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六道教主 作者:造化齋主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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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2-12-28 21:54:4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4 122959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2:52
第四十章 衝突

  連君卓見岳鼎面色不豫,哂笑道:「閣下好歹是江湖人,怎麼連這點取捨之道都不忍心,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虧得你能活到現在。我雖不是武林人士,卻也知道江湖如棋盤,人如棋子,有犧牲才有勝利,你見過那盤棋是一子不被吃就能獲勝的?」

  岳鼎睨了他一眼:「若連堡主是那顆被犧牲的棋子,還會說出這番話嗎?」

  連君卓攤手做無奈狀:「這就是命了,卒子是自己願意才成為卒子的嗎?將難道不是天生為將的嗎?」

  「棋是死物,人是活物,兩者不能混為一談。我只知道,小卒能吃馬、車、炮、相、士、帥,只要敢向前,小兵也能將死將軍。」

  似是被岳鼎那股子堅定的語氣刺激到敏感處,連君卓像炸毛的貓科動物一樣,瞪著眼,大失儀態的吼道:「天真的想法,你知道一盤棋局中,小兵吃掉將軍的幾率有多少嗎?這就是命!命中注定你沒這樣的能耐,車能在棋盤上來去自由,想到哪裡就到哪裡,想走幾步就走幾步,而小兵呢?每次只能走一步不說,一輩子都注定只能向前走,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

  岳鼎正目相視,氣勢上不落半分:「你說的那些我不懂,我只知道,如果一隻小兵連想都不敢想,連往前一步都不敢走,那一輩子也不可能吃掉將軍!」

  兩人爭鋒相對,各自不退讓半步,氣氛一時凝滯,看起來像是隨時可能爆發內訌,旁邊的執事們緊張得手心都沁出汗水了,生怕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到時候以雙方的武力差距,連堡主能活下來就算萬幸。

  誰知,在一陣對視後,連君卓忽然放浪形骸的大笑起來,從仰天大笑到躬身捧腹,似乎連眼淚水都笑出來了,旁人見狀還以為他被氣瘋了,執事們心憂不已。

  好一會後,他才止住了大笑,抹著淚花道:「沒想到世上竟有你這般天真的江湖人,這股傻勁比我娘子都不讓半分,我對你改觀了!我不是修行者,但或多或少聽說過修真界的殘酷,就讓我拭目以待,看看你這隻小兵能不能吃掉將軍。」

  岳鼎胸有成竹,用淡淡的語氣道:「放心,絕不會讓你失望。」

  連君卓點了點頭,又道:「我便賣你個人情,在這裡答應你,絕不用身份逼迫她們來做危險的事。王執事,將連家堡所有身材跟大夫人差不多的丫鬟集合起來,告訴她們,願意做替身的,賞五百兩。若不幸身亡,家中父母由連家堡贍養,另外再多加五百兩作為撫恤金,不要隱瞞,將這次任務的危險性完完整整的告訴她們,不要有任何強迫手段,若沒人自願,那這件事就作罷。」

  王執事先是怔了一下,實在是連君卓此刻發號施令展現出來的氣度風采,與之前頹喪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這樣的少主也不知多少年沒見過了,他心中頗有感觸,感激似的看了一眼岳鼎,快步跑著離開了。

  若是別人自願,岳鼎也無話可說,他倒是不擔心沒人會站出來,畢竟一千兩銀子,對這些底層的丫鬟來說,是一輩子也賺不到的天文數字,不可能不動心。

  最後,他瞪了山子巽一眼,都是這小子搞的鬼,當然他也知道這個方案的好處,也就沒再多說什麼,繼續指揮家僕們佈置陷阱。

  連家堡上下全部動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大機器的所有零件都運轉起來,如此忙碌下,眾人都忘記了時間,很快從清晨到了傍晚,天際一片赤紅,金烏即將下山。

  丘離擦著汗水道:「希望他今天不會來,多一分時間,我們就多一份準備。」

  岳鼎道:「別把希望放在敵人的無能上,只有我們少犯錯誤,才能爭取到勝利。」

  這一晝的工夫,他們以郝菡萏的院子為中心,佈置了許多機關陷阱,短暫訓練了幾種對敵戰術,護衛隊這群人好歹都是習武之人,就算紀律性差點,可在領悟能力上並不弱,應急措施上要比死板的軍人有效率。

  連家堡倉促中只找到一名能製作人皮面具的手藝人,半天工夫只做出兩張,而且做工極為粗糙,人皮面具終究不是倉促能完成的道具,若是郝菡萏的熟人,怕是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也就只能拿來糊弄陌生人。

