都有些喘不過來氣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隨著兩個人的唇瓣緩緩分離,他的唇和歐思青青嫣紅的嘴唇之間拉出幾縷細細的津-液絲線。微涼的嘴唇因為這一吻實在過於猛烈而略微的腫了些,看起來更加豐潤誘人。還沒等歐思青青緩過來氣,品嚐到了甜頭的李閒再一次吻了下去。

    “哎呀!”

    就在兩人動情熱吻的時候,忽然從耳邊傳來一聲驚呼。這一聲驚叫把兩個人嚇了一跳,連忙分開轉頭去看。

    張小狄兩隻手摀著自己的小臉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想看的事情似的,偏偏指縫留的很大還在偷看著兩個人。

    “姑姑說,男女有別,安之哥哥青青姐姐你們兩個好丟醜喔。”

    童聲中帶著些許驚愕,顯然在小狄眼裡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是一件很丟醜的事。歐思青青紅著臉掙脫開李閒的懷抱,用最真誠的語氣對張小狄說:“其實……是青青姐姐瞇了眼睛,安之哥哥正在幫姐姐把眼睛裡的沙子吹出來。”

    她點了點頭,來表示自己說的是真的。

    “瞇了眼睛?”

    小狄放下手,她看到歐思青青確實紅了眼睛,於是相信了她的鬼話,緊接著,小女孩用最鄙視的眼神看著李閒,然後用最鄙視的語氣說道:“安之哥哥真笨!青青姐姐瞇了眼睛,你竟然吹她的嘴巴,你難道分不清眼睛和嘴巴嗎!”

    李閒訕訕的笑了笑,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狄走過來,看著歐思青青的眼睛問:“沙粒吹出來了嗎?要不要我幫你,青青姐姐?”

    歐思青青連忙說道:“已經吹出來了,沒事了。”

    小狄詫異的看了李閒一眼道:“原來吹嘴巴也能把眼睛裡的沙子吹出來的嗎?安之哥哥你好厲害,師父說人的七竅都是相通的,原來是真的啊。”

    李閒吸了口氣緩解了一下激動,然後很自然很認真很一本正經的對小狄說道:“小狄,要不你再去玩丟石頭吧,你青青姐姐說脖子裡衣服裡也進了沙粒,我還得幫她吹吹……”

    歐思青青紅著臉瞪了李閒一眼,起身拉著小狄的手說:“走,姐姐陪你去丟小魚,不理那個大壞蛋!”

    李閒呃了一聲,隨即笑了笑。

    歐思青青拉著小狄跑到小河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如小鹿亂跳一樣不但讓她很不適應,似乎就連河裡的小魚都被嚇跑了。不由自主的回想著剛才李閒的吻,腦子裡迷迷糊糊的就好像喝醉了酒一樣。她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偷喝耶耶的烈酒,好像就是這種感覺,讓人都站不穩腳跟。

    “青青姐姐,你在想什麼?”

    小狄仰著精緻的小臉看著歐思青青的眼睛問道。

    小孩子的敏銳直覺讓歐思青青有些驚訝,她蹲下來,扶著小狄的肩膀很認真的回答:“我在想一座小樓,一座湖邊的小樓,有一天晚上一個壞傢伙爬上了小樓的窗子,然後偷走了一件東西。”

    “小狄姐姐,是偷走了你的東西嗎?”

    “對啊。”

    “那你被偷走了什麼?”

    “偷走了……我的心。”

    歐思青青幸福的笑了笑,光彩照人。

    “啊!別怕,青青姐姐。”

    小狄舉起小拳頭晃了晃,宣誓一樣說道:“讓我抓住那個壞傢伙,我就幫你閹了他!安之哥哥說過的,對於欺負女孩子的壞人,最好的懲罰就是這樣!”

    “呃……”

    恰好走到她們身後的李閒嚇了一跳,撓了撓頭髮,手足無措。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0:42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六十九章 演戲需要的是勇氣


    北方冬日的太陽總是很懶惰,士兵們已經起床將早晨的操練結束的時候,它才懶洋洋的從東方地平線上不情不願的鑽出來將黑暗驅趕走。剛冒出頭的太陽並不刺眼,那顏色的就好像一個蒸熟了的雞蛋黃。自從上了燕山之後這些大隋的府兵們被李閒強制​​性的增加了一項訓練,那就是清早負重三公里越野跑步。

    這一圈跑下來飢腸轆轆的士兵們在看到那漂亮的太陽的時候,甚至有人舔了舔嘴唇幻想著美食的味道。

    昨天下午的時候故城縣令李建就帶著民夫開始往大營中運送糧食,正好縣城裡徵集來的往遼西運糧的騾馬和大車都在,所以糧食一車一車的運來速度很快。這些糧食本來是要運往遼西懷遠鎮的,但為了報答薛將軍的救命之恩,李建也不在意挪用一些。反正征遼大軍的糧草主要是從各大糧倉出,各地郡縣的糧食也沒有規定的數量。

    大隋的府庫根本就不缺糧,缺糧的是百姓。

    僅僅是黎陽倉一個地方,就存有百萬石的糧食,只是收進糧倉裡的,寧願放爛了也不會輕易再救濟百姓用。無論是李建這樣的地方小官,還是掌管著大糧倉的官吏最喜歡的就是朝廷下令往外調撥糧草,出一萬石可以上報出了一萬五千石,大把大把的肉好都裝進了他們的腰包中。

    就算從糧倉中隨便扣出一點東西來,他們就能發一筆橫財。

    大隋從立國到一統天下再到萬國來朝的速度之快令人震驚,而大隋官場的腐敗墮落之快則有過之而無不及。官員們如果不會將府庫中的東西變成自己的金銀,如果不能將百姓的賦稅變成自己的財富,那無疑會令同僚鄙視。大隋的貪官如牛毛一樣多,但是清官卻是鳳毛麟角一般稀缺。

    如李建這樣的官員,將糧食送給李閒軍中,缺出來的虧空他只需等明年夏糧收穫的時候隨隨便便往上提一些就能補上,就算補不上,大不了往朝廷報個災年,然後給清河郡的郡守大人送一份厚禮,自然什麼問題都沒有,弄不好朝廷還會撥一些賑災的款項。

    用朝廷的糧食還李​​閒的人情,李建一點兒都不心疼。

    早晨士兵們收操的時候,昨天被嚇昏了的故城縣捕頭劉安就監督著民夫們將今天的第一批糧食運了過來。昨天晚上他先是親自到陳雀兒開的那家馬車行將這些日子收的禮錢都還了回去,然後一個勁兒的說好話。這樣的人陳雀兒也沒什麼客氣的,將銀錢收回來之後又狠狠的訛詐了一筆,然後答應劉安不計較之前的事,被訛了錢的劉安反而心滿意足的走了,今天早晨天還沒亮就盡職盡責的到了糧倉等候。

    跟著送糧的隊伍一起出城的還有一個騎著快馬的人,馬背上的騎士正是劉安一個最親信的徒弟。大隋地方上的官員構架理論上其實並不複雜龐大,比如縣衙中按照朝廷的規矩,正式的捕頭捕快並沒有幾個人,可要維持一個縣的治安光憑他們幾個人顯然是不夠的,所以這些捕頭捕快手下基本上都有不少徒弟和幫閒,這些人的工錢並不是由朝廷出,而是由他們的師父出,而為了養活這批人,那幾個捕頭捕快不貪不佔這是不可能的。

    這個本來跟著運送糧食隊伍一同出城的人,在一個小路口卻朝著另一個方向奔馳了出去。有人看到也不會好奇,雖然那個人顯然有些行色匆匆。

    劉安的徒弟騎著馬一口氣奔出去幾十里才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匆匆吃了幾口乾糧就再次上路。

    路上經過一個鎮子的時候他進了一個大戶人家,沒多久換了一身衣服換了一匹馬他就再次上路。雖然他確定沒有人能跟上自己,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在兩個地方換了衣服換了馬,又故意多走了一段彎路才到了高雞泊。

    高雞泊戒備的嘍囉顯然認識這個人,只說了幾句話就放了此人進了寨子。

    等了半個小時之後,他被叫進了一間很寬敞的房間中。這個房間大的有些離譜,所以即便屋子裡放了很多家具依然顯得很空曠。在這間大房子的正中間,有一個一身寬鬆錦衣的人正在慢慢的享用著早飯。

    劉安的徒弟進了門之後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不說話,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穿錦衣的人是高士達,一般情況下他最討厭有人在吃飯的時候打攪自己,因為他覺得吃飯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填飽自己的肚子更重要的了。自從他舉旗造反之後,這種感覺比以往還要強烈。

    不過今天他破了例,因為剛才嘍囉進來禀報說故城縣捕頭劉安有重要的消息送來,事關高雞泊的生死存亡。

    劉安是他養著的一條狗,最起碼高士達是這樣認為的。給他一些好處,這條狗就會在第一時間報答自己。比如,朝廷裡有什麼重要的事,高士達都是從劉安那裡得來的。上次之所以他敢帶著人馬去攻打故城縣,就是因為有劉安這樣一個內應。不過故城縣令李建很上道,孝敬了三千石的糧草和一萬貫黃燦燦的好肉,於是高士達大發慈悲沒有繼續進攻。

    他本來就沒打算佔領一座縣城,那樣的話只會招惹來朝廷的打擊。

    樹林中最高大的那棵樹一定也是最先被風吹落了枝葉的,這是竇建德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高士達覺得很有道理就一直記在心裡,對於他來說,故城縣就好比他養著的一隻雞,雞在,他就能每天吃到雞蛋。可如果把雞吃了,雖然吃的時候會覺得滋味遠比雞蛋好,可毫無疑問的是,以後將再也吃不到雞蛋了。只要李建還不想死,不想丟了官,他就可以一次一次的去壓榨。

    所以,他需要一個像劉安這樣的人。

    “什麼事?如果你今天帶來的消息不能讓我覺得很重要的話,我就讓人割了你的舌頭。”

    高士達一邊吃飯一邊淡淡的說道。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

    劉安的徒弟嚇了一跳,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變得顫抖了起來。

    “回……回大當家的話,我師父確實有重要的消息讓我親口對您說。”

    他看了一眼站在高士達身邊服侍他吃飯的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然後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高士達道:“說吧,這裡的沒有人會出賣我,所以也就沒有人會出賣你和你師父。”

    劉安的徒弟猶豫了一下,隨即抬起頭將劉安讓他說的話說了一遍。他的話還沒說完,高士達已經震驚得站了起來。

    ……

    ……

    就在劉安的徒弟進了高雞泊之後,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普通百姓從道路一側的林子裡出來,騎上馬往故城的方向趕了回去。這個人的裝束沒有什麼特點,如果非要找出來一點與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右手食指上帶著一個銀質的戒指。

    這個人騎馬返回故城縣之後,直接進了陳雀兒開的那家馬車行。

    而就在昨夜,十幾個飛虎軍的密諜換了百姓的裝束後騎著馬離開大營,一路往南去了。他們晝伏夜行,專門挑小路走,盡力隱藏自己的踪跡。時間再往前推五天,幾個高雞泊的小嘍囉跟著他們的頭目進古城縣青樓快活的時候,左等右等也不見頭目從那姑娘房間裡出來,等他們覺得不對勁的時候衝進去,房間裡只剩下一個被堵上了嘴巴赤-身-裸-體的青樓女子。拉出來她嘴裡嘴裡堵著的布,問她頭目去哪兒了。她只說有幾個大漢爬窗子進來,捆了跟她正滾在一起的男人後又從窗戶逃走了。

    幾個小嘍囉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只好返回了高雞泊。

    後來他們聽說,據說是他們的頭目因為上次去青樓的時候與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這次的事就是那人帶了幫手來報仇了。這種死個把人的小事自然報不到高士達那裡,就算他知道也懶得理會。

    而這個人,其實就在陳雀兒的馬車行裡關了好幾天。等將他腦袋裡知道的東西都挖空了之後,被不留客氣的勒死然後趁夜丟進了一口枯井中。

    於是,這個叫陳三七的小頭目,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一個黑臉的中年漢子,這黑臉漢子,叫牛進達。

    ……

    ……

    牛進達帶著十幾個飛虎密諜從大營中出來,星夜兼程的往南趕。幾天後,他們出現在了距離鉅野澤只有三十里的地方,確定沒人發現他們之後,牛進達留下四個人找地方看守戰馬,他們則步行著往鉅野澤的方向走去,到了澤外,輕而易舉的被放哨的嘍囉發現,然後押著進了鉅野澤。

    不到一個時辰之後,牛進達,不,是陳三七就出現在了據說最喜歡生吃人心的鉅野澤大當家張金稱面前。

    “你叫陳三七?”

