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將明 作者:知白(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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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2012-12-6 14:05: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619328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20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歸程路(十二)


    一場看似很激烈的譁變在更激烈的鎮壓手段下很快平息,士兵們對於那些世家子弟的叛亂行為本來就沒有多少人支持,至於他們的死當然也就沒有多少人會覺得傷感,相反,當得知造反的人很快被處死後士兵們似乎都有些大快人心的感覺。

    如果獨孤真泉下有知的話,當他知道李閒利用自己趁勢將所有不安分的因素都剔除掉,不知道會不會有死不瞑目的感覺。

    其實從最初獨孤真就一直想的就是將兵權抓在自己手裡,可惜的是,士兵們對於寒門出身的英雄往往更加的敬重。他這個在薩水邊同樣殺過人出過力的世家子弟,得到的敬重顯然遠不如李閒得到的多。他一直在隱忍,並且在李閒面前表現的很謙恭,當他以為機會來臨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對手其實也在等一個機會。

    剔除掉那些世家子弟之後,李閒安排自己的親信做了旅率校尉這樣中低級的指揮官。之所以回去的路上隊伍行進的並不快,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在於李閒要的就是牢牢抓住隊伍的控制權。他在等機會,如果機會不來,那就製造機會。

    看起來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他在和大隋東征的大軍比速度。當然,不是比誰快。他要等著的是大隋軍隊因為遠征軍全軍潰敗,再加上天氣寒冷而撤回去。而他的隊伍,一定要比隋軍撤回去的慢才行。再加上他已經派人在遼水河畔安排的那件事,這樣才能讓這兩萬多人的隊伍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但李閒沒想到的是,自己在遼水邊的安排根本沒用上。

    因為隊伍剛剛經歷過清洗,前面五十里外的那座高麗人的大城李閒打算先不急著打。糧食還夠吃十天以上,所以並不需要急著去攻打敵人大城。李閒必須讓自己的親信們將隊伍穩定下來,用幾天的時間讓手下人適應新的身份。

    為了讓士兵們平靜下來,李閒命令隊伍原地休息幾日。

    將輿圖展開,李閒指了指前面五十里處那座大城的位置說道:“過了這座大城之後,再走兩天就能渡過馬訾水,糧食雖然還夠吃十天的,但隊伍回燕山之後糧食就沒辦法解決了。燕山寨上的糧草,近三萬人馬吃喝用度,連半個月也堅持不下來。所以高句麗人的這座城是必然要打的,多帶些糧食回去。”

    洛傅道:“現在高句麗都追在隋軍潰兵後面,已經快殺到馬訾水了。打下這座城,耽誤兩三天行程也好。隊伍如果走的太快,隋軍還沒撤回去的話,是個麻煩。”

    “我看,打下來之後,咱們就在城裡休整幾天,反正一時半會兒高句麗人的軍隊回不來。等隋軍撤回遼水西岸之後,咱們再動身也不遲。”

    陳雀兒道。

    李閒想了想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糧草必須備齊,不然回到燕山,軍心必亂。打下這座大城之後,咱們不走遼東城,再向北走,然後再向西,從奚人的草場過,這個時節草原人的牛羊已經蓄了膘,正是肥得流油的時候。”

    “哈哈!”

    朝求歌笑道:“我最喜歡幹這事了,草原人的牛羊肥,剛好做咱們大軍過冬的冬糧!”

    王啟年知道李閒的真實身份後已經認了命,想逃是不可能的,而且李閒對他確實不薄,雖然他還管著輜重營,但手下除了有一千戰兵之外還有兩千從戰兵中淘汰下來的老弱,現在算起來他這個校尉手下竟然領著三千人馬,一輩子最多領兵一百人的王啟年又怎麼會不意氣風發?他覺得自己雖然是個校尉,但已經有將軍的權利了,這輩子能有這麼輝煌的時刻,也值了。

    當初他將全部的積蓄送了禮想謀求護糧兵校尉的位子,結果被李閒搶了去。現在李閒還給他一個校尉,而且還管著那麼多士兵,王啟年心裡生出了無限豪情,竟然想起來一句令人刮目想看的話來拍馬屁。

    “士為悅己者容,女為知己者死。屬下得將軍賞識感激不盡,將軍命令,屬下堅決遵從!”

    他一臉堅定的說道。

    李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說反了。”

    王啟年臉不紅心不跳的解釋道:“那是因為屬下每一次見到將軍您,都會覺得心潮澎湃難以平靜的緣故。!其實我想說的是,如果真的打算洗劫奚人的話,屬下的輜重營率先表態,不管將軍您帶著人搶多少,我都收得下……”

    李閒笑了笑道:“你倒是好胃口。”

    王啟年道:“兩萬多張嘴,屬下胃口不好不行啊。”

    李閒嗯了一聲道:“前面那座大城裡糧草應該不少,隋軍東征的時候,高句麗各城城主將糧食都收進了各自的城池中,為的就是堅壁清野讓隋軍搶不到一粒糧食。如今城防空虛,確實是拿下這座城的好機會。我不怕你胃口大,只要你管好了輜重營,我也不會虧待你。”

    王啟年立刻來了精神問道:“將軍打算獎勵屬下什麼?”

    李閒一本正經道:“你已經五十歲了,沒個女人照顧怎麼行。我打算到了草原後,給你踅摸一個健碩的奚人女子照顧你,怎麼樣?”

    鐵獠狼同樣嚴肅道:“嗯,一股子羊騷-味的大娘們儿,保準夠勁兒!”

    王啟年臉一黑,訕訕的笑了笑道:“屬下……屬下還是覺得單身挺好……”

    李閒笑了笑,不再開玩笑:“早上已經派了斥候先去查看高句麗人那城池,應該也快回來了。陳雀兒,斥候回來之後你讓他們直接來見我。”

    斥候頭領陳雀兒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

    “另外,現在也該打算打算了,燕山不是合適的地方,養活三五千人還勉強,如今隊伍已經近三萬人,是該找個地方挪挪窩了。你們覺得,如今北方什麼地方最適合?”

    他指著另一份輿圖說道,那是大隋的疆域圖。

    眾人圍著地圖看,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地方好。

    這也難怪眾人想不出,現在大隋的天下雖然一天比一天亂,尤其是黃河以北,各路大大小小舉旗造反的義軍不下十幾支,最大者如王薄,張金稱等人皆有手下數萬人,小者也有數千人,但毫無疑問,大隋的江山還遠沒到失去控制的地步。河北諸郡,雖然很亂,但大隋的統治依然穩固。按理說最適合的地方是涿郡,可涿郡是羅藝的地盤,他手下那五千虎賁太過精銳,雖然李閒現在手下三萬人馬也多是大隋府兵出身,可面對那五千具甲鐵騎還是沒有勝算的。再說,羅藝手下輕騎兵,步兵都算上總數不下五萬人,羅藝就是涿郡的土皇帝,涿郡雖大,但他是一米大的地方也不願意讓出來的。

    李閒現在可沒底氣和羅藝對著幹,好不容易才得來的隊伍,他還不想就這麼丟了,除了涿郡之外,河北諸郡幾乎皆有​​名將坐鎮,想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然……”

    眾人中年紀最長的劉滿試探著說道:“再往南走走?既然咱們暫時還不能和大隋朝廷打硬仗,不如去和那些綠林道上的隊伍搶地盤。”

    幾乎同時,眾人的眼睛都盯在了一個地方。

    ……

    ……

    宇文士及趕得很急,從遼東城外隋軍大營出發,兩萬人的騎兵隊伍馬不停蹄的向東南方向趕路,順著大隋遠征軍南下的路線迎接宇文述。才走出去三百里,宇文士及的心就變得越發的沉重起來。

    三百里之內,險要之地竟然沒有看到一個隋軍士兵!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按照他的了解,父親宇文述用兵向來謹慎,沿路險要之地必然會至少留下幾百人馬守護,以備大軍返回的時候被人堵住了去路。可是一路向南,宇文士及雖然發現了幾處地方應該是有大隋的士兵駐紮的,可一個​​活人都沒看見!

    他的心越來越不安,終於,又走了幾日快到馬訾水的時候,他終於在一處隋軍留下的人馬駐紮之處,找到了五百具被砍了腦袋的大隋府兵屍體。人頭被堆成了一個一個墳包,屍體被堆起來壘了城牆。雖然天氣已經轉寒,但仍然有數不清的蒼蠅嗡嗡的飛著,屍體上還有密密麻麻的蛆蟲來回翻滾。

    宇文士及寒著臉看著那些被扒成赤-身-裸-體的死屍,心中的憤怒和擔憂濃烈到了形成一團陰霾的地步。

    下令士兵們將那些屍體都葬了,宇文士及在附近轉了轉。除了屍體外,他還看到了地上已經鑽出來的逆著時節依然奮力生長著的秧苗。那是遠征軍南下的時候士兵們偷偷埋進土裡的糧食,如今已經長出來小一尺高。

    沒有多做停留,宇文士及下令騎兵繼續南下,越是往南走,他的心就越涼。

    遠征軍這是怎麼打的仗?怎麼沿路上留下來這麼多高句麗人的城池沒有拿下?這些城池中少則有萬餘人,大的城池中不下五萬!這一個一個釘子一樣留在路上的城池,簡直就是一個一個能將人摔得粉身碎骨的深坑!後退的路上,怎麼能留下這麼多禍端?父親用兵怎麼會如此輕率?

    其實,這也不怪宇文述,大軍南下的時候天氣已經轉涼了,若是不快點打到平壤的話,一座城一座城的去攻打,恐怕走不到平壤遼東的天氣就已經冷得連刀都拔不出來。而到了後來,宇文述想不快點前進也不行了,糧草告急,如果不早一點和水師大將軍來護兒匯合,三十萬人就面臨餓死的局面。

    遠征軍沿途,每一個險要處其實都是留下了人馬駐紮的。但遠征軍過去之後,這些小隊的隋軍立刻就被那些城池中的高句麗人殺了個乾乾淨淨。

    宇文士及率軍從高句麗的城池外經過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城牆上虎視眈眈看著隊伍的高句麗那種陰冷的眼神。當然,一支超過兩萬人的大隋騎兵隊伍,就算城池中的高句麗人膽子再大,也不敢主動去招惹。

    大軍渡過馬訾水之後,宇文士及的心更加急迫了。

    從俘虜的高句麗人百姓嘴裡,他已經知道了隋軍慘敗的事。

    “父親不知道怎麼樣了”

    騎在馬背上,宇文士及喃喃的說了一句。想起那個姓燕的少年和自己閒聊的時候提到過,斥候就是隊伍的眼睛和耳朵,眼睛看得越遠,耳朵聽得越清楚對大軍越有利。偶然想起之後,他立刻下令道:“來人,讓斥候將搜查的區域再擴大一倍!”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23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歸程路(十三)


    十幾個隋軍的斥候從北面一路疾馳向南,當他們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個小村子之後斥候隊正打了個手勢,所有人將速度都減緩了下來,緩緩停下戰馬,那斥候隊正指著那小村子說道:“去兩個人看看,看看村子裡有活著的人沒有,最好咱們的運氣能好點,希望別再是一個死氣沉沉的村子。”

    兩個斥候從隊伍中分出來,騎著馬往村子的方向跑了過去。看著那兩個手下的背影,隋軍斥候隊正劉仁寶微微皺起了眉頭。

    希望,能找到幾個活著的大隋士兵,這樣也就能知道南征大軍到底出了什麼事。這一路上的所見令人心驚,大隋遠征軍戰敗這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只是隊伍已經過了馬訾水,還沒有遇到隋軍的潰兵,而高句麗人看到大隊的隋軍騎兵後也早就躲了起來。駙馬都尉宇文士及下令他們將搜索的範圍加大一倍,這對於他們斥候來說危險也就加大了不止一倍。遠離大隊人馬的斥候很容易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而為了追求速度他們身上根本就沒有能擋得住羽箭的鐵甲,高句麗人的弓箭就算再粗糙,射穿一層薄薄的輕甲還是不用費多大力氣的。

    可這個時候劉仁寶心裡想的不是自己有沒有危險,而是南征大軍是不是已經全軍覆沒了。

    那可是三十萬府兵精銳啊,怎麼就敗了?

    他帶著十幾個人斥候已經離開了大隊人馬超過三十里,這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可駙馬都尉的命令就是這樣,他們這些最底層的士兵只有執行。其實,宇文士及根本就沒有完全理解李閒當初那句話的意思,情報對於戰爭來說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卻絕不僅僅是讓斥候們將搜索範圍加大這麼簡單。同樣的,打探情報的人所運用的手段五花八門,宇文士及根本就沒有往深處去想。

    在他看來,所謂斥候是軍隊的眼睛和耳朵,如何看得清看得遠就是將斥候的搜索範圍加大而已。相對於李閒對飛虎軍的訓練,大隋斥候們偵查的手段還相對很簡單,斥候的任務就是發現敵軍發現危險,但這同時他們也會被敵人發現,如果斥候能逃回去,那任務就算完成了,所以他們才會追求速度上的提高,以至於他們連厚實一些的皮甲都不會穿。

    接應南征大軍的隊伍已經過了河,因為之前趕得太急不少人堅持不住,所以宇文士及下令休息半日,而其他士兵們下了馬可以躺一會兒恢復體力,但他們這些斥候不行。

    遠處那個小村子已經是他們今天搜查的第三個了,前兩個一個活人都沒有看到,如果這個村子也沒有人的話,那他們最多再往前搜索五里也就要趕回去,不然天黑前他們來不及回到營地去。

    嗖!

    從村子裡射上半空一支響箭,那是之前那兩個斥候發出的信號。

    村子裡有活人!而且還是大隋的人!

