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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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43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48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七章 難以決定


    十月份的太陽已經開始睡懶覺,當他從東方地平線上緩緩爬起來的時候李閒和陳雀朱一石三人已經在水泊上漂泊了好一會兒。李閒已經不記得昨夜喝了多少酒,也不記得自己吐出來多少東西,現在他最強烈的感覺也不是睏倦而是飢餓,或許是吐的太多了些所以胃裡已經空空如也。

    他讓撐船的士兵停下來,然後扭頭問陳雀兒道:“船上帶沒帶吃的?如果沒帶吃的,那帶沒帶魚竿?”

    陳雀兒攤了攤手道:“將軍那麼急著把我們倆從被窩裡拉出來,肯定是什麼都沒帶的。”

    李閒撫摸了一下微癟的肚子嘆息道:“在飢餓的時候卻沒有吃的,果然是一件很難受的事。心裡的難受比肚子裡的難受還強烈一些,可我在這船上搖搖晃晃的躺著感覺極舒服又不想回去,而且,該看的還沒看完。”

    朱一石笑道:“這有什麼可為難的?”

    他將長袍閃去只穿了貼身衣服,站在船邊活動了幾下笑道:“我自幼在水邊長大,還是孩子時候下河摸魚便難不住我。”

    李閒笑著打了個比方說道:“水邊長大的孩子玩水摸魚,就跟平原上人家的孩子撒尿和泥放屁崩坑是一樣的輕車熟路啊。”

    他躺在船頭甲板上微微側身看著朱一石認真問道:“宏遠兄,你小時候有沒有玩過坐在沙子上放屁的遊戲?”

    朱一石訕訕的笑了笑:“這個還真沒有。”

    “那你有沒有在潛泳的時候在水裡放過屁?”

    李閒緊追不捨的問道。

    朱一石嘆了口氣,看了李閒一眼道:“這個……倒是有的。”

    李閒懷舊一般悵然道:“我也試過,水中放屁崩氣泡出來,倒是比沙子上崩坑還有趣一些。”

    朱一石心中嘆道,將軍啊將軍,你這童年怎麼一直就在玩屁?

    活動了身子之後朱一石對李閒說道:“將軍且稍後,我一會兒便抓上來一尾肥魚,船上雖然沒有吃食但卻有酒,早就听說將軍您烤魚的手藝天​​下一絕,吃過的人都是讚不絕口。張大當家曾經說過,將軍您有三絕,射藝,刀法,烤肉,若是和烤肉比起來,射藝和刀法都要往後排一排。今天這麼匆忙出來,想不到我倒是能嚐到將軍烤魚的滋味了。”

    李閒伸手摸了摸從來不離身的鹿皮囊後說道:“這個沒問題,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便是好吃懶做,所以烤肉的調料一般隨身都帶著。不過這三絕以後還是莫要再提了,除了烤肉還稍微能拿得出手其他兩樣又怎麼敢稱絕?我師父達溪長儒面前,我不敢說自己會用刀,而且這世間還有一個文刖,我那點不入流的刀法不值一提。至於射藝,葉大檔頭一介女流,射藝似乎比我也要強上幾分。”

    朱一石笑道:“既然張大當家這麼說​​便肯定有道理。”

    說完,他做了一個起跳的姿勢準備躍進水中,恰好李閒說道:“其實我阿爺也有三絕,好吃,懶做,臉皮厚。”

    聽到這句話,朱一石跳起來的姿勢都變了形狀,極其難看的砸進水裡,濺起來一大朵浪花濺濕了李閒和陳雀兒的衣服。他明明是想做一個瀟灑的魚躍入水,可惜因為李閒那句話驚的四肢變形平著就掉進了水裡。李閒抹去臉上的水跡,一臉茫然疑惑還帶著些許了然:“看朱一石也入水的身姿,我越來越懷疑他剛才說自己在水中如何如何厲害實在有吹牛-逼的嫌疑。”

    陳雀兒點頭道:“言之有理……”

    事實上朱一石的水性確實極好,雖然入水的姿勢難看到了連他自己都羞愧的地步,估計他五歲的時候魚躍入水也比現在漂亮許多,但他只是在水中稍微調整了一下便如一條游魚般在水下潛了出去,一直到李閒和陳雀兒都看不到了他在水中的影子也沒見他露頭出來換氣。

    按照李閒的理解,一個人在水中能潛游一分半鐘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從朱一石入水他便輕聲數著,一直數到一百六的時候朱一石才從水中出來,而且一隻手托著一條肥碩的大魚,一隻手划水游了回來。

    “將軍,看這條魚可夠肥?”

    憋了這麼久,他居然臉不紅氣不喘。

    李閒讚歎道:“果然名不虛傳!”

    朱一石愣了一下才醒悟原來是在誇獎自己,他將那條大魚拋上船:“一條魚不夠吃,我再去摸幾條上來。”

    ……

    ……

    將水泊只走了很小的一個區域,李閒一邊啃著烤魚一邊感嘆道:“水泊地勢太好,到處都是能伏兵的地方,只要能將馮孝慈引進水泊,我倒是想看看咱們的水軍這幾個月操練到了什麼樣子。”

    “如果馮孝慈心急,他只能從水泊進攻!山寨地勢太險要,攻城一方的人馬根本施展不開,幾百人幾百人的往上攻純粹是在送死。”

    陳雀兒道:“對了,將軍,剛才你說就在咱們剛離開的地方逼著馮孝慈進攻,是鄆城?”

    李閒笑了笑道:“其實說起來不是鄆城,而是鄆城裡面的人。而且,咱們算是無心插柳了一回,馮孝慈就算不著急也得著急了。”

    數日後,鄆城。

    右侯衛大軍一路風塵僕僕的感到了東平郡郡治城外,前幾日得到了消息的郡守吳省之和郡丞張三恒帶著東平郡官員在城外等候,遠遠的看著前面官道上塵煙遮天蔽日知道是右侯衛的大軍到了,吳省之和張三恒相視苦笑一聲。兩個人此時心中所想的事情一般無二,都是在惋惜鄆城糧倉中那麼多糧食和他們不得不掏出去的那麼多錢財。

    若是早兩日知道右侯衛府兵前來進剿鉅野澤的賊人,他們又怎麼會蒙受那麼大的一筆損失?

    前幾日朝廷派來傳信的人姍姍來遲,因為沿路匪患太嚴重他耽擱了幾日以至於比李閒的人馬晚到了兩日。當得知陛下親自下旨派兵剿滅燕雲寨的賊人之後,吳省之和張三恒都是一聲長嘆。多可惜啊,只需堅守五六日,便能裡應外合將燕雲寨那些猖狂的賊人一網打盡,兩個人都是越想越心疼。

    正因為心疼,兩個人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直到右侯衛將軍馮孝慈問起來的時候,兩個人才想起,隨即一臉驚愕慌張。

    “這次本將軍奉命進剿反賊,所需糧草補給還請府君儘早撥付給我,本將軍早日將那伙賊人除去,也好早日回去向陛下復命。”

    “這個……”

    吳省之臉色極難看的的看著馮孝慈,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到底還是張三恒畢竟跟過宇文述,知道這些看起來冷冰冰的將軍們其實也一個個都是心思剔透之人,於是立刻肅然甚至帶著些許悲涼道:“將軍有所不知!”

    他指著後面坍塌了半邊的鄆城西門城樓說道:“就在將軍到來的前幾日,鉅野澤燕雲寨的賊人忽然傾巢而出攻打我鄆城,雖然府君大人與我率領郡兵和百姓奮力抵抗反擊,甚至誅殺了燕雲寨一名當家,但因為兵力相差懸殊還是被賊人攻破了城門,城中府庫糧倉被賊人洗劫一空,城中百姓也死傷無數。後來還是府君大人與我趁著賊人哄搶財物的時候,再組織人馬反攻才將賊人殺退。只是……只是……糧倉卻是空了。”

    “什麼!”

    馮孝慈眼睛猛的瞪圓:“鄆城無糧?”

    吳省之被馮孝慈凌厲的視線嚇了一跳,訕訕道:“無糧。”他略有羞愧的低下頭,可是忽然醒悟這馮孝慈也太沒人情了些,不問賊人攻城之事,哪怕就是客套話的慰問也要說兩句吧,竟然只關心糧草!想到這裡他又抬起來,看著馮孝慈說道:“本官已經盡力,有城中百姓作證。”

    馮孝慈剛才只是心急驚詫,因為鄆城沒有糧食對於右侯衛來說是個巨大的難題。他率領大軍比原計劃早了幾日趕到鄆城,一,是想突襲,打賊人一個措手不及。二,是因為他軍中根本沒有攜帶太多的糧草。如今才到東平郡竟然得到這麼一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他如何能不心急?

    見吳省之臉色一變,馮孝慈也立刻反應過來。

    “那些該死的賊人!”

    他佯裝大怒道:“府君放心,這次本將軍一定將燕雲寨的那些賊人殺個片甲不留。前幾日賊人攻打東平郡的事府君已經上奏朝廷了嗎?若是沒有,本將軍倒是願意與府君聯名上奏。”

    這話是在示好!

    吳省之立刻就反應過來:“多謝將軍!”

    馮孝慈連忙擺手道:“這只是公務而已,府君何需謝我?只是……我軍中無糧,士兵們憋著肚子怎麼和賊人廝殺?府君你看……”

    吳省之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只能說,盡力……將軍若是不信,可進城一看,府庫和糧倉,都被賊人搬了個精光啊!”

    “賊人兵力多少?”

    馮孝慈問道。

    “不下十萬!”

    張三恒咬了咬牙,一臉悲憤的說道。

    馮孝慈一怔,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極強烈的不祥來。

    ……

    ……

    好歹堅持著吃完了吳省之和張三恒安排的接風宴席,馮孝慈便推脫軍中還有要事處理便略顯匆忙的從酒樓返回營地。他更是沒有進城住進吳省之安排的宅院,而是選擇住在了軍中大帳之內。

    “匹夫!敗類!”

    進了大帳讓左右退下,馮孝慈喝了一口涼茶卻越來越忍不住心中怒意於是破口大罵。

    說什麼鄆城被賊人攻破,什麼城中百姓死傷無數,都他娘的騙人的!

    若是沒有進城,光看那半邊坍塌的城樓馮孝慈還以為鉅野澤燕雲寨的賊人真的攻破了城門在城中燒殺搶掠了,可是進了城之後馮孝慈立刻就看出了不對。城中百姓的房子沒有一家坍塌失火的,糧倉雖然是真的空了可裡面並不狼藉也沒有廝殺打鬥的痕跡,再說府庫,竟然連院子裡地上的草都沒有被人踩斷,這便是亂匪進來橫行的樣子?

    只略一思索,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真相。

    “文人誤國,匹夫誤國!”

    馮孝慈咬著牙怒罵,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的平靜下來:“來人,請虎賁郎將崔志,鷹揚郎將劉世寶來我大帳議事!”

    不多時,與他一同赴宴才回去自己軍帳的兩位得力戰將急匆匆的趕了回來。馮孝慈看著兩個久隨自己征戰的下屬嘆道:“這一戰,只怕難打了。鄆城內沒有糧草,咱們還沒有朝廷的補給,只能速戰速決。所以明日一早,你們二人便隨我去查看鉅野澤的地形,務求將賊人引誘出來決戰。”

    他看了虎賁郎將崔志一眼道:“另外,你多派人手去搜羅船隻,多多益善。”

    他站起來看著軍帳外的星空負手而立,背影落寞。

    “若是賊人堅守不出,咱們是從水路進攻,還是……撤回?”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17:5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八章 問路


    馮孝慈只帶了十幾個護衛還有手下兩位得力戰將,虎賁郎將崔志和鷹揚郎將劉世寶一行人換了便服,出了軍營後便騎馬往鉅野澤方向飛馳。他打算親自去查看一下鉅野澤的地形再決定這一戰到底如何開打,畢竟東平郡郡守吳省之給他的輿圖太過簡單了些,而且這一戰馮孝慈明白必然凶險萬分所以非但派出去大批斥候打探,還準備親自去看看否則心裡著實的不踏實。

    為了保證安全,一千精騎在後面三四里跟著,畢竟這是到燕雲寨賊人的地盤上查看虛實,誰也保不準燕雲寨的賊人會不會出來劫財。

    距離梁山四五里處,遙遙能看見山峰奇峻綠木成蔭,馮孝慈見前面不遠處有個小小村莊,便率先下馬朝著村子裡緩步走去。這小村子規模並不大,只有百十戶人家。到了這村子外面之後馮孝慈駐足觀看了一會兒隨即微微皺眉,心中沒來由的生出幾分不痛快。

    虎賁郎將崔志見他臉色不好看,也跟著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他和劉世寶兩個人一直跟著馮孝慈,對將軍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其實早已經猜到。從駐地出發一路往東平郡來,沿路上就沒見過一個完好無損的村子,田地荒蕪,野狗餓狼橫行偏偏卻看不到幾個人。村子都破敗了,田地都荒涼了,往往百里內都看不到一點生機。到了東平郡後初看也是如此,於是馮孝慈趁機以反賊的殘暴狠毒為鼓舞士兵們士氣的藉口,可是越是靠近鉅野澤所看到的景象便越是不同,離著鉅野澤還有百里距離,基本上沿途所過之處的村子裡就能看到百姓正常出入生活,田地也打理的很乾淨。

    而到了這小村子外面之後所見到的景象,更是讓人驚疑感嘆。

    如今已經到了十月中所以田地裡已經沒有了什麼農活,離著還遠就能看到村口垂柳大樹下有一座涼亭,圍攏著不少人也不知道在看什麼,等到了近前才看清,原來是兩位老者正在涼亭中下棋,很多略懂棋道的村民都圍在一邊觀看。不時有人支招,也便有了爭吵,可是這些村民雖然爭吵卻不動怒,似乎每日都會由此一爭般習以為常。而見了二十餘鮮衣怒馬的外人到來,那些村民竟然沒有一點反應,下棋的還在下棋,支招的還在支招,爭吵的依然還在爭吵。

    再往前看去不遠處有一條小溪,四五個村婦正坐在溪邊浣衣,也不知道她們是在低聲交談著什麼,不時傳來一陣笑聲,悅耳動聽。

    “已經有多久未曾見過這般怡然自得的景象了?”