    張金稱坐在高高的大當家座椅上,俯身看著被捆綁了雙手垂頭站在下面的牛進達。他的眼睛很小,但在鉅野澤中數萬人也沒有人敢與其對視。那雙三角眼睛中陰毒的色彩,像極了那種咬一口走不出去五步就能毒死人的竹葉青。

    張金稱很醜,肯定沒有竹葉青漂亮,但毫無疑問,他比這世間最毒的毒蛇還要毒上一百倍一萬倍。一個為了擴充地盤隊伍連結義大哥都敢在酒席上殺死的人,可以說沒有什麼人是他不敢殺的。如果有機會,大隋的皇帝他也敢剜了心來下酒。如果為了活下去,老婆孩子也不是不能吃的。

    “小人……小人是叫陳三七,見……見過張大當家。”

    牛進達抬起頭偷偷看了張金稱一眼,隨即惶恐的將頭又垂了下去。看起來他好像確實很害怕,兩條腿還在顫抖著,並不似作偽的樣子。事實上,牛進達的心中十分鎮定,他甚至將自己需要回答的每一個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表情都考慮的很清楚,然後完美的表現出來。

    “你看起來很害怕?為什麼?”

    張金稱死死的盯著牛進達的臉試圖發現什麼破綻。

    “小人……不怕,不是怕,是……懼於大當家的威風。”

    牛進達看起來很艱難的吞了口吐沫,想抬頭卻終究沒敢。

    “哈哈!”

    張金稱大笑起來道:“怕和懼,原來還有這個講究?你是高士達的人,為什麼要跑來投靠我鉅野澤?”

    牛進達深深的吸了口氣,似乎是豁出去了一般抬起頭看著張金稱道:“因為……因為高雞泊馬上就完了,不是小人無義,而是小人被堵在了外面回不去了。小人想來想去……也只能來投靠您。”

    張金稱猛的站起來,快步從高台上走了下去一直走到牛進達身前,看著牛進達的眼睛冷聲問道:“你再說一遍,說清楚!”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0:4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章 意料之外


    “大當家,七天前突然從北面來了一支府兵隊伍,足有三萬人,直接到了故城縣。當時小人帶著幾個兄弟正在一個小村子外面踩盤子,回去的時候高雞泊已經被堵住了。小人回不去,在外面轉悠了兩天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帶著兄弟們來投奔您了。”

    牛進達說話的時候,緊張的一臉都是汗水。看起來他很侷促,雙手不斷的來衣服上來回擦著汗水。只是此時他的心中卻鎮靜無比,說完之後還考慮了一下自己之前說話的語氣和表情是否有什麼破綻。正是因為他有這樣的素質,才會被李閒安排​​進了飛虎密諜做首領。他的才能不在軍事指揮上,李閒這也算得上知人善用。

    果然,牛進達話裡故意露出來的小破綻被張金稱抓住。他嘿嘿冷笑了兩聲看著牛進達的眼睛問道:“實在沒辦法才來投靠我鉅野澤的?你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牛進達嚇得哆嗦了一下,連忙磕磕巴巴的解釋道:“不……不是,小人久仰大當家的仁義,早就……早就想來投靠大當家了。”

    “哈哈!”

    張金稱大笑起來,指著牛進達的鼻子說道:“仁義?沒錯,我張金稱對自己兄弟確實仁義,但是對沒安好心的人難道也會仁義?這兩年,被我生剜了心來下酒的,不管是官府的人還是故意混進我鉅野澤沒安好心的也不在少數了。陳三七,你說你是高雞泊二當家竇建德手下的人,那好啊,你就給我把你們高雞泊二當家的為人好好跟我說說。”

    牛進達心中冷笑了一聲,隨即將之前從陳三七嘴裡逼問出來有關於竇建德的事撿著幾樣說了,他知道張金稱這個人雖然自己不講義氣,但最恨別人不講義氣。所以話語中他對竇建德十分尊敬,甚至隱隱還透著點離開高雞泊有些可惜的意思。

    對於張金稱這種自以為是的人,牛進達如何應對把握的十分準確。之所以對張金稱的性格能了解的這麼詳細,是因為自從上次李閒來救賀若重山的時候就已經對鉅野澤這個地方起了心思。飛虎密諜的人一直在關注著張金稱,為了應付這次的任務臨出發的時候牛進達和李閒甚至還做了一次類似於角色扮演的演練,李閒站在張金稱的角度上與牛進達說話,來推測牛進達可能會遇到的難題。

    成功對於總是有準備的人來說總是格外青睞,而如果牛進達是貿然鑽進鉅野澤,甚至對高雞泊對竇建德高士達一點了解都沒有,恐怕現在已經被張金稱剜了心油炸吃了。

    對於竇建德,張金稱很了​​解。

    源於孫安祖。

    孫安祖自號摸羊公舉兵反隋的時候,正是竇建德傾其家產幫助他招兵買馬的。而張金稱和孫安祖是結拜的兄弟,在孫安祖起兵的時候曾經邀請他加入。但那個時候的張金稱還是一個本分的小行商,不敢做這反叛大隋的掉腦袋勾當。不過孫安祖此人為人仗義,起兵之後對張金稱依然格外的照顧。再後來官府將他從塞北草原上買回來的三匹劣馬收繳了,他的妻子也因為這件事被官府的人打了一頓,沒多久就一命嗚呼,張金稱一怒帶著鄉里的一些百姓將那官差打死,然後遁入了鉅野澤之內,沒一年的時間竟然也發展起來一支規模不小的隊伍。

    在這段時間,他和孫安祖的關係還是不錯的。所以對竇建德這個人他也很了解,甚至連竇建德不喝熱酒這樣的癖好都知道的很清楚。

    張金稱有這個自信,如果自己面前這個黑臉漢子說謊的話,肯定瞞不住自己。事實上,牛進達也沒有說謊,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他所說的話幾乎都是真的。

    聽牛進達說完,張金稱皺著眉頭想了想確實沒有什麼破綻,再看牛進達的樣子也不似作偽,心中已經信了七分。不過因為這個消息太重要了,為了鉅野澤自己的家業著想,他必須小心謹慎。

    “陳三七,你還像條漢子!”

    張金稱笑了笑道:“你是竇建德手下的人,如果你因為想投靠我鉅野澤而將竇建德貶的一文不值,我早已經令人將你拉出去剜心剖腹。對於沒義氣的人,我從來都不怕殺的多了。看在你對舊主還念著情分的份上,我就留下你。不過……”

    沒等牛進達將感謝的話說出來,張金稱話鋒一轉道:“你說有一支府兵將高雞泊圍了,這件事實在太過於重要,我派幾個人跟你回去查看,你敢不敢走一趟?當然,你的兄弟們就暫時留在澤裡等你,如何?”

    “有何不敢!”

    牛進達抬起頭說道:“有何不敢!大當家,小人一句謊言都不曾說過,再說,既然投到大當家手下做事,小人也願意為鉅野澤做些事情。大當家給小人幾天時間,小人定當將那支府兵的來路打探清楚!”

    “好!”

    張金稱哈哈大笑道:“若是你所言不虛,待你回來後,我便讓你在六當家的山字營做一個旅率!”

    “謝大當家!”

    牛進達抱了抱拳,眼神中露出幾分期許和激動。

    ……

    ……

    當日,牛進達吃了一頓飽飯,然後交待跟自己一起來的幾個密諜老老實實在鉅野澤等著,切勿生事,然後帶著張金稱派給他的幾個親信又出了鉅野澤,一路返回清河郡。一路上乏善可陳,幾天後的傍晚,牛進達帶著人先到了高雞泊外面。幾個人將馬藏好,小心翼翼的從高坡上露出頭向外觀看。

    一看之下,鉅野澤的幾個反賊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鉅野澤的幾個人都是張金稱的親兵,領頭的隊正叫裴淨,他伏在枯草中向外窺視,立刻就被嚇了一跳。只見遠處府兵的連營都看不到邊際,遙遙的依然能看見營地中有不少官軍在來回走動。營地中那烈紅色的大隋戰旗迎風飄擺著,就好像數不清的燃燒的火團。看樣子,官軍的數量絕對能有幾萬人。

    裴淨看了牛進達一眼,心說這黑臉漢子原來沒有說謊。

    他湊過去輕聲對牛進達說道:“陳兄弟,你看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牛進達想了想說道:“大當家不是說了嗎,讓咱們把這支府兵的來路查清楚。我有個本家在故城縣衙做事,咱們趁著天還沒黑進城去。裴兄弟你和弟兄們先找個客棧住下,待跟我那本家聯繫上,我再叫上你一起見他。”

    裴淨道:“陳兄弟這樣說,倒好像我信不過你似的。”

    “怎麼會!”

    牛進達笑了笑道:“我這是第一次給大當家做事,總得小心穩妥些,裴兄弟你們跟著我出來,咱們若是查的仔細了,說不定大當家一高興賞給咱們個女人也說不定呢……說起女人,嘿嘿,兄弟我在故城縣城秀紅樓裡還有個相好的,那滋味真他娘的讓人回味無窮啊!”

    “哈哈!”

    裴淨壓低聲音笑起來,對牛進達比劃了一下大拇指道:“兄弟原來也是通道中人!這次好不容易出澤一趟,又是到了你的地頭上,陳兄弟你說什麼也得好好招待招待我們!”

    “那是自然!”

    牛進達拍了拍胸脯道。

    ……

    ……

    牛進達和裴淨留下兩個人在城外看護馬匹,他們兩個帶著四五個人裝作行商模樣趁著天還沒黑進了故城縣城。牛進達找了一家客棧先讓裴淨等人住下,以找那在縣衙做事的本家為由離開了客棧。

    他前腳剛走,裴淨使了個眼色,兩個鉅野澤的嘍囉便悄悄從後面跟了上去。一路跟著牛進達到了縣衙的後門,他們親眼看著牛進達拍了拍門,一個雜役開了們問了幾句,牛進達跟那人比比劃劃的說了些什麼之後,那人便返了回去。不多時,那人又回來,也不知道跟牛進達說了些什麼。盯著牛進達的人見他轉身往回走來,他們立刻一口氣跑回了客棧等著,將看到的都對裴淨說了一遍。

    牛進達回來之後,對裴淨道:“真是不巧,我那本家往府兵大營裡送糧去了還沒回來,不過我已經告訴了縣衙裡的人,讓他轉告我那本家在秀紅樓等他。正好,裴兄弟不是想開開葷嗎,咱們這就走!”

    “這怎麼好意思……”

    裴淨假惺惺的推讓了幾句,隨即跟著牛進達出了客棧。他們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飛虎密諜的監視之下,才出了客棧就已經報到了陳雀兒那裡。之前在縣衙中的雜役,其實也是飛虎密諜的人。這是之前就已經商量好的,見到牛進達往縣衙走,飛虎密諜的人已經率先從縣衙後院翻-牆進去,然後再開門裝作是縣衙中的雜役。

    到了秀紅樓之後,牛進達慷慨的給裴淨等人每人點了一個姑娘。很久沒碰過女人的裴淨正在翻雲覆雨的時候,忽然有人敲門。嚇得他硬生生將即將鼓搗出來的東西又縮了回去,連忙穿上衣服開門,見敲門的正是牛進達。

    牛進達低聲道:“來了。”

    雖然裴淨這一火還沒有洩出去憋得實在難受,但深知大當家張金稱的手段倒也不敢耽誤正事,連忙隨著牛進達進了一個包間。一進門就看到一個一身捕快打扮的人正坐在那裡喝酒,牛進達連忙引薦了一下。

    穿官服的人,其實就是陳雀兒。

    小半個時辰之後,牛進達和裴淨已經“摸清”了高雞泊外那支府兵的來路。送走了牛進達的本家之後,裴淨又迫不及待的回房繼續廝殺去了。

    幾日後

    張金稱拍了拍風塵僕僕趕回鉅野澤的牛進達的肩膀,笑了笑道:“幹得不錯!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鉅野澤的兄弟了!”

    事先他已經先見過裴淨等人,知道了牛進達所言非虛。

    張金稱沒有食言,將牛進達安排進了六當家柳白的山字營當了一個旅率。當夜,又破格讓他參加了鉅野澤幾位當家的湊在一起的會議。而進了門之後張金稱才逐一引薦完,牛進達的心立刻一緊,心說這下要壞!

    “這位是咱們鉅野澤的七當家高天寶,是河北綠林道盟主高大當家的派來相助我的,從高雞泊來我鉅野澤也才半月,你們……認識嗎?”

