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關閉
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30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4:23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九十八章 江都有朱門


    李閒獨自一人站在水泊邊涼亭裡,嘴裡叼著一根毛毛草看著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水泊不禁有些騷包的想,水泊梁山,怎麼能沒有水軍?不但要有水軍,還要是那種拉出去就能把人嚇尿了褲子的龐大水軍,當然,李閒知道要達成這個目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那幾百艘運糧的大船都能用得上,但必須要有真正的兵船戰艦才成。

    所以,其實從李閒率軍奪取了鉅野澤的那天,陳雀兒的飛虎密諜就又多了一個任務。也正是從那一天開始,黃河兩岸造船的工匠忽然連續的失踪,而且失踪就是舉家消失不見。

    “將軍,你找我。”

    陳雀兒走到涼亭外面說道。

    李閒回頭笑了笑道:“沒人的時候,你還是叫我安之的好,小鳥哥!”

    陳雀兒咧著嘴笑了笑,走進亭子往水泊極遠處眺望著說道:“安之,你說需要再過多久,這水面上會是連綿不盡的戰船,擊鼓而進,操練不輟?我想,到那個時候這水面上一定特別壯觀吧!”

    “用不了多久的。”

    李閒微笑著說道:“找你來,就是想談談組建水師的事。”

    李閒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來一本書冊遞給陳雀兒道:“看看這個。”

    陳雀兒下意識的結果來翻看看了看,隨即驚訝道:“這是大隋名將賀若弼的行軍筆記?”

    李閒點了點頭道:“你往後翻,我折著書頁的那裡。”

    陳雀兒將那本筆記翻倒摺頁的地方,低著頭看了一會兒,隨即驚喜的說道:“竟然有如此詳細的水軍訓練的記錄,就憑這一點,賀若弼真不愧是當世名將! ”

    李閒嗯了一聲道:“大隋平南陳的時候,賀若弼就在長江上訓練水軍,所以才會有如此詳盡的水師訓練方法。也正是因為賀若弼練出了一支強大的水軍,大隋滅南陳的時候才會那麼輕易的渡過長江天塹。南陳的水軍當世無雙,可最終還是被楊素率領大隋水軍打了個全軍覆沒,其中賀若弼的功不可沒。由此可見,賀若弼在練兵上是著實下了功夫的。”

    “安之,你給我看這個,難道是想讓我來訓練水軍?”

    李閒點了點頭道:“沒錯,小鳥哥,這件事就交給你了,現在水泊裡有幾百條船,這段日子收的新兵我親自挑選了五千人,全都交給你,你先把這本筆記記熟,然後慢慢的摸索著練兵,現在大隋的天下亂的一塌糊塗,朝廷裡的人沒工夫理會咱們。所以,趁著這段時間剛好用來練兵。 ”

    他笑了笑道:“不過咱們的時間也不富裕,我保證一年之內交給你幾艘真正的大戰船,但是你要在半年之內讓那五千新兵在水面行船如履平地,一年之內,要把他們練成一支可戰之兵!”

    “有點難啊!”

    陳雀兒撓了撓頭大憨笑道:“為什麼你選擇我?”

    李閒看著陳雀兒的眼睛極認真的說道:“還記得上次咱們在黃河邊比撒尿看誰尿的遠嗎?當時你贏了!”

    “就因為這個?真的假的?”

    陳雀兒臉色詫異的問道。

    “當然是假的!”

    李閒笑著說道:“我提議建立水軍的時候,我觀察過,只有你最上心。不過也別說鐵獠狼和雄闊海他們對水軍沒什麼興趣,他們都是陸戰的一把好手,要么率領騎兵得心應手,要么指揮步兵輕車熟路,唯獨你,小鳥哥,咱們鐵浮屠的兄弟中你的水性是最好的,而且,我看得出來你對水師有興趣。要獨領水軍,必須心思細密謹慎,你這段日子一直帶著飛虎密諜,正合適。”

    “那飛虎密諜怎麼辦?你打算交給誰?如果你真打算讓我訓練水軍,我可是要把牛進達要過來的,前幾天晚上我們倆喝酒的時候還說過水軍的事,那傢伙居然說的頭頭是道!還有劉黑闥,這兩個人我用的熟了,你必須給我。”

    陳雀兒認真道。

    李閒點了點頭:“行,他們倆都給你,至於飛虎密諜交給誰,我心裡有了個人選,剛才不是跟你說過嗎?一年之內我給你幾艘大船!我已經請那個人去想辦法辦這幾件事了,只要辦得好,我就打算把飛虎密諜交給她。”

    “不過……”

    李閒正色道:“你對飛虎密諜最熟悉,所以表面上放下了,但一些核心成員你還要盯著。我打算在飛虎密諜之外,再建一支飛龍密諜,你從飛虎密諜中挑精銳的人手給我。”

    陳雀兒不解道:“你說過,飛虎密諜的任務是四處收集情報,甚至暗殺,綁架,不但要滲入敵軍之中,以後還要滲入朝廷,滲入百姓中,飛虎密諜這些事都要做,那飛龍密諜做什麼?”

    李閒笑了笑道:“飛龍密諜就一個任務。”

    他轉過視線,看著連綿不盡的水泊淡淡道:“督查飛虎密諜。”

    說這話的時候,他想到了那個自己選定接受飛虎密諜的人,論能力,整個鉅野澤沒人比她更適合。只是無論如何她才進澤裡沒多少日子,就這麼將飛虎交給她也顯得草率了些。雖然說用人不疑,可必要的防備還是要做的。她的行跡遍布大江南北塞北草原,讓她來管理情報部隊是最合適的。

    陳雀兒臉色一變,肅然道:“我明白了!”

    ……

    ……

    大隋高祖文皇帝楊堅立國之初就一直想平定南陳,從開皇元年開始,楊堅就著手準備平南陳事宜,而水軍,是必須要建立的。南陳以水軍龐大著稱,更有長江天塹阻攔所以一直不擔心北方帝國的虎視眈眈。

    楊堅建國之後,為了平陳所做的第一個準備就是組建大隋的水師。南陳水系發達,最適合水軍長驅直入。而要想滅掉南陳,首先就要擊敗強大的南陳水軍。開皇元年,他採納了柱國王長述等人的建造戰艦訓練水師的建議,先後派遣儀同三司元壽,柱國將軍李衍,上柱國楚公楊素等人在長江上游,中游,下游,還有淮水建造了四個規模龐大的造船廠。

    開皇七年,楊素奉命在水安建造大船,當時,楊素招募了數量龐大的工匠,以造船世家著稱的朱家家主朱亞輝為首,在水安船廠開始建造水師所用的大船。其中,戰艦“五牙”,可以裝載士兵近千人,船上起木樓五層,高一百餘尺,前後左右設置了高五十尺的拍杆,用於攻擊敵軍艦船,“發之以拍敵艦”。

    另外還有“黃龍”戰艦,可裝載士兵一百多人,這種黃龍戰艦是大隋水師的主力戰艦,配置的數量極多。開皇八年楊素率領水軍在長江上游渡河,其中“五牙”大船百餘艘,黃龍戰艦數千艘,其他各類船隻數不勝數!由此可見大隋水師之龐大,戰力之強。

    正是因為有這樣強大的水師,所以,南陳的號稱天下無雙的艦隊也擋不住大隋的雄兵南下。而水安造船廠的規模之大,從戰船交付的數量就可見一斑。開皇七年初,楊素奉命道水安督造大船,開皇八年十二月,就交付了五牙大船百餘艘。

    到了大業皇帝楊廣即位之後,為了方便巡遊他的萬里國土,大業元年三月,就派黃門侍郎王弘下江南採木建造“龍舟”,“風冒”“黃龍”“樓船”數萬艘,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大業皇帝的龍舟,長二百丈,甲板上起樓四層,高五丈,最上層設正殿,內殿,東西朝堂,中間兩層有房一百二十間,皆以金玉為內飾,下層為內侍和宮女的住所。

    不得不說的是,造龍舟的工匠,還是以朱家為首。

    江南水鄉四季好風景,長江以南雖然也亂了起來,但是相比於黃河兩岸來說要安寧的多。最起碼,百姓們還沒到不敢出門的地步。

    江都

    大隋大業皇帝楊廣從遼東回來之後,只繞路博陵在崔家停留了幾日,因為楊玄感造反,倒是給崔家多了個巴結皇帝的理由,捐出三十貫巨富以作軍資,以此來表示崔家的忠心,於是,已經出了十幾位宰相數十位將軍侍郎的崔家,又多了一個縣公,三個鄉侯。

    從博陵南返之後,楊廣才稍微露出點不想回長安的意思,下面的官員們立刻出主意說,要不就去江都避暑吧,恰好江都工匠新作的龍舟已經建成,楊廣立刻點頭說:“眾卿所言甚善,朕決定南巡江都!”

    於是,皇帝的御駕從博陵轉道走水路直接到了江都,根本就沒管東都洛陽已經被楊玄感的叛軍圍困了。幸好,宇文述這次很爭氣,從七月初十第一支從高句麗返回的府兵趕到黎陽開始,到八月初一,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將楊玄感的叛軍剿滅,楊玄感在皇天原一日三敗最後身邊只剩下十來個人,知道已經沒有回天之力,於是讓他的弟弟楊積善刺死了自己。

    在江都東城華陽巷最裡面的有一座頗為龐大的宅子,雖然這座宅子裡沒有一個人入朝為官,但即便是大將軍來護兒見了這家的家主,也會放下身份說幾句寒暄話。而這座大宅子,是去年才剛剛建造完成的,因為這家的現任家主幫皇帝陛下做了一件大事,所以皇帝封起為鄉侯,在江都賜了一座宅院。

    寬闊的正門上懸掛著一個牌匾,上面寫著朱府兩個大字。

    門口一字排開站著四個青衣家奴,看起來很有些大戶人家的風範。雖然前任家主朱亞輝立下家規,朱氏一族永不入朝為官。但是現任家主朱一石與朝中不少官員都有往來,與江都郡守虞士洪更是交情莫逆。

    在華陽巷出去左轉,有一座名為鴻賓樓的酒樓,這家酒樓名氣很大,據說皇帝陛下第一次到江都的時候,就曾在鴻賓樓吃過飯並且贊不絕口。當然,這是不是真的也沒有人去追究根源。

    一輛看起來很普通的馬車在鴻賓樓停下,馬車的簾子掀開,一位看起來清俊可人的丫鬟先跳下馬車,然後輕聲道:“小姐,到了。”

    然後,一位身穿鵝黃色衣衫的絕美女子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抬起頭看了看鴻賓樓三字牌匾,隨即笑了笑。這一笑,連鴻賓樓門口的牡丹花都顯得沒了顏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4:26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家有一石米 不求險中富


    鴻賓樓門口停下來的馬車並不十分華麗,恰因為那絕色女子的出現,以至於這輛不起眼的馬車都變得惹眼起來,鴻賓樓街對面站著幾個剛從賭場裡輸了個精光的潑皮,當看到那身穿鵝黃色衣衫的女子頓時瞪圓了眼睛。幾個人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似乎想一口將那女子吞到肚子裡。

    雖然這幾個潑皮不過是江都城裡不入流的小角色,但他們也不是沒見過一點世面。所以,在看到那女子的時候,他們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那輛馬車。馬車看起來普普通通,一般大戶人家中很常見,沒有什麼象徵著身份的特殊地方。而那絕美的女子身邊除了一個清秀可人的侍女之外,只有一個絡腮鬍子的趕車馬夫。當看清了這一切之後,那幾個潑皮彼此互相看了看,隨即露出淫-邪的笑意。

    當然,他們不敢在鴻賓樓裡鬧事,因為整個江都城的百姓幾乎都知道,江都鴻賓樓的老闆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雖然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那老闆是何許人也,甚至沒有幾個人見過那老闆在鴻賓樓出現過,但自從那個自稱是來護兒大將軍表親的傢伙在鴻賓樓被人打斷了雙腿丟出大門之後,又被一隊府兵抓了去自此不知所踪,人們便敏銳的察覺到,這鴻賓樓的老闆是個大人物。

    而當江都郡守虞士洪那日親自到了鴻賓樓,進了樓子裡呆了很久才與一位精瘦的錦衣漢子攜手而出之後,人們更加確定,鴻賓樓絕不是一般人能隨意搗亂的地方。當然,沒幾個人看到那穿錦衣的精瘦漢子,因為郡守大人離開鴻賓樓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但這並不妨礙有人故意將這消息散佈出去,從而導致鴻賓樓的名氣更加的大了起來。

    雖然這個消息透露出來的細節並不多,總結起來只有兩個,一個,是郡守虞士洪大人親自到了鴻賓樓與那位主人相見,第二個,就是鴻賓樓的主人是個穿錦衣的精瘦漢子。如此簡單,可有心人還是從中分析出很多事。比如,那精瘦漢子絕不僅僅是個商人,因為大隋律法規定,商人是不允許穿錦衣的。

    就因為知道鴻賓樓的老闆惹不起,所以你那幾個潑皮打算等那女子出來之後再下手。他們做這種騷擾良家女子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輕車熟路的先去打探那輛馬車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然後選好下手的地方等待。

    穿鵝黃色衣裙的自然就是葉懷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從東平郡千里迢迢的到了江都。

    葉懷袖進門之前眼神掃過那幾個潑皮一眼,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那幾個潑皮嚴重火熱的慾望。

    “小姐,人已經在樓子裡等著了。”

    嘉兒的視線從那幾個潑皮的背影上收回來,其中的陰寒一閃即逝。

    “嗯,咱們進去。”

    葉懷袖點了點頭,回身對那趕車的馬夫說道:“有勞劉大哥稍候。”

    那絡腮鬍鬚的漢子連忙道:“葉大家只管進去,我在這裡候著就是。”

    葉懷袖微微頷首,隨即舉步走進鴻賓樓。

    在門口站著一個青衣皂靴的小廝,見到葉懷袖進門之後立刻迎上去謙卑的說道:“請問,您是葉大家?”