    馮孝慈喃喃低語道。

    劉世寶想的卻是另外一個道理,他臉色微怒道:“此間百姓安心與賊為鄰,想來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據說此前張金稱在時也不是沒有兵馬征剿過鉅野澤,都是澤外這些百姓給那些賊人通風報信導致朝廷的人馬屢次失敗。要我說,先把這些刁民都殺了才是。”

    馮孝慈知道劉世寶心性狠戾,為人卻並不殘暴所以那話多半也是氣話,但馮孝慈還是肅然道:“如今長江以北各郡都有賊人作亂,越是靠近郡治百姓反而生活的越是淒苦,偏偏很多賊人匪巢的附近,百姓生活安穩康寧,這不得不讓人深思。”

    崔志嘆道:“連賊人都懂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不傷害他們地盤上的百姓。”

    劉世寶道:“兔子不吃窩邊草?可相對於朝廷來說,這個窩太大了些,天下百姓都是窩邊草!”

    他這話其實有些不敬,其中的意思到好像是說皇帝陛下才是最大的那隻兔子似的。

    馮孝慈擺了擺手制止劉世寶再說下去,他看著遠處起伏不盡連綿不絕的山巒嘆道:“這些話你們以後還是少說的好,咱們都是大隋的軍人,既然是軍人那就有除賊衛國保護社稷開疆拓土驅逐蠻夷的責任,朝廷裡的事不是咱們該管的事。”

    崔志和劉世寶垂首道:“屬下記住了。”

    馮孝慈笑了笑,指著那邊涼亭道:“走,咱們去看看,說不定能探得什麼消息也說不定。”

    “將軍還是小心些,我過去便成了,此間百姓與賊為鄰必然也俱是狠辣之輩,萬一他們起了什麼歹心再驚擾了您。”

    崔志勸道。

    馮孝慈捋了捋下頜上的灰白鬍鬚笑道:“我自從軍至今大大小小何止百戰?就算這裡民風彪悍,難道還能嚇的住我?若是真被一群百姓嚇破了膽子,我也就沒臉再帶著右候衛數萬精銳了。”

    他雖然是在說笑,但卻透著一股自信。

    ……

    ……

    “老人家,你們這個村子叫什麼名字啊。”

    馮孝慈將戰馬的韁繩交給親隨,走到涼亭外對一個正在觀棋的老者問道。

    那人看起來五十歲左右年紀,穿一身鬆鬆大大的土布衣服正負著手觀棋,聽見有人說話回頭看了看,眉宇間頗為不耐。或是被人擾了興致,又或是不願意搭理生人,只是冷冷淡淡的看了馮孝慈一眼隨口說道:“沒有名字。”

    “村無名,那老人家貴姓啊?”

    馮孝慈笑呵呵的問道。

    那老者皺眉,頗有些惱火的說道:“你這人煩不煩,能不能不要打擾我看棋?”

    馮孝慈愕然,伸手攔著怒氣上來的劉世寶,對那老者抱拳笑了笑道:“我們遠道而來,沿路所見皆是一片焦土,唯獨這山村百姓安樂怡然所以才會好奇,打擾之處,多有得罪。”

    那老者聽他說話客氣倒也不好裝作沒聽見:“那是自然,鉅野澤有燕雲寨的好漢在,誰敢在這方圓百里內撒野?敢糟蹋百姓的都被好漢們剁成了肉泥,哪個還敢來惹是生非?對了,你們是外鄉來的,若是遊山玩水還是離這裡遠一些的好,若是被燕雲寨的好漢們發現以為你們是朝廷派來的細作,那你們可就有苦頭吃咯。”

    聽他好言提醒,馮孝慈便繼續攀談道:“老人家你有所不知,我這人生來膽子就大,從年輕時就愛結交好漢豪傑,正因為知道鉅野澤燕雲寨大當家聲名赫赫,所以特地來此處看看。只是我膽子再大也不敢貿然進山,所以只好先跟老人家打聽一下燕雲寨的事。”

    那老人瞇著眼睛看了馮孝慈一眼道:“你不會真是朝廷派來的奸細吧?”

    劉世寶怒道:“好端端的跟你說話,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知趣?說我們是奸細,我看你們這村子裡的人和燕雲寨裡的人必然有所勾結,外面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你們倒是活的快活自在只怕也沒少給燕雲​​寨的人通風報信才換的庇護吧?”

    馮孝慈瞪了她一眼怒道:“我好好的與這位老人家說話,你插嘴做什麼,退下!”

    他對那老者歉意的笑了笑道:“家中的護衛不懂規矩,老人家莫要見怪。”

    那老人看了他一眼,也不懼怕劉世寶的兇惡面容走到劉世寶身前說道:“你這後生說話真沒道理啊,照你這意思燕雲寨的好漢庇護我們,我們還有罪了不成?”

    劉世寶道:“我雖然也看不起朝廷行事,但也不屑於與山賊勾結。”

    老人怒道:“你個白痴!”

    他指著劉世寶的鼻子尖罵道:“世道大亂,為什麼大亂?還不是朝廷連年興兵抓勞丁增賦稅所致?以前張金稱在鉅野澤的時候,朝廷就派兵來剿過,沒錯,我們是給張金稱通風報信了,那是因為我們只不過想活下去!為朝廷官軍引路,不管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都不會在管我們,鉅野澤裡的人殺回來還不是我們遭殃?而給鉅野澤裡面的人通風報信,不管他們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絕不會難為我們還會有所厚贈,你說,要是換了你怎麼辦。你個白痴二愣子,憨傻癡呆貨!”

    劉士龍一愕,怒氣大盛卻被馮孝慈攔住。

    ……

    ……

    “這世道啊,就是這麼一個世道,以前老百姓心向朝廷,是因為朝廷實實在在的為老百姓做了實事。開皇年間,大隋天下也有人造反,可那些造反的有一個落得好下場的嗎?別說朝廷不容,就是我們這些老百姓也恨那些傢伙,恨不得活活咬死他們。如今開皇改成了大業,你再看看,這天下還有不反的地方嗎?”

    那老人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嘆道。

    馮孝慈點了點頭道:“或許皇帝陛下只是這兩年只顧著征伐高句麗,確實勞民傷財了些,不過等將高句麗滅國之後,用不了一二年,我想百姓們的日子還是會好起來的。”

    “還打?!”

    老人皺眉怒罵道:“再打下去,不等滅了高句麗,大隋就要滅國了!”

    馮孝慈一窒,卻不好訓斥。

    “朝廷也是不得不打啊,你想想,若是不把家門口的強敵打怕了,打沒了,這不是大患嗎。高句麗人年年蠶食我大隋的疆域,今天佔一些明天佔一些,皇帝肯定是要打的,因為大隋的國威不容侵犯。”

    “看你這個人說話,倒真好像是官府中人。”

    老人警惕的看了馮孝慈一眼。

    馮孝慈哈哈笑道:“不瞞老人家,我家祖上還真是做官的,只是到了我這裡也就斷了,家中雖然頗有財富卻無心仕途,還是整日遊山玩水結交豪傑的好啊,自在!”

    “有錢人才自在!”

    老人瞪了他一眼道:“我勸你還是別打算進山去了,燕雲寨的好漢們放下吊橋,就算你長了翅膀都別想飛進去。山寨前面的小路崎嶇難行,就算朝廷派來十萬大軍也上不去。”

    馮孝慈眼神一亮,試探著問道:“老人家久居此處,難道就不知道別的法子進去?”

    老人嘆道:“進山的路就那麼一條,所以朝廷歷次派兵來都會無功而返。不過,若是你想遠遠的看看燕雲寨的山寨,倒是可以從水泊進去。只是千萬別靠近山寨,不然會被亂箭射成刺猬!”

    “我聽說水泊中九轉十八彎,若是沒人帶路也根本進不去啊。”

    “這倒是真的。”

    老人笑道:“上次東平郡的郡兵也想從水泊進去偷襲,結果因為沒人帶路在水泊裡轉了兩天硬是沒有轉出蘆葦蕩,只得退了回去。”

    馮孝慈心中一笑,不過臉上卻裝作好奇問道:“老人家,你認識水路嗎?”

    “那是自然!”

    老人拍了拍胸脯道:“我從小在這鉅野澤邊上玩耍,水泊裡的魚有多少都瞞不住我!”

    馮孝慈微微笑道:“那便太好了。”

    劉世寶和崔志兩個人也是眼前一亮,隨即會心一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22:01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老人家,能不能帶我們到水泊邊上去看看?”

    馮孝慈擺了擺手,崔志立刻掏出一把散碎銀子塞進那老者手裡:“我們東主最喜歡結交豪傑,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是朝廷的人,東主和高雞泊的大當家高士達也是有交情的。”

    “真的?”

    老人將信將疑的問道。

    馮孝慈笑道:“前些日子還在高雞泊與高大當家把酒言歡,也正是從他那裡我才知道如今的鉅野澤換了當家人。所以一時按耐不住好奇,這才從黃河北邊一路風塵僕僕的趕來。不求能見到那李大當家,只求看看威名天下的鉅野澤燕雲寨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你這人可這怪!”

    老人將崔志遞過來的銀子塞回去道:“你給我這個我也用不到,世道大亂我又不出遠門,家中有田,還可自釀新酒,饞了就去撈一尾肥魚下酒,要銀子何用?”

    “快!”

    馮孝慈吩咐道:“將我那一壺還捨不得喝的老酒拿來。”

    親隨連忙將戰馬一側掛著的酒壺解下來遞給那老者,老者打開來聞了聞隨即嘆道:“果然是有些年頭了,香!”

    他看了馮孝慈一眼道:“不過今日不能帶你們進水泊,最近燕雲寨的好漢下山來吩咐過,將漁船全都藏好,就算進水泊也不能靠近山寨不然就亂箭射殺,看在你送我這一壺老酒的份上,我便答應了你,今晚我去將漁船收拾好,明日一早你再來這村口等我就是。”

    馮孝慈謝了幾句隨即起身告辭。

    他帶著崔志等人上馬而行,指了指遠處道:“走,咱們再去那邊看看。”

    崔志笑道:“咱們真是運氣好的不行,缺什麼來什麼,沒有人認識水路立刻就送上門一個嚮導。”

    劉世寶卻道:“我看那老者言語閃爍,倒不像是個說實話的。”

    只是一想起之前那老者罵他的話,劉世寶就一陣惱火。心說這窮山惡水之地,連個老東西都那麼粗野。

    “白痴二愣子,憨傻癡呆貨!”

    那老人看著馮孝慈等人離去的背影冷笑著罵道:“以為老子看不出你們是官軍的探子?還自以為很會套話,真他娘的傻啊。”

    他轉身叫道:“小兔崽子滾過來,跟你老子我進山去!”

    一個年輕壯漢跑過來笑呵呵的說道:“阿爺,又是官軍的探子?”

    老人將那一壺老酒丟給他兒子笑道:“又一夥不知死的鬼,想跟燕雲寨的好漢們作對,這不是自己作死?你給我記住,燕雲寨李將軍對咱們有恩,時常派人送糧食給咱們,做人不能吃裡扒外。”

    年輕人嘿嘿笑了笑拔開酒壺蓋子灌了一大口後不由得讚道:“酒倒是好酒!”

    老人怒道:“小兔崽子,給你老子我留點!”

    ……

    ……

    陳雀兒急匆匆的找到正在房中研讀兵書的李閒,一進門就笑著說道:“將軍,剛才澤外的李老漢帶著他兒子上山,帶了個消息過來。”

    “右候衛的探子到了澤外?”

    李閒頭也不抬的問道。

    陳雀兒點了點頭道:“他說有個花白鬍子的老頭跟他打聽咱們山寨的事,看樣子就像是個當官的。還與李老漢約好明日一早進水泊。估摸著是右候衛的斥候,知道山寨不好攻打所以準備打水路的主意了。將軍所料不差啊,鄆城的府庫和糧倉被咱們搬空了,那馮孝慈無糧只能打算速戰速決,走水路,是他必然的選擇。”

    李閒笑了笑道:“你先讓人多取幾壺咱們山寨自釀的新酒,再多拿一些肉食還有厚實的蜀錦,如今天涼,蜀錦剛好做衣,多送給李老漢一些,他和他兒子都是嗜酒如命的人而且家裡也沒有個女人,不容易。”

    陳雀兒道:“我已經讓人拿了東西送他們下山了。”

    李閒點了點頭道:“既然馮孝慈要選擇從水路進攻,那這一戰你的水軍便要首當其衝了。明日你派人冒充李老漢的兒子,跟著那些右候衛的斥候一道進水泊探路,當然,探哪條路你說了算。”

    陳雀兒點頭道:“我明白!”

    兩個人又商議了一會兒,陳雀兒起身告辭。待他走了之後,李閒吩咐外面親兵道:“去把葉大檔頭請來,我有要是跟她商議。”親兵連忙轉身離去,不多時,正在山寨中訓練密諜的葉懷袖便到了門外。

    “將軍找我有事?”