    劉仁寶心裡一陣驚喜,今天總算有收穫了,之所以他如此篤定的判斷村子裡發現的是大隋的人而不是高句麗人,是因為響箭的緣故。如果村子裡的是敵人,那兩個斥候如果能逃回來一定逃回來,如果逃不回來,他們會自殺,絕對不會發射響箭吸引自己人過去送死。

    大隋的斥候基本上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劉仁寶對自己手下人很有自信。

    “咱們過去!”

    劉仁寶招呼了一聲,隨即率先朝著那個小村子衝了過去。進了村之後,劉仁寶眉頭微微皺了皺。村口沒有人,從響箭射出來的位置看應該是在村子中央。

    “小心些,不要聚攏在一起,前後距離拉開,如果有什麼危險後面的人立刻離開!”

    劉仁寶大聲吩咐了一句。

    轉過一條小道,劉仁寶遠遠的看見正前面一個手下正站在那裡等自己。在他身邊,是兩匹戰馬,另一個斥候顯然是進了那個院子。他看見站在那裡的手下對自己招了招手也跑進了院子,知道肯定是有什麼重大的發現。催動戰馬,劉仁寶快速的衝了過去。在他身後,十幾個騎兵將距離拉開,保持著警惕。

    劉仁寶衝到那個院子門口的時候,沒有立刻下馬而是先往院子裡看了看。院子裡空蕩蕩的,好像在裡面的房間裡隱約有人影在來回晃動著。他剛要下令進去看看,忽然臉色大變:“走!快退回去!有埋伏!”

    一邊喊,他也一邊調轉馬頭打算撤出村子。

    院子門口有血跡!那血跡是新的!

    後面的斥候開始掉頭,但還是晚了半拍。

    從街道兩側的樹上,院子裡猛的出現不少人影,開始用連弩攻擊劉仁寶的手下,突突突的機括聲響是那麼的熟悉,這讓大隋的斥候們頓時慌了,因為那些連弩……他們手裡也有。淬不及防,大隋的斥候被接二連三的射落馬下,或許是敵人有意留下活口,劉仁寶小腿上被連弩射中,而他的戰馬則頃刻間脖子上就多了四五支弩箭。他的戰馬悲鳴了一聲只向前衝出去四五步就摔倒在地,劉仁寶被遠遠的拋了出去狠狠的摔了一個跟頭。

    是自己人!

    這是劉仁寶的判斷,不只是那些連弩,埋伏的地點,殺人的手段,這些都是大隋斥候的行事風格!可,為什麼自己人要朝著自己人下手?

    當他帶著疑問站起來的時候,一柄橫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劉仁寶不用回頭看也知道,自己的手下一個也沒能走了。對方的伸手都很矯健,顯然比自己的手下人還要訓練有素。

    “你們是大隋的兵?”

    劉仁寶臉色慘白的問道。

    站在他對面那個身材健碩的漢子咧嘴笑了笑,路出兩排很白很白的牙齒。

    “曾經是,但現在不是了。”

    那人笑了笑說道,眼神似笑非笑。劉仁寶主意到,這些人身上的衣服很破舊,勉強能看得出是大隋的土黃色號衣,但實在破損的太厲害了,所以這些人看起來更像是一群難民,而不是大隋府兵。

    “為什麼襲擊我們。”

    劉仁寶問道。

    那人遺憾的聳了聳肩膀道:“因為你們發現了我們。”

    說完,那人回身吩咐道:“動作快點,把他們的兵器戰馬糧食都收集起來,屍體都葬在一起。咱們還得趕回去復命,如果跑得慢了就得明天早上才能回營! ”

    “喏!”

    他手下的士兵們大聲應了,隨即動作麻利的將死屍上的衣服和兵器糧食都收集起來,然後他們抬著屍體走進了那個院子,院子中,已經有人在挖坑了。

    ……

    ……

    “將軍,派去馬訾水查看的斥候回來了!”

    陳雀兒快步走進李閒的軍帳後說道。

    李閒嗯了一聲問道:“隋軍的潰兵有沒有跑到馬訾水的?那些大將軍是不是已經過去了?”

    “還沒有!”

    陳雀兒道:“隋軍的潰兵基本上都死光了,沒人能餓著肚子一口氣跑到馬訾水。至於那幾個大將軍為什麼也還沒有趕到,應該是被高句麗人的追兵纏上了,他們帶著的糧食也不多!斥候沒有發現大隋的潰兵,不過……倒是發現了大隋的援兵。”

    “援兵?”

    李閒微微皺起漂亮的眉毛,清秀的臉上表情微微變了變。他不記得歷史上大業皇帝楊廣給宇文述派過援兵的,所以聽陳雀兒說隋軍的援兵已經過了馬訾水頗為驚訝。

    “多少人馬,何人領軍?”

    李閒問道。

    陳雀兒道:“斥候悄悄接近了隋軍營地查看過,看人數應該不下兩萬,都是騎兵,打著​​的是宇文家的旗號。抓了個舌頭回來,就在外面。”

    “宇文家?”

    李閒舉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親自去問問。”

    劉仁寶沒想到,自己這次出來搜索不但找到了大隋的遠征軍,而且還能看到這麼多人。當他被揭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短暫的不適之後他終於驚訝的發現,這座大營裡最少有幾萬人馬!雖然那些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破破爛爛的,但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宇文述大將軍手下的三十萬府兵其中的一部分。

    劉仁寶心中震撼的無以復加,他本以為遠征軍已經死光了,誰想到竟然還能看到如此規模的一支軍隊,雖然那些人的衣服看起來都像是難民,但他們看起來活得很好,最起碼每個人的精神看起來都很足。

    “你叫什麼名字?”

    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劉仁寶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不遠處走來了幾個穿著鎧甲的人。站在最前面看著他的,是一個一身黑甲的年輕男人,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那身黑甲似曾相識。

    “你是什麼人?”

    劉仁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我是誰一會兒你就會知道,現在回答我的問題。”

    李閒聲音平和的說道。

    “安之,聽說斥候抓回來一個大隋的人?”

    劉仁寶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立刻轉頭去看。

    “薛……薛將軍?”

    劉仁寶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剛走過來的薛萬徹一愣,轉頭仔細打量了那俘虜兩眼卻並不認識,他走到劉仁寶身前站住,皺著眉問道:“你是何人?”

    劉仁寶激動的說道:“卑職是左領軍衛的斥候隊正劉仁寶,我兄長是左禦衛的劉仁正,他曾經是將軍您的親兵隊正!卑職曾經見過將軍,所以認識您。”

    薛萬徹一怔,隨即問道:“你們是從遼東趕過來的援兵?”

    “正是!半月前陛下下旨,由駙馬都尉率領兩萬騎兵迎接宇文述大將軍的人馬,我們前日才過了馬訾水!”

    “可曾看到我父親了?”

    薛萬徹急切問道。

    劉仁寶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們一路南下,還沒有遇到撤回來的隊伍。”

    “宇文述還沒到馬訾水?”

    李閒一怔,隨即看向薛萬徹。

    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按理說,此時宇文述等人應該已經過了馬訾水才對的。他們那些大將軍手下的親兵不沒挨餓,一路馬不停蹄的跑,高句麗人追不上他們的。可為什麼,宇文述等人還沒有回去?

    薛萬徹急切道:“安之,肯定出事了,我父親怎麼還沒有過馬訾水?”

    李閒嘆了口氣道:“他們一定也沒有按原路往回跑,乙支文德的人肯定是追不上他們的,但沿途還有不少城池隋軍根本沒有去打,宇文述他們如果按原路往回跑的話,只怕也是苦難重重。我猜……薛老將軍他們一定是走了別的路。”

    “那怎麼辦!”

    薛萬徹頓時急了,他沒有想到,父親竟然還沒有逃回去!

    ……

    ……

    “不可能的,大隋的人馬已經戰敗的事,都傳過了馬訾水,但現在還沒有迎接到父親他們,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宇文士及來來回回的在營帳中走著,心中煩躁不安。

    “駙馬,斥候們已經往南探了四十里,沒有遇到咱們大隋的人。抓住了幾個高句麗百姓問,他們說也沒有看到咱們的人從這裡經過的。”

    鷹揚郎將孟真道。

    “莫非?”

    宇文士及猛的想到一個可能:“莫非父親他們沒有按原路回來?”

    孟真緩緩道:“我想……差不多應該就是這樣了。”

    宇文士及大聲吩咐道:“多派斥候出去,抓高句麗人,能抓多少抓多少,給我問仔細,還有沒有別的路通往遼東城,另外,分兩千騎兵出去,往左右去探路。如果抓到認識路的嚮導,立刻帶來見我!”

    他和李閒誰都沒有想到,彼此在遼東竟然還有再見的時候,也誰都沒有想到,他們的這次會面會是那樣的一個局面。

    因為宇文述臨時改變的主意,李閒原本以為回去再無阻礙的路,變得驟然坎坷了起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26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六十章 歸程路(十四)


    就在李閒大軍北面不足五十里的那座高句麗人的大城再往北十五里的山腳下有一片茂密的樹林子,就算是太陽升到頭頂最高處的時候也只有幾縷稀疏的陽光能勉強透過樹葉的縫隙照進來,林子裡面和林子外面就好像是兩個世界,一個光明,一個是黑暗。樹林的邊界線,就是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

    這林子裡面有一頭能傷人的白額猛虎,大城裡面的高句麗獵戶曾經冒險進林子裡打算除了這個禍害。只是那林子太密,又太幽深深邃,所以獵戶們不敢往裡面走得太遠,以至於獵了幾次都無功而返。幸好這猛虎似乎也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安全,並不出來逞兇。當大隋的遠征軍從山的另一邊南下經過的時候,山這邊的高句麗人也都躲進了城池裡不敢出來,漸漸的,人們也就遺忘了這只猛虎的存在。

    而此時,這隻猛虎正安安靜靜的爬在一個木頭架子上,閉著眼,冒著煙。

    是的,冒著煙。

    因為在這隻已經被剝了皮的猛虎下面點著一堆火,而這隻曾經霸占著這片林子的猛虎正滋滋的冒著油。香氣繚繚繞繞,令人垂涎欲滴。

    在火堆邊上,圍坐著八個人。

    這八個人湊在一起,足以影響一個強大帝國的格局。而此時,他們這幾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似乎頗為落魄。他們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不再光鮮,大將軍鎧甲上的灰塵有厚厚的一層。他們八個人盯著面前這隻死於非命的猛虎看,但視線卻都有些飄忽。

    終於,坐在最外面距離那隻烤虎最遠的人嘆了口氣,然後輕聲說了兩個字。

    “可惜。”

    他的鬍子已經白了,頭盔在他身邊放著,所以鬢角上白如雪的長髮也無精打采的垂著,看起來,老人顯得十分落寞。他說了可惜兩個字之後就沒了下文,以至於其他幾個人的視線都停留在他臉上。

    “可惜?”

    坐在他對面的人同樣已經老了,雖然他的頭髮還沒有白的那麼淒涼,但臉上深深的皺紋就好像強大帝國西北高原上的溝壑一樣,看起來顯得那麼滄桑。

    他叫宇文述,是西邊那個叫做大隋的強大帝國軍方的第一號人物,就在不久前他還是三十萬精銳大軍的統帥,從遼水一路打到薩水連戰連捷,意氣風發。他的家族,在帝國有著絕對的地位和榮耀,帝國的皇帝對他信任有加,整個朝廷裡似乎都找不到一個人能取代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他對皇帝的影響力,就連納言蘇威都有所不及。他爵封許國公,總領軍國事。

    但是現在,他只不過是一個惶惶而逃的打了敗仗的落魄老頭罷了。

    聽到對面那白鬍子老頭說聲可惜,宇文述自嘲的笑了笑道:“確實可惜”

    白鬍子老頭正是薛世雄,帝國左祤衛大將軍,他看了看宇文述,笑了笑道:“我說的可惜,是可惜沒有鹽巴,這麼一隻烤得黃燦燦的野物嚼起來少了幾分香味,所以可惜。元帥說可惜,又是可惜什麼?”

    宇文述一怔,隨即搖了搖頭道:“我說的可惜,是可惜了面前就有一座大城且防禦空虛,奈何你我之輩如今落魄,連打都不敢打。”

    坐在他身邊的左武衛將軍王仁恭怕兩個人鬧出什麼不愉快,笑了笑說道:“非不能打,只是不願打罷了。雖然咱們如今手下只有不足三千兵力,不過拿下那座孤城還是不算什麼難事的。至於薛將軍說的可惜,那才是真的可惜啊,呵呵。”

    薛世雄撇了撇嘴,對王仁恭的話似乎頗為不屑。

    王仁恭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當日在薩水若不是自己臨陣不前,救援不力,大軍也不至於潰敗成這個地步。三十萬精銳大軍啊,如今全都變成了血肉城牆,幾十萬顆腦袋被高句麗人砍下來,用木棍子穿了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就如同他們如今置身的這片林子。

    這次,就連一直對他不錯的宇文述好像也有了反感。

    “這些都不是問題,虎肉無鹽,但終究是肉,吃進肚子裡就管飽。那座城打下來,死的人不會少,前路將會更不好走。現在最重要的是……若是再抓不到嚮導的話,咱們只能按原路退回去。”

    荊元恆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抽出一柄匕首在身上蹭了蹭,然後開始割肉。

    虎肉並不好吃,但這是他們北逃以來吃過的最熱乎的一頓飯了。荊元恆割肉,站在一邊的親兵立刻過來接替他,荊元恆擺了擺手示意親兵退下。

    “這事怪老夫魯莽了,本以為山這邊的高句麗人不會躲起來,抓幾個嚮導不成問題的,沒想到……”

    宇文述苦笑道。

    “實在不行,就原路退回去吧,也耽擱不了幾天的行程。”

    張瑾輕聲道。

    “原路退回去?”