    葉懷袖微微一怔,隨即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那青衣小廝垂首道:“我家東主讓我在門口候著您,小人也曾問過我家東主,怎麼辨認您?我家東主說,只要葉大家一走進鴻賓樓的門,自然一眼就能認出來。所以,小人在看到您的時候,第一眼就確定您就是小人等的人。”

    這小廝口齒伶俐,聲音清脆,倒是個機靈人。葉懷袖微笑著說了聲勞煩了,對嘉兒微微點頭示意,嘉兒從荷包中取出一塊銀子遞給那小廝道:“這是葉大家請你喝酒的。”

    那小廝卻不敢收,連忙後退一步躬身道:“東主給的月例錢足夠小人花銷的,萬不敢收葉大家的銀子。若是被東主知道,只怕會打斷了我的雙腿丟到城外野草叢中餵狗。”

    葉懷袖也不在意,隨著那小廝的引領直接上了鴻賓樓的二樓雅間。

    這雅間的門關著,門楣上掛著一小塊牌匾,上面刻著東萊閣三個字。葉懷袖看著這三個字輕輕笑了笑道:“明明是個粗的不能再粗的傢伙,卻偏偏愛裝作文人墨客。若是不出所料的話,這三個字一定是你家東主自己寫的。”

    那小廝沒來得及回答,從雅間中傳出一聲粗獷的笑聲:“葉大家說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尖酸刻薄了,這可大事不好了。”

    隨著說話聲音,那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身穿錦衣的精瘦漢子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走出來,看著葉懷袖為難的說道:“知道葉大家是個文雅的不能再文雅的人,所以我才選了這東萊閣又選了一桌子精緻漂亮的飯菜,誰想到居然被葉大家說成附庸風雅,這可當真是大事不好了?”

    葉懷袖淡然一笑道:“別裝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來,你以為我不知道,水面上的烈風早已經把你的臉皮吹的既黑且厚?”

    那人啞然,隨即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當年隨家父去草廬的時候我才七八歲,算起來,已經過去整十五年了。葉大家突然來訪我自然要好好的準備一番,只是沒想到被葉大家奚落得無地自容,這愁眉苦臉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葉懷袖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說道:“只怕一會兒你聽了我的來意,才會真的愁眉苦臉。”

    ……

    ……

    那幾個潑皮一路跟大街上的百姓打聽,問來那馬車是從城西悅來客棧出來的。推測出那女子不是江都本地人士,幾個潑皮更加的沒了擔心。他們都是江都城裡的小地頭蛇,知道要回悅來客棧馬車會經過一條小巷子,正是下手的好地方。於是幾個人分頭行動,找來了木棒麻袋之類的東西先去了那小巷等候。

    幾個人蹲在地上閒極無聊的說著那絕美女子的腰身胸脯,正說得起勁忽然見一輛馬車從巷子口轉了進來。幾個人下意識的站起來仔細看去,發現趕車的居然竟是那絡腮鬍鬚的漢子。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一個潑皮詫異的低聲說道。

    另一個白了他一眼淫-笑道:“你還怕美人來的快?怕是她知道咱們幾個在這小巷子裡苦等,自己忍不住想來投懷送抱了。女人若是發了騷,比男人還急!既然來了,咱們還怕早?”

    為首的潑皮瞪了他們一眼道:“先把那趕車的馬夫放翻了再說,看起來那傢伙身板很壯實!至於那兩個女子,丫鬟歸你們,至於那穿鵝黃色衣衫的女子,你們誰他娘的都不許碰,今晚她是老子的!”

    幾個潑皮整齊的在心中罵了那人幾句,只是因為那人心狠手辣所以也不敢否定。

    為首的潑皮見馬車即將到跟前,於是笑呵呵的走過去攔在馬車前面,用齊郡口音問道:“這位大哥,我們是從齊郡過來投親的迷了路,請問……”

    後面的話他沒有問出來,因為在馬車停下來的那一刻,他已經掄起藏在背後的木棒朝著那絡腮鬍鬚的馬夫頭頂砸了下去。毫無疑問,如果這一棒砸實了的話,就算那馬夫不死也必然會被砸昏過去。咔嚓的一聲脆響,那潑皮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木棒砸中對方後反震的力度,震得他手臂一陣酸麻。

    只是下一秒,這潑皮隨即嚇傻了。

    木棒沒有砸在那馬夫的頭頂上,而是砸在了拳頭上。確切的說,是那隻碗大的拳頭自己找到了木棒然後一拳將手臂粗細的木棒砸成兩半。

    “你們這些不入流的潑皮,本來我只是回來看看,你們果然攔在這裡,我本打算將你們隨便打發走也就罷了,可既然你們動了手,我又怎麼能放過你們?”

    絡腮鬍鬚的大漢抬起頭,說話的聲音很冷,可臉上的表情卻很憨厚。

    “點子硬!扯呼!”

    那潑皮頭領扯著脖子喊了一聲隨即掉頭就跑。

    一根黝黑髮亮的鐵釬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刺了過來,從那潑皮的後背刺進去,精準的找到了他的心臟然後將其刺穿,鐵釬鋒利的尖從那潑皮的前胸上冒出來一點,上面還掛著一滴粘稠的血珠。

    那潑皮瞪大著眼睛艱難的回頭看了看,驚訝的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了幾個穿黑衣還用黑巾遮面的大漢。那幾個人一樣的裝束,手裡一樣的黑色鐵釬。

    “殺…人…”

    一個潑皮驚恐莫名的喊了一聲,只是最後那個啦字卻硬生生的憋揮嘴裡。因為一支鐵釬從他的咽喉中鑽了進去,從後頸中穿出。

    頃刻間,五個潑皮被人殺了兩個。剩下的三個嚇得色色發動,想跑,可是腿軟得根本跑不動。

    絡腮鬍鬚的壯漢從馬車上跳下來,緩步走到那三個潑皮面前。

    “你們一直在江都城裡?”

    他問。

    三個潑皮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如搗蒜,其中一人跪地磕頭道:“小人世代在江都城中居住,上有吃奶的孩子,下有八十歲老母需要贍養,求您饒了我吧。”

    噗,鐵釬穿進這人的太陽穴,一擊斃命。

    “我替你娘親清理門戶。”

    那壯漢淡然道:“你們兩個,現在回答我幾個問題,誰答的好,我便放了誰。”

    “第一個問題,你們知道五個減去三個還剩下幾個麼?”

    大約十分鐘之後,幾個黑衣人拖著五具屍體進了一戶人家的後門。那趕車的壯漢搖了搖頭嘆道:“問你們江都城裡的事你們都不知道,還自己吹牛說這城裡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真給地頭蛇這三個字丟人!”

    ……

    ……

    鴻賓樓,那錦衣精瘦漢子猛的站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葉懷袖有些憤怒的說道:“葉大家,我因為你我兩家乃是世交才好生款待,這件事休要再提。念在你我兩家當年的交情,這件事我不會報官,你還是走吧。”

    葉懷袖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好,既然你還念著兩家的舊情,我也不能再說什麼了,就此告辭。”

    錦衣漢子臉色緩和下來道:“若是不提此事,朱家隨時歡迎葉大家前來做客。”

    他看著葉懷袖道:“葉大家,你可知道,家父為什麼給我取名一石?”

    他肅然道:“家父的意思是,讓我本分做人,不要求什麼大富大貴,家有糙米一石足以糊口。”

    葉懷袖輕笑道:“可是……你現在家中存糧何止千石?錢財何止萬貫?”

    那人一愣,隨即昂然道:“那是陛下所賜!”

    葉懷袖點頭,微微頷首若有深意道:“家中既有巨富,自然牽絆也就多了些。”

    說完,葉懷袖起身離開。

    那男子怔怔的站在東萊閣雅間中,失神了很久。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4:38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章 一門兩兄弟


    朱家的家訓,家族中任何人不許入朝為官。朱一石是朱家現任的家主,這個世代造船家族的新一代領軍人。他的父親對其要求極為嚴格,無論是在手藝上還是人格上,所以朱一石兩次拒絕了來護兒大將軍邀其加入大隋水師的好意,不過即便如此,他頭頂上終究還有一個鄉侯的爵位。

    雖然朱一石刻意行事低調,可還是覺得自己違背了父親定下的家規。不過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幾個月之後朱一石也就適應了這種身份,並且發現靠著這個不算太高的爵位可以為家族帶來很多好處,比如他的鴻賓樓,再也沒人敢來鬧事了。雖然江都城裡沒幾個人知道鴻賓樓的幕後老闆就是朱一石,這個開皇元年就開始為朝廷效力的造船世家其實還經營著很多生意,鴻賓樓只是家族生意中不算太大的一個產業。

    朱家最大的財路來源,是漕運。

    長江流域大大小小的碼頭,基本上都能看到朱家的商船。就連朝廷兩次征伐高句麗,從水路往遼西懷遠鎮運糧的船隻,就有數百條屬於朱家。而當朱一石親自設計並且帶領工匠們造好了皇帝陛下的龍舟之後,這個家族的聲望已經達到了最巔峰,甚至超越了上一任家主朱亞輝領袖家族的時期,要知道那個時候,楚公楊素和大將軍賀若弼與朱亞輝的關係都極密切。

    從鴻賓樓回到自己在華陽巷的宅子,朱一石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很久都沒有出來。他的妻子孫氏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自己又不敢去打擾丈夫,只要派了人將朱一石的弟弟,朱不仕請來。

    朱不仕比朱一石小了五歲,從小他的兄長對他就極愛護,所以朱不仕也很尊敬這位大哥,家族裡的事,他從來都是毫無條件的站在他大哥這邊。無論朱一石做出的任何決定,他都絕對的服從並且支持。

    兩個人的關係從小就極好,所以孫氏才會在第一時間想到將他請來。

    從自己的院子急急的趕到了朱一石的書房外面,朱不仕簡單的詢問了下出了什麼事,隨即對孫氏點了點頭安慰了幾句,他舉步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大哥,是我。”

    “進來吧,孝昌”

    孝昌,是朱不仕的表字。

    朱不仕推門走進書房,適應了一下書房中頗為暗淡的光線後才看清,大哥正坐在書桌邊發呆,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放著厚厚的一摞羊皮紙。一直跟隨在大哥的身邊,所以朱不仕一眼就能看出那厚厚的羊皮紙是什麼東西。

    “出了什麼事?”

    朱不仕走到朱一石身前,低頭看著那些紙張上的細密圖畫開口問道。

    朱一石抬起頭看了看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苦笑一聲道:“孝昌,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有一次父親帶著咱們去過一次葉氏草廬嗎?”

    朱不仕想了想搖了搖頭道:“那個時候我還太小吧,記不得了,葉氏草廬怎麼了?”

    朱一石道:“昨天下午葉家草廬來了人,我在鴻賓樓跟她見了面。你知道的,咱們朱家和葉家乃是世交,葉家草廬的上一任家主葉柳雲和咱們父親是至交。所以草廬來了人,我自然是要好好的款待,可是……我沒想到的是,葉家來的人居然是這個目的。”

    朱不仕心裡沒來由的一慌,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羊皮紙問道:“不會是?”

    朱一石點了點頭道:“沒錯,草廬這一任家主葉懷袖,要買我手裡的龍舟樣圖。”

    “她要龍舟的樣圖做什麼,若是讓朝廷知道了,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大哥,說什麼也不能把樣圖賣給她啊!咱們朱家有可能因為這件事而被株連滿門!”

    “你當我傻嗎?”

    朱一石嘆道:“就算她要買我的腦袋,價錢只要給的足我也沒什麼捨不得的。可這龍舟的樣圖,太重要了。若是朝廷知道有人要買這樣圖,只怕立刻就會將樣圖收走。可這是咱們朱家的心血,我又不忍心毀了……我聽說那草廬之主葉懷袖和綠林道上的人交情很深,我懷疑她也是替別人來買這樣圖的。說不得是哪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綠林豪傑也想學陛下,可是朝廷咱們惹不起,綠林道上的大豪咱們也不一定惹得起。那些人手下有的是身手高強的賊人,若是將樣圖偷了去,搶了去,咱們朱家也就要遭受滅門之災了。”

    他看著朱不仕道:“孝昌你來的正好,我本來還要派人請你過來的。”

    朱一石指了指那厚厚的一摞樣圖道:“龍舟的樣圖你先拿走找個穩妥的地方藏起來!等過了這段再說。我想那葉懷袖買不到圖紙,還會想其他辦法。”

    “大哥!”