    葉懷袖理了理額前髮絲問道。

    “坐下說吧。”

    李閒笑道:“咱們山下來了右候衛的斥候。”

    葉懷袖淡淡道:“我知道,我讓葉翻雲帶著一隊密諜悄悄跟著呢。在那些人三四里後面,還有一隊千餘人的府兵精騎。你叫我來之前,我正在想,會不會是馮孝慈親自帶著人來查看地形了。”

    李閒的臉色古井不波點頭淡然道:“十有八九是了。”

    葉懷袖詫異道:“你怎麼不急?”

    李閒笑問道:“我急什麼?”

    葉懷袖想了想說道:“若真的是馮孝慈親自帶人來查看地形,趁著他手下沒有多少人馬,派人出去將他擒拿也好斬殺也罷,右候衛沒了將軍,不戰自潰。這樣憑空飛來的好機​​會,難道你就不想把握住?”

    李閒嘆道:“你明知道我不會派兵去,何必還要問我?”

    葉懷袖斜靠在椅子上,看著李閒問道:“這樣一個好機會錯過了,你不覺得可惜?”

    “可惜?”

    李閒道:“馮孝慈死了,這一戰就能避免?哪有這麼簡單,右候衛的人馬還在,楊廣再派一個名將來就是了,說不得還會增兵,名將這種東西,楊廣手下好像並不稀缺。殺一個馮孝慈,這一戰還是要打。”

    “你的意思是,想辦法將右候衛幾萬人馬全都屠盡?”

    葉懷袖微微皺眉道:“如果真打了這樣一個大勝仗只怕才會真的引來更多的朝廷人馬吧,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若是你全滅了右候衛必然引起楊廣的重視,到時候說不定會派更多的軍隊來,若是將在東萊備戰的朝廷水師調來,水泊蘆葦蕩可擋不住數不清的五牙大船!”

    “所以這一戰不好打,要打贏,還不能贏得太乾脆利落。最好能一直拖到明年開春才好,那時候楊廣就沒功夫也沒有兵馬再派來東平郡了。”

    李閒嘆道。

    葉懷袖問道:“你就那麼確定,明年大隋還會第三次征討高句麗?”

    “一定確定以及肯定。”

    李閒站起來走到門口,看著外面山中深秋景色道:“楊廣這個人太固執,而且又好大喜功,他不真真正正的將高句麗擊敗他是不會罷手的。你不是也說了嗎,大隋的水師回援東都洛陽之後為什麼有趕回了東萊?還不是為了明年開春繼續征討高句麗做準備?”

    葉懷袖也站起來走到李閒身邊並排佔著,想了想說道:“如果真的還要第三次征伐高句麗,朝廷大軍遠征,只怕到時候這天下就會更亂,而是… …朝廷再想收拾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你有什麼辦法將馮孝慈拖到明年開春?還有幾個月呢。右候衛無糧,馮孝慈必然想速戰速決,他可沒時間跟你耗著。再有,明年大隋如果繼續東征,右候衛的人馬也會被調往遼東吧。”

    李閒笑了笑道:“辦法總是有的,我不急,馮孝慈急,而我又要讓馮孝慈急也沒辦法只能乾著急,他娘的……真頭疼。”

    ……

    ……

    馮孝慈帶著護衛遠遠的看了看山上的地勢,雖然沒有到近處去也看得出來,想硬攻燕雲寨的山寨確實很難,他看著那山峰奇峻壯闊嘆道:“這樣一個好地勢,卻讓賊人佔了,可惜。”

    正說著,一個親隨騎馬從遠處趕來,到了馮孝慈身前氣喘吁吁道:“將軍,果然不出您的預料,之前村子裡那個老傢伙等將軍您才離開,他便和一個年輕人上了山。只是我不敢靠近山腳,所以不知道他們如何進去的。”這人馮孝慈離開那村子的時候留下來悄悄躲進密林中觀察的士兵,將他看到的事與馮孝慈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劉世寶怒道:“我就說,那老傢伙不是什麼好東西!”

    崔志笑道:“將軍妙算,這鉅野澤外村子裡的百姓,果然一個都信不得。”

    他正笑著,忽然想起一件事:“將軍,咱們必須趕快離開!那個老傢伙進山給燕雲寨的賊人通風報信,若是燕雲寨的人馬下山的話就壞了。”

    馮孝慈點了點頭道:“咱們這就回營。”

    眾人順著來時路向回疾馳,沒多久就匯合了在後面遙遙跟著的一千精騎。匯合了後援之後眾人心中稍定,準備返回鄆城外大營。只是崔志和劉世寶才往前走了幾步,卻見將軍馮孝慈並沒有動身。

    “將軍,咱們快走吧。”

    劉世寶勒住戰馬說道。

    馮孝慈擺了擺手道:“我不能回去,能否破開鉅野澤山寨就在今夜!世寶,你帶幾個人立刻返回大營,不要耽擱,今夜子時前必須將人馬帶至此處。我與崔志就在這裡等你,切記,速去速回!”

    劉世寶不解道:“還沒有湊齊船隻,今夜就要進水泊嗎?”

    馮孝慈搖了搖頭道:“不走水泊,攻山寨!”

    他對劉世寶說道:“你先回去調兵,待你回來自然明白我的安排。”

    劉世寶得令,帶了十餘個親兵快馬加鞭往大營趕回。

    馮孝慈命令一千精騎在不遠處的密林中藏身,他在林子裡下馬選了個乾淨地方坐下來閉目養神。崔志實在忍不住好奇,在馮孝慈身邊蹲下來問道:“將軍,山路崎嶇而且賊人不放下吊橋的話,根本過不去,您這一戰,準備怎麼打啊?”

    馮孝慈睜開眼睛,笑了笑習慣性去摸酒壺卻摸了個空,想起之前時候那壺老酒已經送給了那老頭,隨即嘆了口氣:“既然拿了我一壺好酒,自然要幫我做些事情的。不管情願不情願,總是要還回來的。”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22:05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三十章 父與子


    距離大山腳下只有四里半路的這個小村子確實無名,這一點李老頭卻並沒有騙馮孝慈。這村子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會有人在此定居漸漸的這裡形成了村落。李老漢記得他還小的時候問過他的爺爺,為什麼這村子無名?他爺爺想了想告訴他,或許最早來這裡定居的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名氣很大很大,他躲在這青山下綠水旁隱居或許就是為了讓別人不再知道他想起他,他想無名,所以村子也便無名。

    這回答當時的李老漢聽不懂,也懶得去認真想想,等到慢慢長大慢慢變老之後卻根本就不去考慮這個問題了,管它有沒有名字,這只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有費神費力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還不如啃一隻豬蹄喝幾口今天才賺來的老酒。

    普通農戶人家總是很吝嗇,所以才不會熬夜不睡浪費燈油。

    李老頭在自家小院子裡大樹下石凳上藉著月光啃一口豬蹄喝一口老酒的時候,他兒子已經早早鑽進了被窩呼呼大睡。那一壺老酒兒子喝了一小半,給他留下一大半。而今天上山回來的時候,山寨裡送的那許多肉食新酒還有一匹蜀錦就放在李老漢的炕頭上,這些東西對於他們來說,其最大的意義不是以後最起碼十天都有酒肉吃,而是和山寨上那些人的關係令人心安。

    因為要保存所以滷肉做的很鹹,但正因為味道重所以吃起來格外的香。

    想起那一匹蜀錦,李老頭嘴角咧了咧露出笑容。村子西頭老劉家的閨女已經成年,他打算明天托個人將這匹蜀錦送過去。如果老劉家收下的話,那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大好事。只是自己兒子已經快三十歲,兒媳幾年前染了重病沒能治好,自此李家也就只剩他們這一對光棍。

    老劉家的閨女才​​十五,也不知道他家人會不會答應。

    正思考著這些事,李老頭忽然抬起頭警覺的看向門外。籬笆門關著,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外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黑影就那麼直直的在門外站著,月色下那人的眼睛看起來格外的明亮。

    這一下把李老頭嚇的立刻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猛的站起來盯著籬笆門外的那黑黑的人影大聲問道:“什麼人!”

    門外的人像是笑了笑,然後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道:“來要賬的人。”

    人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李老頭的院子只有一圈籬笆牆,一道攔不住野狗的籬笆門。如果真的是鬼魂來的話,只怕想敲也敲不響。可是那人陰森森的在那裡站著,然後說一句要賬的人,這讓李老頭一下子如墜冰窟,連頭髮都炸了起來。

    他剛要大聲呼喊讓兒子起來,可忽然脖子上一涼。李老頭下意識的低頭去看,原來是一柄寒光如水的鋼刀從後面伸過來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個很魁梧的人從他身後慢慢的轉過來,走到他對面但鋼刀依然指著他的脖子。

    “老傢伙,你好。”

    這人笑了笑,陰森恐怖。

    “是你!”

    李老頭認了出來,拿鋼刀的正是今天在村口路邊被自己罵做白痴二愣子憨傻癡呆貨的那個面貌兇惡的男人。他心裡一驚,隨即明白過來自己今晚或許要死了。想到要死之後,他忽然又想到,千萬不要發生什麼讓自己死不瞑目的事。

    劉世寶看著李老頭被嚇得有些扭曲的臉嘿嘿冷笑了兩聲,隨即往前湊了湊低聲道:“老傢伙,沒想到這麼快就再見面吧。”

    ……

    ……

    李老頭的兒子叫李茂,​​在被窩裡酣睡的時候被人從炕上抓住頭髮一把拉了下來,摔在地上的時候他疼得啊的叫了一聲,下意識的跳起來就要發怒,可看到眼前的場景他立刻就閉上了嘴。屋子裡很亮,但那盞捨不得點的油燈卻並沒有燃起,屋子裡有很多人,舉著火把。他爹被人抓著頭髮按著跪在地上,脖子上架著一柄鋼刀。

    李茂看著他爹,李老頭緩緩的搖了搖頭卻並不知道要表達什麼意思。

    “你們是什麼人!”

    他大聲質問。

    押著他爹的那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陰沉男人冷笑道:“我們是燕雲寨的人。”

    “放屁!”

    李茂往前衝想救出他爹,卻被兩柄橫刀逼著退了回去。

    “我不想多說廢話,今晚帶我們上山進燕雲寨,留下你們兩個的性命,不然的話……我先殺了你爹,當然,他不會痛痛快快的死,你不答應我就先割了他一隻耳朵。再不答應我就剜出他一隻眼睛,再不答應我就割了他的舌頭。你有很多次不答應的機會,就看你爹能不能熬得住了。”

    劉世寶笑著說道,用橫刀在李老頭的臉上比劃了一下。橫刀太鋒利,即便是那麼輕輕觸碰李老頭褶皺的臉上立刻就被劃出來一道血口。

    “我-操-你-媽!”

    李茂眼睛都快瞪出來似的怒聲咆哮,不管面前攔著兩柄橫刀猛的往前衝想把他爹就出來。劉世寶一腳踹在李茂的胸口上,他整個人都被踹的向後翻了過去。兩個右候衛的士兵上來一左一右按住李茂,劉世寶緩步走到李茂身前低頭看著他說道:“還是個孝子,那我給你個機會,現在我抓住你而讓你爹去給我們帶路上山進燕雲寨,如果他不答應,我就一點點殺死你,怎麼樣?”

    李老頭猛的抬起頭喊道:“不要!好漢,我求求你,你抓我!你抓我吧!”

    劉世寶搖了搖頭嘆氣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說不定不怕死,但你兒子也就才三十歲吧,他說不定也不怕死,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怕他死,他也怕你死。”

    “帶路,要么,他死。”

    劉世寶看著李老頭說道。

    “不行啊!阿爺!不能給這夥畜生帶路!”

    李茂急切的喊道。

    啪的一聲,劉世寶狠狠的扇了李茂一個耳光,立刻,李茂的半邊臉就腫了起來,嘴角上有血緩緩流下。

    “割了他的舌頭!”

    劉世寶怒道:“刁民,我看你是的嘴硬,還是本將軍的刀子硬!”

    一個右候衛的士兵上前捏住李茂的嘴,另一個人上去勒住李茂的頭顱,前面的士兵掏出匕首就要捅進李茂的嘴裡。李茂劇烈的掙扎著,但被三四個右候衛的士兵按住根本就掙脫不開。

    “我帶!”

    李老頭撲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哀求:“我帶你們上山,求求你們,別傷害他。”

    “哈哈!”

    劉世寶大笑道:“這才對,為了一夥兒賊而送死,值得?”

    “阿爺!”

    李茂一邊掙扎一邊急切呼喊:“不能啊,阿爺!”

    砰地一聲,劉世寶用刀柄狠狠的砸在李茂的腦袋上,頓時,李茂眼睛往上翻了翻隨即軟軟的倒了下去。李老頭撲過來一邊哭一邊搖晃著兒子,然後他看到血從兒子的頭髮裡緩緩的流了下來,很快就染紅了李茂的半邊臉。李老頭手忙腳亂的去擦,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你放心,他死不了!”