    于仲文嘆道:“回去的路高句麗人封的比這林子還嚴密,談何容易。”

    正說著,忽然聽見遠處有人一邊呼喊一邊跑過來,幾個大將軍側頭看了看,正是之前派出去探路的別將宇文灼,此人也是宇文家的家將,宇文述頗為信任。

    “元帥!”

    宇文灼難掩臉上的興奮:“斥候再去探那座大城的時候,發現還有其他人在窺探高句麗人的城防,斥候小心翼翼的跟回去,您猜是誰也想打那大城的主意? ”

    “直接說!”

    宇文述皺眉道。

    宇文灼興奮到:“是燕雲!就在那大城南邊四十幾里外,都是咱們大隋的兵馬,最少有兩萬人!”

    “什麼!”

    宇文述猛的站起來,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再說一遍,真的是燕雲?”

    “千真萬確!斥候看的仔細,確實打的是燕字旗號,而且斥候看到燕雲騎著那匹大黑馬帶著人巡視營地了!”

    因為激動,宇文灼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

    “燕雲……他竟然真的救回來那麼多兵馬?!”

    宇文述也激動起來,他一把拉著宇文灼的手臂問道​​:“真有兩萬餘人馬?”

    “哈哈!”

    薛世雄大笑道:“我就說那小子不可小覷吧,我來問你,斥候可曾看到我兒薛萬徹了嗎?這下好了,有了燕雲那兩萬人馬,就算原路返回遼東,前面路上的高句麗人也不敢阻攔!”

    “看到了,斥候看到有小薛將軍的旗子了。”

    宇文述大喜道:“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老夫就知道,咱們絕對不會被一群高句麗蠻子困住!來人,快來人,去把燕雲給我叫來,不!是請燕將軍過來相見!”

    “等等”

    王仁恭攔住激動的宇文述,小心翼翼的說道:“燕雲真有兩萬多人馬,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兩萬多可戰之兵,前路上的高句麗人根本不敢動手。有這個實力,燕雲為什麼不按照原路返回去?”

    “這……”

    宇文述愣住,隨即猛然驚醒:“你是說?”

    王仁恭點了點頭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瞬間,薛世雄氣得臉色都白了,他將荊元恆之前遞給他的虎肉往地下一摔,指著王仁恭的鼻子罵道:“小人!你是不是想說,老夫的兒子萬徹也有那個心思!”

    “啊?”

    王仁恭怔住,連忙解釋道:“小薛將軍肯定是不會的,我也只是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並不曾說燕雲就真的有什麼異心。”

    薛世雄怒道:“王將軍,若是能回到遼東,無論如何,陛下面前也要參你一個連戰退縮救援不力之罪!”

    眼看著薛世雄氣得翹了鬍子,忽然遠處又是一亂。右面遠處的士兵們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音極大,也不知道是什麼開心事讓大家都那麼激動。宇文述怒道:“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親兵剛要去查看,只見遠處飛奔而來一群人。幾個人領路,後面跟著十幾個衣服看起來並不如何髒的隋兵。

    “援兵!援兵!元帥,陛下派來的援兵到了!”

    領在前面的郎將李善一邊跑一邊激動的喊著。

    “援兵?什麼援兵?”

    幾個大將軍面面相覷。

    這時,後面跟著的那十幾個人見到宇文述齊齊拜倒,最前面那人大聲道:“卑職是駙馬都尉麾下斥候隊正趙安,拜見元帥!”

    “你說什麼?”

    宇文述聽到駙馬都尉這四個字,竟然頭腦一昏,險些摔倒在地。王仁恭連忙上前扶住他,同樣激動的問道:“你是說,駙馬都尉率領大軍來接應了?”

    趙安道:“半個月前,陛下命駙馬率領兩萬騎兵,南下接應元帥大軍!”

    “哈哈!”

    王仁恭大笑道:“這才是真的天無絕人之路!”

    ……

    ……

    “跟上了?”

    李閒笑著問道。

    陳雀兒點了點頭道:“跟上了,沒想到居然還能遇到大隋的斥候,派去跟上的人已經回來了,就在那大城北面十幾里的林子裡,應該就是宇文述他們!”

    “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呵呵,才發愁宇文述究竟去了什麼地方,立刻就有人自己送上門來。”

    “可曾看到我父親了?”

    薛萬徹急切問道。

    陳雀兒搖了搖頭道:“斥候沒敢貼得太近,林子四周防範的很嚴密。不過看樣子樹林中人馬不少,應該都在。”

    薛萬徹驚喜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父親無恙就好!”

    李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就說,薛老將軍不會有事的。”

    他看著高興的像個孩子的薛萬徹,心中卻在算計著,既然遇到了,那自己是不是該過去打聲招呼?要是一口氣把宇文述他們都給端了,這下樂子可就大了啊。

    在這座大山的另一邊,一個回報的斥候騎著馬直接衝進了大營,一邊飛馳一邊嘶啞著聲音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宇文士及聽到之後連忙走出營帳,大聲問道:“找到什麼了!”

    那斥候飛身下馬,單膝跪倒說道:“報!找到元帥他們了,就在山那邊的密林中休整!”

    “真的?”

    宇文士及一把抓著那斥候的衣服激動問道:“可曾看見了元帥?”

    “沒有看到,但卑職等人遇到了元帥派出來的斥候!詳細問過,元帥,幾位大將軍安好!”

    “哈哈!”

    宇文士及狂笑道:“來人!吹角,全軍開拔!”

    在七八十里之外,李閒揚了揚手道:“吹角,命令全軍開拔!”

    宇文士及心中高興的想著:“父親,終於找到你了!”

    李閒心中高興的想著:“老賊,終於找到你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33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歸程路(十五)


    兩萬多騎兵從峽谷中穿越過來,準備到山的另一面匯合遠征軍元帥宇文述等人。峽谷並不算太窄,騎兵十餘騎可以並排而行。一路上走的心驚膽戰,宇文士及擔心高句麗人偷襲所以一直催促著隊伍加快速度。畢竟這裡的地勢太適合埋伏了,兩側的峭壁並不十分陡峭完全可以埋伏大批士兵,就算是一片石頭砸下來隋軍也會損失慘重。

    走在最前面的五百輕騎和後面的大隊人馬拉開了大概一里左右的距離,士兵們一邊走一邊頻頻側目,每個人都怕峽谷兩側突然冒出來數不清的高句麗人,騎兵若是被堵在峽谷裡那就只有被人屠戮的份,毫無還手之力。

    幸好,這段峽谷不算太長,幸好,高句麗人也不是神仙,哪裡有隋軍就出現在哪裡。

    高句麗人沒來,但不代表別的不來。

    就在宇文士及已經看到峽谷口光亮閃爍的時候,前面探路的五百輕騎已經出了谷口,宇文士及的心剛剛一陣輕鬆,前面的輕騎忽然停了下來,然後有人從隊伍中分出來,朝著宇文士及的所在飛馳而來。

    一名校尉手裡拿著一封書信,到了宇文士及身前抱拳道:“駙馬,前面有人用羽箭射來一封書信。”

    “哦?”

    宇文士及問道:“可曾看到來人?”

    校尉道:“不曾看到,甚至沒看清羽箭從何處射來,這箭攔在隊伍前面,不曾傷人。”

    宇文士及點了點頭將書信接過來,信紙折著,背面寫著五個字。當宇文士及看到這五個字的時候表情頓時變得精彩起來,眉頭不由自主的挑了挑,嘴角上揚,可是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幾分愉悅,那樣子就好像糾結的一塌糊塗似的。想笑,又想罵人,看起來矛盾之極。

    只看到這五個字,宇文士及就知道信是誰寫的。

    士及兄親啟。

    除了那個傻小子對自己用這麼不倫不類的稱呼,再無第二個人了。宇文士及之所以臉上的表情這麼精彩,是因為他的心高興中帶​​著疑惑甚至還有點憤怒。高興,是因為先知道了父親宇文述的消息,然後是這傻小子居然也還活著,而疑惑和憤怒,是他一時之間沒想明白為什麼那傻小子用這種方式“見面”。

    一定出了什麼事,他不能來見我!

    宇文士及心裡想到,沒急著看信,而是下令道:“全軍加速,抓緊出峽谷!”

    等隊伍再次啟動加速,宇文士及催馬而行,一邊走一邊將書信抖開,然後極認真的看了起來。書信很短,只寥寥二三十句話,但要表達的意思十分清晰。所以,當宇文士及看完信之後臉色立刻變得慘白,將書信撕成了碎片隨手甩了出去。那紙屑如飛舞的殘蝶,飄飄灑灑。

    “你這個白痴!混蛋!王八蛋!”

    宇文士及忍不住暴怒罵道。

    手下人都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向宇文士及。

    他大口的喘著粗氣,看樣子著實氣的不輕。

    “士及兄,別來無恙?一別數月,不知士及兄還記得燕雲否?”

    “昨日聽聞士及兄率軍南下接應宇文元帥,心中不勝歡喜,卻又忐忑不安。薩水一戰,宇文元帥及眾位大將軍棄士​​兵於不顧,自顧脫身,燕雲往復廝殺,救得大隋士兵兩萬餘倉皇北返。實在不曾想到會與士及兄和宇文元帥不期而遇,燕雲本欲尋士及兄一敘,奈何手下兩萬士卒怨氣沖天,直欲圍住宇文元帥問其究竟。所以燕雲無法脫身,只得傳一封書信以敘別情。”

    “士及兄厚待燕雲,心中感激不盡。所以,燕雲盡力壓制手下士兵之憤恨,還望士及兄加快速度,與宇文元帥和諸位大將軍匯合先走,不然兩軍面對之際,燕雲也不敢奢求能壓得下群情激憤。還望士及兄見諒,燕雲親筆。”

    宇文士及將書信撕了個粉碎,怒罵道:“你這是要向我示威?!混賬!好好好!想不到今日還能刀兵相見,我便怕了你嗎!”

    鷹揚郎將孟真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駙馬,可是發現敵情?”

    這句話半詢問半提醒,如醍醐灌頂,讓宇文士及頓時驚醒。當著士兵們的面,自己如此失態實在不該。他本是心思玲瓏之輩,稍微清醒了一些便立刻明白了孟真的意思。他點了點頭道:“不錯,那高句麗蠻子,竟然敢對我大隋下戰書,當真不自量力!”

    “噢……原來是戰書。”

    孟真一臉氣憤的說道:“一群高句麗的蠻子,自不量力!”

    宇文士及在心中嘆了口氣,感激的看了一眼孟真。

    遠征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薩水一戰?父親和諸位大將軍丟棄了士兵們?天啊!這件事要是傳到陛下耳朵裡,那還得了!不行,要盡快找到父親,不然這次的麻煩真的就大了。燕雲的信裡應該不是簡單的口頭威脅,如果他真的救出來兩萬士兵,一路狼狽不堪的撤回來,此時竟然遇到父親他們,士兵們的怨氣可想而知!若是爆發譁變的話……

    孟真看宇文士及的臉色不停變幻著,壓低聲音問道:“怎麼回事?”

    宇文士及嘆了口氣道:“先找到元帥再說,現在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命令全軍再快一些,告訴士兵們,前方有大批高句麗人準備廝殺!”

    孟真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紙屑,若有所思。

    ……

    ……

    “就在前面那座林子裡,宇文述和薛老將軍他們都在!”

    陳雀兒指了指前面說道。

    李閒點了點頭,回身對薛萬徹說道:“謀遠兄,就此別過吧。”

    薛萬徹一愣,不可思議的看著李閒問道:“安之,你說什麼?”

    李閒笑了笑道:“薛老將軍就在前面林子裡,你還是趕緊過去相見的好。謀遠兄,這一路上多謝你相助,但你我非一路之人,早早晚晚也會分手。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機會你就此離開。”

    薛萬徹看著李閒問道:“你是說?讓我離開隊伍?”

    李閒收起笑容,肅然道:“謀遠兄,薛老將軍就在前面!”

    本以為李閒是過河拆橋,可是當李閒將薛老將軍就在前面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之後,薛萬徹頓時清醒過來!

    安之這是在我著想,為父親著想,為我們薛家著想!

    如果我不過去和父親相見,那宇文述老賊回去之後必然會以此大做文章!大軍戰敗,老賊必然會找人替他背黑鍋。安之造反已成定局,我若還是和安之他們在一起的話,回到朝中,宇文述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若是因為此時而連累了父親,連累了家族,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他是怕宇文述藉機害我們薛家!

    想明白之後,薛萬徹對李閒深深一揖:“多謝安之教我!”

    李閒拍了拍薛萬徹的肩膀說道:“謀遠兄,你我意氣相投,本不想讓你回去的,我這個人自私之心很重,開始還想著就算謀遠兄要走,我也要強留下你幫我。可是如今局面生變,你若不回去,薛老將軍那裡如何交代?所以,就此別過吧,若是日後還有緣分,咱們再並肩作戰!”

    薛萬徹張了張嘴,一聲長嘆道:“安之,保重!”

    李閒點了點頭道:“一會兒你帶人衝過去,少不得我要下令以弓箭相送。不然你回去之後,宇文述那老賊面前也不好說話。”

    薛萬徹一怔,隨即點了點頭。他回身交待了自己的親兵幾句,又不放心的問李閒道:“宇文士及的兩萬騎兵已經趕來,你手下人馬雖然不少於他,但士兵們長途跋涉,再加上剛剛鬧了譁變軍心不穩,斷然不是宇文士及那兩萬精騎的對手,你真的想好了?”

    李閒笑道:“謀遠兄放心,我不會莽撞的。”

    薛萬徹點頭道:“那……就此別過!”

    李閒點頭微笑,對薛萬徹抱了抱拳。

    薛萬徹撥馬就走,數百名親兵跟在他身後衝了出去。李閒看著他的背影漸遠,剛要下令弓箭手胡亂射一陣,就看見薛萬徹忽然又掉頭跑了回來。

    “安之,若是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到我薛家來!”