    張金稱看著牛進達,眼神似笑非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0:52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柳暗花明


    “這不是竇二哥手下的陳隊正嗎?”

    高天寶笑呵呵的站起來,走到牛進達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怎麼,莫非是竇二哥對你不好?怎麼就到了鉅野澤張大當家這裡了?”

    他和牛進達面對面站著,沒人看到他對牛進達使了個眼色。

    牛進達微微一怔,連忙抱拳施禮道:“早就應該先來拜訪七當家的,只是才到了鉅野澤就被大當家派出去查了件事。七當家還請見諒,竇二哥待我恩重如山,小人怎麼敢背棄竇二哥?只是咱們高雞泊被官軍圍了,小人是來求張大當家發兵相救的。”

    高天寶讚賞的看了牛進達一眼,笑著說道:“別急,我正和大當家的在說這件事呢。高大哥被官軍圍了我心裡也急,不過你放心,張大當家高義,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高大哥陷於為難而不顧。況且……高大哥是咱們北方綠林道的盟主,哪有盟主被官軍圍了下面的兄弟們見死不救的道理,是不是,大當家? ”

    高天寶轉過身,微笑著對張金稱說道。

    張金稱臉色一變,笑了笑說道:“那是自然,高大哥是盟主,一方號令八方來援,咱們北方綠林道幾十萬兄弟自然不會坐視不管。老七啊,你放心,我這不是在和大家商量一個穩妥的辦法嗎。你也知道,這次圍困高雞泊的不是清河郡的郡兵,而是實打實的府兵。咱們雖然不怕他們,可也不能貿然殺過去不是?若是中了府兵的埋伏非但救不出高大哥,還要折損了不少兄弟們的性命。”

    高天寶連忙道:“大當家這是說的哪裡話,既然我到了鉅野澤已經和兄弟們喝過血酒,那就是生同生死同死的兄弟。我信不過大當家,還能信得過誰? ”

    張金稱皮笑肉不笑的應承了幾句,隨即對牛進達說道:“三七兄弟,你把高雞泊現在的情況跟幾位當家的說說,咱們也好議一個穩妥的法子解了高大哥的圍。”

    牛進達此時的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他雖然從真的陳三七嘴裡掏出來不少有用的東西,可真沒聽說高雞泊居然派了人來鉅野澤做七當家。當張金稱給他引薦的時候,他已經握緊了袖口裡藏著的匕首。心說這下壞了,我牛進達這條命看來是要扔在鉅野澤裡了。不過既然要死也得死出個樣子了,找機會一刀捅死了張金稱再說。

    他已經準備好了迎接死亡的來臨,甚至想到了自己一會兒死的時候會是怎麼一個方式,是一刀被人砍了腦袋,這樣比較痛快點。還是被人一刀捅進肚子裡?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刀肯定是死不了的,腸子流出來的樣子應該很難看吧?總之,千萬不能讓張金稱那廝剜了心去,那樣的話投胎下輩子還不是託生個沒良心的人?

    最初他以為是張金稱終究還是看出了自己的破綻,所以才會安排自己和高天寶相見,由高天寶這個高雞泊出來的人來點破自己,可他更沒想到的是,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假,高天寶為什麼要幫自己說話?

    先不說牛進達是個假的陳三七,就是這陳三七也不過高雞泊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根本就不是竇建德的親兵隊正,高天寶既然是高士達派來鉅野澤的人,必然也是高雞泊的高層人物,沒道理不知道高雞泊二當家竇建德的親兵隊正是個什麼樣子吧?

    雖然他想不通這裡面有什麼隱秘,但他知道高天寶不想讓自己死,最起碼不想讓自己這麼快死,所以不管高天寶有什麼圖謀他必須把戲繼續演下去。

    所以,聽張金稱說話後,牛進達還是認認真真的將高雞泊外面的情況都說了一遍。鉅野澤幾個當家的聽得面面相覷,有人的表情明顯的幸災樂禍,有人則是兔死狐悲,而有的人則是漠不關心,大部分人都是這種態度。

    高天寶看著這些人的樣子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隨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低頭喝茶一言不發。

    張金稱聽手下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聽著心煩,拍了一下桌子大聲道:“都他娘的給我閉嘴,你們當著三七兄弟也不嫌丟人?咱們鉅野澤也和其他地方的兄弟一樣,既然尊了高大哥為北方綠林道的盟主,咱們就不能見死不救!別人我不管,但咱們鉅野澤沒有不講義氣的人,所以那些沒用的話都他娘的給我少扯,說點實在的!”

    高天寶喝了口茶,眼神中閃過一絲蔑視。

    張金稱看牛進達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隨即擺了擺手道:“三七兄弟你先下去吧,你放心,高大哥的事我不會不管的。”

    牛進達連忙垂首道:“多謝大當家,小人先告退了。”

    臨出門之前,牛進達分明看到高天寶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卻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所以也沒多想就朝門外走了出去。還沒走到門口,高天寶忽然站起來說道:“三七兄弟,稍後到我寨子裡去一趟,我也想念高大哥了,你跟我詳細說說。”

    說完他看了張金稱一眼道:“大當家,這不算壞了規矩吧?”

    張金稱笑了笑道:“自然不算的,三七兄弟,既然七當家讓你過去敘舊,你稍後去一趟便是。”

    牛進達連忙道:“小人遵命”

    ……

    ……

    出了張金稱的聚義大廳,牛進達回到自己的住所後就將門關起來。為了避嫌,他連手下飛虎密諜都沒有召集起來而是獨自一個人思索著今天這奇怪的事。只是想了很久,他也沒想明白高天寶到底為什麼要幫自己說謊。

    算算時間估摸著張金稱他們那邊已經散了,牛進達深深的吸了口氣,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在袖口裡藏了匕首毒藥準備去見高天寶。正想著出門應該先去打聽一下七當家的義字營在什麼地方,畢竟這鉅野澤實在太大,若是沒人指點自己肯定是找不到義字營在澤裡什麼位置,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三七兄弟,在屋裡嗎?”

    牛進達心裡一緊,他聽出來正是高天寶的聲音。

    他答應了一聲,連忙將房門打開,卻見高天寶帶著十幾個親兵就站在門後。牛進達飛快的在高天寶臉上掃了一眼,見高天寶一臉的笑意絲毫沒有什麼惡意。只是高天寶進來之後,他手下的親兵就已經將這小院子圍了起來,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

    因為牛進達已經被張金稱提拔為旅率,按照規矩他在鉅野澤是有資格住一個小小的獨院的。這鉅野澤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地方,張金稱手下包括戰兵和家人在內的數萬人,放進千里鉅野澤內根本就佔不了多大的地方。

    “七當家,小人正要去見您呢,您倒是自己先來了,快請進。只是這院子才接過來連點水都沒有,倒是怠慢七當家了。”

    高天寶笑呵呵的說道:“我要是討茶喝,也就不來你這裡了。”

    他也不客氣,舉步進了牛進達的房間。進門之後高天寶擺了擺手,示意親兵們守著門。牛進達心裡一邊算計著如何應付高天寶,一邊裝作拿抹布擦拭椅子。

    “行了,這裡也沒有鉅野澤的人,你就不必再裝了。”

    高天寶似乎並沒有什麼敵意,而是很隨意的在椅子上坐下來。

    牛進達向後退了一步,握著袖口裡的匕首笑了笑道:“七當家這是什麼意思?”

    高天寶擺了擺手道:“我沒惡意,如果我想揭穿你也不會等到現在了。張金稱最喜歡油炸人心下酒,在聚義大廳裡我要是想害你,也就不會幫著你說話。之所以沒有讓你到我的寨子裡去而是我來找你,也是擔心有鉅野澤的人跟著。”

    他看著牛進達道:“我認識你,不過你卻好像並不記得我了。”

    牛進達怕這是高天寶在詐自己的實話,所以依然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道:“小人實在不知道七當家說的是什麼意思,還請七大家見諒。”

    “燕山上的李大當家,還好嗎?”

    高天寶忽然問了一句,讓牛進達眼皮猛的一跳。

    “我都說了,我沒害你的心思。”

    高天寶笑了笑道:“我是賀若大哥的人,當年在鉅野澤一別,你們跟著李大當家去了燕山,我帶著兄弟護送著賀若大哥到了高雞泊。實在想不到,咱們還有再見的機會。你來的時候我就見著你了,第一眼只是覺得眼熟,回想了很久才想起你來。”

    牛進達一怔,卻依然沒有鬆懈下來。

    “既然七當家知道我的身份,為什麼不在張金稱面前點明?”

    “因為我和張金稱不是一路人,甚至可以說……我和竇建德也不是一路人。當年我護著賀若大哥到了高雞泊,賀若大哥被竇建德接去治傷,而我則跟了高大哥。本來以為會安穩下來,誰想到竇建德那廝竟然害死了賀若大哥。我本想報仇,可高大哥待我也是不薄,我萬難下手。來鉅野澤,其實是高雞泊那些當家的誰都不願意來送死,所以才會選到我頭上。”

    他笑了笑道:“所以,最起碼在鉅野澤,咱們不是敵人。”

    牛進達吸了口氣道:“七當家,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

    高天寶猶豫了一下問道:“高雞泊真的被圍了?”

    “真的。”

    牛進達點了點頭道。

    高天寶又問道:“真的是官軍?”

    牛進達道:“真的是官軍,幾萬人的府兵那是假不了的,張大當家手下的人也看得仔細,騙不得人。”

    高天寶搖了搖頭道:“你還是不信我。”

    他站起來走到門口,看著天上高懸的明月說道:“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沒有護送賀若大哥去高雞泊而是跟你一樣,跟著李大當家去了燕山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多苦楚了。牛兄弟,我依稀還記得你的名字,我既然能叫出來,你應該知道我之前的話沒有說謊。我只是想問明一件事,你既然出現在鉅野澤,是不是……李大當家要對張金稱下手?”

    牛進達想了想,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道:“我們大當家知道賀若大哥已經死了,所以這個仇一定要報。先對付張金稱,再殺竇建德,一個都跑不了!”

    這也便是牛進達,回答的滴水不露。而且他察言觀色,猜測這高天寶和賀若重山的交情必然不淺。所以,他才會將給賀若重山報仇放在前面。

    “那就好!”

    高天寶笑著說道:“竇建德是高大哥的人,我不好下手,但這張金稱,我也早就想殺了他。李大當家若是想動手的話,我願做內應!”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0:56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無此人


    要想帶著一支五千人的騎兵瞞過官府和綠林義軍的耳目,悄無聲息的從清河郡故城縣突然出現在鉅野澤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就算這個時代的消息再閉塞,就算大隋已經越發的亂了起來,但這樣大的舉動也是瞞不住人的,就算能瞞得住官府,也瞞不住張金稱。

    張金稱這個人雖然極兇惡,每攻破一個富戶的堡寨或是縣城往往都會屠城,百姓要么選擇跟著他一塊做賊,要么就被殺只有這兩條路可走。但張金稱並不笨,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所以鉅野澤附近的村子倒是安寧的很,非但沒有被張金稱帶著人劫掠反而經常都會受到澤裡人的照應。所以,在鉅野澤外方圓幾十里之內,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消息都會在第一時間傳到張金稱的耳朵裡。

    李閒若是想帶著五千精騎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鉅野澤外等著張金稱帶人出來,這無異於天方夜譚。

    所以李閒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太靠近鉅野澤,而是在黃河北岸就停了下來。

    之所以張金稱對高士達並不如何在意,原因之一是因為鉅野澤太廣袤而且易守難攻,別說高雞泊那幾萬並不比他手下人精銳的士兵,就算真的有幾萬府兵來攻也不見得能奈何得了他。第二就是,從高雞泊到鉅野澤要渡過黃河。當初北方綠林道公推盟主的時候,張金稱並不如何上心就是因為有黃河這道天然的屏障在,他並不擔心高雞泊的人來報復。

    他的老窩不在黃河以北,所以對黃河北面勢力最大的高士達沒什麼可害怕的。

    李閒在黃河北面聊城境內緊挨著黃河邊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停了下來,這山雖然不大,山勢也不高,但隊伍在這裡駐紮還是不成問題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著牛進達促使張金稱自己帶著人從鉅野澤裡出來。鉅野澤太大了,這個時代的鉅野澤比宋朝時候的水泊梁山還要大一倍。事實上,因為五代後期黃河不斷的決堤氾濫,淤泥衝擊將鉅野澤梁山以南的部分全部填平,而包括梁山在內的另一半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水泊梁山。

    這樣大的地方,這樣險惡的地方,就算李閒有五千精甲輕騎也沒有絲毫辦法攻克下來,所以,解決張金稱的辦法還是要在外面來想。

    李閒知道張金稱和高士達不合,不僅僅是因為高士達召集北方綠林道會盟的時候張金稱沒有去,還有孫安祖的緣故。當初高士達和竇建​​德就是打著為孫安祖報仇的旗號,才將孫安祖手下不少士兵都收攏起來的。這才是張金稱為什麼不去高雞泊會盟的根本原因,張金稱心知肚明,自己一旦去了高雞泊必然不會活著出來。

    高士達和張金稱都是擁兵數萬的大匪首,兩個人之間明爭暗鬥已經不是一天半天了。若是有機會殺死對方的話,他們誰都不會手軟。

    所以,指望著張金稱去救高士達那無異於癡人說夢。他要是不落井下石,他就是張金稱了。

    以李閒的推算,高雞泊被圍,只要張金稱得到消息就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無論是所謂的官軍勝了,還是高士達勝了,張金稱都有機可乘。如果官軍勝了,張金稱就可以趁機收攏高雞泊的殘餘匪眾擴大自己的實力,如果是高士達勝了的話,他還可以打官軍的主意好好的搶奪一批官軍那身令人艷羨的裝備,還有戰馬。

    並且,就算高士達勝了,他還能有幾分實力?趁著他元氣大傷一口吞下去,對於張金稱來說這絕對是個天大的誘惑!所以,李閒料定了張金稱必然會率軍出澤!