    劉世寶將李老頭拎起來:“走吧,只要你老老實實的叫開燕雲寨的寨門,我保證你們父子倆不但死不了,還會有大富貴。”

    ……

    ……

    右候衛的士兵行走在山林間,就好像雨前搬家的螞蟻一樣密密麻麻。他們的嘴裡都叼著一根小木棍,而戰馬則都被帶上了嚼子以防發出聲音。密林中行進的隊伍沒有人說話,只有沙沙的腳步聲和風吹過樹枝的聲音。李老頭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劉世寶用橫刀抵著他的後背跟在後面。

    在劉世寶後面是一隊千餘人的精銳步兵,他們是馮孝慈精挑細選出來的最善戰的士兵,今夜的第一波攻勢將由他們發起。只要李老頭能騙開燕雲寨的寨門,只要吊橋一放下來,他們就會立刻湧進去搶奪寨門。

    李茂被捆綁著走在馮孝慈身邊,繩子勒的很緊以至於他的上半身都有些酸麻。馮孝慈騎著馬,側頭看了李茂一眼低聲道:“你放心,只要你阿爺能叫開燕雲寨的寨門,我不會傷害你們父子。我們是朝廷官軍,不是匪徒。”

    “給他鬆綁。”

    馮孝慈吩咐道。

    李茂看了馮孝慈一眼,還帶著血的嘴角撇出一抹冷笑。他的眼神不屑,這讓馮孝慈很惱火。

    “今天的事確實多有得罪,等拿下燕雲寨生擒那個姓李的匪首之後,我會上報朝廷給你們父子請功,說不定到時候朝廷的封賞足夠讓你們父子一輩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馮孝慈耐著性子說道。

    李茂只是冷笑,卻一言不發。

    隊伍在沉默中行進,偶爾有路邊低矮枝頭上夜棲的野鳥被驚飛,或是一兩隻肥碩的野兔笨拙的逃向遠處。進山的路並不十分難走,真正過不去的正是燕雲寨寨門前的那一道鬼斧神工般驟然出現的一道鴻溝。若是不放下吊橋,沒有人可以躍過。

    李老頭沉默不語的走在最前面,他走到很慢,所以性子暴戾劉世寶猛的在他後面推了一把罵道:“別想鬼主意!今晚若是不能拿下燕雲寨,我先活剝你們父子!”

    聽到這句話李老頭忽然身子一僵,隨即淒涼的笑了笑,回身對劉世寶說道:“我就知道,就算我們父子給你們騙開了燕雲寨的寨門,你們也不會放過我們父子的。”

    劉世寶怔住,隨即冷笑:“那就看你們父子老實不老實了。”

    “你讓我兒子跟我一起走在最前面吧,就算是死,我也想和兒子死在一起。”

    李老頭哀求道:“都到了這裡,我總不能最後死也不能再見兒子一面。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走了!”

    “老東西,你找死!”

    劉世寶一腳踹在李老頭的胸口。

    “世寶,讓他們父子走在前面。”

    恰好馮孝慈從後面上來聽到,他皺眉吩咐道。

    李茂被押上來和李老頭並肩走在最前面,李老頭側頭看著兒子,淒涼的笑著問道:“小兔崽子,阿爺讓你失望了吧。”

    李茂苦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著,一直沉默了足有十幾分鐘。抬頭看了看前面的路,李老頭忽然問道:“小兔崽子,還記得你小時候我第一次帶你上山嗎?”

    李茂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怕死嗎?”

    老李頭問。

    李茂笑了笑道:“看怎麼死了。”

    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劉世寶和馮孝​​慈看的莫名其妙,剛要出聲讓他們兩個人閉嘴,老李頭和李茂兩個人忽然一同往前跑了出去,然後縱身一躍。那裡有一片斷崖,李茂小的時候第一次跟李老頭上山,貪玩的他險些從這裡掉下去,若不是李老頭手疾眼快抓著他的手,那次他就跌落懸崖下摔死了。

    這一次,李老頭還是拉著兒子的手掌,緊緊的,死死的,父子倆的手握在一起,然後從那裡跳了下去。

    “燕雲寨的好漢們,為我們爺倆報仇!”

    在跳下去之前,李茂用最大的聲音嘶吼了一聲。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22:09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攻


    李茂和李老頭兩個人手拉著手往那片斷崖的方向跑過去,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的喊了一句:“燕雲寨的好漢們,要為我們爺倆報仇!”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這一刻仿似時間也隨著他們兩個人的笑容而凍結。

    眼看著他們兩個人就要到了斷崖邊上,反應過來的劉世寶以為那兩個村民要跑,他並不知道那裡是一片斷崖,所以立刻就朝那著那邊追了過去,十幾個親兵跟在後面飛奔。因為打算夜襲燕雲寨所以右候衛的士兵沒敢點燃火把,林子裡漆黑一片難以辨別方向,李茂臨崖欲跳的時候那一聲高呼倒是給劉世寶指點了所在,他咬牙怒目,心說你們自己找死就休怪我無情了。

    李老頭和李茂兩個人剛要縱身躍下的時候,忽然從草叢中一左一右扑出來兩個人將他們兩個攔腰抱住按在地上,還沒等他們兩個人反應過來便被人扯著腿拉進了草叢裡面,隨即,兩個人的嘴巴都被人摀住。

    劉世寶帶著人急追,沖在最前面的劉世寶隱約看見前面人影一晃便找不到了,他隨即減慢了速度小心翼翼的靠過去,只是他哪裡想得到前面會是斷崖?持刀往前搜索忽然腳下一空,趕緊想往後退卻哪裡還反應的過來,身子往前一傾就從斷崖上摔了下去,一聲慘呼從斷崖下面發出後便再也沒了聲音,可憐他堂堂四品鷹揚郎將身經百戰,竟然就這麼簡簡單單到令人感嘆的失足摔死在斷崖下面。

    後面跟著的親兵見將軍在前面晃了一下便沒了踪跡,緊跟著便是啊的一聲大叫。聽聲音是自上而下漸去漸遠親兵們已經發覺不對,後面的人連忙止步。有人小心翼翼的貼上來走到崖邊往下看,哪裡還能看得到劉世寶的影子。若是白天或許還能看到斷崖下面那一具摔得扁平的屍體,此時黑的​​連幾米外的東西都看不清,更何況幾十米下的死人?

    劉世寶的親兵嚇得臉色慘白,傻傻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反應過來連忙往回跑去禀告馮孝慈,只是他才往回跑了幾步忽然腳下一絆撲倒在草叢中,這一下摔得極重,這士兵悶哼了一聲只覺得胸腹裡內臟似乎都被摔得移了位置。剛要站起來,忽然感覺脖子上涼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把確實一手滑膩。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脖子上挨了一刀,而疼痛的感覺一直到他眼前一黑才姍姍來遲,死亡隨著疼痛後面緊跟著就到了。

    就在這時,忽然四周一片聲響,緊接著數不清的黑影從草叢中站了起來,隨著​​一聲大喊,密密麻麻的羽箭朝著右候衛的隊伍射了過去。黑暗中也不知道茂密的草叢中藏了多少人,只聽見嗡嗡弓弦響聲很快右候衛的隊伍中便哀聲一片。

    黑夜中根本無法瞄準,而事實上埋伏的人馬也根本無需瞄準,只需將羽箭送出去,幾十米外長龍一樣往前行進的右候衛隊伍士兵太密集,羽箭頃刻而至,立刻將這條長龍的血肉狠狠的撕下來一層。

    一個士兵在毫無反應的情況下被羽箭正射在眼窩中,他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卻沒有栽倒,因為突然被刺穿了眼窩只感覺腦袋裡嗡了一下,還能下意識的抬手去摸自己的眼睛。可是手才抬起來又軟軟的垂了下去,他腦子裡一空失去意識,身子向前撲倒,羽箭頂在地上又往腦子裡鑽了進去,噗的一聲刺穿了後腦。

    他連呼喊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命喪當場,被羽箭擊碎了的眼球和紅色的血液還有白色的濃稠物從眼窩裡緩緩的擠了出來。

    “敵襲!”

    有人大聲呼喊,卻因此而招來數不清的羽箭打擊。這一聲敵襲喊出去,這人才抽出橫刀身上就被十幾支羽箭射中,他搖晃了幾下軟軟倒了下去,身體撞擊在地面上,於是身前的羽箭紛紛從他背後刺穿出來。

    打擊來的太突兀,突兀到就連馮孝慈在第一時間都沒有反應。

    幸好他的將軍甲胄足夠厚實,有兩支羽箭打在他的身上卻被鐵甲攔住沒能刺入,他身上的鏈甲是防禦羽箭最好的護具,一個一個的小鐵環成功的將羽箭阻攔在身體外面。可即便是這樣,馮孝慈被這兩箭打的幾乎從馬背上掉了下來。縱橫沙場二十年,這是馮孝慈第一次覺得自己犯了大錯誤。

    他並不知道其實歷史已經改變,如果不是李閒的燕雲寨人馬早早的便擊殺了張金稱的話,那麼在兩年後他因為輕敵冒進而中了張金稱的埋伏戰死沙場。但他知道自己這次輕敵了,自己突然之間想出來的妙計也沒有逃過燕雲寨那些賊人的眼睛。

    這是賊人的地盤!他們的眼線何其之多,怎麼可能瞞得住人家?

    中了兩箭的馮孝慈的思維沒有停頓,反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其中關鍵。

    “結陣,舉盾!”

    馮孝慈大聲呼喊著,耳朵裡聽到的卻都是手下士兵中箭後的哀嚎聲。

    ……

    ……

    事實上,馮孝慈因為太過於驕傲,在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對手的時候,其實還是看不起那些反賊。雖然他明知道燕雲寨的人馬曾經也是大隋的府兵,可心裡最深處斷然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敗。

    當數不清的羽箭從黑暗中飛來的時候,他依然不覺得他的士兵會戰敗。

    而馮孝慈的反應也當得起臨危不亂處變不驚這八個字,他一邊大聲呼喊士兵們舉盾防禦,一邊下令弓箭手還擊,雖然看不到敵人具體在什麼地方,但只要以羽箭反擊壓制住敵人,不讓那些反賊衝過來就不至於潰敗。訓練有素的大隋府兵在這一刻也表現出了驚人的素質,驟然遇襲在最初的惶恐之後很快就開始反擊。

    因為隊伍太過狹長,在馮孝慈的指揮下人馬開始迅速的聚攏結陣,然後一邊朝著密林中以羽箭還擊一邊緩緩後退,林子裡太黑了,黑到交戰雙方的人都沒有選擇近戰肉搏而是以羽箭攻擊。大部分的羽箭都被樹木擋住,但依然不斷的有人中箭倒地。

    李閒手裡持了葉懷袖特意為他製作的一柄複合硬弓靜靜的站在一棵大樹後面,不時有羽箭飛來打在樹幹上發出啪啪的聲響。他一直沒有出手,而是側耳傾聽著什麼。當馮孝慈大聲下令的聲音終於被他捕捉到的時候,李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正東,火把!”

    李閒大聲的喊了一句。

    樹上的,草叢中的燕雲寨士兵立刻點燃火把朝著李閒喊的方向擲了出去,一時間最少有二百多支火把翻騰著火苗被擲向右候衛的隊伍中。藏身在樹上的燕雲寨士兵火把擲的極遠,很多都打在右候衛士兵的身上。火星四濺中,映照出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

    幾百支火把丟過去,馮孝慈所在的地方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將軍小心!”

    崔志奮力向前衝到馮孝慈的身前,還沒等他將馮孝慈從馬背上拉下來,一支破甲錐帶著破空的風聲迅疾而來,羽箭精準的找到馮孝慈,正中馮孝慈的左腿。鏈甲只能護住上半身,露在外面的腿才是李閒攻擊的目標。而且從一開始,李閒就沒打算殺了馮孝慈。

    馮孝慈啊的一聲大叫,那力度十足的一箭竟然將他的大腿射了個對穿,箭簇從大腿裡面鑽出去又扎在馬鞍上,竟然將他的大腿釘在那裡。崔志上前將馮孝慈從馬背上扯了下來,觸動羽箭疼得馮孝慈立刻就冒出來一身的汗水。

    “結陣而退,天色太暗,絕不能讓賊人靠近!”

    他急促的吩咐道。

    崔志點頭,讓一名親兵背起馮孝慈,他親自持了盾牌在一側守護向後撤退,就在那士兵剛將馮孝慈背起來的時候,第二支破甲錐從深邃黑暗的樹林中鑽了出來,精準的射在馮孝慈的一隻手臂上,這一箭如同他大腿上那一箭一樣,將他的胳膊也射了個對穿。馮孝慈疼得一聲慘呼,眼前一黑神智短暫的都模糊起來。

    “別靠近,只用弓箭殺敵!”

    李閒低聲下令,隨即再次閃身在大樹後面。

    親兵用號角聲傳遞傳遞命令,號角聲響過之後燕雲寨人馬射出來的羽箭更密集了幾分。右候衛的士兵邊戰邊退,不斷用弓箭還擊,可他們的羽箭到底有沒有射殺敵人誰也不知道,他們在路上而敵人在樹林中,本身就處在劣勢。而敵人只是不斷的吶喊,卻並沒有人馬靠近。可越是這樣,對右候衛士兵的壓力就越大。

    他們在退,而敵人在追。

    在追的敵人卻偏偏不肯靠近,只是很卑劣的不斷用弓箭和連弩射擊。

    就這樣一路往山下撤,丟下一路的屍體。

    眼看著撤到了山下的空曠處,馮孝慈強打著精神指揮士兵們結成方陣。不能再將後背放在敵人的弓箭面前了,這樣下去還沒有直接交手士兵們的死傷就已經讓馮孝慈難以接受。他猜到了賊人不敢靠近,但沒有想到賊兵竟然粘的這麼緊。這種素質,才讓馮孝慈恍然自己的對手也同樣是身經百戰。

    不能再撤了,這樣的黑夜中就算右候衛的士兵訓練有素,可在這種壓力下難免也會崩潰!

    “結陣,不要再撤了!”