    朱不仕驚慌道:“你是咱們朱家的家主,這龍舟樣圖乃是咱們朱家的不世珍寶怎麼能給我?我看……不行就報官吧,你不是和府君虞士洪大人有些交情嗎?咱們可以去找他!”

    “找他?”

    朱一石冷笑道:“咱們朱家雖然稱得上家大業大,可說起來還只是不入流的商賈之戶。有多少人眼紅咱們朱家的財產?若不是父親和楚公交情莫逆,朝中有人照應著咱們,指不定有多少人覬覦咱們朱家的財富而使出什麼不要臉的手段來。虞士洪?自從楊玄感在黎陽造反,你可曾還見過他登門?楚公的兒子反了,若不是咱們主動斷絕了和楊玄感的聯繫,並且舉家搬到了江都避嫌,恐怕早就受到株連了。又趕上咱們在為陛下新造龍舟,誰這個時候也不好對咱們家下手!如今龍舟已經造好,若是讓虞士洪知道這件事,只怕第一個暗地裡使手段的就是他!”

    “那怎麼辦?”

    提到楊玄感,朱不仕顯然愣了一下。

    朱不仕也沒了主意:“既然不能報官……要不我找江湖上的朋友幫忙?大哥,我也認識不少綠林道上的朋友,花些銀子,請他們除去葉懷袖!”

    “這……”

    朱一石皺眉沉吟了一會兒道:“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也不能這樣做,畢竟葉懷袖只是提出要買樣圖而且言語還算客氣,這樣,樣圖你先帶走收好,然後找人盯著葉懷袖,她就住在城西悅來客棧,如果有什麼異樣的話,也就怪不得咱們不念朱葉兩家的交情了。”

    “那好!”

    朱不仕點了點頭道:“樣圖我先帶走,等過了這陣子我再還給大哥。”

    朱一石嘆了口氣道:“你千萬小心些!”

    朱不仕道:“大哥放心!就算我死,也不會失了樣圖!”

    說這話的時候,朱不仕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一樣的神采。

    ……

    ……

    江都城西,悅來客棧。

    悅來客棧裡最好的最貴的就是後面幾個獨門獨院的客房,這幾個小院子收拾的極為乾淨,環境清幽,無論飲食還是居住條件都比前面木樓裡要好很多。當然,物有所值,包下這一個小院一天的錢足夠在前面木樓的上房裡住上十天。

    所以,凡是住進後面獨院裡的客人,悅來客棧的老闆都會特別在意,因為能住得起獨院的人都是大主顧,或許還有什麼了不得的身份後台,他不敢得罪。而當葉懷袖住進後面其中一個獨院的時候,悅來客棧的老闆就更上心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的毫無瑕疵的女人,跟她一比,自己家裡的黃臉婆簡直一無是處。

    看看人家那腰身,要相貌,那舉止,無一不美!

    尤其是,這個女子雖然很少出門,但對人頗為客氣,這就更顯得彌足珍貴了。要知道那些青樓裡身份高一些的妓-女還要挑客人呢,哪個不是一副冷冰冰巨人千里之外的騷樣?

    所以,這幾天後院的飲食起居,都是悅來客棧的老闆親自關照的。被褥都換了簇新的,飯菜他也親自到廚房盯著做,盡量做的精緻美味一些。不過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人家那樣天仙一般的人物肯定是不會瞧得上自己的,說不得……是朝中哪位大人物養的金絲雀兒。

    從後院出來,悅來客棧的老闆一想起剛才那女子微笑著淡然的樣子心裡冒出來一股火熱,只是再一想到自己老​​婆那凶狠的模樣,水桶般的腰身,還有她手中那根常年不離手的擀麵杖老闆心裡就打了個寒顫。

    “小心伺候著!”

    他低聲吩咐了專門伺候後院客人的丫鬟一句,趁機在那小丫頭才鼓起來的胸脯上使勁揉了兩把。還沒過癮,就听見身後一聲咆哮。

    “死鬼!又在這裡毛手毛腳,又皮緊了是嗎!”

    老闆嚇得落荒而逃。

    小院子裡,嘉兒看著那老闆抱頭鼠竄的樣子微微笑了笑,隨即將院門關上。

    回到房中,她笑著對葉懷袖道:“小姐,沒想到那老闆的夫人用擀麵杖倒是頗有幾分章法,走的是剛猛凌厲的路子。”

    葉懷袖白了她一眼道:“怎麼才沒幾天,你就變得和那傢伙一樣的貧嘴?”

    嘉兒吐了吐小舌頭,在椅子上坐下來問:“看來朱一石對朝廷還是死心塌地的,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葉懷袖道:“先等劉黑闥把朱家在江都城裡的底細都查清楚再說,昨日我直接說要買龍舟的樣圖,不過是想看看朱一石的反應如何。看來他確實沒膽子瞞著朝廷做事,既然如此,咱們也只好從別的方向入手。”

    嘉兒道:“朱家是七月才舉家搬到江都來的,之前只有朱一石和朱不仕他們兄弟二人帶著工匠在江都造龍舟。看來,他們是想避嫌。”

    葉懷袖點了點頭道:“畢竟他們朱家和楊玄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個時候,朱一石更要小心翼翼。”

    她想了想說道:“剛才盯著朱家的人回報說朱不仕進了朱一石的宅子裡,呆了很久才出來,出來的時候懷裡抱著一個挺大的包裹……嘉兒,你親自帶著人去盯著朱不仕!”

    她笑了笑道:“一門兩兄弟,大哥威望高,二弟緊相隨,看起來無懈可擊啊。”

    “只是……就算是兩個親兄弟,難道就沒有一點兒間隙?”

    嘉兒點了點頭道:“是,小姐,我這就是帶一組密諜過去盯著他。”

    葉懷袖嗯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茶忽然扑哧一聲笑了。嘉兒詫異的問:“小姐這是想起了什麼開心事?”

    葉懷袖笑道:“飛虎密諜……還讓我做什麼二檔頭,那個小傢伙腦子裡怎麼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這樣的人活著豈非比我還要累?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心思細到了這個地步。說他貪生怕死不為過,可偏偏還是個戰場上廝殺過無數次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父母才能生出這般妖孽來。”

    嘉兒啞然,隨即嘆道:“只怕……是從小在死亡邊緣掙扎的久了,才會有這麼多心思和手段吧?”

    葉懷袖一怔,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4:42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零一章 會不會很硬很不舒服?


    回到自己的宅子裡,朱不仕一頭鑽進書房裡一直到掌燈時分都沒有出來,事實上,他也沒有什麼事可做,只是呆呆的咧著嘴看著那厚厚的一摞龍舟樣圖傻笑。雖然皇帝下旨讓他們朱家負責督造龍舟,他一直跟著朱一石忙前忙後,可是涉及到了龍舟的具體設計,朱一石就連他都瞞著。這是朱家的家規,真正的機密,只有家主一個人掌握然後再傳給嫡長子,也就是朱家的下一任家主。

    朱不仕雖然在造船上的天分很高,可卻沒有資格接觸到龍舟樣圖這樣的機密。甚至,參與設計和建造龍舟的那些工匠,如今差不多都已經被朝廷清理掉了。陛下要乘坐的東西,自然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其構造。據說下手的是宮裡龍庭衛的人,連江都郡郡守虞士洪都不知道其中的詳細。

    反正參與建造龍舟的一千八百多工匠肯定是全都死了,具體怎麼死的,朱不仕不敢去過問,也不想去過問。他有自知之明,若不是朝廷現在還用得到他們朱家,只怕除了家主朱一石之外,連自己都有可能莫名其妙的消失掉。

    龍舟長二百餘丈,其上起木樓四層,高五丈多,最上面有皇帝處理朝政的正殿和東西兩座朝房,還有皇帝居所,上下四層有一百二十多間房子,這些都屬於朝廷機密,一旦被心懷叵測的人得知,難免會對陛下的完全不利。所以,從龍舟造好的那天,一千八百多名工匠就被調往水安船廠,據說要為朝廷水師建造一匹“五牙”大船,以備征伐高句麗所用。

    可是,這一千八百多工匠,沒一個活著到了水安的。

    朱不仕看著龍舟的樣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用油紙將龍舟的樣圖小心翼翼的包起來,然後外面又裹了幾層柔軟的緤布,隨即起身將床下的磚石起出來幾塊,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秘-洞。他從秘-洞中取出一摞書信看了看放在一邊,然後將龍舟的樣圖放了進去。再將磚石鋪好,他拿起那些書信再次走回書桌邊坐了下來。

    將所有的書信都重新看了一遍,朱不仕的眉宇間逐漸升起一層陰霾。

    “誰想到,竟然這麼快這麼輕易就完了?”

    他喃喃的嘆了口氣隨即朝外面大聲吩咐道:“來人!端一個火盆進來!”

    一個家奴進來之後看了朱不仕一眼,有些不解的問道:“主人,如今天氣正熱著,您要火盆做什麼?”

    朱不仕怒道:“讓你送一個火盆進來你就送,哪裡那麼多閒話!”

    那家奴嚇得哆嗦了一下,連忙道:“我這就去,主人稍候。”

    “算了!”

    朱不仕擺了擺手道:“你出去吧,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能進書房裡來。夫人也不行!”

    “知道了。”

    家奴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書房。

    朱不仕起身將自己洗漱用的臉盆拿過來,然後將那厚厚的一摞書信放進盆子裡,拿起其中一封用火折子慢慢點燃,火苗燒起來之後他將那封書信丟進盆子裡。

    “留著這些都是禍端,也都怪我自己,本以為能抓著個機​​會一步登天,誰想到你竟然這麼短命!還說什麼自己才是真命天子,我呸!”

    他一邊說,一邊焚燒書信。忽然窗戶外面傳來咣噹一聲響動,朱不仕立刻站起來大聲問道:“是誰在外面!”

    沒人回應,朱不仕快步走到門口將門拉開往外看了看,見一個黑影恰好消失在院門拐角處,朱不仕心中一驚,跑到院門外四處去看,卻再也看不到那個黑影。皺了皺眉頭,朱不仕立刻大聲呼喊將護院的家丁叫來,只說是自己剛才看到進來了一個賊,讓他們將宅子裡細細的搜查一遍。二十幾個家丁手持棍棒將宅子裡裡外外搜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朱不仕心裡一慌,想到有可能是大哥所說的那葉家草廬的人來探底細,隨即下令這幾天嚴加防範,然後快步走回書房。進門他先看了一眼火盆,見所有的書信都已經燒成了灰燼,然後又啟開床下的秘-洞確定龍舟的樣圖還在,這才鬆了口氣。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朱不仕還是覺得不穩妥,於是抱著龍舟的樣圖出了書房,徑直往他的寢室走去。

    他前腳才走,一個黑影從他書房的書架後面鑽出來,看了幾眼那火盆和床底下的秘-洞似乎是輕輕嘆了口氣,隨即小心翼翼的將窗子邊的淺淺的腳印擦去,一躍而出,很快就消失不見。

    朱不仕抱著龍舟的樣圖到了自己的寢室,左看右看也沒有合適的地方藏起來,他正懊惱的時候,妻子劉氏急匆匆的進來,一見著朱不仕就驚慌的問道:“家裡遭了賊?怎麼護院都在院子裡巡視?”

    看到妻子,朱不仕眼前一亮。

    “你來的正好!”

    他哈哈大笑起來,得意的說道:“快,取你的針線來,幫我把這些東西都縫在我那些不穿的舊衣服裡!”

    劉氏一怔,下意識的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朱不仕笑道:“這個……是堪比性命的寶貝啊!”

    ……

    ……

    城西,悅來客棧

    劉黑闥趕著那輛不起眼的馬車直接到了悅來客棧的後院,將馬車交給店小二讓他好生伺候,然後從馬車裡抱著一堆新採買來的東西進了小院。店小二看了看他懷裡抱著的東西,見竟然有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隨即偷偷笑了笑。他心說這絡腮鬍子的大漢倒也夠可憐的,一個人伺候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家連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都要出去買,也不嫌丟人,只是再一想到,說不定那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貼身的抹胸或許也是大漢買來的,隨即又是一陣艷羨。

    劉黑闥可猜不到那店小二的齷齪心思,若是他能猜到說不定會暴揍那小二一頓。

    進了院門,嘉兒迎出來笑道:“劉大哥回來了。”

    劉黑闥連忙道:“嘉兒姑娘千萬別這可客氣,將軍讓我幫二檔頭做事,就是二檔頭的手下,再說,你總這麼客氣,倒好像顯得咱們是外人似的。”

    葉懷袖笑著從屋子裡走出來道:“這二檔頭應該是牛大哥的,三檔頭是劉大哥你,將軍把牛大哥調去水軍給陳大檔頭做副手,本來陳大檔頭也是要把你要去的,是我求了將軍讓你先留下來幫我,倒是耽誤了劉大哥一個好去處。”

    劉黑闥連忙擺手道:“都是為將軍做事,二檔頭別說這見外的話。”

    他撓了撓頭髮憨厚的笑了笑道:“不過我這性子在密諜中做事確實不怎麼適合,要我說還是在疆場上廝殺來的痛快。不能沙場廝殺,就算去水軍也是好的。等咱們這趟事情做完,我就趕去找大檔頭報到!”