    只要張金稱敢過黃河,那機會就來了。

    在這座不知名的小山駐紮下來之後,李閒派出飛虎密諜的人想辦法和牛進達取得聯繫。當初牛進達進鉅野澤的時候曾經在外面留下了幾個飛虎密諜,就是為了方便和李閒聯繫。但不管是李閒還是牛進達都知道,剛剛打進鉅野澤,想取得張金稱的信任並不容易。

    李閒不是神仙,他沒有料到牛進達會遇到高天寶。

    ……

    ……

    張金稱最信任的人是他自己,因為他深知這個世界上在足夠的誘惑面前沒有人是不可以出賣的。所以,他在鉅野澤中幾乎沒有一個不提防的人。但如果說在鉅野澤還有一個人能讓他稍微信得過的話,那這個人必然就是鉅野澤的二當家錢祿。

    錢祿比張金稱還要大兩歲,他和張金稱是同村老鄉,當初最早跟著張金稱一塊殺官差造反的十幾個人中就有他,不過現在算起來,當初的人好像也只剩下他和張金稱兩個人了。那十幾個人,大部分死在和別的土匪搶地盤的廝殺中,還有兩個是張金稱親手殺死的。所以張金稱信得過他並不是因為當初他們一塊殺過官差,而是因為他們兩個人是女兒親家。

    錢祿的女兒錢翠枝嫁給了張金稱的獨子張增福,所以張金稱對他的戒備心是最小的。

    之前在聚義廳中,張金稱自己不算,其他的六個當家的倒有四個不同意出兵北上。理由很簡單,過黃河去搶地盤並不是什麼穩妥的事。萬一那支府兵厲害,剿滅了高士達之後仍然還有餘力對付咱們怎麼辦?到時候便宜沒撈著,再損失了大批士兵的話那才是得不償失。

    還有兩個人沒發表意見,一個是七當家高天寶,再一個就是二當家錢祿。

    七當家高天寶不說話,張金稱知道那是高天寶有自知之明。在鉅野澤,就算自己分給了他三千戰兵,他也依然沒有說話的地位。那兵說來說去還是他張金稱的,高天寶根本就指揮不動。而錢祿不說話,張金稱知道是自己這個親家其實算是鉅野澤中最了解自己的人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想出兵,所以才沒有反對。可另外四個當家的都不願意出兵,錢祿也不好說什麼。

    所以,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後,張金稱特意留下了錢祿。

    “老哥啊,咱們好好的喝幾杯,反正還早,回去你也是折騰那兩個才十三歲的女子,我就想不明白了,連個胸脯都還沒鼓起來的青桃子一樣的女子,能有個啥滋味!”

    張金稱笑著對錢祿說道,私下裡,他還是稱呼錢祿為老哥。

    “大當家啊……你這不是打人打臉嗎?”

    錢祿苦笑道:“你知道的,我也就好這一口,那些有姿色有身段的女子我還看不上嘞,還是小丫頭好啊,我擺弄著心裡舒坦不行?”

    他自然是不會直說,那些看起來成熟誘人的女子自己已經擺弄不了了。只有在那些經不住幾下衝擊就疼的死去活來的小妮子身上,他還能找回幾分自信。

    張金稱瞪了他一眼道:“這話要是讓翠枝聽見,我看你這老臉還往哪兒擱!”

    錢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自從幹了這個行當,還要臉幹嘛?”

    張金稱一怔,沒來由的覺得錢祿是在諷刺自己,想了想也沒想出什麼道理來,所以心裡雖然不舒服也沒太在意。

    “老哥,剛才議事的時候,你為啥不說話?”

    等酒菜上齊,張金稱親自給錢祿滿了一杯後問道。

    錢祿看著桌案上剛端上來的一盤切好了的熟肉皺了皺眉,沒回答張金稱的話而是指著那熟肉-道:“我可不好這一口。”

    張金稱哈哈笑了笑道:“這是牛心,不是人心。”

    “真的?”

    錢祿瞪著眼問道。

    張金稱自己捏了一塊熟肉放進嘴裡咀嚼,罵罵咧咧道:“他娘的,就是沒有人心肉細。”

    錢祿這才放心,也不用筷子抓了一塊塞進嘴裡嚼了嚼道:“大當家,你問我為什麼剛才不說話?這你還不明白?不管你要幹啥,我都是支持的。咱倆是兒女親家,翠枝是增福的婆娘,你就那麼一個兒子,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說咱倆忙活來忙活去,還不是為了他們小一輩的?所以啊,我不能逆著你,我得隨著你,你說咋幹咱就咋幹。”

    “我就知道你是這麼想的!”

    張金稱喝了口酒,總覺得不過癮。

    “來人,昨天不是有個偷別人家裡牛的混賬還被關在水牢裡呢?”

    張金稱問道。

    親兵過來連忙說道:“是。”

    “去去去,把心剜了給我炸了送上來。”

    張金稱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隨即將那盤子牛心往錢祿面前一推道:“一點滋味都沒有,淡得要命,你愛吃都歸你!”

    錢祿嘆了口氣道:“大當家……這人心,以後還是少吃點吧。”

    張金稱笑了笑道:“你沒吃過你不知道,那滋味妙的很。”

    只十幾分鐘,一顆油炸熟透了的人心就完整的放在一個盤子裡端了上來,張金稱也不怕燙,迫不及待的抓起來咬了一口,然後又灌了一口酒舒暢道: “痛快!”

    “老哥,這說來說去,你對渡河北上怎麼看?”

    張金稱問道。

    錢祿喝了口酒,看了那缺了一塊的人心一眼,覺得自己胃裡一陣翻騰,好歹被他壓制下去後說道:“想听實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實話!”

    錢祿嘆了口氣道:“大當家啊,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膽子小,也沒啥野心。要我說現在的日子過的就不錯,最起碼不用愁吃愁喝的了吧?而且手下還有五千來人的兵,還有幾個嫩得能捏出水來的小妮子給暖被窩,我就知足了。大當家你想听我的實話,那我的意思就是現在佔著鉅野澤過日子就挺好。只要咱們不出去,誰也打不進來。不用擔心死在沙場上,也不用擔心那幾個小妮子便宜給別人。”

    “瞧你那點出息!”

    張金稱有些生氣道:“那你換過來想想,如果咱們在高雞泊被官軍圍剿,高士達在鉅野澤他會怎麼樣?”

    “那他肯定是要落井下石的。”

    錢祿吐出一個並不是很合適的詞,卻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張金稱也是個大老粗,自然也就不在意。

    “大當家,你就說吧,你要是想打,咱就幹他娘的。我剛才也說了,我這個人膽子小也沒啥野心。手下那五千士兵放我手裡也是糟蹋了,大當家一句話,我就把人都劃到你的勇字營。”

    忠勇仁義山海定,這是鉅野澤的七個營。

    “我要你的人幹嘛!”

    張金稱對錢祿的態度很滿意,他笑了笑說道:“打是肯定要打的,所以,明天議事的時候你得站在我這頭。高天寶那個外人肯定是願意去救高士達的,這樣咱們就佔了一小半人。”

    “可王運來他們四個不還是不答應嗎?”

    “王運來?”

    張金稱笑了笑,三角眼裡閃過一絲陰毒:“一個死人,沒機會說話了。這一年來他們幾個是安穩的日子過的太舒服了,已經忘了這日子是誰給他們的。既然他們忘了,我這個做大當家的就得提醒提醒。”

    他指了指外面說道:“我剛才已經下令,讓王運來帶著他的忠字營連夜出澤去打東平縣城,已經這麼晚了,天這麼黑,他回去召集人馬萬一從山上摔下去,豈不粉身碎骨?”

    正說著,裴淨進來,貼著張金稱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張金稱笑了笑道:“明天早飯也有得吃了。”

    錢祿心中一震,他知道鉅野澤裡已經沒有王運來這個人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00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策


    燕山上,因為大隊人馬已經開拔,整個山寨中只有幾百名留守的士兵有些百無聊賴的各自找各自的樂趣。他們的任務是看守著山寨,萬一大隊人馬沒能將南邊那個地方打下來的話,說不得大軍還會返回此處。所以這寨子不能棄了,而李閒也從來就不是一個做事衝動的傢伙,把退路自己斷了這種事他才不會去幹。

    有些士兵閒極無聊,湊在一起摔角取樂。有些人則身子挨著身子擠在一起,享受著冬日暖陽照在身上的那種慵懶舒服感覺。還有不少視李閒為偶像的人,正站在風中裸-露著上身苦練射藝刀法,卻因為並沒有從小苦練打下的基礎所以有些受不了寒風的冷冽,一個個凍得很快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在咬著牙堅持著。

    瞭望塔上的士兵實在熬不住寒冷就會灌一口老酒驅寒,然後哆嗦著將目光投向極遠處。巡邏的士兵依然盡職盡責的在寨子外面方圓二十里之內來回巡視,他們的腳步沒有因為李閒的離開而變得慵懶遲鈍,因為他們都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提起精神來,因為茫茫燕山山脈上可不止他們這一夥馬賊。

    山腳下,從皚皚的雪地極遠處忽然出現一隊人馬,看起來人數並不多只有百十人左右。除了一輛看起來頗為華美的馬車之外,其他人都是鮮衣怒馬的騎士。

    隊伍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似乎被騎士保護下​​的馬車裡那位主人,好像對這燕山腳下的雪景格外的感興趣似的。只是馬車車廂兩側窗戶的棉布簾子也一直垂著,並不曾露出一條縫隙。所以冷冽的寒風吹不進馬車中,而馬車裡面那人的視線也飄不到車外。

    百餘騎皆是看起來十分精銳的騎士,他們穿著厚厚的皮甲,不過從他們戰馬一側得勝勾上掛著的長槊和腰畔的橫刀就能看得出來,他們並不是草原人。雖然,他們肩膀上披著的那條大紅色的披風像極了突厥狼騎。草原人不擅長使用馬槊,甚至有些厭惡。在他們看來這個世界上最棒的武器就是彎刀,最好的伙伴就是烈馬。

    事實上,馬車裡坐著的那人根本就沒有留意過車外的風景是否壯闊,一個在塞北草原上生活過幾年的人對這種白茫茫一片的雪景其實沒有什麼喜愛,相反,她卻深知這看起來水平如鏡的雪地下面或許埋著的就是凍死的人或者牲口的屍骸。

    馬車裡點著火盆所以和外面的氣溫天差地別,以至於她還穿著她最喜歡的淡紫色連衣長裙也不覺得寒冷。只是車廂裡的空氣因為火盆的緣故顯得有些乾燥,這讓她多多少少有些不耐煩。

    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手上,因為她在刺繡。

    繡的是一朵看起來嬌豔明媚的牡丹花,正如她肩膀上一朵同樣美艷絕倫。

    在她身邊放著一張矮桌,桌子上的棋盤還擺著一盤殘局。也不知道從遙遙塞北而來的她這一路上是不是就是靠著自己和自己博弈來渡過有些無聊的時光。

    從側面看起來她的睫毛很長也很翹,微微垂著的眼簾和小巧的鼻子白皙的皮膚構成了一副絕美的畫面。她一直在專心致志的繡著那朵牡丹花,車廂外呼嘯的風和戰馬打著的響鼻似乎都被隔絕在外面,絲毫也影響不了她的心緒。

    馬車在山腳下停了下來,為首的騎士從戰馬上躍下來緩步走到馬車前面垂首道:“東主,已經到了山下。”

    正在刺繡的絕美女子正是葉懷袖,她似乎沒有聽到外面那騎士的話,而是極認真的將最後幾針繡完,這才輕緩的舒展了一下誘人的腰肢,那慵懶的姿態能讓任何男人起了犯罪之心。不過厚實的棉布簾子擋住了她的身姿,所以外面的騎士並不曾看到這一幅美得令人陶醉的畫面。

    放下已經銹好了的牡丹花,葉懷袖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想起了什麼令人開心的事。她抬手掩在嘴邊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有一些疲乏。

    “已經到了嗎?”