    馮孝慈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嘶啞,其中充滿了苦澀。

    在崔志的指揮下,右候衛的士兵們慌亂的湊在一起,因為之前黑暗中退下來的時候,喊叫著維持隊形的中低級軍官反而成了賊人羽箭的打擊對象,所以從山上退下來的時候旅率,校尉之類的中低級軍官死傷慘重。

    李閒一路追著右候衛的退兵,當看到右候衛的士兵在山下空曠處開始結陣的時候不由得讚了一句,即便這樣,右候衛的士兵依然沒有散,由此可見馮孝慈治軍確實很不一般。若是換做一般的軍隊,黑夜驟然遇襲早就崩潰了。

    “將軍,右候衛的兵結陣了,攻不攻?”

    一身重甲的雄闊海湊到李閒身邊躍躍欲試的問道。

    “公,公雞要打鳴了。”

    李閒伸了個懶腰笑道:“你要真是手癢癢,讓你的厚土營去甩甩胳膊把投槍都甩出去吧。你自己也可以投幾個,不過要是紮死了馮孝慈我跟你沒完。”

    “投完了收兵,留下一千人換著班的吶喊放箭,其他人回去睡覺!”

    他甩了甩胳膊,自始至終只發了兩箭卻好像很疲勞的樣子。

    “睡覺?這仗打的也太不痛快了吧!”

    雄闊海嘟囔道。

    “那你自己可以去沖一陣,當然,一個兵也不許帶。”

    李閒背著手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看起來很灑脫悠閒的吟詩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22:47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三十二章 鬥心機


    詞句聽起來並不應景,也不知道李閒現在心裡想起了什麼忽然吟出黃巢這首詩來,山中倒是有野菊正是開得燦爛的時候,不過這夜裡黑漆漆的莫說小小野菊,便是一大朵向日葵擺在面前也看不出什麼色彩來。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因為李閒不准雄闊海率軍衝擊右候衛的人馬,雄闊海下令厚土營士兵佯裝進攻借助山勢投了一陣投槍也就退了回去,留下千餘人馬在樹林中不時吶喊,偶爾放一陣羽箭也不真的攻過去。他跟在李閒身後往回走,恰好聽到後面兩句。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雄闊海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隨即眼神一亮。

    將軍好氣魄!

    他在心裡讚了一句,隨即快步跟上去道:“知道將軍寫的一手好字,沒想到還這般有文采,這兩句詩當真有氣勢!”

    李閒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就算馬屁拍的再好,我也不會准你帶人去攻右候衛。而且……你這拍馬屁的本事遠不如王啟年,想听了,我還不如把他叫過來。自清早至深夜,保證不會有重複的話。”

    雄闊海訕訕的笑了笑道:“屬下知道不能就這麼盡屠右候衛的人馬,可是看著機會就在那裡擺著若是不殺一陣,我這心裡還真是癢癢的不得了。”

    “盡屠?”

    李閒停住腳步回頭看了雄闊海一眼極認真的問道:“你真以為右候衛的人馬如看起來那麼不堪?”

    雄闊海一怔問道:“勝局已定了啊?”

    李閒笑了笑道:“你跟我到山上去,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雄闊海不知道李閒什麼意思,跟在李閒身後上了山,就在劉世寶失足落下去摔死的那個位置停下來,選了一塊突出山坡的巨石李閒一躍而上,靠著大石閉上眼睛休息,雄闊海跟在他後面也跳了上去,巨靈神一樣站在李閒身邊。就這麼坐了一會兒,東方泛白,太陽緩緩的從地平線升了起來。李閒睜開眼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將酒囊解下來喝了一口隨手拋給雄闊海,雄闊海嘿嘿笑了笑仰起脖子一口氣灌進去半袋子。

    他喝完了酒,看見不遠處有兩個人站在樹邊正往這邊看來,他仔細辨認了一下卻並不認得。 “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在那裡做什麼!”

    那邊樹下的兩個人正是李老頭和李茂,兩個人被埋伏在草叢中的燕雲寨士兵救了,然後就一直留在這裡沒敢出去,這一夜喊殺著實把他們兩父子嚇得夠嗆,聽了一夜的殺聲之前想赴死時候的豪氣早就跑的沒了踪跡,兩個人哆嗦著一直耗到了天亮這才踏實了一些。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見一個一身重甲的壯漢站在那邊還以為朝廷官軍的武將,想跑卻又不敢。

    聽那武將如虎咆一般的叱問,兩個人都被嚇了一跳。

    靠在大石頭上的李閒回身看了一眼,隨即笑了笑:“老李頭,別害怕。”

    “是將軍!”

    李老頭是見過李閒的,看到那張清俊帥氣的臉之後頓時輕鬆下來。他和李茂兩個人小跑著到了大石頭旁邊,可想起昨夜自己領著官軍上山這事著實不光彩,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不怪你!”

    李閒笑了笑道:“你們爺倆已經盡力了,寧願跳崖赴死也沒有帶著官軍再往上走,我都知道,很好。”

    他想了想說道:“回頭你們就進山寨來吧,小李哥也是好身板,水性又好,正巧水寨缺人你可以去找陳當家,讓他給你安排。至於老李頭,你就在水泊邊釣釣魚曬曬太陽,山寨裡也不是養不起你。”

    “那怎麼行!”

    李老頭激動道:“我能打漁,砍柴,方圓幾十里,沒人操船比我強!”

    “行!”

    李閒笑了笑道:“現在就上山去吧,進了寨子直接去找陳雀兒,就說我讓你們去的,如果安排的不好,你們再來找我。”

    兩父子千恩萬謝,這才告辭往山上走去。

    李閒看了看山下,對雄闊海招了招手道:“過來看。”

    雄闊海湊到大石邊往山下看了看,很快就變了臉色:“這馮孝慈重傷之下還有如此算計,果然當得起當世名將的稱號!右候衛的人馬一夜廝殺潰敗,竟然還能保持這樣的素質,了不起。”

    ……

    ……

    從此處往山下去看,能清清楚楚看到右候衛擺出來的陣勢。臨近山腳的那側,右候衛的士兵擺出來兩個方陣,只是看起來卻很單薄。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方陣後面竟然是一片中空,隔著幾百米其他人馬分作三路,弓箭手長槊手圍了一圈,若是昨夜突擊殺入敵陣的話,立刻就會陷入右候衛挖出來的陷阱裡。

    就算厚土營戰力驚人還能殺出圍困,只怕也會損失慘重。

    “馮孝慈了不起!”

    雄闊海再次稱讚了一句。

    李閒笑了笑道:“我記得我說過,大隋朝廷裡不缺名將,盛名之下無虛士,馮孝慈縱橫沙場二十幾年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擊敗?在敗勢中求勝,這才是好手段。若是昨夜貿然殺過去的話,就算能咱們勉強能勝也會損失不少弟兄。”

    雄闊海點了點頭道:“身中兩箭還能有這份心智,確實令人刮目相看。”

    李閒微微嘆氣道:“其實大隋的將軍們,哪一個是浪得虛名之人?楊廣手下有這麼多名將還有百萬善戰之兵,這世間其實只有一個人能擊敗他,而現在大隋亂成這樣,正是因為他被擊敗了。”

    “是誰?”

    雄闊海好奇問道。

    他從來不曾聽說,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大業皇帝楊廣二十歲便率領五十萬雄兵平滅了南陳,而後南平流求,北擊突厥,滅吐谷渾,開疆拓土數千里。雖然這兩次征伐高句麗都是無功而返,第一次時候更是損失了三十萬最精銳的府兵,可這也不能說高句麗人就能真的擊敗大隋百萬雄兵。

    “他自己。”

    李閒有些感慨的說道:“擊敗了他的,正是他自己。”

    雄闊海怔住,若有所思。

    鉅野澤燕雲寨的人馬不攻出去,右候衛的人馬沒能力再攻上去,兩邊的人就那麼僵持著,最後還是崔志擔心馮孝慈的傷勢,於是下令緩緩退兵。燕雲寨的人馬在後面虛張聲勢的追了一陣便撤了回去。這次本以為能偷襲山寨的右候衛損失了三千餘士兵,元氣大傷,將軍馮孝慈更是身中兩箭,隊伍士氣低迷,有些狼狽的退回到了鄆城城外大營。

    聽說右候衛大敗而回,東平郡郡守吳省之大驚失色。他知道燕雲寨人馬強悍,卻沒想到竟然連右候衛的府兵也沒能奈何的了人家。非但損兵折將,就連堂堂的三品將軍都被人射了兩箭。

    他和張三恒連忙出城去慰問,崔志本來想攔住他們卻被馮孝慈阻止。

    “將我傷口包裹,多用些藥。”

    馮孝慈吩咐道:“來人,給我換一副鎧甲。”

    崔志明白馮孝慈的想法,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馮孝慈的傷口上敷了很多傷藥,又用乾淨的白布裹緊,處理完之後馮孝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又披掛好鎧甲隨即命令道:“將吳大人請進來吧。”

    吳省之和張三恒在別的軍帳中等候,馮孝慈的親兵只說將軍正在沐浴更衣。過了一會兒來人相請,吳省之看了張三恒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幾分懷疑。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馮孝慈的大帳外面,卻見馮孝慈已經笑呵呵的站在那裡等待。

    吳省之仔細的看了看,沒看到馮孝慈身上有傷勢。

    “慚愧!”

    馮孝慈看著吳省之的眼神總是在自己身上掃過,他笑了笑道:“本將軍實在沒有想到那鉅野澤的地勢竟然如此險要,已經拿下了燕雲寨的寨門卻無法硬攻上去,地勢太窄,人馬不能鋪開,沒能一擊破賊,慚愧啊。”

    吳省之雖然見馮孝慈的臉色頗為憔悴,但行走間好像並無不妥之處隨即放下了心。

    “鉅野澤確實太險要了些,將軍能攻破賊人的山寨已經殊為不易了。”

    他拱了拱手道:“聽聞將軍征戰歸來,特意過來為將軍接風。”

    馮孝慈嘆氣道:“未能除賊,哪裡有心思喝酒?”

    張三恒也客氣了幾句,一邊往裡面走忽然問道:“怎麼不見劉將軍?”

    馮孝慈忍著腿上的疼痛裝作正常行走,只是每一步傷口處都傳來鑽心的疼痛,聽到張三恒問及劉世寶,他臉色變了一下。

    “劉將軍……戰死了。”

    馮孝慈長嘆,似乎是悲傷難忍身子竟然搖晃了一下,腳步踉蹌險些栽倒,崔志連忙上前扶著馮孝慈的手臂道:“世寶為國盡忠,雖死猶榮,死在他手裡的賊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不虧,將軍節哀。”

    藉著這個機會,崔志將馮孝慈攙扶著走回椅子邊坐下。

    他轉身站在一邊,恰好將地上落下的血跡踩住。

    “我本想速戰速決,清剿了鉅野澤的反賊後隊伍休整一段十日,過了年還要往涿郡集結,只是沒想到這鉅野澤的地勢竟然如此凶險,看來誠如張郡丞日前所說,這清剿反賊也不能操之過急,還得徐徐圖之。”

    張三恒一愣,心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吳省之卻臉色一變,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問道:“明年……還要東征?”

    崔志看來馮孝慈一眼,心說將軍好手段,三言兩語便將吳省之和張三恒的注意轉向別的地方,這兩個傢伙沒安什麼好心,將軍強忍傷痛還要應付他們,也太辛苦了些。

    聊了一會兒,成功將吳省之和張三恒的注意力引開,馮孝慈撫須笑了笑道:“既然兩位大人都算定了剿匪非一朝一夕之事,經此一戰我才知道誠如兩位大人所言。那麼……我右候衛數萬大軍的糧草……”

    吳省之愣了一下,咬著牙點頭道:“自然由我東平郡供給!”

    他心裡想到,反正你等不到過年不管能不能剿滅燕雲寨都要走,也用不了多少糧食!明日便下令讓百姓們交糧,暫且先過了這兩個月再說。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22:58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三十三章 無所不能王啟年


    馮孝慈躺在床榻上,隨軍的郎中小心翼翼的給他換藥,看著腿上那個血洞馮孝慈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仔細回想了一下卻怎麼也記不起上次受傷是什麼時候了。聽到將軍嘆氣,軍醫的手顫抖了一下還以為自己手上的力度大了些連忙告罪,馮孝慈笑了笑說不關你的事。

    軍醫換完了藥倒是把自己弄出了一身汗水,退出了大帳之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想起將軍腿上猙獰的傷口,他低聲罵了幾句鉅野澤燕雲寨的賊人無恥可恨。回身看了一眼馮孝慈,卻見將軍靠在床榻上閉目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軍醫嘆了口氣,緩步走向自己的帳篷。

    軍醫走後不久崔志便進了馮孝慈的大帳,親自送來飯菜。

    聽到腳步聲馮孝慈睜開眼看了看,見是崔志隨即緩緩的坐了起來。崔志放下托盤連忙上前去扶著他,馮孝慈擺了擺手示意沒事。看了看托盤中的飯菜,他微微皺眉問道:“軍中的糧草還可以吃多久?”

    崔志道:“咱們軍中自帶的糧食基本上已經吃完了,不過今早東平郡郡守吳省之就派人送來了五千石糧草,說是城中富戶們湊出來的。”

    馮孝慈點了點頭道:“五千石,倒是真夠小氣的。”

    “將軍,若不是前幾日您那一番話,只怕吳省之絕不會送糧草來的。”

    崔志嘆氣道:“這樣的地方官員,要之何用?”

    馮孝慈擺了擺手道:“不能這麼說,地方上的官員其實也有難處。畢竟咱們府兵不會長期在此駐紮,他不想得罪咱們也不想得罪了燕雲寨的賊人,所以前幾日來不過是查探虛實。我與他說明年陛下還要東征高句麗,他算到咱們右侯衛最多也就再此地停留兩個月不足,士兵們回家過完年就要赴涿郡集結,這五千石糧草也最多也就夠用二十日的,過幾日你親自進城再去催催。”

    崔志道:“遵命。”

    馮孝慈看了看托盤中的飯菜,抬起頭問崔志:“為何無酒?”