    他愣了一下又改口說道:“到時候,應該葉大家已經做了大檔頭才對。”

    葉懷袖抿嘴笑了笑道:“就像你說的,都是為將軍做事。”

    劉黑闥釋然笑道:“要說,將軍確實看的準確,我們這等粗糙之輩領兵恰好,密諜的事,還是葉大家你來管著的合適。您這才接管了密諜幾天,他們做事跟原來真就不是一個樣子!那幫小兔崽子,現在做事一個個精的好像鬼一樣,原來本事都有,以前就會特娘的糊弄我!”

    嘉兒捂著嘴輕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黑闥往屋子裡走,忽然醒悟將懷裡的東西交給嘉兒道:“這是密諜今日得來的東西,還有這是二檔頭用的胭脂水粉。”

    嘉兒看著最上面那一盒胭脂驚訝道:“咦……劉大哥怎麼知道我家小姐喜歡用孫錦記的胭脂?”

    劉黑闥臉一紅,訕訕道:“我哪裡知道,是出澤的時候將軍告訴我的……”

    嘉兒一怔,下意識看向葉懷袖。後者假裝沒有聽到看到,抬起頭看著天空中一朵白雲恰好到了頭頂,雲淡風輕。

    “朱一石和朱不仕還以為咱們想要的是龍舟樣圖,小心翼翼的過了頭!”

    嘉兒岔開話題道:“昨日我去朱不仕的宅子裡,他居然小心到將龍舟的樣圖藏在床下的秘-洞裡!不過說起來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發現那些東西。”

    她笑了笑道:“一個造船的,竟然在床底下修了個秘-洞來藏東西,由此可見就不是個什麼簡單的人,他大哥朱一石將龍舟的樣圖交給他,恐怕才是真的做錯了!”

    三個人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劉黑闥道:“正因為有昨日嘉兒姑娘的發現,我帶著人查了朱不仕管著的幾個商船行,發現這傢伙確實不老實!今日收集來的情報就這些,待過幾日查的仔細了,肯定有所收穫。”

    嘉兒笑道:“還不是我家小姐厲害,早就猜到朱不仕沒那麼簡單了。”

    葉懷袖淡然一笑道:“沒你們說的那麼厲害,只是對大戶人家兄弟間的關係看得比較多,這麼多年,凡事家有巨富,我就沒見過一個兄弟和睦的,所以才想到查一查。”

    她對嘉兒說道:“你取那些書信的時候,沒留下什麼痕跡吧?”

    嘉兒點頭道:“小姐放心,火盆中沒燒著的書信我都取出來了,怕朱不仕看出什麼不妥,我又往裡面添了些紙張燒掉。只是沒能順手將龍舟的樣圖偷出來,倒是可惜了。”

    原來,在朱不仕書房中潛伏著的那嘆息一聲的黑衣人,就是嘉兒。

    “要那東西有什麼用?”

    葉懷袖笑道:“如果你真拿著那朱家人當成傳家寶的龍舟樣圖送回鉅野澤去,那個傢伙……他或許就真敢用那價值連城的樣圖擦屁股!”

    她說的是玩笑話,可是無論是嘉兒還是劉黑闥,都知道葉懷袖說的基本上就是事實,鉅野澤中現在的那個大當家,他們的那個李將軍,還真是一個能做出這種事的人。所以,這玩笑話聽起來帶著幾分認真,以至於嘉兒聽了之後非但沒有笑出來,而是極認真嚴肅的問:“那……他用那麼厚那麼硬的羊皮紙擦……那裡,難道不會覺得硌得慌?”

    此言一出,劉黑闥強忍著沒有笑出來,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葉懷袖用一種異樣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著嘉兒,看得嘉兒心慌臉紅。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不是說羊皮紙不好……”

    恰在此時,千里之外的鉅野澤,平時在人面前威嚴十足的某人忽然覺得肚子裡一痛,隨即挑了一卷古本竹簡兵書拿在手裡飛一般的鑽進了茅廁中。蹲坑看書,果然是天下第一等愜意之事,過了一會兒某人舒服的呻吟了一聲,要擦屁股的時候忽然想起居然忘記帶草紙!

    某人看著手裡古本竹簡,咬了咬牙還是沒用。原因有二,第一,是那竹簡擦屁股確實糟蹋了,第二,擦起來還不如磚頭好用……

    他很糾結,非常的糾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4:4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零二章 挾持


    朱不仕從自己的宅子裡出來然後上了一輛馬車,本來有六七個家丁跟在他後面,只是還沒出巷子,馬車忽然停下來,朱不仕掀開車窗的簾子探出頭來吩咐那些家丁都回去,一個人也不要跟著。想起大哥朱一石的低調,朱不仕微微笑了笑,在心中告訴自己,這個時候也絕不能太顯眼了些。

    馬車在大街上走的很緩慢,看起來漫無目的,穿大街過小巷,其間朱不仕還下車在一間玉器鋪子選了一塊成色不錯的玉佩,又到一家酒肆買了三斤老酒,最後馬車在一座茶樓門口停了下來,朱不仕緩步走進茶樓。

    只是沒過多久,他又從這家茶樓的後門出來上了另一輛早就等候在這裡的馬車,這輛馬車繞了一個大圈子最後到了江都城東,在一片大宅子的後門停了下來。朱不仕下了車之後揮了揮手,示意車夫離開。然後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拎著一個看起來很沉重的包裹進了那大宅子的後門。

    一個僕從早就候在這裡,見朱不仕到了立刻引著他到了前院。

    朱不仕表現的很謙卑,即便和那個僕從說話的時候也十分客氣。當那僕從打算幫他拎那個包裹的時候,他微笑著拒絕小心翼翼似乎那包裹裡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一般。一路到了前院書房,那僕從說了句大人就在書房中等你,你可自己進去然後便走了。朱不仕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步走到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頭髮有些凌亂的小侍女,看到朱不仕之後匆匆行了一禮然後快步走了。雖然只是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但朱不仕注意到,這小侍女雙頰酡紅,而且,她自己或許都沒注意到,她的後面裙角沒有整理好還掖在腰際以至於露出一雙白生生的美腿。

    進了門之後,朱不仕也不抬頭去看而是深深的一揖到地。

    “草民朱不仕,拜見府君大人。”

    緊接著,朱不仕便聽到了幾聲爽朗其中卻透著些許尷尬的笑聲。

    “孝昌,老夫已經等你很久了。”

    朱不仕沒抬頭,依然彎著腰有些惶恐道:“勞煩大人久候,草民惶恐。”

    一個穿著錦衣常服,兩鬢上已經有不少白髮的老人緩步走到朱不仕身前,抬手虛拖了一下朱不仕的胳膊笑道:“我與你們朱家老家主乃是莫逆之交,你用這晚輩之禮相見倒也不算錯了。行了,過來坐吧。”

    說完,那老者轉身走回去在主位上坐下來。朱不仕微微前傾著身子欠著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來,順手將那個包裹放在旁邊的矮几上。那老者沒問,他想了想一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就這麼略有些尷尬的坐了會兒,那老人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快卻笑呵呵的問道:“你托散騎常侍孫大人找我,到底是什麼事?陛下再過一兩日便要到江都了,我還有很多事要籌備。”

    這老人正是江都郡守虞士洪,說完之後,他瞇著眼睛看了朱不仕一眼。

    聽出他言下之意,朱不仕心裡一慌,第一次和這般大人物打交道他還很不適應,索性一咬牙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後撲通一聲跪倒:“求大人助我!”

    “哦?”

    虞士洪笑了笑,淡淡道:“我助你?你倒是說說,助你何事啊?”

    朱不仕猛的的抬起頭,咬著牙說道:“草民舉報,家兄與反賊楊玄感有所勾結,用我朱家的船隻幫楊玄感運糧!”

    虞士洪臉色一變,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微微彎腰問朱不仕道:“你可要說清楚,這可是謀逆的大罪!若是坐實了的話,說不得要株連九族,滅你們朱家滿門!”

    朱不仕慌張道:“正是知道這乃是不可恕的死罪,所以草民才會斗膽來求大人相救。與反賊楊玄感勾結的乃是家兄朱一石,我朱家其他人並不知情。求大人念在草民為陛下建造龍舟的份上,饒過草民和朱家一門。”

    虞士洪看著朱不仕,嘴角挑了挑說道:“孝昌啊,你也知道,這謀逆乃是大罪沒有證據光憑你一張嘴,我也不能隨便冤枉了好人。”

    “我有證據!”

    朱不仕抬起頭說道。

    “證據何在?”

    虞士洪忽然抬高了聲音問道。

    朱不仕起身,走到矮几前將那包裹拿起來,然後緩緩的打開,一邊打他的手還在抑制不住的顫抖著,也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恐懼。一個活節,他解了很久都沒有解開。虞士洪也不著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終於,朱不仕顫抖著手解開那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沓紙張,十分不捨的看了幾眼隨即咬牙轉身雙手遞給虞士洪道:“這便是家兄與反賊楊玄感勾結的罪證!”

    虞士洪接過來看了看,隨即臉色一變:“孝昌,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故意寒著臉說道。

    朱不仕再次跪倒,以頭觸地道:“大人,這是草民手中朱家產業的地契和商行的票據,只要大人幫我坐上朱家家主,草民願意再將朱家所有產業的三成孝敬大人您!”

    “孝昌……你呀,想做朱家的家主這事我可幫不了你,這是你們朱家的家事,我雖然是江都的父母官,可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插手你們的家事。我看,你倒是不如召集你們朱家的族中故老幫你說話。”

    虞士洪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一邊,坐下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朱不仕見虞士洪有送客的意思,連忙站起來說道:“大人,我還有證據!”

    他將那包裹抱起來走到虞士洪身前道:“大人你看,這便是龍舟的樣圖!朱一石他打算將這樣圖送到楊玄感那裡!他本是要派我前去做這件事的,可沒想到的是初一反賊楊玄感就在皇天原戰敗身死了。這樣圖我還沒有還給他,這便是證據!大人,我們朱家有家規,如此機密之物除了家主之外其他人根本拿不到,若不是朱一石親手給我,怎麼會在我手裡?”

    “這……”

    虞士洪嘆了口氣道:“看來,朱一石還真是有謀逆之心!孝昌啊……你放心,你有此大義滅親之舉,日後若是查實了朱一石勾結反賊楊玄感,陛下面前我會替你說幾句好話的。畢竟你們朱家為大隋立過不少功勞,前陣子又建造了龍舟,陛下到了江都見著龍舟一高興,說不定就赦了你朱家的大罪。”

    他看著朱不仕說道:“未來的朱家家主,你且安心,龍舟不可能只建造一艘,以後陛下還有用你們朱家的地方,陛下向來仁善,只誅首惡,你先回去等著,待有了消息我自然會找你的。”

    “多謝大人!”

    朱不仕又是深深一揖。

    ……

    ……

    朱一石今天沒來由的很煩躁,而且右眼皮從早晨起來就跳個不停。龍舟已經造好,過一兩日陛下就要到江都了,雖然他心裡煩著卻不得不趕去江邊船廠最後在檢查一遍龍舟有沒有什麼欠妥的地方,這是涉及他們朱家榮辱的大事,陛下若是滿意,說不定朱家自此之後飛黃騰達,為了朱家的未來,朱一石甚至已經在打算違背其父定下的家規了,若是陛下封他什麼官職,他並不打算如他父親那個時候那樣婉拒。

    妻子孫氏將他的衣衫整理了一遍,臨出門的時候對​​朱一石說道:“千萬小心些,也不知道怎麼了,今日忽然心神不寧的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早去早回,莫在江邊呆的久了。”

    “能有什麼事!”

    朱一石心裡正煩著,說話也沒好氣:“晚上多加幾個菜,我叫孝昌過來喝酒。前些日子我將龍舟的樣圖給了他,早則明日最遲後日陛下就要到了,到時候我還要將樣圖帶著給陛下過目。”

    “你就不應該交給他!”

    孫氏嘆道:“我總覺得你那個兄弟,是個心裡有鬼主意的人。”

    “閉嘴!”

    朱一石叱了一聲道:“再胡亂挑撥我們兄弟的關係,有你好看!”

    孫氏嚇了一跳,不敢再言語。

    朱一石一出門,還沒上馬車忽然聽到後面有人叫他。他回身看了看,見是一個絡腮鬍鬚的漢子,想了想卻沒什麼印象,並不認識此人。那大漢笑呵呵的走到朱一石身前,抱了抱拳道:“見過朱大家。”

    “你是何人?”

    朱一石皺眉問道。

    那絡腮鬍鬚的漢子正是劉黑闥,他微笑著對朱一石說道:“我是葉家草廬的人,家主派我來請您過去一趟,我們家主說,明日就要離開江都返回草廬,所以特意置了一桌水酒與您道別。”

    “葉大家要走?”

    朱一石愣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釋然道:“走了也好,既然如此,我便隨你去一趟,只是稍後我還有公事要辦,與葉大家道一聲別還要趕去處理。”

    他看了劉黑闥一眼問道:“葉大家現在何處?”