  幾名訓練了一整天的護衛,催促著是否可以提早開飯,這時就見一條婀娜身影向這邊趕來,卻是二夫人方蕙蘭,看來是體內毒素已經被清除乾淨,她的臉色雖仍有些蒼白,但身體已經恢復了健康,中氣十足。

  她詢問道:「為何弄出如此大陣仗,不是說刺客已經被擊斃了嗎?」

  岳鼎將推測說了一下,只是他隱藏了聲望玉碑的事情,就顯得難有說服力。

  果然,方蕙蘭疑惑的反問:「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可信的證據,奴家知道你想要未雨綢繆的心思,可未免謹慎過頭了,連商舖裡的夥計都拉過來幫忙,這一天下來,怕是要損失許多銀兩,尤其是最近剛剛和江南蔣家談了一筆生意,正要趕工完成,半點耽誤不得……」

  「夠了!生意做得再好,難道比得上人的性命?」連君卓插話打斷,說著不容置喙的語氣,「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回來,人命沒了就救不回來了,再小心也不為過。」

  這還是第一次被丈夫用如此強硬的語氣對待,方蕙蘭皺眉道:「相公所言甚是,奴家也絕不想姐姐出事,可商舖裡的那些夥計沒半點武功,就算來了也只會幫倒忙,有些事不是人越多越好,現在的情況是事倍功半。倘若岳少俠能證明那些消息的來源,這般興師動眾倒也無妨,可既然只是捕風捉影的猜測,倒不如讓他們各司其職……」

  連君卓怒喝道:「我說夠了!是我下的命令,怎麼,我身為連家堡的堡主,連指揮下人做事的權力都沒有嗎?」

  方蕙蘭一怔,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之人,臉上怒氣剛現,就化作委屈之色,低頭道:「既然相公堅持,奴家也只有聽從了。」

  「那不就得了!」整個過程中,連君卓都沒有看她一眼。

  這時,岳鼎忽然道:「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二夫人能幫忙解惑。我記得夫人的娘家是習武之家,就連方護衛長原本也是夫人娘家的人,而後又打聽道,方家之中有不少好手,連五重念威期的高手都有兩人,既是如此,夫人在打聽到有人要對連家堡不利的時候,為什麼不請本家的人出手,反而要找我們兄弟三人?」

  方蕙蘭面不改色,沒有因為岳鼎話中隱藏的意思而驚慌失措,甚至她眼中的精光變得銳利起來,恢復成在商場中身經百戰的女強人。

  「岳少俠,奴家不明白你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但是你在問出口之前,最好先想一下自己的責任,奴家請你來保護人,而不是讓你來查案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3:38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2:54
第四十一章 所托非人

  面對質問,岳鼎不讓半分:「我知道自己的責任,所以現在就在盡忠盡職,只是有那麼兩點不明白。夫人曾說,請我們兄弟三人幫忙是因為擔心那些不詳的凶兆,覺得是神靈的提醒才開口邀請,但你真的相信鬼神之說嗎?」

  不等對方回答,他自問自答道:「不,你不相信!近日來的觀察,更令我確定,以夫人的性格,是絕不會相信鬼神之說,要問原因的話——因為夫人跟我是同一類人,堅信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將人定勝天作為行事準則。」

  方蕙蘭仍不為所動:「這是你在自說自話,我以前不信神,不代表現在不信,丫鬟們也可以替我作證,早在一個月前,我就開始求神拜佛了。」

  「一個月的準備麼……以夫人的手腕,自是能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挑刺的地方。可是,有些話由我來說也許很奇怪,但必須承認,若換成我是客棧裡的夫人,絕不會邀請那陌生的兄弟三人幫忙,將攸關身家性命的重大任務托付給他們——因為他們太不靠譜了!」

  方蕙蘭冷靜道:「奴家說過,那是因為有徵兆的警示。」

  「什麼徵兆警示?是我們兄弟三人出現在你的夢中,還是神靈托夢告訴了你我們仨的名字?都不是,僅僅是做噩夢被人吵醒罷了,哪怕找人解夢,都不會得出夫人你的結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一個會在客棧裡大吵大鬧,不顧其他客人的休息,半夜裡學狼嚎的傢伙,先不說武功如何,至少在品行上太不可靠了。」

  丘離撇了撇嘴,不發表意見,只是怒視山子巽,後者一副你是咎由自取的表情。

  「事實上,方護衛長最初也是這麼認為的,換成別人來,怕也是相同的看法。比起行事古怪的高人,像小丑一樣的無禮之徒,這才是正常人的第一印象。我向這裡的掌櫃們打聽過,以夫人的性格,恰恰是最討厭這類不守紀律的人,就算是有徵兆的警示,也厭惡使用這些人才對,更不用說交付的是性命有關的大事。」