    薛萬徹對李閒喊了一句,然後再次撥馬離去。

    等著薛萬徹走了遠了,李閒下令弓箭手裝模作樣的放了幾箭,士兵們喊了幾句追殺的話,在喊聲中,薛萬徹率兵衝進了那片林子。

    李閒大聲下令道:“列陣!”

    兩萬多士兵迅速在距離那片樹林二三里處列成方陣,李閒命令士兵結陣緩緩而行,只等宇文士及趕來。待距離那林子只有一里多遠的時候,忽然從側面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李閒側頭看了看,只見從右側鋪天蓋地的捲過來一片煙塵。李閒微微一笑,下令大軍後退一里,列陣以待。

    宇文士及離著很遠就看見前面大批人馬正在想那片樹林壓過去,看那些人的裝束十分破舊,倒真像是一群造反的難民。只是宇文士及卻不敢小覷,那可不是什麼難民,而是實打實的兩萬多大隋府兵!他擔心燕雲真對他父親下手,大聲催促著騎兵加快速度。

    李閒只等他來,也不下令攻擊。士兵們聽到剛才的喊殺聲才知道薛將軍已經走了,眾人還在驚愕中的時候,宇文士及的騎兵已經衝了過來。一時間,氣氛變得詭異起來。正在眾人詫異的時候,對面的兩萬騎兵已經擋在樹林外面,緩緩的列成了攻擊陣型。

    為什麼?

    幾乎所有的士兵們都有疑問,為什麼薛將軍要走,為什麼前面突然出現了一支大隋的騎兵,為什麼,那支騎兵列成了攻擊陣型?

    這時,開始有人在士兵們中傳播消息,說駙馬宇文士及帶著騎兵前來接應了,但卻不是接應大家的,而是接應他老子宇文述的。宇文述為了回去之後好跟皇帝交差,命令宇文士及對這邊的隊伍發動攻擊,要將大家全都殺死!因為隊伍若是回去的話,宇文述和那些大將軍們拋棄士兵獨自逃命的真相就會傳出去!

    “跟他們拼了!”

    “殺了宇文述!”

    “咱們反了吧!為了保住自己的官爵,宇文述老賊根本不管咱們的死活!”

    “皇帝派了宇文士及來,就是來殺咱們的,大家反了吧!”

    混在人群中的飛虎密諜開始大喊,很多人都被激發出了憤怒,越來越多的人變得激動起來,他們大聲喊著,恨不得將宇文述撕成碎片。

    李閒聽到自己隊伍中震天動地的喊聲,嘴角勾出一抹快意的弧線。

    宇文士及剛剛停住戰馬,就听見對面那數萬人的隊伍中爆發出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喊聲,他側耳聽了聽立刻嚇得臉色大變。全都是聲討他父親的聲音,看來燕雲信中所寫果然不假!他立刻下令全軍戒備,隨時準備廝殺。

    正在這時,宇文述和其他大將軍在親兵的保護下出了樹林,聽到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宇文述氣得臉色大變。

    “士及!”

    宇文述大喊道:“殺光那些反賊!”

    宇文士及一怔,隨即大聲命令道:“列陣!擊退敵軍!”

    他將宇文述的命令由殺光,改為擊退。

    兩萬騎兵開始緩緩啟動,列成陣勢朝著李閒的人馬壓了過去。

    “大隋已經不要咱們了!宇文述老賊要把咱們都殺光,大家跟那老賊拼了!”

    “燕將軍!咱們不再是大隋的兵了!殺過去啊!”

    聽著一聲聲潮水般的呼喊,李閒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愉悅。他低聲對洛傅等人說道:“如此,咱們還得多謝宇文述那老賊。”

    眾人皆笑,陳雀兒一邊笑一邊問道:“打不打?”

    李閒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道:“傻子才打!吹角,退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37
第二卷 燕雲騎風烈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歸程路(十六)


    當李閒下令吹角的時候,士兵們很不理解,但李閒的軍令之嚴格士兵們都領教過,六條軍令頒布之後,刀下之鬼也不是一個都沒有。所以,即便他們滿懷和宇文述拼個你死我活的壯烈,卻不得不調轉過來向後撤退。沒錯,李閒從一開始就沒想和宇文士及手下那兩萬精騎對戰,因為那是一件得不到任何利益的事,相反,還會損失慘重,即便打贏了,又有什麼意義?

    “宇文士及追殺過來怎麼辦?”

    陳雀兒擔心道。

    李閒擺了擺手:“我已經讓洛傅和鐵獠狼帶著騎兵殿後,放心,宇文士及是不會追上來了。他不是白痴。”

    誠如李閒所說,宇文士及是不會真的追殺過去的。李閒那封信其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僅僅是讓宇文士及擺出戒備的姿態來就好。而飛虎密諜的任務則是煽動士兵們的情緒,讓他們變得憤怒。又因為士兵們的憤怒,導致了宇文士及不得不做出應對。從一開始,李閒就沒想和宇文士及開戰,僅僅是讓手下的士兵們對大隋朝廷死心罷了。毫無疑問,這一手玩的相當漂亮。

    宇文士及當然不是白痴,他才不會真的讓騎兵追殺李閒的人馬,就算能大獲全勝又怎麼樣?回去的路還很長,這兩萬騎兵如果傷亡太多的話,他拿什麼保護宇文述等人回去?他不但不是白痴,反而聰明的像個妖孽。從李閒的人馬一退他就知道自己上當了,李閒的隊伍退的很快而且秩序井然,哪裡像是一支李閒控制不了的軍隊?

    一瞬間,他就推測出了事情的大概,雖然不全中,但也相去不遠。

    那傻小子有大圖謀!

    這是宇文士及的第一反應!

    那傻小子……一點都不傻啊。

    這是宇文士及的第二反應。

    他竟然選擇了那樣一條路,為什麼?

    沒人能回答宇文士及的疑問。

    看起來幾乎就要發生的一場戰爭就這麼雷聲大雨點小的倉促結束了。倉促到讓人覺得這是一個玩笑,一個令人憋悶令人無語的不好笑的玩笑。宇文士及猜到了燕雲的用意,但他已經沒有能力再去阻止燕雲。那個自己曾經想收為己用的少年郎,用這樣的一個方式告訴自己,他不是屈居人下之輩。

    宇文述怒火平息之後也明白了燕雲的用意,這不得不讓他對那個少年郎刮目相看。如燕雲這般年紀,能有這樣的算計這樣的計謀,這令宇文述甚至有些害怕。自負如他,也知道自己在燕雲這個年紀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有如此心性。看著對面那支隊伍秩序井然的撤走,宇文述情不自禁的一聲長嘆。

    大隋……真的要亂了嗎?這樣驚采絕豔的少年,站在大隋的對立面,是該為大隋可惜,還是該為那少年可惜?

    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在得知燕雲救回來兩萬多士兵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回去之後如何除掉這個少年郎。是啊,全軍皆敗,唯獨那少年郎能帶著那麼多士兵回來,這讓他們這些大將軍何以自處?遠征軍敗了,燕雲殺回去救出兩萬多士兵這是這場戰爭中為數不多的亮點,但這榮耀,不屬於他宇文述。

    大隋還是強大的,就算那少年郎有兩萬人馬,他能做什麼?只要回到大隋疆域內,這兩萬多人的隊伍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朝廷大軍碾成齏粉。

    薛世雄也在看著對面潮水一般退去的軍隊,一聲長嘆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與此同時,薛萬徹也在看著他。

    “回來就好。”

    薛世雄對兒子笑了笑,一語雙關。

    薛萬徹點了點頭重複了一遍:“是啊,回來就好。”

    ……

    ……

    宇文士及帶著隊伍撤了,不光是他們,隊伍一路有驚無險的回到遼東城外之後,大業皇帝楊廣一怒將宇文述免去所有官職,但卻加封為宇文士及為正四品鷹揚郎將,加銀青光祿大夫。那支兩萬人的騎兵隊伍就由宇文士及率領,獨成一軍,不歸任何一軍大將軍節制。其他幾個大將軍皆有處罰,雖然宇文述等人一口咬定薩水之敗全因為辛世雄臨戰不利的緣故,但楊廣不是真的的白痴,他只是大部分時候懶得動腦子而已。

    沒有攻下遼東城,沒有完成解民倒懸的偉大事業反而葬送了大隋最精銳的三十萬府兵,這讓楊廣很生氣也很無奈。遼東的天氣已經一天比一天冷,大軍已經不可能再打下去了。失望之極的皇帝陛下下旨班師,來時轟轟烈烈的大隋東征大軍很落寞的撤軍了。撤的很快,快到在遼東城外丟下了如山般的糧食輜重。

    幾乎已經堅持到了極限的乙支文青驚訝的發現隋軍退了,而且在城外丟棄了足夠百萬大軍吃上半年的糧食。乙支文青不可思議的看著城外山一樣的物資,卻沒敢貿然出城去。因為他懷疑,這是隋軍的誘敵之計。

    第一天,他站在城牆上觀察了一整天,沒有看到隋軍有殺回來的跡象。但他沒有急著下令士兵們將堵住城門的東西挪開,就算他再眼紅城外如山的物資也不敢輕易出城。第二天,他仍然在觀望,第三天,終於坐不住的乙支文青派斥候從城牆上用繩索順下去,查看了隋軍大營,斥候回報說隋軍應該是真的撤走了,營地裡遍地都是丟棄的糧食輜重和兵器盔甲,隋軍甚至連軍帳都沒拆掉多少。

    於是乙支文青下令士兵們將城門清理出來,就在堵住城門的沙袋清理乾淨,大批已經被憋瘋了的高句麗人湧出城門的那一刻,忽然從遠處卷過來一片漫天的煙塵,還在遼東城牆上的高句麗人立刻吹響了號角,才跑出城的高句麗人又狼狽的退了回去。乙支文青一口氣跑到城牆上往南觀看,只見從南面殺來一支看起來數萬人的大軍。

    乙支文德立刻下令將城門再次堵死,心說幸好自己小心,不然就上了那些狡猾隋人的當。

    很是有些得意的乙支文青心情大好,命令士兵們搬來一張凳子,他就坐在城牆看奸計沒有得逞的隋軍是個什麼沮喪的樣子。

    只是,他發現那些隋軍士兵們好像一點也不沮喪,相反,很瘋狂。

    沒錯,這支從南面殺過來的隊伍正是李閒麾下那兩萬多人的隊伍,因為距離遠,所以乙支文德看不清那些士兵們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還有比衣服還要破爛的旗子。士兵們衝到隋軍大營的時候爆發出一陣震天動地的歡呼,隨即人群沸騰著湧進了大營之中。幾個沒來得及逃走的高句麗人被士兵們砍成了肉泥,然後士兵們開始看著山一樣的糧食和輜重狼一樣的嚎叫著。

    李閒下令雄闊海帶執法軍來回巡視,以防士兵們因為搶奪物資而爆發內亂。然後他親自帶著騎兵在大營中來回奔馳,將激動的士兵們控制住。

    當激動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之後,李閒下令大軍在校場集結,然後讓王啟年的輜重營士兵清點物資。

    乙支文青還在詫異,那些隋軍在幹什麼?

    ……

    ……

    乙支文青沒敢出城,並且洋洋得意於自己看穿了隋人的陰謀。而他不知道的是,隋軍大營中的那些髒兮兮的人們正在嘲笑著他的膽小如鼠。在嘲笑乙支文青的同時,他們正在高興的開心的喜氣洋洋的領屬於自己的新衣服和裝備。

    隋軍丟棄的東西太多了,多到讓李閒都忍不住罵娘。

    “這群敗家的東西!”

    比李閒先罵出來的王啟年,已經習慣了自己反賊身份的他,終於可以鼓足勇氣指著西面,很豪氣的罵皇帝是個敗家子。

    輜重營丟棄的嶄新的大隋土黃色軍服不下十萬套,還有大量的皮甲,兵器。兩萬多難民一樣的士兵在換上新軍服之後氣質上驟然一變,又恢復了曾經雄壯威武的姿態。從薩水往北跑的時候,他們發愁,愁糧食不夠吃,愁衣服爛得好像風中搖擺的柳條,現在,他們又發愁了,發愁這麼多東西怎麼全部帶走。

    李閒也在發愁,如果把所有的糧食輜重都運走的話,他根本就不必考慮換個窩,隋軍丟棄的糧食足夠三萬人吃很久了,但他卻沒能力全都收走。最終,他只能忍痛,盡最大努力的帶上糧食輜重,尤其是大量的兵器和攻城器械,然後下令一把火把剩下的物資全都燒了。就算他帶不走,他也沒打算留一粒糧食給高句麗人。

    於是,歷史上本該遼東城內的高句麗人大發橫財的一頁,就這麼被李閒狠狠的撕了去。

    兩萬多煥然一新的士兵,士氣大​​振,精神頭十足,他們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一個個開心的眉飛色舞。而這個時候李閒坐在專門為大業皇帝楊廣搭建的那座高大的觀戰台上,喝著美酒,愜意的也在哼著歌曲,只是他哼的歌,誰都沒有聽過。

    “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

    “將軍,咱們從什麼地方渡河?”

    陳雀兒蹲在李閒邊上,一邊說話一邊往嘴裡塞著肉。因為嘴裡的東西太多,以至於他說話的時候語音含糊不清。

    “看你那點出息!”

    李閒白了他一眼道:“本來是讓阿爺帶著燕山上的人馬裝扮成大隋官軍,在遼水假意攔截咱們一陣,​​讓士兵們對大隋死心,沒想到宇文士及自己跑來幫忙。我已經派人讓阿爺和師父帶著人馬先撤回去了,咱們再等兩日,然後從武厲邏城渡河。”

    “之​​前隋軍渡河的浮橋都已經拆了,武厲邏城的守軍不知道咱們的底細!有了這批糧草,也就不必急著去奚人的草場禍害他們。明天你先帶人去往北去探探,選一個地方,咱們光明正大的造浮橋過去!”