    “就在客棧相候。”

    “那好,咱們走吧。”

    朱一石擺了擺手道。

    劉黑闥上前一步攔著朱一石道:“今日既然是我們家主相請,朱大家還是坐我的馬車吧。一會兒我直接把您送到要去的地方。”

    朱一石想了想便沒有拒絕,上了劉黑闥的馬車。

    車輪碾過磚道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馬車走起來很平穩一點都不顛簸,雖然這輛馬車從外面看起來平常無奇,裡面卻裝飾的頗為華麗而且還有一種淡淡的馨香,而朱一石此時卻沒有心思在意這個。因為,他才一上車,立刻就有一柄長劍架在了他肩膀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4:49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零三章 本來就是兩個人


    “為什麼?”

    朱一石在馬車車廂中挨著窗子的位置上坐下來,這不是他主動選擇的位置,而是被那個清秀可人的葉大家的侍女用劍逼著坐在那裡。他問了一句為什麼,也不知道問的是為什麼要騙他,還是為什麼要挾持他,又或者是為什麼非得逼他?嘉兒根本就沒去想他問的為什麼到底是什麼,只是用手裡的長劍輕輕壓了壓朱一石的肩膀示意他老老實實的坐著。

    “為什麼?”

    見持劍的侍女並不打算回答自己,朱一石的臉色卻逐漸從驚愕中平復了下來。他垂頭看了一眼距離自己脖子非常近的鋒利長劍,然後視線緩緩的注視在嘉兒的眼睛上再次問了一遍。

    嘉兒還是沒回答,只是搖了搖頭示意朱一石不要再說話。

    朱一石沒打算閉嘴,嘉兒不回答他就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我不知道葉懷袖想要龍舟的樣圖做什麼,是綠林道上哪位大豪傑想要,又或是朝中哪位大人物生出了不臣之心,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龍舟的樣圖我絕對不會交給你們。葉懷袖打算買我是鐵定不會賣的,如今換了刀劍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還是不會給。而且你可以放心,就算殺了我再翻遍了整個朱家的宅子,你也找不到龍舟樣圖在什麼地方。我已經把它藏在一個很穩妥的地方,你們不會得逞的。”

    “閉嘴!白痴!”

    嘉兒鄙視蔑視而且眼珠斜視的瞪了朱一石一眼,自然而然的將某人的口頭語說了出來。

    白痴,她說。

    “我家小姐沒打算要你的龍舟樣圖,今日來請你只是讓你去看一齣戲。”

    “看戲?”

    朱一石詫異了一下,卻下意識的忽略了白痴那兩個字。

    “葉懷袖不是說要與我道別嗎?”

    他雖然佯裝很平靜,但他一連串的驚慌透過他的話表露無遺。他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擔心,他只是不想在一個看起來比他還要小幾歲的侍女面前丟了顏面。畢竟他是朱家的家主,他身上還有一個鄉侯的爵位。

    “確實是道別,不過不是你與我家小姐道別,而是與這江都城道別。”

    嘉兒淡淡的說道。

    “你要挾持我!”

    朱一石總算反應了過來,他壓制不住激動想要站起來,卻被肩膀上的長劍再次壓著坐了下去,只是他眸子裡的怒意已經開始沸騰,從他攥緊的拳頭就能看得出來,或許此時他心裡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是暫時忍耐,還是跟面前這個看起來有些嬌弱女子拼了。好歹他從小也練過些武藝,尋常兩三個大漢也不是他的對手。只是嘉兒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放棄了搏鬥的想法,並且安安靜靜的坐著等待著接下來要發生的戲碼。

    “你說對了一半,挾持你不是要挾持你離開江都,因為在不久之後就算沒人挾持你,你也在江都呆不下去了。挾持你,僅僅是帶你去看看,你所謂的將龍舟樣圖藏在了一個穩妥的地方是一個多麼白痴的決定。現在你可以掀開車窗的簾子往外看,當然,你千萬不要將整張臉都露出去,如果被那人看到了你,戲也就不好看了。”

    因為這番話,朱一石決定看看之後再說。

    他撩開了車窗的簾子,從縫隙中向馬車外面看去。

    馬車正巧經過朱不仕的宅子所在的小巷口,於是朱一石看到了朱不仕拎著一個沉重的包裹上了馬車,看到他揮手將跟隨的家丁都趕了回去。劉黑闥趕著馬車沒有停下來,從前面路口轉了彎停在一邊,然後朱一石看到了朱不仕下車進了一家玉器鋪子,大約十幾分鐘後走了出來。然後劉黑闥趕著馬車繼續往前走,轉過一條街後又停了下來,這次等了很久才看到朱不仕從一家茶樓的後門出來,迅速的上了一輛停在那裡的馬車。

    “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麼?”

    朱一石皺眉問嘉兒,嘉兒搖了搖頭道:“你只管自己看就是了,有時候,親耳聽到的往往都是謊言,親眼看到的才是事情的真相。所以我不會告訴你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你還是睜大了眼睛看清楚的好。”

    朱一石不再說話,而是盯著朱不仕上了那輛馬車,他注意到,朱不仕的手裡一直拎著那個厚重的包裹。

    朱不仕的馬車離開之後,劉黑闥沒有趕著馬車跟上去而是走了另一條路。他轉過幾條街之後停下來,然後將馬車栓在路邊的一顆大樹上。嘉兒手裡的寶劍已經放了下來,她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朱一石疑惑的看了嘉兒一眼,隨即從馬車上下來。

    嘉兒在前面引路,朱一石走在中間,劉黑闥則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慢跟在後面。三個人進了一家酒樓,直接上了二樓進了一個臨窗的雅間。桌子上已經擺著幾樣精緻的小菜,還有一壺江都最有名的臨江老酒。

    朱一石自覺的在臨窗的位子上坐下來,然後看向窗外。

    從最初的驚愕惶恐迷茫中漸漸安靜下來之後,忽然,他發現窗外的風景有些熟悉,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醒悟,原來這家酒樓後窗竟然正對著江都郡守虞士洪的後宅。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下意識的回頭看了嘉兒一眼。

    “葉大家呢?”

    他問。

    嘉兒挨著窗邊站著,看著外面淡淡的說道:“我們來救你,我家小姐去救你的家人。”

    “救我?救我的家人?”

    朱一石臉色驟然一變,猛的站起來看向外面。果然,一輛馬車在江都郡守虞士洪的後院門口停了下來,然後朱不仕拎著那個包裹走了進去。從這家酒樓的後窗能看到,朱不仕在一個僕從的引領下一直走向了前院。再之後,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想不想知道,你最信任的弟弟手裡拎著的那個包裹裡面是什麼?”

    劉黑闥笑著問道。

    “你們到底想幹嘛!”

    朱一石怒目相向,近乎於嘶吼著問道。

    劉黑闥聳了聳肩膀,不再言語。

    “走吧。”

    嘉兒淡淡道:“再不走,你便出不去江都城門了。桌子上的酒你可以帶著解愁,已經付過賬了。”

    “我明白了!”

    朱一石忽然尖叫道:“你們從最初就不是想要龍舟的樣圖,你們是想要我這個人!這一切都是你們算計好了的,是你們逼著孝昌去找虞士洪的對不對!肯定是這樣,你們逼我不成,又去逼孝昌,他沒辦法只好去求虞士洪!孝昌拿著的就是龍舟樣圖,他要將樣圖交給虞士洪,然後求虞士洪保護我們朱家!”

    “你又猜對了一半。”

    嘉兒嘆了口氣道:“我們的確沒打算要你的龍舟樣圖,的確要帶走的就是你這個人。朱不仕拿著的東西應該​​就是龍舟樣圖,但卻是他用了三天兩夜臨摹下來的,真的樣圖還藏在他的家裡,他去見虞士洪,確實是求助,但我們沒有逼你,也沒有逼朱不仕,他去求助也絕不是讓虞士洪保護你。 ”

    劉黑闥微笑著打開背後的包裹,取出十幾封書信遞給朱一石道:“抓緊時間看,咱們還要急著出城,不然一會兒官兵封鎖了城門,咱們誰都出不去。”

    朱一石顫抖著手將那些書信接過來,只看了其中一封臉色就變得慘白如紙。

    “這是假的!”

    他怒道:“這是你們偽造的,孝昌絕不會瞞著我和楊玄感有來往!”

    嘉兒用可憐的眼神看了朱一石一眼:“這些信是不是偽造的,其實你一眼就能看得出來。而朱不仕和楊玄感有沒有聯絡,其實也不是很難查的事,你只需過問一下黃河上你們朱家船行上個月船隊都去過什麼地方,自然就明白,雖然你一直在刻意斷絕和楊玄感的關係,但不可否認的是,你們朱家的船隊一直在為反賊運糧。”

    “而這,是株連滿門的死罪。”

    劉黑闥冷笑道:“你信任你那個兄弟,卻沒想到過,他其實最想做的就是取代你成為朱家的家主吧?你是嫡長子,繼承家族產業順理成章。所以你從不曾想到過,你的弟弟他能得到什麼。他也是朱家的人,為什麼只能跟在你後面忙忙碌碌卻什麼都得不到?”

    “我……我已經分了將近兩成的家產給他!”

    朱一石蒼白無力的說道。

    “就因為已經得到了兩成,所以才會想得到全部。”

    嘉兒說道:“還是我家小姐說的對,巨富之家,從來就沒有什麼兄弟和睦兄謙弟恭的美好事,這樣的兄弟情分,往往在寒門小戶倒是比比皆是。既然你家中有花不完的錢財就阻止不了別人有覬覦之心,這覬覦之心,來自他人,也來自你家人。”

    劉黑闥嘆道:“說起來,你這樣的白痴還真不適合做一個家族的家主,你弟弟雖然為人陰險了些,為了謀求利益六親不顧,說起來他倒是和朝中那些大人物更能走到一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勾結反賊楊玄感的罪名就會坐實在你頭上,然後因為檢舉有功,你弟弟朱不仕會頂替你的位置成為家主,並且入仕​​。”

    “走吧”

    嘉兒看著朱一石說道:“就算我們不逼你,不挾持你,你也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了。”

    ……

    ……

    平常無奇的馬車出了將都城之後便順著官道一路向西行,在傍晚時候到了一個小鎮子中。在這裡,朱一石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一雙兒女。妻子孫氏看到他激動的哭了起來,顯然之前也被嚇得不輕。

    朱一石安慰了妻子幾句,隨即走到站在一棵野薔薇前駐足流連的葉懷袖身邊。

    “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朱一石問。

    “費盡心機想帶我走,你到底想圖謀什麼?別告訴我說朱不仕做的那骯髒事你沒參與,如果沒有人出主意,他不會變的這麼陰狠。我了解他,從小我就了解他!”

    葉懷袖微微搖了搖,轉過身子看著朱一石道:“到現在,你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問朱一石:“你這人,就是太心善了些。”

    朱一石怒道:“心善有什麼不好!”

    葉懷袖嘆道:“心善很好,但偽善就不好了。”

    她緩緩的轉過頭看著朱一石的眼睛問:“你總說你了解你弟弟,總說你對他仁至義盡,但卻不過是你自欺欺人罷了。沒錯,你是給了他兩成的家產,但所有的收成九分都要交給你,他只有一分收益。已經嚐到了甜頭,他怎麼可能不滋生野心?”

    “那九分是要交給族中的”

    朱一石解釋道。

    “朝廷派人將建造龍舟的一千八百名工匠都處死在赴水安的路上,本來其中還有你弟弟朱不仕的名字,你別說你不知道,自始至終,你都沒有做過什麼。他沒死,不是你照應,而是他用錢買通了散騎常侍孫靜安,又託人請了水師大將軍來護兒說話才免於一死。”

    葉懷袖的話如刀子一樣刺在朱一石心上。

    “不!”

    朱一石咆哮道:“找到來護兒大將軍說話的人是我!”

    葉懷袖悲憫的看了他一眼道:“但朱不仕不這麼認為,因為他自己也使了錢。”

    朱一石立刻軟了下來,汗水濕透了他的衣服,他就好像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似的,頹然的坐倒在地上。

    “都怪我!”

    他顫聲道:“我應該多和孝昌說說話的,他一定是覺得我沒有救他,才起了這樣的心思。我總覺得,一門兩兄弟,還分什麼彼此?”

    葉懷袖嘆了口氣道:“既然是兩個人,又怎麼不分彼此?”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6:24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零四章 你千萬要死啊


    朱一石默然,就那麼坐在地上不言不語眼神空洞,劉黑闥走過來將從酒樓順下來的臨江老酒遞給他,朱一石下意識的接過來然後仰著脖子猛灌了幾口。臨江老酒並不辛辣而且還帶著幾分甘甜,可是喝進朱一石的嘴裡卻只有淒苦一個味道。

    “酒喝完了,記得酒壺不要丟了。”

    劉黑闥拍了拍朱一石的肩膀認真道:“酒是付過賬的,但酒壺沒有。”

    朱一石一怔,隨即苦笑幾聲。

    他現在可沒心情開玩笑,而且也沒覺得劉黑闥這玩笑好笑,不過他還是感謝的看了劉黑闥一眼,發現這個面目兇惡的大漢其實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討厭。劉黑闥笑了笑不再說什麼,起身往遠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問朱一石的妻子孫氏:“你能不能騎馬?”

    孫氏抹著眼淚,抬起頭不明所以的看了劉黑闥一眼。

    劉黑闥解釋道:“江都府的衙役去你們朱家抓人,發現你們已經逃了肯定會出城來追,馬車太顯眼而且速度慢,所以咱們要改騎馬,而且還不能走官道。如果你不能騎馬的話,這就麻煩了。”

    “我能!”