    她問了一句,沒有等待手下人的回答而是淡淡的吩咐道:“派兩個人上山去通禀一聲,就說草廬葉懷袖要拜見燕山的主人。記著,卸了兵器再上去不要引人誤會。”

    騎士應了一聲,隨即安排人手上山。

    在距離他們大概百米左右的一塊巨石後,幾個燕山寨的哨兵互相看了看,隨即分出一個人快速的往山上跑去。

    一個時辰之後,上山的騎士被留守山寨的劉滿親自送了下來,言語間頗為客氣。雖然他並不認識葉懷袖,但葉家草廬的名號還是聽過的。而且,他早已經知道李閒將軍和那位葉大家之間好像有著什麼關係,畢竟​​能讓葉大家親自動手打造一柄直刀一套鎧甲的人,這個世界上並不多。

    出於禮節,劉滿親自走到馬車邊上微微施禮道:“燕山劉滿見過葉大家,真是不巧的很,我家將軍前幾日出山去了,短日內應該是不能返回。若是葉大家有急事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派人通知將軍。”

    “將軍?”

    坐在馬車裡的葉懷袖稍微愣了一下,隨即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那個小傢伙如今已經是擁兵數萬的一方大豪了。算算看這才多久,當初在漁陽郡見到的那個青澀少年郎,用一種令她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起來。即便葉懷袖這些年見過太多了不起的青年才俊,卻也沒一個人能及得上那姓李的少年驚采絕艷。再想起漁陽郡初遇的時候,葉懷袖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錯覺。

    “不必,我和你家將軍之間不必別人來傳話,你可以告訴我他去了什麼地方,我自去尋他就是。”

    葉懷袖靠在車廂上,從面前的銀盤中挑了一顆產自遼東的逆著時節而生的桃子。輕啟朱唇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著。

    “這……”

    劉滿猶豫了一下說道:“將軍所去之處,實乃機密。葉大家還請恕罪,我實在不能如實相告。”

    “哦?”

    葉懷袖又是意外了一下,沒想到那個小傢伙御下的本事竟然也這麼厲害。她沒有立刻說話,而是一邊咀嚼著並不如何甜美的桃子一邊思考。足足過了三分鐘左右的時間,她才緩緩的出了一口氣問道:“你只需告訴我,他是去了高雞泊還是鉅野澤。”

    劉滿大驚失色,猛的抬起頭看向馬車,只是他的視線卻看不穿車廂,也就看不到那個此時嘴角微微上揚的恬淡女子。

    “恕罪,我真的不能說。”

    劉滿苦笑著搖了搖頭,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葉大家竟然能猜到將軍的去處。還是說……將軍知道她要來所以將行程之前就告訴了她?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這個女子的智慧就真的令人恐懼了。

    “也罷……我自己去尋就是了,也不難為你。”

    葉懷袖將桃核放在銀盤裡,用手巾擦了擦手後緩緩的撩開車廂窗戶上的簾子,玉手往南面指了指說道:“走吧,先去清河郡。”

    那手伸出來又很快縮了回去,可僅僅是這樣依然讓劉滿的心神一動。他本以為葉大家既然有著打造兵器天下無雙的名號,那麼她的那雙手無論如何也不會漂亮。可他剛才看到的那隻手,實在美的讓人失神。

    收回手的葉懷袖攥了攥拳頭在自己眼前揮過,嘴角挑了挑。

    “你還能跑得了嗎?小傢伙?”

    ……

    ……

    大業九年的正月末,基本上回家過年的府兵就開始陸陸續續的出了家門向北方疾馳。朝廷裡下來的命令是讓他們在三月之前必須趕到懷遠鎮集結,對於道路近的還可以在家中多盤恆幾日,而路途遙遠的則需要馬不停蹄的趕路了。因為招募驍果的命令比召集府兵回歸的命令早了二十幾天,所以在涿郡已經有數萬從近處而來的人聚集起來,等待著朝廷給他們安排將領。

    這次征伐遼東比起去年的那次顯得要簡單許多,最起碼沒有了幾十萬大軍齊頭並進奔赴遼西懷遠鎮的壯觀場面,就連大業皇帝楊廣自己都懶得再搞什麼排場,棄了御輦不坐而是從水路向北。畢竟去年的那一場戰爭沒有給他留下什麼美好的回憶,渡過遼水回來之後楊廣第一件事就是砍了劉士龍的腦袋以謝天下,然後又把望海頓等地報祥瑞的官員砍了個遍。

    去年一戰,三十萬府兵葬送在了遼東地面上,大隋的軍隊已經元氣大傷。所以楊廣才會想出招募驍果這個辦法來,以數量來彌補士兵質量上的不足。到了涿郡之後,楊廣下令將各地而來的驍果分為果毅,武能,雄武等營,置郎將率領晝夜訓練。楊廣下詔曰:“宇文述以兵糧不繼,遂陷王師,乃軍吏失於支料,非述之罪,宜復其官職”。正式重新啟用宇文述,總領征遼軍務,加開府儀同三司。

    大業皇帝楊廣經過黎陽的時候,留下禮部尚書楊玄感在此督運糧草。

    楊玄感是楚公楊素的兒子,世襲楚國公之位。大業皇帝將其留在黎陽督運糧草,由此可見對此人是十分信任的。糧草補給乃是大軍之重,軍若無糧還以何而戰?

    黎陽

    楊玄感把玩著手裡的官印,眼神飄忽。

    將手中官印放下後,他隨意的拿起桌案的一冊賬本看了看,只看了幾頁就沒心情再看下去,紙面上的數字枯燥乏味,他此時的心思也沒有在清查黎陽倉存糧的數目上,而是另有所想。

    “法主……你覺得,咱們何時動手合適?”

    這書房中只有楊玄感和另一個身穿錦衣,豐神俊朗的青年。這青年背負著雙手站在牆邊正在認真的觀看著一副畫,聽到楊玄感的話後緩緩的轉過身子。此人眉如遠山面如冠玉,當真是一個標致的美男子。身形筆挺,雖然看起來稍微瘦弱了些,但他身上那種濃濃的書卷氣將這瘦弱都遮擋了下去。

    “東主,大軍還沒有在懷遠集結完畢,您怎麼如此心急?”

    被喚做法主的青年淡淡的笑了笑,走到楊玄感身邊坐下來說道:“陛下這次是要一雪前恥,可各路人馬還沒有集結完畢,待大軍渡過遼水,據我估計最快也要到四月末。五月間,大軍攻入遼東,深入高句麗境內,那麼……六月,或可行事。”

    楊玄感屈指算了算道:“還有四個月時間,法主,還需準備何事?”

    法主,是世襲蒲山公李密的字,此人年少時即名揚天下,後來因為觸犯了大業皇帝楊廣的忌諱而潛逃,殊不知竟然藏在楊玄感的身邊。

    “東主且安心,這兩年來我行走於天下間,拜會各路英雄豪傑。替東主收服了不少人才,那些綠林道上人物雖然雜亂,但手下人馬聚集起來何止十萬?待東主舉旗,我便聯絡各方豪傑一同舉事,大事何愁不成。”

    他笑了笑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供東主選擇,待我仔細說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03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亂了


    大業九年二月初五,商議了四五日之後,因為反對大軍渡河北上的四當家王運來意外摔死,導致了其他幾位當家的也改變了之前的想法。鉅野澤大當家張金稱宣布,三日後將率領鉅野澤四萬戰兵出澤,渡過黃河解高雞泊之圍。事實上,這句話沒一個人相信。但道義的大旗還是要舉起來,雖然明知道是謊話但也可以自欺欺人的壯壯膽子。

    澤裡的家眷老幼一直送出去很遠,士兵們不斷的回頭示意自己的家人趕緊回去。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出澤去劫掠了,每一次回來都能帶回大量的糧食和新加入的百姓。這次出征其實也是必然的,自從朝廷征伐遼東的大軍返回之後,大當家張金稱也不敢帶著人馬再出去攻打郡縣,匪徒們沒有存糧的習慣也沒有能讓他們存的糧食,這個冬天其實過的並不痛快,所以對這次出征鉅野澤的匪眾每個人心中都帶著幾分期待。

    當初打下第一個縣城的時候,那種刺激的感覺依然記憶猶新。縣城府庫中的糧食被他們搶空了,大戶人家的存糧也都被搜了出來,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其中不少人都有機會睡過了大戶人家的女人,那種感覺讓人永生難忘。如果他們沒有加入鉅野澤的話,他們又怎麼會有機會把平日裡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家閨秀壓在身下?

    有了第一次,就會上癮。

    這才短短兩年多的光景,鉅野澤中已經有數萬人馬了。就連北方綠林道盟主高士達也不敢對鉅野澤怎麼樣,真打起來不一定誰輸誰贏。再說,這次出澤去,大家不就是去將高士達徹底掀翻的嗎?高雞泊的匪眾已經和官軍打了十幾日,等渡過黃河之後說不定高雞泊已經被官軍剷平了。

    這是將鉅野澤的勢力向黃河以北擴充的最佳時機,絕對不能輕易放過。

    因為府兵再次征遼,張金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四萬人馬浩浩蕩蕩明目張膽的在官道上行進,沿途所過的縣城沒有一個不將城門緊閉的,那些縣令縣丞大人指不定縮在什麼地方瑟瑟發抖呢,沒有人敢帶著縣城裡的幾十個幫閒衙役出門送死。更有甚者,鉅野澤的人馬距離縣城還很遠呢,縣令大人已經派人將糧食和錢財送出來買個平安,這讓鉅野澤的人馬士氣大振。

    大軍一路向北,只五日就到了黃河岸邊。

    早就听說鉅野澤的山匪又殺出來打家劫舍,黃河邊上的艄公船家早就跑了。但人跑了船帶不走,而且鉅野澤的士兵幾乎個個都是好水性,所以渡河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不過張金稱這個人小心謹慎慣了,並沒有貿然的渡過黃河。他先是派人乘船過去,在對岸仔仔細細的巡查了一遍,確定二十里之內都沒有官軍的影子才開始下令渡河。一時之間,數百條船隻來回橫渡的場面也是蔚為壯觀,就連匪徒們自己都被這壯觀的場面感染了,每個人心中都生出幾分莫名的豪氣來。

    不到一個月前才從高雞泊來鉅野澤做了七當家的高天寶本來帶著屬於他的定字營是走在最後面的,到了黃河邊上之後他的人馬反而追了上來到了前邊。草寇就是草寇,一看見黃河鉅野澤的匪眾就亂了,再加上這一路上沿路的官府沒人敢招惹他們,以至於讓他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已經天下無敵。

    忠勇仁義山河定這七個營的兵馬,忠字營的當家的王運來“死於非命”,這樣忠字營就拆開被張金稱的勇字營和錢祿的義字營吞了。而行軍的時候還勉強能保持隊列的鉅​​野澤匪眾,到了黃河岸邊徹底亂成了一鍋粥。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分不出他們誰是隸屬於哪個營的兵。

    因為高天寶的定字營走在最後面再加上人馬最少,所以倒是顯得他們的隊伍還嚴肅整齊一些。除此之外,就是六當家的柳白手下的山字營。牛進達如今就在山字營任旅率,手下有一百名嘍囉,其中包括他帶來的幾個親信。

    高天寶下令讓親兵們維持隊列,自己騎著馬上前找到了張金稱。

    “大當家!這樣不行啊!”

    高天寶皺著眉頭說道。

    “什麼不行?”

    張金稱正在欣賞著百舸爭流的場面,側過頭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萬一河對面有官軍伏兵,這麼亂哄哄的過河就壞了。毫無秩序可言,過了河的人馬哪個營的都有,沒有統一指揮,一旦官軍殺來的話咱們肯定擋不住!兵法上說了,可半渡而擊,現在咱們的情況很不利。”

    高天寶不吉利的話讓張金稱心裡一陣厭煩,但他還用得著高天寶來帶路所以也沒發作:“我過河之前已經派了斥候過去查看,沒有發現官軍的踪跡,不過那些小兔崽子們看著確實亂了點,那七當家,依你之見呢?”