    崔志道:“郎中特意交代過,不讓將軍飲酒!”

    馮孝慈擺手道:“那怎麼行,沒有酒如何度日?無妨無妨,快去取酒來。”

    崔志還想勸,馮孝慈卻道這是軍令,崔志沒辦法只好去取了一壺酒回來,卻只給馮孝慈倒了一杯。馮孝慈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將軍,有件事……”

    “你說吧”

    馮孝慈傷了左臂,雖然並不妨礙吃飯但還是顯得很彆扭。

    “船隻蒐集的並不順利,鉅野澤附近村莊中一艘船都找不來,大汶河上的船隻倒是找來一些,可還遠不足進攻鉅野澤所需。屬下以為……要不要去齊郡找張須陀將軍?齊郡有水軍,雖然也只有幾百條小船,但好歹比漁船要強得多。”

    馮孝慈停下筷子,皺了皺眉。

    “還是算了吧。”

    崔志張了張嘴想再勸幾句,腦子裡卻忽然醒悟將軍為什麼不想去齊郡藉水軍。張須陀是當世名將,難道將軍便不是了?張須陀在齊郡這幾年清剿匪患,大大小小的反賊隊伍被他滅了多少?就連那個知世郎王薄帶著十萬大軍氣勢洶洶南下,硬是被張須陀兩萬餘的郡兵殺的落花流水倉皇而逃,第二次又找來孫宣雅和郝建德等匪首合力南下,十幾萬人馬再次被率軍迎擊的張須陀殺的落荒而逃片甲不留。這幾年,死在張須陀手上的綠林大豪不下十個,他戰敗的反賊人馬加起來超過四十萬!

    而且他手下的不過是兩萬郡兵,裝備遠不如府兵精良,訓練也不及府兵,甚至連一支千人的輕騎隊伍都湊不出來!

    同樣身為三品將軍,可咱們馮將軍第一戰就被鉅野澤的賊人擊退,還死了鷹揚郎將劉世寶,更是損失了超過三千人馬。將軍又怎麼可能願意去跟張須陀求援?這不是明擺著自認不如張須陀嗎?

    “是屬下思慮不周!”

    崔志垂首道。

    馮孝慈搖了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嘆了口氣道:“我雖然自傲,可還沒有無趣到跟張須陀爭風吃醋。如今黃河南諸郡也就齊魯兩地還算太平,為什麼?就因為有張須陀鎮守,有那兩萬善戰的郡兵守護。可即便這樣,頂著百戰百勝的名號你以為張須陀就好過?補給全靠齊魯兩地的士紳百姓湊出來,郡兵越打越少,反賊卻越來越多!他只有那兩萬人,若是咱們再去借兵,張須陀除了水軍之外必然還會分人馬來相助,如果賊人趁機進攻齊郡,你我的罪過也就太大了!”

    “啊?”

    崔志真的沒有想到將軍是因為這個原因拒絕去齊郡借兵,他怔在那裡,心中久久沒有平靜下來。大隋的天下,怎麼短短兩三年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大隋的官軍,怎麼如今這麼令人心酸?遠了不說,往前退五年,大隋的天下誰敢造反?

    “也別只在蒐集船隻上費心思。”

    馮孝慈道:“你多派斥候潛入鉅野澤山中,或許還能找出一條路來說不定。”

    “遵命!”

    “對了!”

    崔志忽然想起一件事:“今早鉅野澤燕雲寨的人送來一封信,早上將軍還在休息我便放下了,誰知忙著接收吳省之送來的糧食竟然忘了。”

    “信呢?”

    馮孝慈問道:“怎麼送來的?”

    “一個流浪漢送過來的,據說是收了人家五貫肉好。”

    崔志從懷裡將書信取出來打開後遞給馮孝慈。

    馮孝慈接過來抖開看了看,隨即猛的站了起來。

    書信很短,只有一句話,寥寥二十幾個字。

    “明日清早,送去戰死右侯衛之士兵遺體,三千三百一十六人。”

    ……

    ……

    “燕雲寨的賊人欺人太甚!”

    崔志接過馮孝慈遞給他的書信看完後隨即也變了臉色,他張口怒罵道:“明日燕雲寨的人若是敢來,我親自率軍屠了他們!”

    “崔志!”

    馮孝慈嘆了口氣道:“若是你真的率軍迎擊,咱們右侯衛也就真的把臉都丟盡了!”

    他緩緩的坐回到床榻上,靠著床邊不自覺的伸手將酒壺提了起來,仰脖喝了一大口,陳年的老酒忽然變得苦澀起來:“燕雲寨的李將軍,果然是個人物!”

    “他無恥!”

    崔志怒道:“如果真的任由他將將士們的屍體送回來,軍中士氣必然低迷。他就是藉機亂我軍心,將軍,千萬不能上了他的當!”

    馮孝慈嘆道:“燕雲寨這次以仁義為大旗,就算明知道他為的是打擊我右侯衛的軍心,可……將士們的遺體,我總不能不要!”

    “可是……”

    崔志還要說,馮孝慈擺手道:“明日一早,我親自出營十里接回將士們的遺體!”

    這送回右侯衛士兵屍體的以打擊右侯衛軍心的辦法不是李閒想出來的,而是葉懷袖。她提出來的時候幾個將領也反對,因為他們擔心這樣興師動眾的出鉅野澤,萬一被馮孝慈率軍埋伏的話那便得不償失。雖然右侯衛在鉅野澤折了一陣損失三千餘人馬,可畢竟還有近三萬士兵。三萬府兵,不容小覷。

    倒是達溪長儒和張仲堅都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不管馮孝慈是收還是不收,只怕右侯衛那幾萬士兵都會軍心浮動。

    而且日後燕雲寨的人馬不可能只藏在鉅野澤裡不出去,這仁義的名聲也很重要。再者,還可以藉機展現燕雲寨人馬的雄姿,讓馮孝慈看看,也讓綠林道上的眾多豪傑們看看,燕雲寨的人馬是如何打仗的!

    眾人商議了半天,最終決定將右侯衛士兵的屍體送去。

    “示威?”

    李閒騎在大黑馬上緩緩而行,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那輛被上百名黑衣飛虎密諜保護著的馬車,心說你這女子怎麼就這麼多鬼主意?擊敗了右侯衛府兵,然後再光明正大的將敵人士兵的屍體送回去,站在仁義道德的高度欺負人,再趁機率軍示威,這樣一來只怕自己在綠林道中的名聲立刻就會暴漲起來。到時候只要提起黃河兩岸的豪傑,估計誰都會想起鉅野澤燕雲寨的李大當家吧。

    這就是作秀吧?

    李閒苦惱的想到,若是在現代,葉懷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身家巨萬的女財主女強人吧?若是進入政界,說不得還能混進很高的層次。

    這次燕雲寨的人馬出動了銳金營,厚土營,青木營,三營總計將近一萬八千人馬,洪水營和烈火營還有水軍留守山寨,為了防止馮孝慈趁機率軍攻打燕雲寨,李閒特意下令東方烈火率領烈火營六千餘人在寨門集結防禦,另外水軍全部出動,在水泊中來回巡視。

    近兩萬士兵,上千輛大車,浩浩蕩蕩。

    離著鄆城還有四五十里,在前面探路的斥候便回來禀報說前面遇到了右侯衛的斥候。李閒吩咐繼續往前探路,不要與右侯衛的斥候發生衝突,然後下令隊伍抖擻精神,讓右侯衛的人馬看看燕雲寨精銳的風采。其實這次帶來的士兵大部分還是大隋府兵出身,第一次征遼的時候那三十萬府兵才是真正的精銳,這些士兵對於右侯衛的士兵甚至還帶著些許的看不起,李閒下令後更加的挺起胸脯。

    離著三十里,就有右侯衛的遊騎出現在燕雲寨人馬的兩側遠遠的飛馳而過,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敵意。

    只是跟了李閒兩年,這些士兵們早就被養出了一身的悍勇氣勢和土匪脾氣,右侯衛的士兵越是這樣,其實越代表對方心中的忌憚和害怕。雄闊海帶頭打了幾個響哨,隨即一片哄笑。李閒也不約束,他倒是樂得​​看見自己麾下的人馬對大隋的人馬敵視。

    離著十里,已經遠遠的能看到前面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大隋右侯衛士兵。

    一桿高高的大旗,上面寫了一個斗大的馮字。

    大旗下一員銀甲老將,騎在一匹棗紅馬上,面容肅穆,眼神陰沉。

    李閒停下大黑馬,手搭涼棚往前看了看,隨即笑了笑,擺了擺手道:“王啟年,出來!”

    王啟年很不情願的從隊伍中出來,騎馬到了李閒身邊抱拳道:“將軍有何吩咐?”

    “第一戰將冷面煞星,去吧,告訴馮孝慈,我把他的兵送回來了!”

    王啟年苦笑道:“我就說,為什麼這次將軍好心帶上我,原來是讓我當傳信的……為什麼是我?”

    他不死心的問了一句。

    李閒認真的說道:“因為你是王啟年,無所不能的王啟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23:06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三十四章 因為不公


    王啟年硬著頭皮騎馬往前走,雙方人馬相隔數百米列陣,這幾百米的距離王啟年走的心驚膽戰,他還真怕右候衛的軍陣中有人耐不住性子一支冷箭射過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大半輩子都窩囊著過去好不容易才揚眉吐氣就這麼死了豈不冤枉?不過又想到燕雲寨中那麼多好漢將軍偏偏選了自己去與那馮孝慈談,這說明什麼?說明在將軍眼裡,自己是有些真本事的。

    因為你是無所不能的王啟年。

    想起剛才將軍的這句話王啟年胸腹中一股豪氣湧起,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挺起了胸脯。

    到了右候衛軍前十米左右停了下來,王啟年抱了抱拳問道:“請問哪位是馮老將軍?我是燕雲寨李將軍麾下王啟年,奉我家將軍之命特來拜會馮老將軍。”

    馮孝慈催馬往前走了一步,點了點頭道:“我便是右候衛將軍馮孝慈,為何是你前來,你們燕雲寨的李大當家怎麼不自己來?莫非是心中害怕不成?”

    他說完昂起下頜看著王啟年等待回答,他身後親兵隨即起哄紛紛質問:“對啊,你們那個李大當家怎麼自己不敢來?怕了我們嗎!”

    王啟年笑了笑,抬起頭朗聲道:“我家將軍說,他不好意思見馮老將軍你啊,怕你尷尬,這也是為你著想。”

    他掃視了那些譏諷他的右候衛士兵一眼大聲道:“將軍說,老將軍身經百戰戰無不勝,可是偏偏在我燕雲寨受挫,這有損將軍你的顏面啊。為了保全馮老將軍的面子,我家將軍可是煞費苦心啊。不過這也沒什麼,我家將軍仁義,自然也無需將軍你道謝。”

    見那些右候衛的士兵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王啟年嘿嘿笑了笑:“馮老將軍有所不知吧,我家將軍射藝天下無雙,前些日子老將軍率軍攻打我燕雲寨的時候,將軍是不是受了些小傷?我家將軍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不過念在馮老將軍你乃是當世名將而且也是受命於朝廷並非本意要侵犯我燕雲寨,所以略施懲戒,小罰而已。”

    說完,王啟年得意的看了馮孝慈一眼,看著那一張氣的煞白的老臉,他嘴撇出一抹冷笑,心說你這老東西還想跟我鬥嘴,這不是自己找虐嗎?

    “大膽!”

    崔志催馬上前道:“口出狂言,找死!”

    王啟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請問這位將軍又是哪個?說我大膽,我膽子還確實挺大的,不然怎麼敢隨著我家將軍做這等大事?說起來,最起碼比你的膽子大許多。至於說到口出狂言,那麼請問這位將軍,我說的哪裡是狂言了?可有一言虛假嗎?”

    他冷笑道:“敗軍之將,有什麼臉面裝腔作勢!”

    “若不是我家將軍仁義,鉅野澤外大山下,你以為你們右候衛能回來幾個人?我家將軍射藝天下無雙,百步穿楊,若不是念在馮老將軍年紀大了得來這名將的名聲不易,難道就不能一箭穿喉?!”

    “我家將軍心善,不忍見右候衛的兄弟們遺體暴屍荒野特意命人好生收起,不曾褻瀆,又親自率領人馬保護走這麼遠的路給你們送回來,你們就是這麼接待的?大隋的皇帝張嘴仁義閉嘴仁義,果然是帶出來了右候衛的仁義好兵仁義將軍!令人不齒!”

    崔志張嘴怒道:“人是你們殺的,此時裝什麼假仁假義!”

    王啟年冷笑道:“人是我們殺的不錯,這一點從來沒人否認。可是為什麼殺你右候衛的兵你自己不清楚還有臉說?你若是不帶兵侵擾我燕雲寨,那些兵會死?難道是我們燕雲寨的人馬跑到你右候衛的大營來殺的人嗎?說來說去,是誰殺了這三千多右候衛的士兵?是你們!是你們帶著他們走向黃泉不歸路,是你們將他們送入地獄的!拍著胸脯問問自己,你心裡無愧嗎!”

    說完這番話,王啟年揚起下頜冷笑著看著馮孝慈和崔志。眼神不屑,臉色輕蔑。

    崔志還要說話,馮孝慈冷聲道:“退下。”

    他對王啟年抱了抱拳道:“如果你說夠了,請將我右候衛士兵的遺體送回。我保證今日不會動兵,但是今日之後…….”