    陳雀兒打了個飽嗝,用力將最後一口肉嚥下去笑了笑道:“行,我這就去。”

    兩萬多人的隊伍,在遼東城那些不明所以的高句麗人注視下,大搖大擺的撤了。大軍沿著遼水一路向北,在武厲邏城對面停下來,先是派人用小船渡過去找到武厲邏城的守將,說大軍是斷後的隊伍,因為被高句麗人糾纏了一陣所以撤回來的晚了,而懷遠鎮那邊的浮橋已經拆了,只能一路往北從此處渡河。

    隋軍退的很快,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楊廣根本就沒在意自己曾經欣賞的那個叫燕雲的少年是死是活。正如他連這次戰敗都沒有在意一樣,帶著蕭皇后走水路沿河遊玩去了。宇文述被剝去官職,各軍大將軍返回自己的駐地,從大隋各地而來的良家子第已經返家,混亂不堪,所以這個時候有一支斷後的隊伍被丟下,並不讓人生疑。

    而李閒交給親兵讓武厲邏城守將看的印信,是薛萬徹的。

    大隋正正經經如假包換的正四品鷹揚郎將,一點不摻假。

    於是,兩萬多人的隊伍,光明正大的回到了大隋。然後光明正大的穿過漁陽郡,回到了涿郡,進入了燕山。

    PS:歸程路終於寫完了,第二卷燕雲騎風烈也完結了,接下來請看第三卷:亂世出豪傑,謝謝大家不遺餘力的支持,感謝,順便求收藏。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40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此花來年開


    “幹得不錯!”

    張仲堅習慣的揉了揉李閒的頭髮,卻發現不知不覺間這個小子的個頭竟然已經差不多趕上自己了。遼東一行,這半年多的時間讓李閒的膚色稍微便黑了一些,看起來多了幾分陽剛之氣。

    “何止是不錯?”

    李閒撇了撇嘴,對張紀中略顯吝嗇的讚美表示抗議:“就算是換了你,我親愛的阿爺,難道就能保證比我幹的更好嗎?”

    張仲堅啞然,隨即哈哈大笑道:“臭小子,夠囂張。”

    李閒也笑了笑道:“咱們鐵浮屠的人,哪一個不囂張?”

    “是啊……”

    張仲堅嘆道:“當年,咱們鐵浮屠的兄弟們從大興城殺出來,從江南殺到塞北,什麼時​​候不囂張?羅蠻子手掌五千虎賁,數萬勁卒,咱們什麼時候看得起他?莫說羅蠻子,當年楊素親自招攬老子,老子也不曾多看他一眼。”

    李閒笑著說道:“吹牛-逼也要有節制……”

    兩個人笑了笑,隨即沉默下來。是啊,鐵浮屠的兄弟們都是驕傲的,雖然他們都是馬賊,但他們都是轟轟烈烈的男子漢,都是真正的爺們儿,沒有一個孬種慫貨。無論面對的敵人是誰,無論敵人有多強大他們從來不曾退縮過,當年張仲堅就曾經說過,寧願站著死,也不要跪著活,這些年,兄弟們沒一個人在敵人面前下跪。回想起來,鐵浮屠六十幾個兄弟,還活著的已經沒幾個人了。

    不光是鐵浮屠,驕傲也同樣屬於血騎兵。那些鐵骨錚錚的漢子,在塞北那幾年何曾退縮過?草原的蠻人看到血騎嚇得屁滾尿流的例子比比皆是,他們從來不曾丟了當年弘化那支鐵軍的威風。但血騎也差不多都戰死了,就在燕山上,死在大隋自己人手裡。

    張仲堅和李閒兩個人笑著,可心中卻很難過。

    兩個人坐在山腰一塊凸出來的巨石上,在他們身前就是懸崖峭壁,在他們身後,是整整齊齊排列著的上百個墳包。每個墳包上都添了新土,每個墳包邊上都放著一壺酒,一碗肉。一雙筷子。

    山風吹過峭壁,隱約中,似乎能聽到當初的伙伴們開懷暢飲縱聲高歌的聲音。李閒和張仲堅側耳認真的聽著,想從風中分辨出那些熟悉的聲音是誰的。

    “來,臭小子,今天陪阿爺多喝點。”

    張仲堅笑了笑,悄悄抹去眼角的淚珠。

    李閒也笑著揉了揉眼睛,拿起酒壺和張仲堅碰了一下說道:“山風真大,吹得眼睛都受不了。”

    “是啊,山風真大……”

    張仲堅一仰脖,灌進去一大口產自關西的燒刀子,火辣辣的烈酒順著嗓子一直燒進胸膛裡,將冷冽的北風帶來的寒意從身體裡驅趕出去。腦海裡還有弟兄們的歡聲笑語,卻再也看不清他們每一個人曾經熟悉的臉龐。

    達溪長儒躺在張仲堅和李閒身邊不遠處,瞇著眼睛看落日的餘暉。已經入了冬進了臘月,山石冷硬北風呼嘯,只是看起來他卻絲毫都不在意。山風吹亂了他的長髮,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在餘暉照射下,看起來竟然鑲嵌著一層金邊。

    “安之,今後打算怎麼走?”

    他心中也很傷感,這種傷感來自酒,來自山風,來自李閒他們三個人短暫的分開,來自他身後那一百餘座墳墓。但他經歷的比張仲堅還要多,更不要說才剛剛獨自面對這個比北風還冷冽社會的李閒。當年弘化一戰,他手下精騎兩千多人,幾乎全部戰死,可他身為領兵將領竟然沒能為兄弟們掙來合理的撫卹,掙來他們應得的獎勵和功勞,那個時候他心中的悲涼比現在還要濃烈一萬倍。

    所以,率先打破了這氣氛的是他。

    李閒笑了笑,也在堅硬寒冷的大石頭上躺下來,看著天上緩緩飄過的白雲,看著蔚藍得好像洗過一樣的蒼穹。

    “先過了這個冬天再說。”

    他閉上眼,然後緩緩道:“賀若重山死了。”

    這是他回到燕山才聽到的消息,據說賀若重山被送到竇建德處之後不久就因為傷重不治而死了。但李閒卻知道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賀若重山是孫安祖的老部下,在高雞泊有著不低的地位。竇建德收攏了孫安祖的殘餘人馬,如果賀若重山活著的話他就必須給賀若一個位子,一個將來說不定會威脅到他的位子。所以賀若重山死了,死的很不值。

    如果當初的李閒再成熟一點,他一定不會答應將賀若重山送到竇建德那裡去。但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太幼稚了,經歷過遼東這一趟,他已經越發的成熟起來。

    “再說,燕山也不是久居之地。據說那個糊塗皇帝已經在打算第二次征討高句麗了,明年到不了開春,各路大軍還要雲集涿郡。趁著這個機會,我打算帶著兄弟們往南走,找個好地方落腳。”

    李閒輕聲說道。

    達溪長儒嗯了一聲道:“燕山上確實不適合大軍駐紮,雖然你從遼東帶回來不少糧食,若是無所作為的話光養活三萬人夠吃不少年的,但糧食會爛,人心也會散。士兵們大部分出身府兵,你若是不能給他們一個希望,早晚他們會離開你。”

    張仲堅道:“律臣說的沒錯,這些府兵出身的傢伙們,長期閒著只能讓他們都廢了,現在有兩萬多人的老兵若是不出去闖闖,那是糟蹋了他們。 ”

    李閒點了點頭道:“當初在遼東的時候,我就和鐵獠狼他們議論過這件事。大家的意思都差不多,高士達在高雞泊稱東海公,竇建德甘願奉他為大當家。河北綠林道也都尊高士達為盟主,不好奪過來。但,為了賀若重山,跟竇建德這一仗還是要打的。”

    張仲堅笑了笑道:“就當讓你手下的兵鬆鬆筋骨吧,別太高估了高雞泊那群草寇,他們人是不少,但和你手下的兵根本沒法比。高士達算什麼?老子在黃河以北稱雄的時候還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穿開襠褲呢。”

    “哈哈!”

    達溪長儒忍不住笑了起來,側著頭看了張仲堅一眼道:“也不知道是你教會了安之無恥,還是被安之影響了你。”

    李閒撇了撇嘴:“顯然不是後者。”

    正說著,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阿爺,達溪叔叔,安之哥哥!”

    李閒他們三個人不用回頭去看,就知道是小狄來了。

    歐思青青喜歡穿白色的衣服,尤其是冬天的時候,她總是喜歡穿那件白色的貂絨長裙,脖子上還圍了一條純白色的狐狸尾,將她的臉襯託的格外漂亮。她一隻手提著一個小籃子,另一隻手拉著穿著厚厚的棉衣瓷娃娃一樣的張小狄走了過來。看著離得近了,張小狄鬆開歐思青青的手,小跑著衝了過去。

    張仲堅一把將小狄抱住,瞪著眼睛說道:“小心點!掉下去阿爺可救不了你!”

    已經十一歲的小狄出落的更加水靈了,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因為北風寒的緣故兩邊的臉蛋紅紅的,看起來就好像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咬一口的紅蘋果。她的衣服很厚實,所以讓她看起來更加的嬌小可人。

    她挨著張仲堅坐下來,撅著小嘴說道:“阿爺救不了我,達溪叔叔難道不能救我?安之哥哥不能救我?”

    張仲堅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溺愛的說道:“整日就知道你安之哥哥,也不嫌害臊。”

    小狄仰著小臉,很認真的回答:“我要嫁給安之哥哥!”

    張仲堅和達溪長儒哈哈大笑起來,倒是從三歲就不會臉紅的李閒很難得的紅了臉。他訕訕的笑了笑,卻不知道說什麼。

    “安之哥哥,你看”

    張小狄將手裡拿著的東西遞給李閒,原來是一朵已經過了花期居然也能展開身姿的山菊花。如今已經進了臘月,很難再看到盛開的金黃色小小山菊花了。也不知道小狄從什麼地方發現了這朵,竟然還開得頗為艷麗。

    一朵山菊花,李閒心裡忽然一緊。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叫格桑梅朵的少女,他離開燕山的時候她還在,他回到燕山的時候她已經離去。

    只是這思緒一閃即逝,連李閒自己都沒有在意。

    “阿爺,師父。”

    歐思青青先叫了張仲堅和達溪長儒,然後在李閒身邊蹲下來,笑呵呵的說道:“安之,我就知道你和阿爺師父一定又跑到這裡來喝酒了。”

    李閒笑了笑道:“練兵有鐵獠狼他們,實在無聊,所以來這裡坐坐。”

    “籃子裡提著的是什麼?”

    李閒笑道。

    “難道是知道我們酒蟲鑽出來了,特意拿了酒菜上來?”

    歐思青青認真道:“這麼冷的天氣,就算拿了酒菜上來也沒法吃。這是剛才有人送上山來的,那人送了東西就走了,只說是故人給你送來的禮物,我沒看,也不知道是什麼。那人急匆匆來了急匆匆的走了,一句話都沒多說。”

    “哦?”

    李閒頓時來了興趣,他將籃子接過來,然後掀開上面的布看了看,頓時臉色一變。

    籃子中,是幾十支薔薇斷枝,還有一封信。

    將信展開,聊聊數語,卻讓李閒心緒難平。

    “聞君自遼東凱旋而回,妾不勝歡喜。想起當日君曾在草廬外駐足,遺憾沒能看到薔薇花開,特意剪了十幾支託人送去,此花頑強不挑水土,君可自栽種於房前,待來年必有朵朵花開,君可採摘。葉懷袖。”

    此花不挑水土,君可栽種房前。待來年花開朵朵,君可採摘。

    李閒深深的吸了口氣,神情逐​​漸恢復了平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44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燕山上的那些人


    飛虎密諜已經從當初的五十個人擴充了整整十倍,如今已經是一個擁有五百名精幹密諜的純粹特務機構。亂世即將到來,整個大隋都將陷入連綿不絕的戰爭,而戰爭,無亂是冷兵器時代還是現代戰爭,情報都是最關鍵的。有著一顆現代人頭腦的李閒雖然不是一個軍事愛好者,但也知道要想在戰場上取得先機就必須做到知己知彼。

    五百名飛虎密諜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已經掌握了獲取情報的基本手段,但理論上的東西無論如何都顯得有些空洞,他們需要的是實戰訓練。所以進了臘月之後,李閒就挑選出來二百名飛虎密諜,讓他們帶著金銀錢財下了燕山一路往南。這些密諜以十個人為一個組,分別潛入了各自的目標所在地。

    這些人,他們的任務是為了明年開春大軍出山作戰謀求必要的情報。這情報不僅僅是對手的各種消息,還有當地官府的舉動,當地世家大戶或者望族的消息,以及地形等等諸多事宜。

    這次是陳雀兒親自帶隊,李閒這一年來已經將自己腦子裡關於特務的知識全部灌輸給了陳雀兒,這個在鐵浮屠中就一直負責收集情報的青年,正在逐步轉型為一個情報組織的最高負責人。

    安排好了飛虎密諜的事,李閒這段日子倒是顯得有些無所事事。大隋的府兵有著一整套的訓練方式,那些府兵們的紀律極好,在他們的影響下原本燕山上那一千二百人的山賊也逐漸變得正規,達溪長儒和鐵獠狼他們都熟知府兵的練兵方式,平日裡的訓練基本上都是達溪長儒在負責。