    高天寶道:“必須讓一營兵馬先過去,不能再這樣所有營都往前擠。這樣即便萬一有官軍來襲的話,因為是一營兵馬,當家的能統一指揮也不至於敗了。過去之後立刻在河北岸結陣防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也好。”

    張金稱仔細想了想,高天寶的話確實有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張金稱能有今天的成就和性子謹慎是有極大關係的。

    “就依著七當家的意思。”

    高天寶連忙抱拳道:“大當家,我到了鉅野澤後承蒙大當家的看得起,讓我做了第七把交椅,但寸功未立,心中著實難安。我願率領定字營的兄弟們先過河去,給大當家的開出一片登陸的地方來。”

    張金稱的三角眼微微瞇起來,仔細想了想這高天寶是什麼目的。想來想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好,就勞煩七當家了。”

    他之所以同意,是因為他實在想不到這高天寶能做出什麼不利於鉅野澤的事情來。渡河過去的定字營雖然名義上是高天寶的兵,但實際上沒有他張金稱的命令那些兵什麼都不會做。高天寶如此急著過河,無非就是憂心高士達的安危。張金稱在心裡冷笑了幾聲,心說等到了高雞泊老子第一個宰的就是你。

    高天寶抱了抱拳,隨即回去整頓人馬,張金稱看了一眼亂糟糟的手下確實惹人厭煩,扯著嗓子喊道:“都他娘的別搶了,讓定字營的人馬先過河! ”

    他手下親兵衝到岸邊一頓亂打,將人群驅散。

    高天寶帶著定字營的人馬擠過去開始登船,趁著不注意,牛進達也混進了他的隊伍中。兩個人短暫的交談了幾句,隨即分開。

    沒錯,張金稱派過去先過河的斥候確實查看了二十里之內,並沒有發現官軍的踪跡。但他們想不到的是,李閒手下的是一支機動能力強悍的精甲輕騎。二十幾里的路程,以銳金營騎兵的速度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殺到。

    先過了河的定字營士兵在高天寶的指揮下開始結成幾個看起來歪歪斜斜的方陣,他們將陣型往外壓了壓,空出來大概一里寬的地方供後續的人馬上岸。先過了河的千餘人也被暫時編入定字營的隊伍組織防禦,張金稱在南岸看著高天寶一絲不苟的布陣心裡也放了心。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安全之後他的勇字營開始過河。跟著他一起的,還有錢祿和幾位當家的。

    四萬餘人的隊伍想要全部渡過黃河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僅僅是定字營和勇字營的人馬過去就用去了一個多時辰。眼看著太陽已經到了正頭頂上,如果再不抓緊渡河的話天黑全部人馬也過不來。張金稱急了,讓親兵下去砍了幾個搶船鬧事的嘍囉,就在岸邊維持秩序。如此一來,渡河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太陽稍微偏西的時候,鉅野澤的人馬已經渡過河一半人左右,大概有兩萬一二千人,幾個當家的的都已經過了河。

    有這麼多手下過來了,張金稱也也徹底放下了心。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北面傳來了一陣好似悶雷一樣的聲音。那聲音貼著地面滾滾而來,震得人的心都有些不適應。張金稱先是抬頭看了看天空見依然是晴空一片,隨即側耳聽了聽,立刻,他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

    “結陣!騎兵來襲!”

    他大聲喊了一句,隨即讓幾個當家的趕緊過去約束手下士兵。就在他心慌意亂的時候,卻發現最先帶著人佈置好方陣的居然是高天寶。難得倒,張金稱覺得高天寶這個人看起來有些順眼了。

    “弓箭手,弓箭手!”

    高天寶大聲呼喊著:“快,到前面去!”

    “長矛手,頂到最前面!盾牌手,去護著弓箭手!”

    鉅野澤的匪眾下意識的開始往前跑,本來結成的方陣卻變得混亂起來,高天寶的命令聽起來沒什麼問題,實則卻讓鉅野澤定字營的人馬亂成了一鍋粥。弓箭手也往前擠,長矛手也往前擠,盾牌手還在往前擠,場面頓時亂了。

    “怎麼回事!”

    見原本已經結成方陣的定字營忽然亂了,張金稱的右眼皮情不自禁的跳了跳。

    “快,柳白!帶著你的山字營頂上去!”

    張金稱大聲命令道。

    六當家柳白點了點頭,隨即帶著他的人馬往前擠。就在這個時候,轟隆隆的悶雷聲終於到了眼前。塵煙起處,​​數不清的身穿土黃色戰甲擎著烈紅色戰旗的大隋府兵殺了過來,那是一支純粹的騎兵隊伍,速度快的令人窒息。混亂中的鉅野澤山匪開始放箭,稀稀拉拉的羽箭隔著一百多步射過去根本就起不了什麼作用。

    而他們之前都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因素,這個時節,吹的是北風!

    本來鉅野澤山賊們手中的竹片弓勉強也就是把羽箭送出去一百二三十步遠,而且到了那個距離已經輕飄飄的失去了力度。再加上逆著風,他們的羽箭連八十步都射不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06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屠戮


    鉅野澤的山匪們都忽略了一個關鍵的因素,這個時節,吹的是北風!正是二月處,呼嘯的北風能輕而易舉的將他們迎風射過去的羽箭吹偏!就算他們憋得臉紅脖子粗,也沒辦法讓射出去的羽箭戰胜北風的阻攔。

    本來鉅野澤山賊們手中的竹片弓勉強也就是把羽箭送出去一百二三十步遠,而且到了那個距離已經輕飄飄的失去了力度。再加上逆著風,他們的羽箭連八十步都射不到!

    “箭!”

    騎著大黑馬的李閒在騎兵平行推進大陣的最前面,橫向多列的騎兵陣型踏著轟隆隆的戰歌迅速的壓了上來。聽到李閒的命令,前幾排上千名騎兵拉開了手裡的騎弓,然後將羽箭送了出去。大隋府兵手裡的騎弓遠非鉅野澤匪眾的劣質弓箭可比,順著風羽箭射出去二百步也不成問題。

    一聲令下,如飛蝗一般的羽箭拋射了過去了,就好像天空中落下了一片密集的冰雹,狠狠的砸進鉅野澤的隊列中。

    “射!”

    李閒將第二箭率先射了出去,同時發出一聲大喊。因為騎兵的速度太快,第二輪羽箭由拋射改為平射。如果說拋射的羽箭像冰雹一樣砸下去,瞬間就將鉅野澤匪眾密集的人群砸出不少缺口的話,那第二輪平射的羽箭就好像一柄巨大的鐮刀,將最前面一排的匪眾割麥子一樣齊刷刷的放倒了下去。

    “攢射!”

    李閒喊聲響起的時候再次率先發箭,順著他的箭,第三輪羽箭攢射而出,朝著鉅野澤匪眾一塊防禦相對來說最弱的地方砸了過去。攢射的密集羽箭就好像一隻重拳,狠狠的將方陣砸的塌陷了一塊。

    張金稱帶著人拼了命的往前擠,試圖將前面混亂的局面控制下來。可就在他剛剛衝到定字營後面的時候,忽然聽到高天寶一聲大喊。

    “快跑啊!大隋的府兵來了啊!咱們擋不住啊,各自逃命吧!”

    緊跟著,高天寶的幾十個親兵也一起高聲大喊,牛進達帶著人返身劈死幾個鉅野澤的士兵,一邊殺人一邊大喊:“騎兵來了,別擋路,快跑啊。”

    亂了,真的亂了。

    趁著亂,高天寶帶著親兵和牛進達的人上了戰馬,非但沒有向後跑而是迎著數不清的大隋精銳騎兵衝了過去。

    “他是官府的人!”

    張金稱腦子裡一僵硬,似乎還看到了那個叫陳三七的人。一瞬間,張金稱就想明白了怎麼回事,雖然他自認為的想明白,其實還是錯誤的。他此時已經堅定的認為高天寶和那個陳三七都是朝廷派來的人了,否則他們怎麼會那麼輕而易舉的將高雞泊外面的情況搞清楚?而高天寶為什麼會強烈要求率先渡河了。

    他們早就勾結好了!

    張金稱只覺得眼前一黑,嗓子裡發甜險些一口血噴出來。他咬了一下舌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然後腦子裡迅速的計較起來。

    我還有兩萬多人馬在北岸,只要扛得住騎兵第一輪衝擊,我就能帶著人撤回南岸去,北岸斷後的肯定少死不了人,可沒辦法,死了就死了吧,誰叫自己上了人家的當!南岸我還有兩萬士兵,只要回到澤裡,我依然還是鉅野澤的大當家!

    “來人,告訴六當家,讓他把官軍頂一陣!告訴他,我的勇字營就在他後面,他的人馬扛不住了,我親自帶著勇字營上去!”

    親兵連忙往前擠,在人縫裡擠過去找到了正在奮力組織士兵們結陣的六當家柳白。聽完了張金稱的命令,柳白的眼神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悲涼和憤怒但卻很快被他掩飾了過去。

    “你回去告訴大當家,只要我山字營的兄弟還有一個活著的,就護著大當家安全撤回南岸去!”

    當這句話傳回張金稱耳朵裡的時候,張金稱已經在帶著人往後撤了。沒錯,他才不會真的帶著自己鉅野澤最精銳的勇字營去送死,柳白死了就死了吧,只要能多擋一會兒官軍的騎兵,那就算沒白死。而柳白的眼神中之所以有悲涼憤怒一閃,是因為他不是傻子,從張金稱的命令裡他就知道自己的山字營被拋棄了。

    “讓我去送死,你自己逃?”

    柳白回身看了一眼張金稱的背影,冷冷笑了笑。

    “弟兄們,跟著我往側翼突圍!”

    他大喊一聲,隨即帶著山字營的四千餘人往側翼殺了過去。他的山字營一動,露出來的空隙頓時被潰敗下來的定字營潰兵填滿,很快,潰兵的腳步又追上了往河岸撤退的勇字營和錢祿的義字營。鉅野澤的山匪,按照精銳程度來說,第一當之無愧是張金稱手下的勇字營,其次是錢祿的義字營,再之後便當屬柳白的山字營了。

    柳白本來是在梁山上聚眾造反的一夥兒匪眾,後來見張金稱勢力龐大便帶著人馬投靠了他。所以,山字營的兵馬對柳白的命令執行的很徹底,他們本來就不是純粹的鉅野澤的人馬,對柳白的敬重要超過張金稱。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李閒帶著騎兵殺來的時候,張金稱是派柳白的山字營頂了上去。

    這一點,柳白心知肚明。

    定字營的潰兵哭爹喊娘的往後跑,先是將突圍的山字營後隊撞散,然後又狠狠的一頭撞在勇字營的後隊上。他們擁擠著勇字營的人馬往岸邊跑,又將最靠近岸邊的義字營撞的亂七八糟。山賊們徹底沒有了建制,瘋了一樣的往岸邊擠搶奪船隻。張金稱帶著親兵斬殺了十幾個潰兵也沒能攔住,只好順著人流往另一側跑。可渡河的船隻大半還裝載著南岸過來的士兵,見到北岸官軍殺到,那些船又都掉頭往回走了。

    船少人多,鉅野澤的匪眾全都淤積在了岸邊。

    張金稱回頭見柳白的山字營往一側突圍,他頓時就怒了,只是忽然間腦子裡靈機一動,心說自己怎麼這麼傻。他立刻下令勇字營沿著河岸往東面跑,不要淤積在河岸邊上。然後大聲招呼著,讓船隻往東划迎接自己過河。可還沒等河道裡的船有反應,張金稱忽然發現南岸的士兵們也亂了。

    在南岸,沿著河道一左一右殺過來兩支官軍的騎兵,看人數並不多,可南岸的人就看不清了。那兩支騎兵好像鉗子一樣夾過去,本來南岸的匪眾們看到北邊被官軍突襲心就亂了,忽然自己這邊也來了官軍騎兵,他們立刻就慌了。南岸沒有當家的!這是匪眾慌起來最根本的原因!六個當家的,都已經過了河,南岸的近兩萬人馬根本就沒人指揮!