    不等他說完,王啟年冷笑道:“今日之後若是再有人犯我燕雲寨,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

    說完,他撥馬往回走,只是才走了四五步忽然停住,轉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馮孝慈道:“倒是忘了一件事,我家將軍的兩支破甲錐,你什麼時候還回來?”

    “你欺人太甚!”

    崔志氣的七竅生煙,恨不得一口將王啟年吞進肚子裡。他緊緊的攥著腰畔的橫刀刀柄,或許下一秒都會忍不住抽刀向前將王啟年力斬馬下。王啟年此時也豁出去了,挑釁似的看著崔志道:“辱人者人恆辱之,若不是你們自己之前出言不善,你以為我有興趣跟你鬥這半天嘴?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在山寨裡喝酒吃肉來的痛快。”

    說完,他轉身就走,雄赳赳回到燕雲寨人馬前對李閒抱拳道:“將軍,屬下得勝歸來!”

    ……

    ……

    “王啟年,你看那馮孝慈如何?”

    李閒微笑著問王啟年道。

    王啟年想了想說道:“總結一下,他就是一個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且論鬥嘴來說戰鬥力低下完全不是對手的老傢伙。將軍,你是沒看到他被我氣成那副豬肝臉的顏色,還有啊,或許這麼多年沒人敢跟他叫板,明顯被我說傻了。他故作掩飾,但我還是看到了,他拳頭攥得很緊所以傷口在流血。”

    李閒詫異道:“你跟他說什麼了?”

    王啟年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將鐵獠狼等人逗得開懷大笑。這邊笑聲一起,聲音極大,右候衛那邊頓時陷入尷尬之中,崔志怒罵,催馬就要衝過來交戰,馮孝慈將其攔住但是眼神陰冷嚇人。士兵們面面相覷,憤怒者有之,嘆氣者有之。

    因為王啟年說話的聲音很大,不遠處馬車中的葉懷袖也聽得一清二楚。就連她都忍俊不禁,心說這王啟年果然是燕雲寨中的一朵奇葩,李閒派他去交涉也算是人盡其才,能想像的出馮孝慈會被氣成什麼樣子。嘉兒更是在車廂裡笑得前仰後合,直說這王啟年說話這般尖酸刻薄難道就不怕遭了天譴被一道炸雷劈了舌頭?

    葉懷袖笑道:“他們這些朝廷將軍都自持身份,一直以來大隋那個皇帝也以仁義自居,他手下的這些將軍們也一個德行,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來還覺得這樣才是彰顯朝廷的威儀,哪裡想到會遇見王啟年這樣一個無賴?他不吃癟才怪。”

    嘉兒湊近葉懷袖小聲道:“近朱者赤,什麼樣的將軍什麼樣的兵,還不是咱們那個將軍夠…….”

    後面的話她沒說出來,葉懷袖瞪了她一眼,隨即扑哧一聲笑了:“那個傢伙,有時候確實很無恥。”

    李閒沒想到,馮孝慈居然還真的頗有氣度。不多時,崔志黑著臉騎馬到了燕雲寨人馬的前面,掃了掃隨即將目光定格在李閒身上。

    “哪個是李閒!”

    他大聲問道。

    李閒催馬而出看著崔志問道:“我便是,你有何事?”

    崔志將手裡的東西猛的擲過來:“將軍還你破甲錐!”

    他這一下恨極而發,那兩支破甲錐竟然來勢極快。之前被王啟年羞辱他本來就憋著一股滔天怒氣,此時有意讓李閒難堪所以手上的勁頭甩的十足。他本想這麼近的距離將那兩支箭甩在李閒身上讓他出一個醜,自己也出出心中惡氣。只是沒想到,李閒等那兩支箭飛到身前的時候抬手一抓,恰到好處的捏住那兩支破甲錐:“倒是多謝了。”

    他隨後將羽箭一拋,一個親兵上前接住插回箭壺。

    崔志一怔,隨即撥馬就往回走。

    “等等。”

    李閒叫住崔志笑呵呵的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馮老將軍送回我的破甲錐,那我也還給你一件東西。”

    他招了招手道:“將跌落山崖摔死的那將軍佩刀取過來。”

    不多時,有親兵將劉世寶的佩刀遞給李閒,李閒在手裡掂量了一下笑道:“這是失足跌落斷崖摔死的那將軍佩刀,只是不知道他的姓名,屍體摔得實在有些難看,費了好大力氣也沒完整的撿回來,倒是抱歉了。”

    說完,他甩手將橫刀擲了出去。

    崔志眼神一凜,伸手去抓那橫刀,只是那刀來勢太快,他出手已然使出了最快的速度可依然還是慢了幾分,他伸手抓空,那橫刀流星一樣從他身邊飛了過去,一直飛出去很遠才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在地上滾動了幾圈染滿了塵土。崔志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卻聽見李閒笑了笑拉長了聲音說道:“哎呀……勁兒大了。”

    ……

    ……

    本來馮孝慈不想去面對李閒,尤其是得知正是那燕雲寨的大當家射了自己兩箭的時候,他更是心中憋悶。雖然之前那叫王啟年的燕雲寨頭目說話尖酸刻薄,但馮孝慈其實心裡明白,那天夜裡突襲燕雲寨中了人家的埋伏,若不是對方手下留情說不得自己真的就被射死了。

    他卻不信王啟年說的那些什麼我家將軍仁義所以手下留情的屁話,知道李閒不殺自己肯定是有所圖謀。只思慮了一會兒他便想明白了其中關鍵,臉色隨即變得更加的差了。

    他是怕招來朝廷報復!

    想到這一點,馮孝慈也明白了為什麼那天夜裡燕雲寨的人馬明明佔據優勢卻沒有趁機進攻,如果那天燕雲寨的賊人發力狂攻的話,右候衛絕對不僅僅是損失三千餘人這麼簡單。那個李閒,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跟右候衛決一死戰!

    即便馮孝慈看不起反賊,可不得不道一聲好算計。

    所以,他打算去會會那個燕雲寨的大當家李閒。

    上千輛大車趕過來將右候衛士兵的屍體送到右候衛軍陣這邊,崔志帶著士兵們將屍體一具一具的抬下去整整齊齊的放在地上,然後蓋上白布。馮孝慈帶著百十名騎兵到了燕雲寨人馬不遠處,讓手下人去告訴李閒就說自己要見他。不多時,燕雲寨的人馬中分出一隊騎兵,為首一人乃是一個黑甲的少年將軍。

    “久仰李大當家的名號,多謝今日義舉。”

    馮孝慈對李閒抱了抱拳說道。

    “老將軍客氣,這不過舉手之勞,而且……我也想藉這個機會見一見老將軍的風采。”

    李閒客氣的回答道。

    馮孝慈仔仔細細的打量著李閒,即便心中有憤懣可還是不得不在心裡讚了一句,好一個標緻的少年郎。身材修長挺拔,面容清秀俊美,而那兩道劍眉又不失陽剛之氣,面色也不是那種令人生厭的過分白皙,總之這個人看起來很舒服。

    “鉅野澤一戰敗於李大當家之手,哪裡還有什麼風采?”

    馮孝慈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來見你,只是想不明白一件事。”

    “老將軍請說。”

    “如你這般人物,為何不為國效力偏偏從賊?”

    李閒笑了笑,指了指天空說了六個字:“因為天道不公。”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23:33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是不是陰狠了些


    因為天道不公,這六個字說起來有些冠冕堂皇的嫌疑,而且眾所周知的是越是很大很嚴肅聽起來很是那麼回事的藉口往往都是虛假的,天道不公,何為天道?何為公?

    李閒說完之後便看著馮孝慈不再說話,他沒有解釋什麼而是靜等馮孝慈如何說。明明聽起來不過是有些許敷衍有些無趣的回答,可馮孝慈卻陷入了沉思。因為天道兩個字他想起了皇帝陛下,想起了這幾年陛下做事確實越來越糊塗了些。朝政已經很少再去理會,那幾個讒臣把持國家神器卻只顧著自己家族的利益,說起來,這天下之亂始於天下最高處,而最高處,便是陛下。

    因為不公兩個字他便想到自己面前這神色淡然的少年將軍,現在則是黃河南岸最為彪悍的反賊首領,不公,他確實有資格說不公這兩個字。在遼東那一場戰爭中發生的事馮孝慈知道,他不曾想過這會是面前這少年處心積慮的謀劃,身為右候衛將軍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官場上的那些道理?這少年在軍中毫無根基,縱然是立下天大的功勞也是徒勞。

    所以,他很認真的想了很久。

    “只是暫時的。”

    他看著李閒認真說道:“待平滅了高句麗,朝廷不再興兵,天下之亂便會終結,用不了三五年百姓們的日子也會恢復過來。”

    “與朝廷東征不能說沒有關係。”

    李閒笑了笑道:“可馮老將軍,剛才你說這話,自己心裡可覺得能說服別人?可能說服你自己?”

    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你我站在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到的事情也不同,你看著皇帝做事,而我看著百姓做事。你忠君是你為人臣的本分,毫無過錯。所以你率軍攻打我燕雲寨我沒有一絲憤恨,若你我位置調換說不定結局還是如此。但將軍你可曾想過,如今天下間那麼多人造反,又有幾個是真的野心勃勃圖謀甚大?大多數人還不僅僅是為了能活下去,只不過是想要一日三餐果腹,一席薄被驅寒?”

    馮孝慈道:“你又怎麼知道陛下不會改變這局面?陛下雄才大略,武治開疆拓土,平南陳,克流求,滅吐谷渾,北擊匈奴,戰無不勝,萬國來朝。文治,開科舉,選賢才,寒門子弟方有出頭之日,兩渠貫通南北,重農興商,試問古往今來有哪個帝王如陛下這般?”

    李閒反問:“那為何天下至此?”

    馮孝慈道:“因為奸佞亂政,過錯不在陛下。”

    對於文官如裴矩虞世基等人,馮孝慈也心中怨恨所以並不隱晦什麼,他直言心中所想,並無做作。

    李閒讚道:“將軍好坦蕩!”

    “奸佞亂政,症出何處?”

    他問:“我說一句將軍不愛聽的話,這大隋的天下靠的是什麼來維持鞏固,靠的是什麼才能久安無恙?是百姓。可是這天下不是百姓的天下,說來說去,究其根本也不是皇帝的天下,而是世家的天下。將軍剛才也說,皇帝開科舉取士,那我問將軍,如今朝中重臣可有一人出自科舉?出身寒門?我再問將軍,世家之利益與朝廷之利益息息相關,是世家竭力維持朝廷還竭力維持自家?”

    “將軍奉命平平反,那咱們便說說這反,百姓反,朝廷大軍征伐盡皆斬之,絕不留情。而前陣子楊玄感造反,從其者朝廷中數得上的世家幾乎沒有漏過一個。裴家,虞家,韓家,來家…….這些人被楊玄感重用皆封其為將,而他們也帶著所謂的叛軍打的風生水起,最後楊玄感兵敗身死,這些投降了他的世家子弟,可懲處了一人?”

    “而且,難道這些人投降了楊玄感,真的是走投無路被逼無奈?只怕無外乎是兩頭下注的齷齪伎倆罷了,無論誰勝誰敗他們都不敗!”

    馮孝慈一窒,緩緩搖了搖頭道:“馮某只是一劫武夫,只管征戰四方,陛下的手指向什麼地方,我便打向什麼地方。”

    “你在逃避問題啊。”

    李閒笑了笑道:“所以,你勸不了我,我也勸不了將軍你。你我之間終究還是敵對,如今你與我在此面對面心平氣和的談話,難道將軍就不怕為自己招來禍端? ”

    他眼神往東平郡郡治鄆城的方向飄了飄,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馮孝慈想了想極認真的說道:“我擊敗你,殺了你,便無人可詬病。”

    李閒笑了笑:“你機會不多。”

    馮孝慈點頭道:“一次就夠了。”

    李閒笑道:“但願……你能有這一次機會。”

    ……

    ……

    三千多具屍體整整齊齊的擺放在地上,兩萬多名右候衛士兵列陣在後肅然而立。在隊列的最後面,東平郡郡守吳省之臉色難看的在在那裡,看著右候衛的將士們那種肅穆就好像在看一個笑話。

    “燕雲寨的賊人這是要幹嘛?”

    吳省之低聲道:“彰顯仁義?”

    張三恒搖頭嘆道:“我關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明明賊人自己送上門來了,馮孝慈為什麼不打?趁此機會一舉將賊人剿滅才是正理,看這樣倒是好像他和賊人相談甚歡啊。”

    吳省之點了點頭道:“馮老將軍此舉確實有畏敵避戰之嫌啊,若是朝廷知道了……”

    張三恒正色道:“我為朝廷官員,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吳省之笑了笑,心中十分歡喜。心想裴矩大人交代的事,這次總算找到理由了。前幾天黃門侍郎裴矩寫了一封親筆信給他,其中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吳省之找馮孝慈的把柄告他一狀,如今的奏摺都是裴矩和虞世基兩個人在處理,只要吳省之參馮孝慈的奏摺送到江都,裴矩自然有辦法讓皇帝看到。

    雖然他不知道馮孝慈和裴矩大人之間有什麼間隙,但他很清楚一件事,縱然馮孝慈是從三品的將軍,可也鬥不過陛下最信任的裴大人。

    他不無憐憫的想到,一個堂堂右候衛將軍就這麼身敗名裂,是不是可憐了些?