    孫氏抹去眼淚咬著牙說道:“就算你把我綁在馬背上,我也必須能。”

    她看了朱一石一眼後堅定的說道:“屬於我們的東西早晚都要奪回來,所以現在必須活著。無論如何,也要活著!”

    劉黑闥讚賞的看了孫氏一眼道:“你比他想得開。”

    孫氏搖了搖頭道:“因為他還活著,所以我必須活著,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想得開,是因為要陪著他。”

    劉黑闥一怔,肅然起敬。

    他對孫氏點了點頭,從包裹裡取出乾糧遞給她道:“去勸勸他吧,好歹吃點東西,咱們趕路還不知道下一回在什麼地方停下來。肚子裡沒東西,禁不住顛簸。”

    孫氏接過乾糧說了聲謝謝,緩步走向朱一石。

    劉黑闥走到葉懷袖身邊,看了一眼朱一石嘆道:“這次咱們的運氣不錯,沒想到正巧趕上他們兄弟之間出了問題,不過,他的運氣就不太好了。偌大的家業就這麼沒了,估計著想死的心都有吧。”

    葉懷袖搖了搖頭:“其實……他的運氣也很好。”

    “為什麼這麼說?”

    劉黑闥問道。

    葉懷袖沒回答,而是彎腰將那朵野薔薇采了下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看她的表情那麼認真,劉黑闥忍不住道:“花兒采了,用不了多久也就枯了。倒是不如讓它長在這裡,自生自滅。”

    葉懷袖笑了笑道:“自生自滅也是枯萎,被人采了夾在書卷中,過一段日子雖然變得不再水嫩鮮豔,但最起碼顏色還在。”

    劉黑闥沒明白,葉懷袖也不再說。已經換了一身勁裝的她轉身走到一塊石頭邊坐下來,真的將那朵薔薇夾進隨身帶著的一本書中。然後她開始緩緩的看起來極認真的吃乾糧,乾糧粗-硬並不好吃,可看她吃東西的樣子,竟然帶著幾分摯誠。劉黑闥腦子裡忽然想起,這是他所看到的第二個吃東西如此認真的人,就好像不是在吃飯,而是在做一件很嚴謹肅穆的事,讓人不解,他第一個見到如此吃東西的人,是李閒。

    時間莫若修行好,天下無如吃飯難。

    他記得李將軍曾經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卻並不理解其中的含義。

    他不知道修行有什麼好,自然也不知道,吃飯有什麼難的。

    孫氏也不知道勸了朱一石幾句什麼話,朱一石感激的看了妻子一眼隨即接過那乾糧,一口一口的填進去,味同嚼蠟。他吃一口,孫氏就吃一口,他喝一口水,孫氏喝一口水。兩個人吃的很慢,一邊吃,一邊流淚。

    “葉大家說他的運氣也好,我想不出,丟了家業還險些喪命,哪裡運氣好?”

    劉黑闥喃喃道。

    嘉兒微笑道:“咱們運氣好,是恰逢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水到渠成的將他帶回去。而他運氣好,也是因為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被咱們水到渠成的帶回去。”

    “別賣關子了好不好,嘉兒姑娘!”

    劉黑闥苦著臉說道。

    嘉兒認真道:“若不是咱們到了江都,朱不仕要害他,他能活得下來?”

    “可咱們若是不到江都,朱一石就不會將龍舟的樣圖交給朱不仕,這樣的話朱不仕也就沒辦法害朱一石,也就是說,咱們如果不來江都,說不定朱不仕不會害朱一石。說不定他們兩個之間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劉黑闥說了一串很拗口的話,但意思好歹表達明白了。

    嘉兒看著劉黑闥,過了一會兒嘆氣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心懷內疚才說出這番話,但我可以說,你的話真的一點道理都沒有,你莫不是覺著,如果咱們不來,他們兩兄弟就能平安無事兄謙弟恭的過一輩子吧?朱不仕的骯髒心思,難道是咱們給他的?龍舟圖紙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如果非說有,那你或許可以把它看成一塊試金石。”

    劉黑闥一窒,沉默了一會兒看向朱一石嘆道:“他運氣還真是不賴!”

    ……

    ……

    朱不仕離開之後,江都郡守虞士洪拿起那些朱不仕送來的地契和票據笑了笑,看著這些一旦折現就是能變成數不清銀子的票據,就連之前被打斷了調戲那小侍女的懊惱都煙消雲散。朱家家大業大,雖然說起來終究是個不入流的商賈之戶,可這樣的家族雖然沒地位卻有的是錢財。長江黃河上,都能看到朱家的船隊。

    他又看了看那龍舟樣圖,想了想,將其抱起來收進書架後面的一個暗格裡。這個東西,他沒打算交給皇帝。人總要留些後手,如今大隋的天下亂了,長江北面據說造反的老百姓遍地都是,攻克郡縣,搶-劫府庫。高士達,竇建德,王薄,這一個個的名字老早就傳到了江都,誰知道大隋還能堅持多久?虞士洪手裡有龍舟的樣圖,如果,萬一大隋真的完了,換了別人做皇帝,這龍舟樣圖獻上去不也是大功一件嗎?

    他得意的笑了笑,越發的覺得自己運氣不錯。

    只是才笑了一會兒,他的臉色忽然一變。

    看著手裡的票據,虞士洪忽然眼神變得悲哀起來。

    因為他忽然醒悟,這份錢財不是自己一個人能吞得下的。如果自己不吐出去大部分孝敬給上面的人,只怕應了朱不仕的事很難做到。他一邊心疼著手裡的錢財,一邊盤算著自己的本家虞世基那裡應該送多少,黃門侍郎裴矩那裡送多少,裴蘊那裡送多少,當然,還有來護兒大將軍那裡也得送一些。這些人,可都是在皇帝面前說一句話頂自己一百句一千句的人,他們若是得不到好處,只怕自己終究也什麼都得不到。

    最後虞士洪心疼的將那些票據分成了五份,他自己留下了最小的一份。他那份中,只有幾處在江都郡的產業,當然,還包括那座鴻賓樓。

    將分好的東西再加上他自己選的禮物派人送去御駕隊伍中那幾位大人手裡,忙完了這之後他才下令,派人去抓朱一石。他不急,是因為他說什麼也沒有想到,朱一石會事先得知消息跑路。

    當派去的人搜查了朱家宅子,然後又趕去江邊船廠也沒能找到朱一石之後趕緊回來報知虞士洪,虞士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因為他知道,朱一石跑了比被抓對他還有利。最起碼,龍舟的樣圖陛下問起來,他可以說被朱一石帶走了。

    而且,一旦將來風向變了,朝中有人幫朱一石說話,那自己也算沒把事情做絕。

    得知朱一石脫逃,他下令江都府的衙役和郡兵順著官道追了一陣,也沒嚴令必須拿到人,這些都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與他不同,當朱不仕得知自己的兄長已經事先收到消息逃出江都之後大驚失色!他沒想到,朱一石竟然能跑。這樣一來,就好像在他心裡刺了一根針一樣,讓他時時刻刻都不得安寧。他真害怕若是將來大哥朱一石又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該如何面對?於是他連忙出門又去了一趟江都郡守府,找到了虞士洪。

    虞士洪對他說已經派人去追了,你且安心等好消息吧。但朱不仕從虞士洪的反應就能看出來,他對追捕大哥朱一石並不上心。即便如此,朱不仕依然千恩萬謝的表示了一番,出了郡守府之後立刻到了城西一處看起來頗為破敗的宅院裡。

    這裡是個賭場,當然,是見不得光的。

    當朱不仕找到賭場老闆徐瞎子的時候,還沒開口表明來意就先送出去五百兩銀子。不是肉好,更不是白錢,而是白花花的銀子。

    “殺了我大哥朱一石,無論天涯海角,只要事成帶著人頭回來見我,我再給你五百兩!”

    朱不仕咬著牙說道。

    “兩千。”

    徐瞎子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要銀子,一點兒都不能少。”

    徐瞎子認真道。

    “好!事成之後,剩下的一千五百兩我立刻送來。”

    朱不仕沒猶豫。

    “好吧,現在你盡量多的告訴我,你大哥的事。”

    徐瞎子並不瞎,只是他的眼睛極小,瞇著眼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就好像沒有眼睛一樣,所以道上的人都管他叫徐瞎子。這徐瞎子來歷很神秘,有人說他是從曹州那邊來的,據說徐家在當地還是望族。還有人說,他是個河北地面上的獨行大盜,殺人太多了官府查的緊,他就跑到江都開了這樣一家賭場,但暗地裡也接殺人的買賣,價錢很高,但從來也失手過。

    還有人說,徐瞎子其實是某一處山寨在江都的探子,順便殺殺人賺些小錢。

    朱不仕詳細的敘述了一遍朱一石相貌和有可能逃向的去處,說完之後沒有回自己的家裡,而是去了華陽巷朱一石的大宅子。他緩步走進正廳,在朱一石經常坐的那把椅子上緩緩坐下來,雙手摸索著椅子的扶手喃喃自語。

    “這椅子坐著確實很舒服,所以……大哥……你千萬要死啊,不然,我如何能睡的踏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6:28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特別篇 大業六年至十年簡史


    PS:知白碼好了章節在電腦裡,但是他們那兒停電了,去網吧再碼也來不及了。知白需要這全勤,只好出此下策,託我發一個三千字的資料章節。等明天,他必定加更補充各位讀者的,請讀者們多多原諒。

    大業六年起,時間表。

    大業六年(610):

    1、公元610年,隋繼續開掘江南運河,開通鎮江至杭州段,長400公里。

    2、隋煬帝為了炫耀自己的富足,使西域少數民族的使者和商人齊集洛陽。

    3、建國門起事——大業六年(六一零)正月初一,天色未明,東都數十人,身穿白衣,頭戴素冠,焚香持花,自稱彌勒佛,進入建國門(皇城端門),監門者皆叩頭,但這群人忽然奪取衛士武器,圖謀起事。齊王暕恰遇此事,將數十人全部斬首。東都立即大搜捕,連坐者千餘家。

    4、大業七年(六一零)三月,由王世充代張衡領江都宮監。

    5、三月,癸亥(初二),煬帝二次駕游江都營。

    6、煬帝認為跟隨車駕的百官都穿帛做的夾下衣在軍旅中行動不方便,這一年第一次頒詔:“跟從車駕長途跋涉的人,文武官員都穿戎服,五品以上的官員,一律穿紫袍,六品以下的官員穿緋綠色的袍子,胥吏穿青衣,庶民百姓穿白衣,屠戶商人穿黑衣,士卒穿黃衣。

    大業七年(611):

    1、二月,煬帝自江都(今江蘇揚州)乘龍舟,入永濟渠,赴涿郡(今北京市),下詔攻高麗。 2、鄒平人王薄,在長白山(今山東章丘、鄒平境內)正式聚眾起事。王薄的義旗剛一樹起,山東各地紛紛響應。

    3、竇建德在高雞泊(今河北固城縣西南)造反。

    4、翟讓聚眾在瓦崗寨(今河南滑縣南)造反。

    5、西突厥處羅可汗歸降隋朝,遷居內地,部眾遂立達頭的孫子為西突厥可汗,號射匱可汗。

    7、玄元老和尚在大興(錦州)肇建東北地區最早的佛教寺廟——普濟寺(大廣濟寺)。

    8、劉霸道領導平原(今山東平原西南)農民起義,以負海帶河、地形險阻的豆子航(今山東惠民縣境)為根據地。劉霸道為當地豪強,累世仕宦,貲產富厚,喜遊俠,食客常數百人。起義者聚於其周圍,很快達十餘萬人,號稱“阿舅軍”。

    9、山東、河南發大水,淹沒三十餘郡。冬季,十月,乙卯(初三),黃河的砥柱崩塌,堵塞河道,使河水逆流幾十里。

    大業八年(612):

    1、隋煬帝楊廣親自率領軍隊113萬,分水陸兩路征討高句麗。

    2、高句麗大將乙支文德在薩水戰役中戰勝隋朝。

    3、隋煬帝號令度僧,通過全國考試選擇14人出家為僧,但應試者必須年滿18歲。

    4、遼東之役,段文振為左侯衛大將軍,途中身染重病,二月臨終前,上書煬帝,指出應出其不意,速克平壤,若遲疑不決,非上策。大業八年(六一二)三月,段文振死於徵高麗途中。

    5、麥鐵杖戰死遼水岸邊。

    6、三月,隋軍造浮橋渡遼水。諸軍相繼登岸,大戰於東岸,高麗兵大敗,死者萬計。隋軍乘勝圍遼東城。煬帝隨後至遼東,下詔赦天下,命刑部尚書衛文升、尚書右丞劉士龍安撫遼左之民,免稅十年,建置郡縣,以相統攝。

    7、遼東城久攻不下,八月煬帝下詔班師,以所得高麗地置遼東郡。

    8、這一年,國內大旱,疫病流行,崤山以東尤其嚴重。

    9、張衡已經被除名為民放還鄉里,煬帝經常讓張衡的親屬窺視張衡的行動。煬帝從遼東回來,張衡的妾告發張衡對煬帝的怨恨,誹謗譏諷朝政,煬帝下詔命張衡在家自盡。

    大業九年(613)