    ……

    ……

    李閒手下其實只有兩千騎兵,有三千人馬昨日渡過了黃河在南岸埋伏了起來,一千五百人由鐵獠狼率領埋伏在左翼,一千五百人由東方烈火率領埋伏在右翼。只等著北岸這邊亂起來,他們便率兵殺出。

    李閒的兩千騎兵因為擺出的是橫向的陣型,所以從正面看起來根本就看不出有多少騎兵。前日他就收到了飛虎密諜送來的情報,與牛進達約好了如何破敵之策。因為有了高天寶的幫助,這一仗其實從還沒有開始打鉅野澤的人馬就敗了。

    兩千精甲輕騎被李閒分成無數個小隊,從後面獵鷹一樣來回盤旋著,一邊驅趕著鉅野澤的潰兵往後退,一邊一下一下撕下來一大塊一大塊的血肉。

    “把他們往河道裡趕!”

    李閒大聲下令道。

    號角聲響起,分出去的騎兵開始加快速度,他們沒有直接追在鉅野澤潰兵的後面,而是鋸子一樣在潰兵的背後來回拉扯著,每拉扯一下,都能切下來一層血糊糊的碎肉。數不清的小隊騎兵來回交叉著橫向在潰兵後面飛掠,耙子一樣將後面的潰兵清理的乾乾淨淨。

    被驅趕著的鉅野澤潰兵落水者不計其數!

    這次是真的完了!

    張金稱仰天一聲悲鳴,居然生出幾分求死之心來。他此時已經看了出來,殺過來的官軍騎兵根本就沒多少人!可自己手下的人馬雖然十倍於官軍,可打到了這個份上已經無力回天。手下的人馬已經徹底亂了,想組織起來就是孫武重生武侯再世也休想做到。

    “大當家,快走!”

    他手下的親兵見官軍騎兵已經越來越近,急切的對張金稱說道。

    “走?”

    張金稱指了指黃河南岸道:“兩邊的人馬都潰了,還能往哪走?咱們回不去鉅野澤了,咱們回不去了!”

    啪!

    張金稱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個耳光,打得他甚至一陣恍惚。

    “現在還沒死,大當家,還得帶著弟兄們往外殺!只要你的旗號不倒,咱們早晚能東山再起!”

    張金稱被打得清醒過來,看了看見竟然是一直畏首畏尾在自己面前老老實實的親家二當家錢祿。

    “你說的對,老哥!只要我張金稱的旗號不倒,老子早晚能東山再起!”

    張金稱挨了打卻難得的沒生氣,反而被打出了活下去的勇氣。

    “殺啊,沿著河道往東面殺。”

    錢祿大喊道。

    勇字營和義字營加在一起有一萬六七千人,雖然被潰兵衝的亂七八糟,但士兵們下意識的都是跟著張金稱和錢祿的旗幟在跑。他們看到大當家和二當家的旗子開始往東面移動,立刻就跟了上去。

    這下李閒也不好應對了,柳白的山字營三千餘人突出去順著河道往西面跑了,而張金稱和錢祿的人馬足有萬餘人一大股往東面跑了。李閒雖然手裡只有兩千精​​騎,但如果順著河道一路追殺張金稱的話,說不得真能將其誅殺。可現在李閒沒時間追著張金稱不放,南面的鉅野澤匪眾雖然淬不及防也被擊潰了,可他們加起來依然還有幾萬人!如果這幾萬人跑回鉅野澤的話,今天這一戰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傳令,讓鐵獠狼和東方帶著人把潰兵往東面趕,讓他們追著張金稱的旗號跑!絕不能讓他們往鉅野澤的方向撤!”

    李閒大聲命令道。

    號角聲長短交替著響起,南岸的鐵獠狼和​​東方立刻改變了打法,他們合兵一處,利用速度兜過去攔住了往南潰逃的匪眾,然後驅趕著他們沿著河道跑。當南岸的匪眾看到北岸張金稱的大旗也在往東面跑的時候,人群立刻順著河道跟了上去。

    李閒見南岸已經成勢,放下心來,看了看張金稱大旗的方向,隨即招呼人馬追了上去。騎兵在後面用長槊和橫刀將鉅野澤的潰兵一個接著一個放倒,把後背留給敵人的代價就是失去生命。李閒帶著騎兵往前衝了幾次,都被擁擠的潰兵擋住無法貼近張金稱,取出弓箭的李閒瞄了又瞄,終究因為距離太遠完全不在射程內而放棄。

    這一戰,五千銳金營騎兵只傷亡了不足二百人,卻屠殺了鉅野澤反賊一萬五千餘。其中有五六千人是死於落水,互相殘殺,踐踏,騎兵直接斬殺的人數也就四千餘人,還有五千餘戰俘,李閒下令讓他們跪在黃河岸邊,盡皆斬之!

    這些戰俘,要之無用,放了,過不了多久就又重新成了匪。

    一萬多具屍體倒在了黃河邊,染紅了河水中翻騰的沙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10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進澤


    很遺憾,李閒的這次立威之戰沒有徹底打出來。他本想一舉擊殺張金稱,在黃河一帶的綠林道中立威。鉅野澤的大當家被燕山寨的人馬打的落花流水,其實這威風已經打了出來,只是沒有達到李閒心目中的完美罷了。五千騎兵擊潰四萬人馬,估計在很長時間北方綠林道都會將這件事一直傳揚下去。

    李閒沒時間去追殺張金稱,他這次的目的是趁著大隋的府兵都趕赴遼西集結的機會,佔據一塊真正能立足的地方。殺張金稱反倒成了其次的目標,可即便是這次要的事沒有幹完,李閒的心裡也好像堵著點什麼東西似的不痛快。張金稱只要不死,以他對鉅野澤的了解早晚還會打回來。

    所以,可以說這是留下了一個禍端。

    在黃河邊李閒下令殺光了戰俘,能用的裝備全都收起來,然後派東方烈火親自帶著五百精騎匯清河郡通知達溪長儒迅速南下。他自己則帶著全部人馬星夜兼程的往南趕,在牛進達和高天寶的帶領下直取鉅野澤。

    要進鉅野澤,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乘船過水泊上山,二,則是一條並不寬敞的陸路。當初李閒帶著人馬救賀若重山的時候,就是走的這條路。不過那個時候的張金稱還沒有在鉅野澤站穩腳跟,對於鉅野澤的防護並不是十分嚴密。其實當初如果張金稱派兵將這條小路堵住的話,李閒當時根本就進不來。

    小路進山,要經過一段沼澤地,不熟悉地形的人貿然走過去就會陷進淤泥中,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沼澤中的一具枯骨。山口狹窄,進山的路又只有一條,可想而知外面的人想攻進來是難如登天。而如果走水路乘船過水泊,那隻會被成片的蘆葦蕩弄迷糊,沒有人帶路的話,說不定迷路在蘆葦蕩中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轉的出來。

    這次張金稱傾巢而出,四萬戰兵全都拉了出去,如今澤裡留守的除了兩千人的老弱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那些山賊的家眷和被張金稱從各地擄來的百姓。

    進山的小路張金稱臨走的時候已經下令封死,兩千人的留守士兵倒有一千五百多人守在山口。只要將吊橋拉上去,就算十萬大軍擠在山腳下也飛不上去。

    守吊橋的劉牛兒是勇字營的旅率,這次沒有跟著大軍出征他正憋屈著,今日是他輪值,讓手下人看著下面,自己一個人躲在瞭望台下面的小木屋裡喝悶酒。一隻燒鵝,一盤清蒸魚,一壺老酒倒也吃的有滋有味。

    只是沒能跟著大當家出澤去,也就沒機會去搶幾個大家閨秀玩玩,這才是劉牛兒​​鬱悶的地方,自從上次打東平的時候他睡了一個富戶的千金小姐之後,他就迷上了這種滋味。那種大家閨秀睡起來的感覺就是不一樣,用劉牛兒的話說就是真夠勁兒。

    正喝著酒,忽然聽到外面的嘍囉喊話。

    “誰!再敢靠近一箭射死你!”

    因為鉅野澤外面的村子百姓並不怕澤裡的山匪,所以偶爾有人出現在山寨下面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他擺擺手對站在一邊給自己倒酒的嘍囉道:“出去看看是誰。”

    正說著,忽然外面守著的嘍囉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臉色白的嚇人。

    “旅率……不……不……不……”

    “不他媽的什麼不?”

    劉牛兒扭頭瞪了那嘍囉一眼罵罵咧咧道。

    “不……不好了!”

    那嘍囉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大…”

    劉牛兒一腳將那嘍囉踹開,罵罵咧咧的往外走:“你娘讓人搶走當小妾去了啊,還大大大,比你爹那東西大啊!”

    那結巴嘍囉憋的臉紅脖子粗,卻又不敢罵回去。等出了小木屋上了瞭望台,劉牛兒看著下面的人皺了皺眉頭,心說怎麼看著眼熟,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酒喝得有些多,他搖搖晃晃的站在上面問道:“誰誰誰啊,大清早的就在下面吆喝,找死啊!”

    “你他媽的瞎了狗眼了!”

    下面傳來一聲怒喝:“不認識七當家了嗎!”

    “七……當家?七當家跟著大當家出去逍遙快活睡大家閨秀去了,你以為我不知道?”

    劉牛兒怒道:“再敢胡說八道我讓人一箭射死你……你個王八蛋。”

    “上面的人,你看清楚!”

    站在吊橋下面的高天寶往前邁了一步,抬起頭怒道:“趕緊把吊橋放下來,大當家受了傷!耽誤​​了治傷,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是嗎!”

    劉牛兒定睛往下一看,迷迷糊糊的還是看不清,他使勁揉了揉眼這才發現,原來下面站著的真是七當家高天寶,後面跟著的幾個人他也看著眼熟。再看,發現有幾個士兵抬著一個擔架,擔架上躺著的那人蓋著頭臉,只露出一身銀甲。劉牛兒嚇了一跳,他知道整個鉅野澤只有大當家張金稱才有那麼一身漂亮盔甲,是特地讓人打造的。雖然離得遠看不清楚,但他下意識的就確定躺在擔架上的那個正是張金稱。

    “七……七當家,出了什麼事?”

    “先把吊橋放下來接大當家進山!”

    高天寶仰著頭大聲喊道。

    劉牛兒不敢耽擱,連忙下令讓人把吊橋放下來,隨著盤索吱呀呀的響聲,沉重的吊橋緩緩的放了下來。劉牛兒帶著幾個嘍囉順著吊橋跑下來,氣喘吁吁的一個勁兒給高天寶賠不是。高天寶不耐煩的說道:“去,趕緊叫郎中,咱們半路中了官軍的埋伏,大當家受了重傷,其他兄弟們還被圍著,要不是我見機快帶著人將大當家救出來,說不定也被圍死了。”

    “啊?”

    劉牛兒嚇得哆嗦了一下,趕緊說道:“我這就去。”

    他往回跑,跑了幾步忽然又站住,扭頭看了一眼躺在擔架上的人,喃喃道:“大將軍的靴子……是縫了金線的,這個……”

    噗!

    他後面的話沒說出來,高天寶的匕首已經捅進了他的後腰裡。牛進達和幾個飛虎密諜驟然發難,砍瓜切菜一般將劉牛兒的幾個手下砍翻。高天寶回頭喊道:“快!不能讓上面的人反應過來,吊橋升起來就完了!”

    跟在他身後,裝作普通嘍囉的李閒和鐵獠狼等人急沖上了城樓,上面的嘍囉看見劉牛兒被捅死都嚇了一跳,有兩個人正費力的在攪動索盤,被高天寶一刀一個剁了。李閒帶著幾百人衝上去將城樓佔領,劉牛兒手下的百十名嘍囉沒抵抗多久就被控制住。緊接著,銳金營後續的人馬開始進山,為了盡量在最快的速度內將山寨控制住,一開始的時候銳金營的士兵在李閒的授意下基本上沒留下活口,遇到一個殺一個。

    順著山路,在高天寶的指引下,銳金營的士兵勢如破竹般殺了進去。

    待五千銳金營士兵全部進了山,李閒下令再次將吊橋收起來。在瞭望台留下五百人看護,其他人馬兵分兩路,一路三千人由高天寶親自引路,跟著李閒直取山寨,另一路一千多人馬由高天寶的親兵引路,往水泊邊上那些山匪家眷的居住地方衝了過去。

    守在山寨裡的嘍囉們大部分都在睡覺,因為天才剛亮,冬天二月裡誰不想多在被窩裡賴一會兒,更何況所有的當家的都不在。就算睡到日頭正當頭也沒人管,大部分人都跟著大當家出去吃香的喝辣的,還部允許他們這些留下的人多睡會兒?