    李閒將兩萬九千名士兵分成六個營,第一營為銳金營,士兵五千,指揮使稱都尉,銳金營都尉為鐵獠狼。第二營為青木營,士兵五千,都尉為洛傅。第三營為洪水營,士兵五千,都尉為朝求歌。第四營為烈火營,士兵五千,都尉為東方烈火。第五營為厚土營,士兵五千,都尉為雄闊海。第六營為輜重營,士兵兩千,都尉為王啟年。其中戰兵五個營,被稱為五行大營。

    而獨孤銳志,牛進達,劉黑闥等人都被李閒歸為飛虎密諜的首領,他們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特長,如牛進達是商人出身,他對各行各業都十分熟悉,而密諜就是要融入到各行各業中隱匿行跡。

    還有千餘人的隊伍為執法軍,李閒讓伏虎奴掌管。原來的千餘人執法軍隊伍已經歸入了厚土營​​,這一千餘人基本上都是燕山寨的老兵和左屯衛最早跟著李閒的人。

    另外,讓其他義軍艷羨不已的就是李閒的燕山寨擁有一支五千人的騎兵隊伍,這對於其他義軍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鐵獠狼麾下的銳金營,五千騎兵幾乎都是大隋府兵出身,戰力可想而知。而這支騎兵屬於李閒的直接管轄,鐵獠狼其實說起來只能算是個副都尉。

    李閒知道,這支騎兵日後必然大有作為,無論是衝鋒陷陣還是保命都是一柄利器。

    燕山寨中最精銳的兩個營,一就是銳金營輕騎,二,則是雄闊海的厚土營重甲步兵。

    這兩個營的戰力,比之於大隋正規府兵來說也要強上一分。所以張仲堅才會對李閒說,不要太把高雞泊高士達竇建德那伙子人太當回事。其實李閒自己也知道,真要是打起來,自己手下一個銳金營對付那些武裝難民足以戰勝數萬人的隊伍。

    軍務上的事安排妥當,李閒除了每日風雨不輟的早起練習射藝和刀法之外,開始閱讀能找到的所有兵書。結合賀若弼的那份行軍筆記,再結合這次遼東之行所見所聞,這些知識逐漸在他的腦子裡融會貫通。

    如果說在塞北的那一年半的時間讓李閒修煉出一身自保的本事,那這次遼東之行讓李閒收穫的則是萬人敵的兵法韜略。

    如果沒有經歷過大規模的戰爭,他對於賀若弼的那份行軍筆記也沒有辦法真正理解透徹。這次遼東之行對於李閒來說,就算沒有那兩萬多人的隊伍也是一筆極大的收穫。

    臘月的燕山上很冷,用李閒誇張的比喻就是,在這種天氣下千萬不要想女人,因為那個東西一旦硬起來要想再軟下來,就得等到來年春暖花開之後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有些下流的玩笑,但不可否認的是山上的冬天確實很不好過。這也是李閒為什麼要帶著大軍南下的理由之一,有一個好的根據地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不過燕山再冷,也冷不過遼東,所以士兵們對於這種天氣來說也已經漸漸習慣,因為眾人都知道了大業皇帝楊廣已經下令明年開春之後還要進行第二次征伐高句麗的戰爭,所以每個人心中都覺得自己很幸運,如果不是跟著將軍到了燕山的話,就算第一次征討高句麗能僥倖活下來,誰也不會保證自己還能在第二次征遼之戰中活下來。對於遼東,他們去一次就夠了。很多人都說,寧願戰死在家裡,也不要再去遼東送死。

    對於那些絲毫不把士兵們的生命放在眼裡的朝廷大將軍,士兵們早已經死了心。

    進了臘月之後,士兵們的訓練相對減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則是讓士兵們更覺得刺激的割草行動。

    臘月初三,李閒將各營的都尉召集起來,給他們下達了以實戰練兵的命令,所謂的實戰練兵,用李閒的話說就是讓大夥給過年搞些肉食來,目標當然就是草原上那些時不時南下過來打草穀的草原人。草原人來打草穀,李閒就去割草。

    正值冬季,草原上的大小部落都已經暫時定居下來,他們圈裡的牛羊正是肥的流油的時候。要過年了嘛,總得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才行。

    對於長城外的草原蠻子,大隋的士兵們向來存在著一股敵意。長城擋不住草原人對中原錦繡江山繁華世界的覬覦之心,能擋住他們的只能是士兵們手裡的刀槍。既然草原人可以肆無忌憚的打過來,那麼為什麼中原人就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們是大隋府兵的時候,是沒有什麼機會和草原人真刀真槍的幹架的,朝廷不會毫無理由的和外族開戰,就算草原人一直對大隋的邊民構成巨大的威脅,大隋朝廷為了江山穩固也不會對強大的突厥人做出過激的應對,但李閒可以。

    這種想打誰就打誰的輕鬆感,讓府兵出身的士兵們都覺得很刺激。

    從臘月開始,一支一支的隊伍陸續下山,開始為了過年而籌備可口鮮嫩的牛羊肉。

    ……

    ……

    高雞泊

    竇建德坐在大堂第二把手的位子上正垂著頭品茶,其實他所品的茶葉並不是什麼難得一見的好茶,不過是市面上最常見的茶磚,這種茶磚在中原並不值錢,只有到了草原上才能換回來讓人心裡發燙的銀子。高雞泊雖然有數萬人,若是算上士兵們家眷老幼的話,整個高雞泊最少有六七萬人,但想從這些難民裡找出一個精通煮茶手藝的人卻是難如登天的。

    所以,以竇建德高雞泊二當家的身份也享受不到那些世家大戶中主人的奢靡生活。相反,因為入了冬再加上征遼大軍已經返回,這段日子高雞泊的反賊們過的日子並不舒服。糧食已經告急,若是再不打下一兩個縣城把糧倉搶光的話,估計六七萬人到了過年的時候就得餓肚子。

    不過今天大當家高士達將眾人聚集起來商議的,卻不是去攻打哪個縣城搶糧食,而是另一件在高士達眼裡比糧食還要重大一百倍的事。

    聽著下面人議論紛紛,竇建德並沒有插嘴。他只是看起來神態自然安逸的品茶,好像完全聽不到眾人語氣中的怒意似的。

    坐在大當家椅子上的高士達穿著一身看起來很華麗的錦衣,這身錦衣穿在他身上略微寬大了一些,並不十分合身,但高士達似乎並不介意。如果沒有聚眾造反的話,他這樣的身份是沒資格身穿錦衣的。更別說自號東海公,手中掌管著六七萬人的生死。

    他對下面大小頭目的反應很滿意,唯一讓他有些不開心的就是二當家竇建德的反應。今天召集眾人商議的事,對於高士達來說很重要,而竇建德那種不急不躁的表情讓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

    “重慎”

    高士達微微側頭叫了一句。 (註一)

    竇建德連忙放下茶杯,抱了抱拳道:“大當家有何吩咐?”

    “這次河北綠林道上的兄弟們推舉盟主一事,你怎麼看?”

    竇建德笑道:“大當家當之無愧,綠林道上,誰能和大當家您相提並論?在我看來,黃河以北整個綠林中,知世郎王薄不過是個裝神弄鬼的神棍,張金稱膽小如鼠更是不值一提,至於其他人……哪裡有資格和大當家您相比?”

    聽到竇建德這樣的讚美,高士達心中的不快頓時散去了不少。他輕笑著擺手道:“我哪裡有你說的這般威望,還不是綠林道上的兄弟們看得起我。不過……既然前些日子大家推我為盟主,我也就自不量力的帶著大家往前走。”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道:“可既然尊我為盟主,還有人不聽號令這豈不是壞了規矩?河北綠林道上的諸位大當家都到了我高雞泊會盟,偏偏鉅野澤張金稱不來,重慎,你看這事如何處置?”

    不等竇建德說話,下面已經有魯莽之輩大聲喊道:“滅了他!”

    “鉅野澤中那些膽小如鼠的傢伙們,竟然敢不尊重大當家,那咱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直接滅了他!”

    高士達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著抬起手向下壓了壓,然後看著竇建德,等著他的回答。

    “大當家,如今不是開戰的好時機。”

    想了想,竇建德如實說道:“朝廷明年還要征高句麗,對付張金稱不必急於一時。而且,即便要開戰,也要師出有名。張金稱推病不來,道義上也說得過去。依我看,不如選派一得力人手到鉅野澤,張金稱手下不是有六個當家嗎,那咱們派去的人就要做七當家,讓張金稱分兵給咱們派去的人。大當家您身為綠林盟主,這樣安排張金稱能不遵從?他若是不從,那豈不最好?不尊盟主號令,大當家就可以邀請河北道上的其他豪傑,一同發兵,滅了他張金稱!”

    高士達臉色微微一變,沉吟了一會兒道:“重慎此言,乃是老成謀勝之言!”

    竇建德搖了搖頭道:“相對於鉅野澤,我倒是更對涿郡燕山上那伙人不放心。”

    註一:竇建德字重慎,這是筆者杜撰,切勿深究。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50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比皇帝的旨意快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燕山上的那伙馬賊已經越來名氣越大了。據說也是一夥人數數萬的大綹子,大當家好像還是一個曾經當過將軍的人物。只是傳言大多不可信,綠林道上的豪傑們倒也對傳聞不怎麼在意。畢竟燕山在大隋的疆域最北面,以前只聽說燕山上有一夥馬賊,首領叫劉季真,專門跟突厥人作對,也是一夥兒膽大包天的漢子。

    不過那劉季真據說是匈奴後裔,並不是漢人,肯定不是什麼大隋府兵的將軍出身。

    所以黃河以北的綠林道上對這個消息並沒有多少人在意,大家都在盯著兩個地方,一個是高雞泊,一個是鉅野澤。

    高雞泊的大當家高士達被公推為河北綠林道的盟主,上次他召集綠林上各路大當家到高雞泊會盟,只有鉅野澤的大當家張金稱沒有去。眾人估計著,早晚高士達會找張金稱的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張金稱手下也有數萬人馬,他不給高士達面子,一是怕去了高雞泊被高士達設計弄死,畢竟綠林道上的所謂豪傑們在酒席上殺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比如張金稱,還不是在酒桌上趁機殺了孫安祖吞了他的隊伍?第二,張金稱在鉅野澤,人馬數萬,易守難攻,他還真不怕高士達領兵來攻打。

    綠林上的風風雨雨,很快就被飛虎密諜收集起來,然後傳遞回燕山上。

    清河郡故城縣的縣城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新開了一家馬車行。專門為走南闖北的商人們運送貨物,雖然才開張不久,但好像生意還不錯。

    掌櫃的是一個看起來很憨厚的漢子,說一口任丘地面上的方言。據說是因為家鄉遭了賊亂,只好帶著一家老小南下求個平安。到了清河郡的時候因為家眷疲乏不想再走了,於是就在這故城縣城內買了個宅子,又買下一個臨街的鋪子開了這家馬車行。掌櫃的看起來年紀三十餘歲,姓崔,據說還能和博陵崔氏扯上關係。

    這崔掌櫃倒是個會做人的,到了故城後先是給縣令李建送去了五百貫肉好的禮錢,理由聽說是李縣令的一個小妾過生日。然後在故城縣最大的酒樓仙人居宴請了故城縣的捕頭,班頭,和他們手下一眾弟子幫閒,每人一份厚厚的大禮包。

    沒多久,​​這崔掌櫃就和故城縣的捕頭劉安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當然,前提條件是他給足了好處。

    本來還有幾個本地的潑皮無賴欺生,找上門來要酒水錢。才鬧起來就被劉安帶著十幾個徒弟幫閒一頓亂打,還被拘進了縣衙大牢裡吃苦。於是故城縣就開始傳了出來,這崔掌櫃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

    這日,崔掌櫃似乎是又接到了一個大單,正在門前忙活著讓人將貨物裝在馬車上準備起運。雇主是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黑臉漢子,看樣子應該是個做大生意的人,也不知道他拉的什麼貨物,竟然滿滿當當的裝了三輛大馬車。

    正忙活著,故城縣的捕頭劉安帶著十幾個徒弟幫閒轉悠了過來。崔掌櫃眼尖,離著老遠就看見劉安的影子,立刻放下手裡的活計迎上去笑呵呵的打了招呼。

    劉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崔掌櫃好生意啊,今天這是又接了什麼貨?”

    崔掌櫃陪著笑臉說道:“是往塞北走的行商,拉的都是茶磚,蜀錦之類的貨物。”

    劉安今天卻好像很不給崔掌櫃面子,冷哼了一聲道:“茶磚?我看八成是拉的是私鹽吧!崔掌櫃,剛才有人到縣衙告你,說你販賣私鹽,這事可是大罪啊。要是被我坐實了罪名,不止要下你進大牢,你這馬車行的東西一律充公!”

    崔掌櫃臉色一變,連忙解釋道:“怎麼可能?捕頭,您知道我雖是初來乍到,可一直是安分守己的做生意。”

    “安分守己?”

    劉安冷笑道:“只怕也禁不住我查!崔掌櫃,如果今天讓我查出了私鹽,那就休怪劉某不講情面了,國法面前,誰都一樣!”