    1、二征高麗失敗。 ——正月,煬帝再次下令徵各地兵集於涿郡(今北京)。募民為驍果,置折衝等郎官以統之。修遼東古城以貯軍糧。恢復宇文述的官職,準備再擊高麗。四月,煬帝至遼東。遣宇文述與上大將軍楊義臣進軍平壤,左光祿大夫王仁恭出扶馀道。王仁恭進軍至新城,高麗兵數萬拒戰,仁恭帥精騎一千擊破之,高麗嬰城固守。煬帝命諸將攻遼東,飛樓、雲梯、地道四面俱進,晝夜不息,而高麗應變拒之,二十餘日不拔,雙方死亡慘重。煬帝見久攻不下,又令造布囊百餘萬口,滿貯土,欲積為魚梁大道,闊三十步,高與城齊,使戰士登而攻之;又作八輪樓車,高出於城,夾魚梁道,欲俯射城內。指期將攻,煬帝聞楊玄感起兵,大懼,立即班師,軍資、器械堆積如山,皆棄而不顧。後軍數万人被高麗追隨抄擊,羸弱數千人被殺。

    2、李珉的父親戶部尚書李子雄隨楊玄感起兵謀反,意圖推翻隋朝。

    3、正月,靈武(今寧夏靈武西南)人白瑜娑起義,奪取官馬,北連突厥,眾至數万。因白瑜娑出身奴隸,被誣為“奴賊”。

    4、三月,濟陰(今山東曹縣西北)孟​​海公起義,據周橋,進占曹、戴二州,眾至三萬。見人稱引書史,輒殺之。後為竇建德所俘。竇建德失敗後,孟海公亦被唐軍所殺。

    5、三月,齊郡(今山東濟南)人孟讓起義,一度與王薄聯合,後南下江淮,眾達十餘萬,被隋將王世充擊敗,北走瓦崗軍。

    6、三月,北海(今山東益都)人郭方預起義,自號盧公,眾至三萬,曾陷郡城。後為隋將張須陀擊敗。

    7、三月,平原(今山東平原西南)人郝孝德聚眾數萬起義,與王薄、孫宣雅等部十餘萬結為聯軍,為隋將張須陀擊敗,後歸入瓦崗軍。

    8、三月,厭次(今山東無棣南)人格謙起義,以豆子航(今山東惠民縣境)為根據地,稱燕王,眾至十餘萬。隋煬帝大業十二年(六一六),被隋將王世充擊敗,格謙被殺,其部將高開道收其餘眾繼續反隋。

    9、三月,渤海(今山東陽信)人孫宣雅起義,以豆子航為根據地,眾至十萬,自稱齊王。曾聯合王薄、郝孝德、張金稱、高士達等部,屢敗隋軍。

    10、六月,禮部尚書楊玄感於黎陽(今河南濬縣境)起兵,進圍東都。

    11、七月,餘杭(今浙江杭州)劉元進、梁郡(今河南商丘)韓相國皆起兵響應楊玄感。劉元進部眾至數萬,進據吳郡(今江蘇蘇州),稱天子,置百官。後與王世充戰,敗死。韓相國部眾至十餘萬,曾被楊玄感任命為河南道元帥,八月,敗散被殺。

    12、九月初八,東海人彭孝才聚眾為盜,擁有部眾數萬人。十月初七,賊帥呂明星包圍了東郡,虎賁郎將費青奴將呂明星擊敗。

    13、十一月初九,右候衛將軍馮孝慈在清河討伐張金稱,馮孝慈兵敗身亡。

    14、十二月,輔公祏與杜伏威率起義隊伍反上長白山(今章丘縣境),與左才相起義軍會合。不久,由於得不到信任,二人又率部反出,於第二年十二月進入淮北。

    大業十年(614):

    (1)春季,二月,辛未(初三),煬帝下詔命文武百官商議出兵征伐高麗之事。一連幾天,沒有敢說話的人。戊子(二十日),煬帝下詔再次徵發全國軍隊,分百路並進。

    (2)丁酉(二十九日),扶風的賊帥唐弼擁立李弘芝為天子,擁有部眾十萬人,他自稱唐王。

    (3)三月,壬子(十四日),煬帝出行到涿郡,路途中士兵不斷逃亡。癸亥(二十五日),煬帝到達臨渝宮,在野外祭祀黃帝,斬殺叛逃的士兵並將死者的血塗在鼓上,但逃亡仍然不止。

    (4)夏季,四月,榆林太守成紀人董純與彭城賊帥張大虎在昌慮交戰,董純大敗張大虎,斬首萬餘級。

    (5)甲午(二十七日),煬帝車駕到達北平。

    (6)五月,庚申(二十六日),延安賊帥劉迦論自稱皇王,建年號為大世,擁有部眾十萬人。

    (7)秋季,七月,癸丑(十七日),煬帝車駕臨時停留於懷遠鎮。

    八月,己巳(初四),煬帝從懷遠鎮班師回朝。

    十一月,丙申(初二),煬帝將斛斯政在金光門外處死。

    (8)乙巳(十一日),在西京南郊舉行祭祀活動。煬帝沒在齋宮齋戒。

    (9)乙卯(二十一日),離石郡的胡人劉苗王率眾造反,他自稱天子,擁有部眾幾萬人,將軍潘長文率兵討伐劉苗王,但未能獲勝。

    (10)汲郡賊帥王德仁擁有部眾幾萬人,在林慮山據守為盜。

    (11)十二月,壬申(初九),煬帝到達東都,大赦天下;戊子(二十五日),他進入東都。

    (12)東海的賊帥彭孝才輾轉搶掠沂水。彭城留守董純率兵討伐並抓住了彭孝才。董純雖然屢戰屢勝,但是盜賊卻日益增多。有人誣陷董純怯懦,煬帝發怒,命人將董純上了枷鎖押到東都處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6:3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零五章 先官差後山匪


    徐瞎子其實年紀並不大,如果他自己沒有記錯的話他今年應該是三十一歲,比他最佩服的同族侄兒只大十二歲。只是因為長期在外奔波的緣故,看起來他倒是好像已經有五十歲了。他記得上次回山寨的時候,侄兒還勸自己不要太辛勞。可是既然領了在江都刺探情報的這任務,又是侄兒推薦自己來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太懶散丟了侄兒的臉面,大當家對他那侄兒極為推崇欽佩,自己也跟著沾光所以更是要兢兢業業些。

    其實在江都並沒有多少事可做,直到前陣子山寨裡送來命令讓他查探龍舟的消息,他才​​忙起來,可一時之間卻也找不到好的入手處。當朱不仕慕名找到他的時候,徐瞎子頓時眼前一亮。心說運氣真是好的離譜,才覺得口渴就有人上送來泡好的香茶。

    沒有人比朱一石更了解龍舟了,山寨裡的人打算刺殺那個糊塗皇帝,如果朱一石肯幫忙的話,這件大事說不得真能做成。

    所以,即便朱不仕一分錢銀子都不出,他也會盡心盡力的找到朱一石。

    正因為在江都閒極無聊,徐瞎子才會放出消息說能接手殺人的買賣。誰想到這一年來生意竟然極好,給山寨也賺了不少購置兵器鎧甲的錢財。他覺得自己總算幫侄兒做了些事,畢竟侄兒在山寨是被大當家十分看重的人。自己賣力一些,也省的被人說閒話。

    所以這單生意,徐瞎子打算自己親自出馬。

    他在江都城的黑道上有些影響力,沒多久就從幾個潑皮嘴裡得知就在官府的人到朱家前大概一個多時辰,一輛馬車來朱家接走了幾個人往西城方向去了,至於接走的是不是朱一石他們卻沒有看到。徐瞎子盤算了一下馬車走的不會太快所以立刻帶上十幾個人騎馬追出了西門,沿著官道一邊追一邊打聽。

    到了城西二十幾里的鎮子,他找到了被遺棄的兩輛馬車。車還在,但馬已經被卸去,人也消失無踪。徐瞎子心說這次遇上了隱匿行跡的高手,帶著人仔細打聽,最後還是一個在外面玩耍的小孩子說,看到十幾個人騎馬往西北方向走了。

    徐瞎子帶人再次追上去,一直到天黑也沒看到可疑的人。

    就在他自己都覺得沒希望再追上朱一石他們的時候,忽然手下一個人打探來消息,前面的村子中有幾個外人投宿,看樣子風塵僕僕。不過人數上卻並不符合,只有四男兩女六個人。徐瞎子擺擺手道管他人數對不對,先過去看看再說。如果是朱一石他們分頭跑路,說不定就是其中一夥人。

    十幾個悍匪進了村子,找到那戶人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的看不到身前五米外的地方。徐瞎子叫住手下人,告訴他們都在院牆外面等著他親自進去探探,如果是要找的人只要自己吹響口哨,那就一擁而上。吩咐完之後徐瞎子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後背上縛著的鋼刀,輕鬆一躍便跳進了那並沒有多高的土牆。

    該著徐瞎子運氣好,在這農戶中投宿的正是葉懷袖等人。為了穩妥起見,她派一組密諜帶著朱一石的妻子和兒女走另一條路往北,約定過了彭城郡在沂水渡口再匯合。葉懷袖和嘉兒,劉黑闥以及兩個從一開始就跟著葉懷袖的護衛,帶著朱一石輕裝減行一人雙騎往北趕路。到了這村子的時候朱一石確實有些堅持不住,葉懷袖便下令找個人家投宿。

    ……

    ……

    徐瞎子順著牆邊緩步走到廂房的屋簷下面,隔著窗子還能看見有微弱的燈光透出來,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耳朵貼在窗子上仔細聽了聽。

    徐瞎子確實是個獨行大盜,這個人著實有幾分真本事,他們徐家在曹州離狐也是數得上的富戶望族,後來家族遷往東郡,他便沒有跟著。這個人本來就因為品行不端而遭到家族的唾棄,唯獨他本家侄子經常拿些錢財接濟他。後來本應該入仕的本家侄子卻進了山寨當了軍師,請他前去入夥,他便毫不猶豫的去了。

    這人其實有些瘋癲,族中巨富,雖然他是個庶出的孩子但家中也頗有財產,他偏偏不喜經商也無心讀書,從年幼時候就跟江湖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後來更是幹起了打家劫舍的買賣,再後來被同夥出賣險些死在官府手裡,他逃出去後找了個地方養傷,期間都是他侄子照看送些飯菜,待他傷好之後,一口氣將出賣他的同夥殺了六七個,自此之後便做了獨行大盜,從不與人合夥做事。

    他恨他的父親,就因為自己是庶出所以從小就沒有得到過什麼關照,小時候每次看到他父親來,不過也是在他母親房中睡一晚就走,即便如此,一個月也幾乎見不到父親一次。後來他與大哥,也就是家中的嫡長子打了一架,父親親手執杖打斷了他的雙腿,雖然母親背著他找到郎中接骨,但這件事一直在他心裡揮之不去。

    他恨他大哥,就因為是嫡長子所以順理成章的繼承了龐大的家業。而且他大哥從來就不把他們這些庶出的兄弟放在眼裡,看他們的眼神和看那些奴僕沒有一點區別。動輒打罵,毫無親情可言。他曾經想過殺死他父親,殺死他大哥,但卻因為那可愛的侄子從小就喜歡與他玩耍,他又放棄了這個念頭,所以才會離家出走成了強盜。

    自從他娘親去世之後,如果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牽掛的話,那就是他的侄子。

    他從小看著侄子​​長大,經受了諸般痛苦的訓練。他家族雖然巨富可也沒什麼地位,士農工商,經商之人地位極低。所以他大哥便傾盡心力培養兒子,打算讓兒子將來入仕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可惜,偏偏事與願違,學了一身本事的兒子最終卻上山做了賊。

    徐瞎子一身本事在山寨中雖然不能說名聲極響亮,但好歹在程當家手下也能走幾個回合。所以他有自信,對付四男兩女,就算不要幫手也能輕鬆敲定。

    聽到廂房中有人說話,徐瞎子側耳傾聽。

    “這一趟咱們可要小心些,朝廷現在對私鹽查的緊了,咱們又是初次行走,所以千萬不可大意。明日一早天不亮咱們就上路,爭取早些到了收貨早日回去。 ”

    一個聲音粗獷的人刻意壓低聲音道。

    徐瞎子一皺眉道了聲晦氣,心說原來是夥私鹽販子。他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打算撤回院子外面,忽然心中想到,販私鹽的人身上必然帶著大筆錢財,若是順手將他們宰了也算為山寨又多賺了些打造兵器的錢。一般的私鹽販子都是大隊人馬結伴而行,動輒數百人,比山匪還要兇惡。可這夥私鹽販子顯然都是雛兒,居然五六個人就敢帶著大筆錢財上路,該著他們倒霉!

    想到這裡,本已經退回去的徐瞎子又回到了窗子下面。

    ……

    ……

    葉懷袖和嘉兒沒在房中,佈置在外面的一個暗哨在徐瞎子的人才一進村就已經示警,葉懷袖和嘉兒便帶著朱一石上了房頂,讓他閉緊嘴巴千萬不要出聲。兩個人蹲在屋脊後面盯著院子裡,上房之前就先找劉黑闥商議了下,讓他見機行事。

    劉黑闥其實知道屋子外面有人,因為搞不清楚對方的來意,所以他才故意說私鹽如何如何,在門縫中向外窺視的密諜打了個手勢,示意那人退走,劉黑闥本來已經鬆了口氣,卻沒想到外面那人竟然又折了回來。

    “不知死的鬼!”