    他們很多人確實都多睡了很久,還沒有睜開眼就被銳金營的士兵闖進去一刀剁了腦袋,估計他們一睜眼的時候會罵娘吧,他娘的怎麼一覺睡到下輩子了?若是因為作惡多端被輪迴進了畜生道,那醒來的時候一張嘴汪汪汪也不知道他們還能想起上輩子不能。李閒下令不必留情,但凡遇到壯年男子一律斬殺。留守在山寨裡的鉅野澤嘍囉們,有一大半是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砍死了。

    勉強有小頭目組織人反抗,可在訓練有素的大隋府兵面前,他們那些也就是欺負欺負老百姓的本事根本不頂用。以五個人一組的府兵,小梅花陣型下就算面對二三十個鉅野澤的嘍囉也絲毫不懼。而且,絕大部分的情況下二三十個嘍囉也破不開府兵的小梅花陣。更何況,現在的情況是府兵的人數還佔優勢。

    清理山寨的速度推進的太快了,沒有防備的鉅野澤嘍囉以一個驚人的速度消亡著。而與此同時,相比於放棄了戰馬清理山寨殘廢的人,另外一千多騎兵控制村子的速度更快。騎兵衝進村子後,看到一身府兵裝備的人闖進來那些百姓們根本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極個別在村子裡的嘍囉也不想送死,所以除了一進村時候砍死的幾十個壯年男子之外,騎兵幾乎沒殺人就控制了局面。

    大概不到兩萬人的老弱婦孺被騎兵驅趕著在山下的空地上聚集起來,但凡反抗的,因為有李閒的命令所以騎兵們殺人也沒有什麼顧忌。當山寨裡的殘匪被清理乾淨的時候,山下的匪眾家眷也已經集結起來。

    兩千多具血淋淋的屍體從山上抬下來擺放在那些老弱面前,李閒舉步登上高處看了看。黑壓壓的人群中,大部分人都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

    “誰會造船?”

    李閒站在高處大聲喊道。

    沒有人說話,這些人全都畏懼的向後縮了縮。

    “會造船的站出來,不殺!”

    李閒又喊了一遍,這次倒是有幾個人走了出來,但人數還是不多。李閒搖了搖頭,對牛進達說道:“去查,留下會造船的,其他人無論老幼,無論是不是鉅野澤賊眾的家眷,一律趕出鉅野澤,一個不留!”

    這些人留著,只能成為禍端。張金稱一旦帶著人馬殺回來,難保會有人裡應外合。

    “將所有的船隻收攏燒掉,一艘不留!”

    李閒下達了第二個命令,然後轉身從高處下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有人反抗,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1:13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七十七章 虛偽的道理


    銳金營進入鉅野澤之後,用了五天的時間將山寨和水泊邊上那些匪眾家眷居住的地方清理了一遍,有些藏起來的人也被搜了出來直接轟出了山寨之外。男女老幼近三萬人被驅趕著離開這裡,對於他們來說,還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落腳。

    李閒在下令做這些事的時候沒有一點同情心,不管是那些百姓或哀求或哭泣都打動不了他的鐵石心腸。有幾個潑皮趁機挑撥試圖讓百姓衝擊銳金營的騎兵,被手疾眼快的飛虎密諜衝進人群揪出來當場剁了腦袋。雷厲風行的手段震懾出了所有人,即便他們再不願意也只能離開這個他們生活了兩三年的地方。

    或許他們都將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或許不久後他們就會找到另一個地方重新做賊,又或許,他們會回到家鄉開始新的生活。但這一切都和李閒沒有關係了,因為這些人絕對不能留下,對於鉅野澤的地形來說,這些人遠比燕山寨的人要熟悉。留下他們,只能是禍端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好像定時炸彈一樣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勝利炸一個灰飛煙滅。

    沒能一舉擊殺張金稱,所以李閒不得不加倍小心。

    這五天中,銳金營的士兵將水泊中的所有漁船都收集起來一把火燒了。這也是為了防止張金稱的人馬歸來後從水路進來,為了以防萬一,銳金營的近五千人馬倒是有四千餘人駐紮在水泊邊上,日夜巡邏。

    這也是為什麼李閒要將會造船的工匠留下的緣故,船在鉅野澤是必需品,沒有船龐大的水泊就變得毫無意義。船可以燒,但工匠必須留下。

    距離大隋這座大廈傾倒還有數年的時間,這幾年李家軍就要在鉅野澤生活。無論是漁船還是戰船,都必須具備。暫時的銷毀是為了暫時的穩定,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最終留下來的工匠大概有三百餘人,這些人都被李閒下令嚴密的控制起來。在解決掉張金稱之前,對這三百多人的防範也不能掉以輕心。要立威,也要施以恩義。這三百多人中有家眷的,他們的父母妻兒也被破例留下,但不可以出鉅野澤一步,否者立斬不赦。這些百姓絕大部分都是被張金稱從各地擄來的,其實對於誰做鉅野澤的大當家他們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李閒的小心翼翼看起來略微有些過頭,卻也是必須施行的手段。

    這些百姓的家園基本上都被張金稱的人馬夷為平地了,無奈之下才跟著張金稱回到了鉅野澤,他們只是為了活下去,其實對於張金稱並沒有什麼擁護之心。誰是鉅野澤的主人他們其實不在乎,在乎的是,他們能不能活下去。

    亂世既是如此,最底層的百姓才是最苦楚的人。

    又五日,達溪長儒率領李家軍步兵兩萬餘人趕來,至此,大軍全部進入鉅野澤中。重新整頓山寨,修建水寨,然後加派人手晝夜巡視不停。最開始的這段日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掉以輕心。

    接下來,李閒要做的,就是為鉅野澤的穩固著想了。

    張金稱佔著鉅野澤的時候,為了保證鉅野澤中數万人的生存必須出去打家劫舍,無數個村子被匪眾夷為平地。李家軍現在的糧草雖然還短時間內不是問題,可李閒不能不算計。出去劫掠百姓?那搶來的東西能維持多久?

    李閒在等,等一個發大財的機會。

    ……

    ……

    漫步於水泊之邊,看著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巨大湖泊,正如站在大海邊極目遠眺一樣,能讓人心胸都變得開闊起來。雖然為了穩妥起見所有的漁船都被付之一炬,不能泛舟湖波之上算是一件遺憾事,但僅僅是站在岸邊看湖光山色,也是很令人愉悅的一件事。

    “可惜了,如果有船就好了,可以到湖裡去看看。”

    歐思青青站在李閒身邊,有些悵然的說道。

    李閒笑了笑道:“船是有的,有幾艘比較大的戰船我讓人拖到了岸上,並沒有焚毀,不過咱們才到鉅野澤,還是穩妥一些的好,要泛舟湖上以後有的是機會。待我解決了張金稱之後,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我知道。”

    歐思青青笑了笑道:“我只是覺得,那些船燒了可惜。”

    李閒拉起她的手嘆道:“傻丫頭……你的心思又怎麼可能瞞得住我?我知道你不是心疼那些漁船,你是心疼那些被我趕出鉅野澤的百姓吧?”

    歐思青青抿著嘴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李閒拉著她在湖邊一座小亭子裡坐下來,看著碧波蕩漾的湖水,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百姓們可憐,我知道。但如果不把他們都趕出去的話,一旦張金稱帶著人馬殺回來,難保不會與這些百姓裡應外合。雖然這些百姓都是張金稱從外面搶來的,強迫著他們在鉅野澤定居。我知道他們對張金稱不一定擁護,可哪怕有一點點的危險我都不願意去冒險,畢竟,現在有數萬人的生命壓在我的肩膀上扛著。”

    “百姓最大的特性就是忍耐,張金稱或許對他們不好,搶了他們的搶糧淫-辱了他們的妻女,可這幾年下來,被搶來的女子早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當初強佔了她們身子的那些土匪,如今已經變成了她們的丈夫。有了孩子,有了家,她們便認了命。從當初恨那些土匪打家劫舍,到現在每天站在自家院子門口等著自己男人打家劫舍回來團聚,這過程並不慢她們接受的也並不艱難。”

    “現在咱們來了,留下她們看起來是對她們好,其實她們心裡對咱們的怨恨遠超對張金稱的怨恨。或許再過一年,兩年,她們也會適應了咱們的到來,重新穩定的生活,但……我沒有一兩年的時間來安撫她們,因為敵人不可能給我一兩年的時間。”

    李閒的話語聲音很輕,講的道理也很奇怪。

    所以歐思青青雖然輕輕的點了點頭,但並沒有太明白。

    “我以前跟你說過,要打出一片桃園樂土來,沒有戰爭沒有災難沒有悲傷,或許你會覺得我現在做的,就是讓百姓悲傷的事,我是個騙子。”

    李閒笑了笑道:“但,要想建立那麼一片樂土,前提是什麼?”

    他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是活著。只有我活著,才能去實現我心中的理想。如果……咱們都因為一時心慈手軟而死了,你說,那些之前被我趕出鉅野澤眼裡帶著悲傷的百姓們,他們會不會開懷大笑?”

    “未來的路還很長很長,或許我還會做很多看起來很殘忍的事,但是青青……你要相信,將來,我一定能完成答應你的事。”

    歐思青青點了點頭,臉色微紅。

    “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李閒笑了笑說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中原江南被三個人佔據,他們分別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國家,一個叫做魏國,一個叫做蜀國,一個叫吳國。其中建立蜀國的人叫劉備,他在剛剛起兵的時候很弱小,只有幾千人馬地盤只有一個縣。後來他的對手魏國的曹操帶領幾十萬大軍來打他,劉備打不過他只能逃走,但他是個仁義慈善的人,不忍心百姓落入曹操的手裡,於是帶著全縣的百姓一塊跑路。”

    “劉備手下有一個非常有名非常有本事的人,叫諸葛亮。他勸劉備說,主公啊,你這樣帶著十萬百姓拖家帶口的撤離,一天連二十里也走不了,如果被曹操的軍隊追上​​就壞了。不如將百姓丟棄,咱們輕裝趕路還能甩開追兵。劉備不答應,說我不忍看著百姓因為我而受到牽連,一定要帶著百姓一起走。”

    李閒問歐思青青:“你覺得,對百姓來說,是劉備仁義,還是諸葛亮仁義?”

    歐思青青不假思索的說道:“劉備啊,他不忍心百姓受苦受難,寧願自己被曹操的追兵追上也不丟棄百姓,自然是劉備仁義。”

    李閒笑了笑,搖了搖頭:“事實上,你錯了。”

    “就因為劉備帶著十萬百姓一起逃,每天也走不了多遠,雖然諸葛亮用妙計一再阻攔曹操的追兵,但最終還是被追上了。為了殺死劉備,曹操的人馬奮力的往前追殺,擋在他們面前的無論是劉備的士兵還是百姓都被殺死了,十萬百姓被殺了多少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他們沒有跟著劉備一起走,曹操的人馬沒有必要屠殺百姓。”

    “如果他們留在家裡,那個縣就變成了曹操的地盤,他們也就變成了曹操的百姓,曹操為什麼要殺他們?難道曹操就不需要百姓嗎?如果劉備聽從了諸葛亮的建議,只帶著自己的軍隊逃走,他的士兵會因為百姓的拖累而戰死嗎?那些百姓……會遭到屠殺嗎?”

    “所以,看起來仁義的劉備其實就是個白痴,說句比較陰暗的話,誰知道他一意孤行帶著十萬百姓一起逃走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想用百姓為他擋住曹操的追兵?看起來不仁義的諸葛亮,其實才是真的為百姓著想,因為他知道,無論曹操這個人多陰險,他的國家也是需要百姓的,沒有百姓,能稱為一個國家嗎?帶著百姓一起走,那麼百姓就會被屠戮。如果丟下百姓呢,百姓就變成了魏國的百姓,他們要向魏國繳納稅賦,保護他們的人,從劉備的兵變成了曹操的兵,就這麼簡單。”

    歐思青青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想了很長一會兒,緩緩的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安之。”

    是啊,如果劉備不帶著那十萬百姓一塊走,那麼曹操有必要去殺百姓嗎?他要殺的是劉備,不是百姓!

    安之雖然將那些鉅野澤的百姓都趕了出去,但真的就是害了他們嗎?如果張金稱帶著幾萬人打回來,鉅野澤裡的百姓是幫助張金稱還是幫助安之?如果有人偷偷將張金稱的人馬放進來,安之的士兵和張金稱的人馬廝殺,到時候鉅野澤中,無論誰戰勝,會死多少人?那些百姓,會死多少?

    這是歐思青青的感悟,也是李閒給她的感悟。

    事實上,李閒自己心裡卻根本沒有這些煩惱。因為他真真切切的明白一個道理,要想保護百姓,自己還遠沒有那個資格。能保住自己,保住自己的親人和手下,這才是現在該考慮的事。

    在你死和我死之間做選擇,自然是你死,就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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