    崔掌櫃一聽,就知道肯定出了問題。

    他剛要說話,那四十多歲的黑臉行商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已經跑過來陪著笑臉說道:“捕頭大人,您看我們都是小本生意,怎麼可能幹那殺頭的勾當?您可以查查啊,我們都是正經行商。”

    一邊說,他一邊不露聲色的將一袋碎銀子塞進劉安手裡。崔掌櫃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拉了劉安的手說道:“外面天寒地凍的,快,咱們到屋裡說話。”

    劉安悄悄掂量了一下那袋子錢的分量,從手感他就知道不是銅錢。順勢將袋子塞進衣服裡,劉安笑了笑道:“這也是衙門裡有人去告你,我不查一下不行啊。”

    眾人進了門,崔掌櫃請劉安坐了上座。吩咐人上茶,然後他轉身從櫃子裡取出一包銀錢,大概有三十貫肉好,笑呵呵的說道:“昨日老家來了朋友,特意給我帶了些土特產,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捕頭大人也拿回家嚐嚐鮮。”

    劉安是什麼人,自然明白崔掌櫃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他示意一個徒弟接過去,笑著擺手道:“你們幾個去好好查查,看看馬車上裝得是什麼貨物,不可冤枉了崔老闆!當然,也不能敷衍了事。”

    他幾個徒弟也都是心思七竅玲瓏的人物,知道這是師父要放人一馬的信號。他們幾個出門去假惺惺的圍著馬車轉了一圈,回來禀報說沒有私鹽,都是蜀錦和茶磚一類的貨物。劉安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我就說嘛,崔掌櫃是個本分人,不可能做犯法的事。”

    說完,他起身準備告辭,因為收了好處,他臨出門的時候低聲對崔掌櫃說道:“崔掌櫃,這趟生意是去塞外吧,那到了塞外就多停留幾日,別急著回來。”

    “捕頭大人……我指著這馬車行吃飯的,再說,馬車也出不了塞啊,都是到了漁陽郡再換馬匹馱載的,不回來怎麼成?”

    劉安神神秘秘的說道:“你怎麼這麼糊塗?!我讓你別急著回來你就別急著回來!朝廷已經下令了,徵收民間的騾馬大車,往遼西運送糧食!禮部尚​​書楊玄感大人已經到了黎陽,已經開始往外調撥黎陽倉的糧食了!”

    “啊?!”

    崔掌櫃一愣,隨即連忙感謝道:“多謝捕頭大人提醒!”

    劉安道:“你自己小心些,私自放了你的馬車離去,若是縣令大人知道了,有我的好果子吃!”

    “我明白,我明白!”

    待送走了劉安,崔掌櫃立刻關上門,對那黑臉的中年漢子說道:“這消息必須快點送回山上去,看來朝廷再次征遼已經不會太遠了。也要讓將軍早作打算。”

    崔掌櫃正是陳雀兒,而那黑臉漢子正是牛進達。

    “放心,我這就走!”

    “對了,咱們混進高雞泊的兄弟昨日得來的消息,高士達打算出兵攻打張金稱了!”

    牛進達道:“我記得了,事不宜遲,我這就走!”

    ……

    ……

    李閒記得大隋第一次征遼東的大概情況,但對於第二次征遼東他基本上沒有什麼印象了,唯一記得的,大隋之亂,也正是從第二次征遼才大規模爆發。楊玄感在黎陽造反,導致了第二次征遼再次無功而返。

    對於自己不再熟悉的事,李閒必須加大力度去謀取信息。臘月中旬,第二批飛虎密諜也派了出去,監視著北方幾個重鎮。

    整整一個月,李閒過得看起來都很閒。

    沒事就帶著銳金營的騎兵出北長城禍害一下​​草原人,這一個月來他們搶來的牛羊馬匹著實的不少。最起碼,過年的時候足夠三萬人連著吃幾日的牛羊肉。被禍害的不輕,奚人的一些小部族只好往北遷移。奚人部落的大埃斤埃力佛沒辦法,只好請突厥王庭保護。阿史那去鵠派了五個千人隊來圍剿所謂的馬賊,可李閒帶著人馬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倒是讓突厥狼騎損失了不少。

    這一日正和歐思青青小狄三個人站在山頂看落日,就听見身後有人喊他。

    “將軍!陳都尉有消息送來了!”

    李閒回頭看了看,正是東方烈火和一身風塵僕僕的牛進達。

    “怎麼了?”

    李閒迎過去問道。

    “將軍……大隋朝廷要第二次東征了!”

    牛進達氣喘吁吁的說道。

    李閒一怔,倒是沒有太大的驚訝,不過他卻能理解牛進達等人的驚訝是為什麼,距離上次東征這才多久,大業皇帝就想第二次御駕親征了!李閒感興趣的不是大隋的第二次征遼,而是這次征遼的具體時間和大隋各路大軍的動向。

    “禮部尚書楊玄感已經到了黎陽督糧,朝廷大軍估計也馬上就要開拔了!”

    這確實是個重要的消息,李閒知道第二次征遼結束的很快,本來勢如破竹的隋軍已經快要打到平壤了,但因為楊玄感造反而不得不撤回來。從大軍開拔到大軍回撤,基本上沒用幾個月的時間。燕山寨的隊伍要想搶一塊地盤,就必須在這幾個月內完成。等到征遼大軍撤回來的時候,機會就會變得很小。

    “對了,將軍,陳都尉打探來了消息,高士達因為不滿張金稱對他不尊,打算率領高雞泊的人馬討伐。”

    “哦?”

    李閒眼神一亮,這才是個好消息。

    ……

    ……

    大隋大業九年正月初二,大業皇帝楊廣下旨讓各地糧倉繼續往遼西運糧,以黎陽倉為重。正月初三,下令募集驍果從軍報國,皆往涿郡集結。正月二十三,大赦天下,允許死囚上戰場殺敵立功贖罪。正月二十四,以皇孫楊侑為監國,坐鎮長安,又調衛文升為刑部尚書,輔佐楊侑處理朝政。正月二十五,楊廣下令已經回家過年的府兵士兵歸隊,各路大軍陸續開拔,齊聚涿郡。

    所謂的驍果,其​​實就是花錢僱用來的百姓。因為去年的時候三十萬精銳的府兵都葬送在高句麗,這第二次征遼大隋朝廷調集兵馬就顯得捉襟見肘起來。楊廣突發奇想,下旨以金銀招募願意為國效力的勇士從軍,不論出身,只要是想建功立業在馬背上取功名的民間青壯,皆可往涿郡集結。

    以往大隋的軍兵,皆出自良家子第。可是這次,盜賊,匪徒,流民,但凡身體還過得去的,只要想立功就可以從軍。由此可見,第二次征遼,大隋的府兵已經大不如前了。

    而正月二十五,楊廣的鑾駕在天子六軍的拱衛下啟程的時候,李閒率領著全部燕山寨的隊伍,已經晝伏夜行的到了清河郡。即便有人發現了他們,李閒也並不擔心,燕山寨的士兵們可是正正經經的大隋府兵裝備,從燕山一路下來,他們就是這麼走過來的。

    而他下山的時候大業皇帝的旨意還沒下來,誰知道一支三萬人的府兵調動是怎麼回事?

    於是,就在各路大軍剛剛開拔奔赴涿郡的時候,李閒已經快到故城縣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54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就是我啊


    被免去所有官職的宇文述重新啟用,依然總領軍事。大業九年正月,第二次征遼就在百姓的一片怨聲載道中開始了。楊廣的御輦是在正月二十五離開的長安,一路興師動眾的再次前往懷遠鎮。

    雖然算起來才時隔不過半年,但楊廣早已經忘記了自己在遼水畔偶遇的那個少年郎。他現在已經越來越懶得動腦子了,呈遞上來的奏摺基本上懶得再看。偶爾想起來也是看不了幾份就感覺很疲勞煩躁,索性全都丟在一邊不予理會。

    這次北上天子六軍拱衛著御輦只走了兩天陸路,便換乘龍舟沿河北上。

    各軍府兵紛紛開拔,楊廣要求各路大軍在三月前務必趕到懷遠鎮匯合,路途遠一些的隊伍需要星夜兼程的趕路,至於糧草輜重倒是最不用擔心的事。大隋富甲天下,各地的糧倉存糧足夠整個大隋百姓吃上很多年的。事實上,一直到大唐後期,大隋建造的糧倉裡還有糧食沒有吃完。

    各路人馬急著趕路,而李閒的燕山寨人馬在信都郡和清河郡的交界處停了下來,大軍停下來的地方距離故城縣不足三十里。

    “將軍,咱們這樣是不是有些太兒戲了?”

    鐵獠狼跟著李閒在營地中巡視,一邊走一邊低聲問道。

    “兒戲?”

    李閒輕笑道:“大隋朝廷已經亂到了一定地步,各路大軍往北趕路,咱們就在這裡停幾日誰知道咱們是那支府兵隊伍?打著大隋的旗號呢,放心吧,沒人會懷疑。”

    “我是擔心,咱們的隊伍在此地駐紮,若是高雞泊裡高士達竇建德那些匪眾得到了信,不敢再出來怎麼辦?”

    李閒點了點頭道:“我就是要高士達不敢出來,一會兒你帶著騎兵跟我進故城縣縣城,我去會會故城縣令。陳雀兒之前說那個李縣令著實不是好東西,順便問清楚些高雞泊的情況。”

    “不打高雞泊?”

    鐵獠狼詫異道。

    李閒嗯了一聲道:“不打。”

    鐵獠狼一頭霧水,實在猜不透將軍的心思。大軍出發的時候,本來定下的策略就是趁著高士達傾巢而出的機會攻下高雞泊,然後以這幾百里澤地為根據地,再圖其他地方。只是現在看來,將軍似乎對高雞泊並不滿意了。

    李閒確實對高雞泊不滿意,從陳雀兒派來迎接大軍的飛虎密諜那裡,李閒已經將高雞泊的地形問的清清楚楚,這裡雖然也算易守難攻,可還是不夠險要。正是中原腹地,若是沒有一塊穩妥的根據地是絕對站不住腳的。沒到清河郡之前,對地形李閒並不十分清楚,印象中高雞泊應該是個挺合適棲身的地方,可是到了清河郡之後李閒看了看,這裡地勢太平了,不是理想所在。

    進了信都郡陳雀兒手下密諜接著他的時候,李閒就開始考慮換一個地方。

    這幾日之所以沒有對鐵獠狼等人說清楚,是因為他直到昨夜才想到了一個辦法。這辦法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妙計,但李閒覺得應該有八成的機會能成功。另一個他去過的地方才是最適合大軍暫時駐紮的寶地,只要成功了,那遠比高雞泊要穩固。

    他笑了笑對鐵獠狼說道:“把大家都叫來,跟你們說一下我的打算。”

    鐵獠狼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小半個時辰之後,在李閒的大帳中,眾人聽李閒將他的打算說完之後陷入沉默,李閒也不著急,只是靜靜的等著眾人說出自己的意見。過了一會兒,達溪長儒緩緩舒了口氣道:“安之,你這計策也太大膽了些,不過我看到是有八成勝算。”

    張仲堅也道:“確實冒險了些,不過俗話說富貴險中求。高雞泊確實不是個穩固的地方,還不如在燕山上放心。若是此計成了,那裡倒確實遠比高雞泊要穩固的多。”

    “只是這留下的人要是個膽大心細之人才行,一要應付高士達等人​​的試探,還要應付故城縣令,非心思縝密之人不可擔當。安之,你可有領兵的人選了?”

    達溪長儒道。

    李閒笑了笑,看著達溪長儒笑而不語。

    達溪長儒一愣,隨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你不會是想讓我來做這件事吧?”

    李閒點了點頭,極認真的說道:“師父,大軍中雖然將才不少,但卻沒一個人在統帥全局上及得上師父您。若是有您坐鎮的話,大事成矣!”

    他想了想說道:“這次征戰,首重突襲。所以師父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只帶銳金營人馬前去,只要對手上了當的話,拿下他並不是難事。師父統領四營兵馬駐守此地,諒那高士達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打兩萬多府兵的主意。只要時機成熟,我率銳金營一戰而畢全功,到時候師父你再率領大軍與我匯合。”

    “只帶銳金營?是不是太少了些?依我看最少也要再帶上雄闊海的厚土營。”

    達溪長儒問道。

    李閒搖了搖頭:“此戰旨在突襲,銳金營輕騎速度快,步兵根本就跟不上輕騎的速度,更何況雄闊海的厚土營還有一千重甲步兵,若是此計真能成功的話,以銳金營的戰力足以應付。若是不成,我率軍返回速度也快些,咱們再圖高雞泊。”

    李閒說完之後掃視了眾人一眼,輕聲問道:“你們可有什麼異議?”

    眾人抱拳道:“全憑將軍吩咐!”

    ……

    ……

    故城縣令李建有些緊張的站在城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幕僚和捕頭劉安,只見他們幾個人凍得直哆嗦,臉上也是一片惶恐之色。李建壓制了一下心中的不安,掏出一塊手帕將凍得流出來的鼻涕擦了擦。

    他已經帶著縣衙裡的人和故城縣的鄉紳富戶在城門外站了半個時辰了,還不見那位大人物到來禁不住有些懊惱。回身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馬車,他真想鑽進去避避風。又堅持了一會兒,實在冷得受不了。李建回身吩咐道:“劉安,派幾個人順著官道去看看,怎麼還沒來?”

    劉安連忙答應了一聲,派了幾個徒弟騎馬順著官道往前去查看。

    李建極力往遠處看了看,不見有什麼動靜隨即小跑著過去鑽進了馬車,挨著馬車中的火盆坐下,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今天一早,就有一個府兵校尉到了故城縣衙。說府兵鷹揚郎將薛世雄將軍奉旨來剷除高雞泊的反賊,要進城來拜訪縣令大人。這可把李建嚇了一跳,他不過是個小縣的縣令,從七品的小官。而鷹揚郎將卻是正四品的將軍,級別上相差太​​過懸殊了。而且人家還是實權派,手握數萬府兵,他如何能不緊張?

    那校尉只說將軍稍後便到,李建連忙召集了縣城內的鄉紳,然後帶著縣衙眾人急急的到了城門口迎接,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可把他凍得夠嗆。坐在馬車裡,李建低低的罵了兩句,吸溜了一下又流出來的鼻涕。

    還沒暖和過來,就听見捕頭劉安在外面急急的叫道:“大人,來了!”