    只是,憐憫歸憐憫,吳省之還是打算儘自己東平郡郡守的職責。右候衛將軍畏敵怯戰還與賊首勾結圖謀不軌,這可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作為對大隋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地方大員,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馮孝慈如此齷齪的行事。

    “咱們回去吧。”

    吳省之看了張三恒一眼道:“如何措辭,你我二人還需謹慎啊。”

    張三恒道:“這是自然,誰知道能不能將其置於死地?萬一不能……咱們也不能把人得罪的透了啊。”

    他說話的時候皺著眉頭,彷彿面臨一個極艱難的選擇似的。

    馮孝慈下令將士兵們的遺體埋葬,然後派人告訴李閒,日後必有一戰,今日念在燕雲寨的人將士兵們屍體送回來的情面上,所以不會刀兵相見。李閒的回答是,我就在鉅野澤靜候將軍到來。

    看起來場面很大的一件事結束的有些匆忙,不過這件事的過程其實一點都不重要,葉懷袖從一開始便說過,要看這件事之後的效果。如今綠林道那些聲名顯赫的大豪傑其實對鉅野澤燕雲寨並不十分在意,這一戰可以說是這三年來整個綠林道第一次在與府兵的交手中取得勝利,在這之前無論是名聲顯赫的王薄,高士達,竇建德,張金稱,還是近一年來才逐漸聲名鵲起的瓦崗寨,都不曾在正面戰爭中擊敗過大隋府兵。

    李閒在返回的時候很懶惰的沒有繼續騎馬前行,而是鑽進葉懷袖那輛舒適的馬車中很恬不知恥的搶了一個位置。

    “你在想什麼?”

    葉懷袖看著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李閒問道,而後者正躺在馬車的一邊頭枕手臂在吃著水果。一口咬下去,果汁順著他的嘴角往外流,葉懷袖微微皺眉自然而然的拿起手帕,抬起纖纖玉手在李閒的嘴角擦了擦。

    “我在想,以後是不是也給大黑馬套一輛車。”

    李閒笑了笑道:“這是躺著舒服些。”

    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真的沒有注意,葉懷袖為他擦去嘴角果汁這個動作,李閒並沒有什麼反應,躺在那裡依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我以為你將屍體送回去之後,會藉機勒索一些錢糧回來。”

    葉懷袖低聲道。

    “我有那麼無恥?”

    李閒一本正經道:“要戰,便光明正大的戰,佔人便宜這種事我向來是不屑為之的,嗯,你應該很了解我才對啊?”

    葉懷袖白了他一眼認真道:“你就不能嚴肅些?”

    李閒看著葉懷袖,用最懷疑的語氣問道:“你不知道?”

    葉懷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堅持了一會兒還是敗下陣來,她將視線飄向窗子外面,喃喃道:“這樣做會不會陰狠了些?”

    李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不戰而屈人之兵,總得幹點什麼缺德事才能做到。兵不厭詐,兵不厭詐啊。”

    “為什麼……”

    葉懷袖輕聲問道:“你腦子裡總是想這麼多事,不累嗎?以你這個年紀,好像心思太過陰暗了些吧。”

    李閒將最後一口水果塞進嘴裡,擦了擦嘴角,默不作聲。

    裴矩的那封信,其實出自他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23:37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不大?


    “我不想重複解釋一下我的少年生活,因為那是一件很無趣的事。”

    李閒閉上眼,抿著嘴唇,似乎是在回味之前水果的甜美芬芳,又似乎是在品味著什麼苦澀難以下嚥的味道。他閉目休息,至此再也不說一句話。葉懷袖安安靜靜的坐著,整整一個下午都只是看著李閒乾淨爽朗的面容發呆。馬車微微搖晃中,李閒似乎是真的睡著了,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是在夢中糾結於什麼難以解決的事。

    一直到日落西沉天色微暗,保持著一個姿勢很久的葉懷袖舒展了一下腰肢,手臂伸展間曲線畢露,腰肢纖細,胸脯高聳,這姿勢極美,也足夠撩人。本以為李閒熟睡所以她才會這樣“放肆”的伸了一個懶腰,可是當她重新坐好的時候才發現某人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被李閒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葉懷袖將頭轉向一邊。

    “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可又知道這種事女子向來是極在乎的,所以也就一直忍著沒有問你,只是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都會好奇,很好奇,非常好奇。”

    李閒的目光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在葉懷袖纖細的腰肢上停留。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應該生氣才對的葉懷袖卻一陣沒來由的慌亂,下意識的抬手理了理額前的髮絲低聲道:“什麼事?”

    “你……”

    李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往後縮了縮身子,似乎這樣就能安全些似的。

    “你究竟幾歲?”

    葉懷袖扭過頭看著李閒,這次兩個人凝視的時間很長,但是很顯然葉懷袖不打算再退避的時候沒人能戰勝她所以李閒也就不是對手,盯了一會兒他便尷尬的將視線挪開裝作不在意的說道:“你要是不想說也就算了,我這個人從來沒有難為女子的習慣。”

    “哦?”

    葉懷袖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問道:“真的很想知道?”

    李閒以為今天運氣極好,所以立刻回答道:“真的想,非常想,十​​分想,相當的想。”

    葉懷袖湊近李閒的耳邊吐氣如蘭,那氣息飄乎乎的鑽進了李閒的鼻子裡,味道好聞的讓李閒幾乎有些陶醉,這種馨香不同於世界上任何一種味道,所以一下子就鑽進了李閒的腦子裡久久不曾散去。就緊貼著李閒的耳朵,葉懷袖輕聲說了一句,隨即李閒便懊惱的嘆了口氣道:“你覺得有趣?”

    葉懷袖貼在他耳邊說的是:“你如果願意,可以叫我姑姑,叫姨也可以。”

    就因為這句話,李閒才懊惱的想起自己在這個時代的真實年紀。以前他在面對葉懷袖的時候就察覺葉懷袖在自己面前總是有一種絕對的自信和驕傲,剛才說出這句話之後李閒才醒悟葉懷袖的驕傲和自信來自何處。這讓他很懊惱,可是偏偏找不到什麼犀利的話語反擊。刻薄的話自然是有的,比如一個老字就足以讓葉懷袖發狂,可這樣的話顯然沒有什麼意思,李閒也不屑為之。

    “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小。”

    李閒極認真的說道。

    “喔,那我也沒你想的那麼老。”

    葉懷袖往後靠了靠,靠在車廂上笑著說道。

    李閒詫異道:“哪個說你老過?”

    “你問我年紀,不就是這個意思?”

    葉懷袖顯然有些生氣:“小傢伙!”

    “我哪裡小了!”

    李閒辯駁道:“你倒是說清楚!”

    “你自己還以為很大?”

    葉懷袖反唇相譏。

    李閒怒道:“就是夠大!”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人都愣了愣,隨即氣氛變得尷尬起來。葉懷袖轉頭看向窗外似乎被路邊的風景迷住,可是卻忘記了撩開車廂的簾子其實什麼都看不到。李閒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似乎被裡面一塊並不存在的泥垢惹惱,還在用力的搓著,也不知道是看指甲不順眼還是掩飾自己的尷尬。

    “其實,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論年紀,你叫我一聲姑姑也不吃虧。”

    過了一會軟葉懷袖有些沒底氣的解釋道,掩飾住自己因為被質疑年紀而一時忍不住溢出來的怒意。

    “分明你就是想占我的便宜!”

    李閒卻不想就此息事寧人,就好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小狼一樣。

    “我佔你便宜?”

    葉懷袖終於憤怒了:“是你挑起這個話題的!”

    “我只是好奇!”

    “你不懷好意!”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

    “你就是有!”

    “欺人太甚,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笑話,到現在為止被我打的男人也是一個兩個了!”

    “有本事你打我?”

    “你倒是先動手我看看?”

    ……

    ……

    兩個人很無聊也無趣的爭執著,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願意退縮半步。只是他們兩個人都不敢承認,其實這種無趣的爭執僅僅是為了掩飾內心中的尷尬和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誰都不敢去面對,所以才會有這樣毫無意義的爭執,看起來很熱烈,不過是一對自欺欺人的傻男傻女罷了。

    “打就打!”

    葉懷袖終究是個女人所以有蠻不講理的那一面,抬手一拳打向李閒的鼻子,這一下居然頗為凌厲,若是被打中的話說不得李閒就會被她將鼻子打破。李閒下意識的抬手攥住葉懷袖的手腕怒道:“蠻不講理的女人!再動手我就不客氣了!”

    葉懷袖怒道:“哪個要你客氣!”

    另一隻纖纖玉手握成拳頭再次打向李閒的鼻子,也不知道她是看著那鼻子不順眼,還是打鼻子打的順了手。李閒抬起另一隻手抓住葉懷袖的拳頭,被他控制住對方兩隻手之後他惡狠狠的威脅道:“信不信我將你扒光了吊起來打!”

    “我不信!”

    “哎呀,是你自找的!”

    哧……

    “你幹嘛!”

    “教訓你!”

    “啊!”

    葉懷袖一聲低低的驚呼,雙手回攏抱在胸前。屁股上的微痛讓她羞憤,只是退縮了一秒鐘緊跟著她狠狠的一口咬在李閒的手腕上,咬出了一排牙印,李閒被咬的痛呼一聲:“你咬我,難道我便不敢咬你嗎?”

    ……

    ……

    兩個人都是武道上的大高手,可偏偏打的毫無章法難看的要命。而接下來一切發生的那麼隨意而自然,兩個人的扭打自然而然的變成了擁抱,當她咬他和他咬她最終變成咬在一起的時候,車廂中一種旖旎的氣氛還是蔓延。沒有人教他該做什麼,可是男人的本能根本就無需別人去教。只是那件鵝黃色的長裙太過於繁瑣,僅僅是解開釦子就將他急出一身大汗,而她則喘息著躺在那裡,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當他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的褪去她的衣服也褪去自己的衣服,看著眼前這一具渾然天成毫無瑕疵美到了極致的身軀,他的心幾乎要從嗓子裡挑出來似的。他的呼吸急促的就好像是一頭飢餓的野獸,而她則好像是一隻被野獸利爪控制住的受了驚嚇的小白兔。在這種時候,再強勢的女人也會變得柔軟無力,確實太白了些,確實太美了些,所以野獸沒有捨得吃了她,而是選擇了另一種方式摧殘。

    就這麼荒唐糊塗的來了,毫無徵兆。

    就這麼水到渠成的來了,毫無阻礙。

    李閒登上馬車的時候絕對不曾想過會與葉懷袖發生什麼,這一點他可以對天發誓。而葉懷袖覺絕不會想到這個小男人居然這麼無恥,被女人打一下會死嗎,被女人咬一下會死嗎,可他居然打回來也咬了回來。她想打他的鼻子沒有成功,但他打她的屁股成功了。她咬他的手腕成功了,而他一口咬在她胸前的蓓蕾上也成功​​了。

    兩個人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同時交織在一起的還有兩個人的舌頭。

    李閒有時候總是自嘲的想,自己已經有了一輩子處男的經歷,這一世會是在一種什麼情況下完成自己華麗麗從男孩到男人的轉變?不久前他酒醉的那一晚歐思青青曾經想留下來照顧他,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求的話歐思青青絕對不會拒絕。可李閒卻退縮了,三分不忍三分不願三分不敢,還有一分的患得患失。

    因為頂著一個穿越千年的處男身份,所以他比一個懷春的少女還要多夢,總結過很多次自己浪漫的第一次將會是多麼的完美和多麼的雄健,以至於回味無窮,以至於充滿了男性的魅力。最好是在很浪漫的環境中水到渠成的完成,這樣的回憶才會有滋有味。

    可是當他很暴力的推到女神葉懷袖之後,當她微微喘息著任命的閉上眼心裡卻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打暈他?可之前他眼睛裡的慾望血絲又讓她不忍所以很糾結的時候,想雄風大振的某人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懊惱的問道:“怎麼進去?”

    ……

    ……

    因為李閒有些蠻不講理恬不知恥的擠上了葉懷袖的馬車,所以嘉兒只能騎著馬跟在馬車後面。幸好路邊的風景頗為秀美所以倒也不會覺得無趣,只是李閒的大黑馬有些不適應一個女子騎在它背上所以很不老實,這就激起了嘉兒的好勝之心,她一門心思想馴服這頭桀驁不馴的大畜生,卻不知道她的小姐正在馬車裡被另一頭畜生欺負。

    如果大黑馬有思想的話一定會悲哀的想,為什麼男人女人都可以在上面而自己注定了被人騎?

    它自然不會知道,男人女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是時而上時而下的。

    當大黑馬看在李閒的面子上不再折騰了之後,嘉兒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驕傲的揮舞了一下小拳頭。鐵獠狼和駱傅雄闊海等人開懷大笑,都讚道嘉兒果然不愧是女中豪傑。勝利了的嘉兒打算將這個值得歡呼的小戰果去告訴小姐,可是當她追上馬車的時候卻忽然發現有些不妥。

    趕車的車夫為什麼下了車步行而且離著那麼遠揮鞭?為什麼馬車會在搖晃以至於拉車的馬兒都有些步履蹣跚?

    她放慢了大黑馬的步伐,下意識的看向車夫。而車夫尷尬的對她笑了笑然後認真的說了一句讓她哭笑不得的話。

    “那個……那個……大檔頭和大當家在……切磋武藝,嗯,切磋武藝。”

    馬車還在搖晃,嘉兒臉紅心跳。

    只是心裡卻沒來由的想到……切磋武藝,誰贏了?

    此時看不出勝負,因為馬車裡的兩個人都已經累的癱軟在車廂裡,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一分。這一戰……激烈猛烈熱烈,不過終究還是李閒勝了半分。他躺了一會兒後還有力氣將散落在一邊的衣衫撿起來慢慢的給她穿上,而她則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某人得意的笑了笑,挑釁道:“大不大?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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