    劉黑闥低聲罵了一句,隨即對那密諜使了個眼色。

    跟著葉懷袖的兩個密諜,都是草廬原來的護衛,這兩個人乃是兄弟,哥哥叫葉翻雲,弟弟叫葉覆雨。在外面樹上戒備示警的便是葉翻雲,跟劉黑闥在屋子裡的是葉覆雨。他們二人都是葉家家奴出身,一身本事也是在葉家學來的。這兩兄弟在習武上頗有天賦,無論馬戰還是步戰都練就了一身不俗的本領。

    跟著葉懷袖走南闖北,葉覆雨自然也沒少殺過人。草廬剛在草原上建起來的時候,不開眼的草原蠻子他殺了不下二十個。也是個心腸狠辣的人,見劉黑闥使了個眼色,他緩緩的將橫刀抽出來,然後藏身在門後。劉黑闥出身草莽自然知道江湖上打家劫舍的手段,他從壞了摸出兩顆解毒丸自己吞了一顆,讓葉覆雨吞了一顆。

    果然,一根很細的竹管穿破窗子伸進來,然後有人吹進來一股毒煙。

    劉黑闥冷笑一聲,一刀從那竹管探進來的地方猛的刺了出去!一股血噴濺出來,將窗子染紅了一片。

    窗外的徐瞎子饒是反應奇快肩膀上還是挨了一刀,這一刀極狠辣,徐瞎子往後急退但依然被刺出來一個血洞,緊接著劉黑闥一腳將窗子踹開從屋子裡躍了出來,一刀快似一刀砍向徐瞎子。

    徐瞎子肩膀上有傷,左躲右閃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我是江都郡的官差,你還不住手!”

    他一邊躲閃一邊虛張聲勢的大喊,牆外面的悍匪聽到院子裡的打鬥聲也紛紛跳了進來,正房裡的農戶一家被嚇了一跳,一家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官差?”

    劉黑闥冷笑道:“殺的就是你這狗官差!”

    徐瞎子的手下紛紛上前,葉覆雨從房中出來攔住幾名悍匪,葉翻雲從樹上躍下,從後面殺了上來,悍匪立刻分了幾個人抵擋。雖然悍匪人多,但葉覆雨和葉翻雲兩個人刀法驚奇,十幾個悍匪雖然不至於一時之間落敗,想救徐瞎子卻也不能。

    徐瞎子被劉黑闥雖然沒什麼章法但一刀一刀如長江大河一般連綿不絕的攻勢逼的險象環生,眼看著一刀就要剁在他的脖子上,他扯著脖子吼了一句:“你們是哪個山寨的好漢?我乃是瓦崗寨的人!”

    “瓦崗寨?”

    劉黑闥手下一頓,刀勢向旁邊一閃。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6:3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零六章 不能小瞧了我


    徐瞎子見對方收了刀趁勢往後一退,伸手在自己肩膀上摸了一把只感覺觸手一片滑膩,他知道自己傷的不輕,萬般無奈之下才試探著喊了一句,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停了下來,顯然也是聽說過瓦崗寨的名號。

    “都先住手!”

    徐瞎子喊了一句,隨即低聲嘟囔了一句:“真他媽疼。”

    他手下的悍匪紛紛停手聚攏在他後面,那農戶人家的的漢子戰戰兢兢的舉著油燈出來查看,劉黑闥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你且先回去,與你無關,不會傷及無辜。”

    那漢子顫抖著應了一聲,往回走了幾步不放心的回頭說道:“我們是老實人家,也沒有錢財……”

    徐瞎子怒道:“哪個看得上你這破家爛業!滾回去老實呆著!”

    那農戶漢子嚇得哆嗦了一下趕緊鑽回屋子裡,徐瞎子疼得咧著嘴說道:“先把火把點起來給老子裹傷,對面的好漢,你是那個山寨的?既然巧遇也是緣分,說不得也聽過我們翟大當家的名號!”

    劉黑闥持刀而立,葉翻雲和葉覆雨兩個人回到他身後站了,三個人成犄角之勢戒備。聽對面那人問話,劉黑闥多了個心眼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模糊的說道:“我們是從東平郡來江都做生意的,聽說過瓦崗寨翟大當家是個義氣為重的好漢。之前你不是說你們是江都郡的官差嗎,讓我如何信你?”

    這時徐瞎子的手下點燃了火把,不大的院子裡頓時變得明亮起來。一個手下撕下衣衫給徐瞎子包紮,徐瞎子咬著牙笑了笑道:“剛才多有得罪,我們在追拿一個山寨的叛徒,藉著官差的名義也好辦事,沒想到原來也是綠林道上的兄弟。”

    他悄悄在身後打了個手勢,後面的悍匪隨即明白,不動聲色的往四周散了散,隱隱將劉黑闥三個人的退路全都堵死了。

    “瓦崗寨遠在東郡……那叛徒倒也逃得遠!”

    劉黑闥冷笑兩聲。

    徐瞎子等手下將肩膀上的傷包紮好之後,費力的抬起胳膊抱了抱拳道:“這位好漢,你是從東平郡來的,做的什麼買賣?從東平郡到江都好像比我們也近不了多少吧,呵呵。”

    兩個人互相試探,其實彼此間的敵意絲毫未減。

    劉黑闥之前住手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也聽說過瓦崗寨大當家翟讓的名號,知道那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綠林道上瓦崗寨的名字雖然不如高雞泊,豆子航,長白山這些山寨響亮,但聲譽卻要好的多。都說瓦崗寨上的豪傑從來不禍害百姓,幹的都是劫富濟貧的買賣。大當家翟讓,軍師徐世績,還有單雄信,程知節等人皆是名揚黃河兩岸的大豪傑。

    就因為知道翟讓在綠林道上的名聲大善,所以劉黑闥才會手下留情,不然,剛才一路快攻已經取了徐瞎子的性命。

    徐瞎子盯著對面那黑臉大漢,腦子裡不斷的思索著對方什麼來路,剛才因為傷口疼痛,頭腦也變得遲鈍了些,此時想起東平郡這三個字,腦子裡驟然一亮。

    東平郡鉅野澤?

    只是聽說原來鉅野澤的大當家活吞人心張金稱被從黃河北面來的一夥悍匪擊敗,張金稱生死不明,萬人馬被人家殺得片甲不留,鉅野澤也就此換了主人。只是沒聽說那鉅野澤新的大當家叫什麼名字,好像打出來的旗號叫什麼燕雲寨的。據說那伙人極為凶悍,還曾經攻下黎陽搶走了不少糧食!

    攻克朝廷國倉,這可是需要大氣魄才能幹出來的。當初楊玄感剛剛起兵的時候,他侄子瓦崗寨軍師徐世績也曾提出過,趁著黎陽空虛將其攻克,但大當家翟讓覺得此舉太過於冒險,最終沒有成行。瓦崗寨沒敢幹的事,人家燕雲寨的人馬卻給做了。不但將黎陽攻克,據說還運出來十年都吃不完的糧食。朝廷派去的武賁郎將陳棱和駙馬宇文士及收復黎陽之後,在黎陽城外與楊玄感手下大將韓世萼率領的八萬叛軍大戰,陳棱和宇文士及誘敵深入,兩面夾擊大敗韓世萼後,陳棱曾提出攻打鉅野澤剿滅了燕雲寨的人馬,卻不知道為什麼宇文士及沒有同意,而是率軍與其父宇文述匯合追殺楊玄感去了。陳棱一支人馬也不敢輕易攻打鉅野澤,於是率軍一路追殺韓世萼將其生擒。

    想到這裡,徐瞎子多了個心眼再次悄悄打了個手勢,示意手下人先不要輕舉妄動。

    劉黑闥聽了徐瞎子的話笑了兩聲道:“為了能賺幾個肉好,大江南北,塞外草原我倒是也都走過,從東平郡到江都也不算什麼。”

    徐瞎子聽他說話還是在兜圈子,急性子起來便直接問道:“你是不是燕雲寨的人?”

    劉黑闥一怔,想了想點了點頭道:“是又如何?”

    徐瞎子一聽對方承認了身份,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打下了黎陽的好漢,徐某多有得罪。今日之事是徐某不對在先,我家大當家和軍師每每提起燕雲寨的好漢也是頗為欽佩,今日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碰到一家人,還請好漢見諒!”

    劉黑闥沒想到這徐瞎子一聽說他是燕雲寨的人態度立刻轉變的這麼大,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包傷藥遞過去道:“這是我們山寨獨孤丈夫配置的傷藥,有奇效。”

    “多謝!”

    徐瞎子接過來傷藥抱了抱拳道:“徐某還有要事,今日之事咱們就此揭過,告辭!”

    ……

    ……

    徐瞎子帶著人出了那小村子,心中不甘一路往北急追。一直又追出去二十幾里徐瞎子忽然勒住戰馬,抬頭用力拍了一下腦門道:“媽的,怎麼忘了這事!”

    手下人連忙問道:“徐大哥,怎麼了?”

    徐瞎子懊惱道:“只顧著猜測那黑臉傢伙的身份,聽說他是燕雲寨的人所以大意了!之前你打探消息的時候不是說過,投宿在那農戶人家一共是四男兩女六個人嗎?咱們自始至終只見著三個!還有三個人呢?”

    他罵罵咧咧道:“朱一石肯定是被燕雲寨的人接走的,咱們回去!”

    十幾個人騎著馬又返回那個小村子,只是回去的時候哪裡還能看得到人,莫說那四男兩女,連那農戶一家都不知道躲去什麼地方了。徐瞎子一怒放了一把火將那農戶的房子燒了,看著那沖天而起的火苗,徐瞎子想了想說道:“咱們一路向北去追,追到沂水渡口再說,若是還找不到人,咱們就直接回瓦崗寨問軍師如何處置!”

    葉懷袖和嘉兒等徐瞎子帶人走遠了之後才從房頂上下來,與劉黑闥商議了一下決定立刻就走。不能再一路向西北以免那自稱瓦崗寨的人再順路追上,他們打算往先往東北繞一段路後再去追朱一石妻兒匯合。葉懷袖讓嘉兒給了那嚇傻了農戶人家一些銀兩,告訴他們連夜去投親戚,過幾日再回來。

    商議妥當之後六個人騎馬往東北而去,只過了半個時辰不到徐瞎子就帶人又殺了回來。

    葉懷袖等人疾行了一夜,天亮之後趕到了一個小鎮。葉懷袖等人在一家客棧住下來,她派葉翻雲和葉覆雨兄弟出去租了兩輛馬車,又讓劉黑闥和朱一石他們四個男人皆換了青衣皂靴的家丁服飾,在鎮子裡睡了半日之後就這麼明目張膽的上了官道。趕了半日的路程進了縣城,又在一家專門走鏢的馬車行雇了十幾個保鏢,裝作大戶人家遠行一路往北而行。

    因為劉黑闥和葉翻雲兄弟都和瓦崗寨的人照過面,雇了人手之後又添了兩輛馬車,幾個人都棲身在車廂中,除了吃飯住宿之外很少出來。

    葉懷袖坐在馬車中揉了揉發酸的眉角,有些睏倦的靠在車廂上緩緩的閉上眼睛。這一日一夜幾乎沒怎麼休息,就是在那小鎮停留那半日也沒睡得著。這是李閒交給她做的第一件事,既然塞北和涿郡的路都已經被自己斷了,日後能不能在燕雲寨立足就看這件事能不能做好。

    大隋天下大亂,她一個有所抱負的女子只能選擇一個有前途的人來投奔。按理說,她應該去涿郡投奔羅藝,羅藝好歹還是其義兄,而且兵威甚大早晚會反了大隋,但葉懷袖卻知道羅藝此人心性太冷冽,幽州絕不是自己的長居之地。想來想去,也只能去投李閒。草原上與答朗長虹那一番長談讓她徹底死了心,十幾年的執念竟然一朝想開,或可與佛門的頓悟有些相似吧,可這麼多年一直在奔走謀劃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讓她在找個地方隱居,別說如今大隋的天下已經沒有什麼安然怡樂的地方,就算有,她也沒想過那樣的生活。

    誰說這左右天下大局的只能是男人?

    她偏偏也要靠自己的能力為自己博一個安穩康寧的將來。

    所以,她格外重視接朱一石到鉅野澤這件事。

    “小姐,要不你睡一會兒吧,咱們換了路,那些瓦崗寨的人又不是神仙,不可能找得到咱們。”

    嘉兒心疼的說道。

    葉懷袖閉著眼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聽說瓦崗寨也只是個有萬把人的寨子,黃河兩岸的義軍中算不得勢力大的,就連之前的張金稱都比不上,怎麼他們的手竟然伸得這麼遠?”

    “小姐的意思是?”

    嘉兒不解問道。

    葉懷袖睜開眼,若有所思道:“既然他打算將飛虎密諜交給我,那我總不能讓他小瞧了我吧?”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uuuuuuuuuu

LV:9 元老

追蹤
  • 195

    主題

  • 91908

    回文

  • 25

    粉絲

就是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