    屁股還沒坐熱乎的李建連忙下了馬車,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在路邊等候。他抬眼往前看去,只見遠處卷過來一片海浪般的塵煙。看那架勢,就好像從地平線上湧過來一陣沙塵暴一般。緊接著,悶雷般轟隆隆的馬蹄踏地之聲遙遙傳了過來,那聲音就好像連綿不絕的敲打在人心上的戰鼓,震得心臟都不舒服。隨著那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李建甚至錯覺地面都隨之晃動了起來。

    終於,他看清了來的隊伍。那是數不清的大隋騎兵!

    土黃色的號衣,列紅色的大隋戰旗,很容易就能分辨出這是一支精銳的府兵隊伍。李建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騎兵,看起來就好像能將整個故城縣城都吞噬進去的波濤一樣令人心驚膽戰。騎兵洶湧而來,那樣子仿似能碾碎他們面前的任何阻礙。

    “咳咳!”

    李建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低頭看了看,才換上的簇新官府已經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塵土。

    門旗開處,先是兩列騎著高頭大馬的精甲親兵出陣分​​開左右,然後是幾個身穿別將校尉甲胄的往兩邊一閃,一個騎著一匹雄峻異常的大黑馬的黑甲將軍出現在李建面前。李建本想看清那人面貌,一打量嚇得哆嗦了一下。那人青面獠牙好不猙獰,正如地獄鑽出來的惡鬼一般。

    那黑甲將軍將面甲推上去,在馬背上笑吟吟的對李建說道:“有勞縣君等候。”

    一名校尉模樣的騎士對李建說道:“這是我們薛將軍!”

    李建連忙行了一禮道:“下官李建率故城同僚及鄉紳見過薛將軍。”

    李閒從大黑馬上一躍而下,也不見外,一把拉著李建的手就往城裡走:“哈哈,讓縣君久等,失禮失禮啊!本將奉陛下旨意前來剿滅高雞泊反賊,以後還要仰仗縣君相助啊。”

    李閒手上的力氣極大,攥著李建的手腕都生疼。只是礙於顏面,李建又不好說什麼,只能陪著笑臉說了幾句寒暄的話。李閒一邊往城裡面走,一邊回身吩咐道:“進城不得騷擾百姓,若有犯軍法著,斬!”

    這一聲斬嚇了李建老大一跳,心說這武夫就是不可理喻,一點禮貌都沒有,當真可氣。

    “喏!”

    眾將抱拳聽令,應答之聲地動山搖,李建等人又被嚇了一次,臉色極不好看的,士兵們列隊跟在李閒身後緩緩入城。

    “將軍,下官已經在仙人居擺好​​了酒席為將軍接風,還請將軍移步。”

    李建笑著說道。

    李閒笑了笑道:“那好,既然已經到了故城,那薛某便客隨主便!”

    李建一聽這薛將軍沒有拒絕,心裡鬆了一口氣,可他還沒來得及踏實下來,就听那薛將軍忽然口氣不善的問道。

    “縣君,我有一表親兄長在你這故城縣城中做些小本生意,前日聽說經常受到些潑皮無賴的恐嚇勒索,使了不少錢也無濟於事,他很是苦惱所以求到了我這裡,不知,可是確有此事?”

    李建嚇了一跳,連忙回身問劉安道:“可有此事?!”

    劉安嚇得臉色雪白,顫抖著問道:“不知……不知將軍那表親姓名是?”

    李閒回頭看了一眼,隨即有一個看起來憨厚老實的漢子從隊伍中走了出來,正是陳雀兒,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啊。”

    噗通一聲,那劉安,竟然嚇得昏死了過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2-11 09:57
第三卷 亂世多豪傑 第一百六十七章 聲東擊西


    故城縣城,仙人居。

    “縣君,臨來之前…傳旨的文公公讓我問你一句話,我也不知道是陛下讓問的,還是文公公僅僅是出於好奇。”

    李閒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的看著故城縣令李建說道。

    本來就提著心的李建聽到這句話當真是嚇壞了,本來他看到李閒的時候還有些懷疑,怎麼這薛將軍這般年紀輕輕就做了如此高位?府兵各路大軍全都開拔向北往懷遠鎮集結,為什麼這薛將軍帶著三萬人的隊伍到了故城縣?自己從來沒有往朝廷裡報過匪患,朝廷是怎麼知道高雞泊那群子反賊的?當初報到清河郡郡守大人那裡的時候,自己就被郡守大人狠狠的罵了一頓,說自己是個沒心眼的傢伙,如此說來定然也不是府君大人報到朝廷上的,既然沒人報,朝廷怎麼就派了府兵來剿匪?

    本來他還想言談話語中試探幾句,結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李閒剛才這一句話嚇破了渾身上下的騷包膽,心臟猛的一窒險些背過氣去。雖然他不過是個從七品的下縣縣令,但也聽說過陛下最信任的文公公。

    能勞動文公公傳旨,由此可見必然是陛下親自過問的。並不是兵部調撥的人馬,這下可就麻煩大了。若是自己一個回答不小心的話,說不好這薛將軍就會下令當場將自己拿下。

    薛將軍沒直接說陛下問你,而是說文公公問你,這顯然是人家薛將軍留著情面,不然何必跟自己如此客氣,直接下令拿了人押送長安,用不了秋後就能乾脆利落的將自己這顆人頭砍下來。境內有高士達竇建德那麼一大窩子反賊,知而不報,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啊!

    想到這裡,李建額頭上的汗水立刻就冒了出來。他的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控制不住的哆嗦起來。

    李建連忙離開座位,對李閒深深一揖道:“這個……匪患……匪患……”

    他匪患了好幾遍,一時之間就是想不到該如何解釋。

    李閒輕笑道:“我雖然是領兵從北面來,但卻也知道高雞泊那伙反賊聲勢頗大。縣君絕不會知情不報,是不是……派出去往朝廷報匪患的信使半路被逆賊截殺了?我聽說前幾天高雞泊的反賊首領高士達親自帶著數萬匪眾圍攻故城縣城,多虧了縣君和縣丞你們兩位身先士卒,組織義勇民團將高雞泊的匪徒擊退,不但保住了故城縣城,而且還擊斃了兩個反賊的當家人,是這樣嗎?”

    李閒說完之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眼神若有深意的掃過李建的臉。

    李建打了個哆嗦,心說這薛將軍都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啊。當初高士達那反賊是帶著人馬欲攻打故城縣,是自己從縣庫中挪了三千石糧草,還有一萬貫肉好才買了個平安的。

    驟然!

    李建的心裡猛地一亮,就好像黑夜中一道閃電劃破了黑暗一般。他不是個笨蛋,雖然因為被李閒嚇得神智一陣恍惚,可他還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這是人家薛將軍在保自己!人家已經主動伸出手來示好了!

    我明白了!

    一想到這一點,李建的心思頓時靈便起來。他猜想,之所以和這薛將軍非親非故他如此照顧,是因為這薛將軍不想和地方官府鬧得不愉快!他是來領兵剿滅高雞泊匪患的,若是得不到地方官府的大力支持,就算他有三萬能征善戰的府兵,對付高士達竇建德他們那些人也絕不會簡單。這薛將軍必然是了解這一點,所以才會主動對自己示好!他這樣做,也是為了給自己方便。

    “將軍謬讚了……保衛家園,護佑百姓,這是下官分內的事。”

    “誠如將軍所言,下官身為故城縣令,怎麼能知而不報?那高士達竇建德實在猖狂,下官絕不允許有反賊危及我故城百姓,決不允許有宵小之輩抗拒朝廷!下官雖然官職卑微,但也是大隋的官員!怎麼會向反賊低頭?下官曾經三次派人向朝廷禀報高雞泊的匪患,都被那些無恥的匪徒在半路截殺! ”

    “就在前幾日,高雞泊的匪徒傾巢而出欲取我故城縣城,搶奪糧草,下官心想,這故城縣雖小,卻也是大隋不可分割的疆土!下官手中雖然無兵,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匪徒劫掠我大隋的百姓,那是瀆職!那有愧于陛下的恩典!幸好,托陛下的洪恩,那高士達和竇建​​德雖然人多勢眾,但下官組織百姓頑強抵抗,那高士達損失慘重只得灰溜溜的逃了,下官和孫縣丞率領民勇乘勢追擊,還僥倖殺了幾個高雞泊的匪首。”  

    “這些許小事,下官沒想到會得來百姓們如此盛讚,以至於連將軍您都有所耳聞。慚愧,慚愧。”

    反應過來的李建一臉肅穆的說道。

    “哈哈!”

    李閒抱了抱拳說道:“縣君拳拳報國之心,愛民之心,令薛某敬佩。”

    他掃了一眼同樣驚訝莫名的故城縣丞孫叔寶,隨即舉起酒杯道:“我借花獻佛,敬縣君和縣丞兩位!待薛某回去之後,定然會如實對陛下禀告故城縣的事,也會如實將縣君兩位大人率領民勇擊潰高士達匪眾的事報於陛下知道。”

    李建和孫叔寶連忙端了酒杯:“多謝將軍!”

    “何必如此客氣?”

    李閒擺了擺手道:“不過這高雞泊的匪患也確實太猖狂了些,若不是前些日子有個路過此地的府兵校尉被賊人搶奪了馬匹和兵器,那校尉追上往懷遠鎮集結的隊伍後如實禀報給了左武衛王仁恭大將軍,高雞泊幾個宵小之輩的名字也不至於傳到陛下的耳朵裡。”

    李閒笑了笑道:“不過,既然不是縣君大人知情不報,我想陛下也不會怪罪,若是陛下得知故城縣有兩位這樣忠勇可嘉的官員,說不定還會龍顏大悅,有所封賞也說不定啊。”

    李建好歹也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不少年的老油條,立刻就明白了李閒的意思。

    他連忙說道:“這是下官職責所在,將軍千萬不要再誇獎了。將軍率軍遠來剿匪是我故城百姓之福,身為此縣縣令,協助將軍剷除高士達匪患義不容辭。如果將軍有什麼用得到下官的地方,還請將軍不要客氣,儘管對下官說就是了。”

    李閒點了點頭道:“以薛某手下三萬勁卒,剷平高雞泊匪患輕而易舉,縣君的好意薛某心領了,你我都是為朝廷做事不必如此客氣,只是…….”

    一聽到只是這兩個字,李建頓時將耳朵豎了起來。他就不信薛將軍會無緣無故的幫他,要是沒有什麼圖謀,這是世家出身的人會如此隨和?不過他卻反而放下了心,只要薛將軍有要求,那就好說了。拿了我的好處,陛下面前你總不能還要害我吧?

    想到這裡,李建連忙問道:“只是什麼?將軍如果有什麼為難之處還請明言,下官雖然官職低微,但既然在這故城縣的治下,下官還是能幫上些什麼忙的。”

    “唉!”

    李閒嘆了口氣道:“縣君想必也知道,我這人馬本來也是要趕赴懷遠鎮集結的,就因為王仁恭大將軍在陛下面前告了一狀所以才被派遣來這裡,這個……我率軍從涿郡趕來,還沒有到懷遠鎮……”

    李建立刻說道:“將軍是來為我故城百姓剷除匪患的,這糧草補給自然應當由我故城來出,稍後,下官就讓人開倉,將糧草送至軍中!”

    李閒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

    ……

    從故城縣城回來之後,李閒詳細的詢問了陳雀兒關於高雞泊的情況,雖然才來到此地也就一個月,但對於高雞泊高士達竇建德的情況陳雀兒還是打探來不少。了解之後,李閒更加確定此地不是合適的屯兵之所。之所以高士達和竇建​​德佔著高雞泊逍遙自在,那是因為朝廷這兩年都在忙著征討高句麗,沒功夫剿匪。當然,也是因為大業皇帝楊廣這段時間已經幾乎不理朝政,各地報上去的匪患奏摺他很多都沒有看到。

    就算是看到了,他過不了多久也就忘了。現在楊廣一門心思要收服高句麗,對於在他眼裡根本成不了氣候的民匪他並不在意。

    可一旦朝廷騰出手來,高雞泊的匪患並不難剷除。

    所以,還是李閒選中的那個地方更穩妥。那個地方,可是號稱八百里水泊,山高險峻,容納十萬大軍也綽綽有餘。

    沒錯,張金稱佔據的鉅野澤!

    鉅野澤,別人不知道,但李閒知道,這裡在宋朝的時候有另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因為一部名著而讓後世人盡皆知。

    水泊梁山。

    宋朝時候的水泊梁山,相比於這個時期的鉅野澤還要小上一半。此處才是真正的易守難攻,張金稱佔著這裡所以才會絲毫都不在意高士達這綠林盟主的話。就算有十萬大軍來攻,沒有人引路的話也休想攻得進來。

    回到營地之後,李閒再次將眾人召集起來。

    “師父,待故城縣令李建將糧草送來,我便帶著銳金營的騎兵南下。你只需擺開陣勢,做出要圍剿高雞泊的姿態來就好。高雞泊被圍,朝廷大軍北上,又是缺糧的時節,張金稱肯定趁此機會出來擴充地盤,一旦他從鉅野澤出來,我便趁機奪取。成功之後我派人來,您便率軍星夜兼程南下,切不可多耽擱。”

    “你放心吧,我知道。”

    達溪長儒點了點頭道:“安之,你千萬小心不可莽撞,雖然張金稱手下那幾萬人馬不過是流民草寇,但畢竟是在他的地盤上,地形他遠比你熟悉。能戰則戰,不能戰你切不可強求。大不了,咱們再回燕山罷了。”

    李閒嗯了一聲道:“不必擔心,我明白。”

    將事情安排妥當,李閒舉步走出軍帳。剛出了門口,就看見歐思青青拉著張小狄的手正站在遠處等他。

    李閒笑了笑,迎著她們走了過去。

    出征之前有人惦念,有人不放心自己,而擔心自己的人,有如張仲堅和達溪長儒這樣的父輩,有陳雀兒駱傅他們這樣的兄弟,還有對自己傾心以對的女人,這豈不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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