  方蕙蘭堅持道:「這一切仍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實際證據。」

  「因為夫人你很謹慎,再加上早做了充分的準備,沒有留下蛛絲馬跡,在不是同一起跑線的情況下,我能找到一些可疑點,已經是萬幸了。事實上,若不是夫人所托非人,那名接下任務的刺客居然擅作主張,將任務交給僕從代勞,我們回到連家堡的當天,對方就已經得手了。」

  方蕙蘭冷冷道:「你說得不錯,奴家的確所托非人,居然找了你們這些以下犯上的傻瓜當護衛,所以,你們的職務被解除,從現在起,滾出連家堡!立刻、馬上!連家堡絕不收留忘恩負義,狂妄背主的人。」

  「忘恩負義談不上,至於背主就更不是了,你我之間僅僅是普通的交易罷了,你花錢,我保護你,沒有恩情也沒有上下關係,這一點希望夫人你明白,不要搞錯了。」

  「方野你在幹什麼,快將這三名對連家堡不敬的莽夫趕出去。」

  「誰敢!」連君卓喝住了猶豫不決的方野,冷眼覷著自己的女人,「你不雇他們,沒關係,我來雇他們!岳兄弟,我現在請你幫忙做兩件事,一是保護好我妻子的安危,二是調查清楚,究竟是誰人如此歹毒,敢買兇殺害我的妻子。」

  方蕙蘭氣得臉色發紫,卻又無可奈何。

  岳鼎繼續道:「夫人曾描述過自己的夢境,指出是刺客要殺害你,不覺得奇怪嗎?以夫人這般身份的人,若是聽到有人要對連家堡不利,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生意上的危機,比如其他商行聯手起來對付連家堡,這個危機才是最現實也最具威脅的。退一百步說,就算是行兇好了,敢對付連家堡這樣的龐然大物,也應該是大批的山賊強盜才對,為什麼偏偏是一名刺客?」

  「預言得準確,這證明之前那些徵兆預警都是真的。」

  「是啊,夫人算無遺策,為了更加讓人信服,還特意準備了數種警示,讓下人們都在不經意間撞見,這樣就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遇上了凶兆。做這種事,最麻煩的是不能信任其他人,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自行安排,包括下毒。

  不得不說,那名刺客真是個外行人,明明下毒手段如此高明,可以騙過所有人,偏偏下的毒如此幼稚,居然殺不死人。後來我估算了一下,以夫人服下的份量,就算沒有我出手,怕也死不了人。我聽說薨牙盟有數種公開出售的毒藥,都是入喉即死的,夫人真是幸運,對方出來殺人,居然沒將這類毒藥帶在身上。」

  方蕙蘭借坡下驢:「這名刺客確實無能,要不然也不會第一次失手,第二次就被你反殺掉。」

  「夫人錯怪他了,不是他無能,而是他力有未逮,本來這次任務就不是由他來執行,倘若換成真正的執行者,根本就沒那麼多麻煩。可惜,夫人能算計到一切能掌握的東西,偏偏這名刺客並不在掌握當中,他想怎麼刺殺,也不是僱主可以決定的,這是唯一不在掌握中的一個環節,卻偏偏出現了意外。

  我聽說過薨牙盟的規矩,僱主是可以指定任務執行者的級別,試想在邀請一名念威期的高手來當護衛的情況下,仍保證刺殺能順利進行,證明這位刺客的武道境界要遠遠高出念威期,僅僅一個層次肯定不夠,以夫人的謹慎作風,至少要兩個層次,就算三個層次也屬正常。

  倘若刺客是八重通靈期的武修,毫無疑問,請再多的念威期高手來坐鎮,也是白白送死,所以夫人就沒有邀請本家的人幫忙,畢竟誰都不是冷血生物,沒必要非得將自家親戚拉出當祭品犧牲掉。

  可是夫人很小心,不想讓嫌疑落在自己身上,所以必須要表明態度,那麼請一些像樣的護衛就很有必要,結果很湊巧的,在一間客棧裡遇見了三名不靠譜的武林人士。他們年輕,也很胡鬧,偏偏武道境界還過得去,所以即便看不起他們——或者說正因為看不起他們,認為他們不可能阻止計劃,才僱傭他們當護衛。」

  到此為止,方蕙蘭都沒有因岳鼎的話而露出一絲動搖,她掉頭道:「你的故事很好聽,嘴上功夫比手上都強,足以當個說書先生了。既然相公願意聽這位無謀之人毫無證據的惡意猜測,奴家也不打擾,這就告辭了。」

  面對她的離開,岳鼎只說了一句話:「沒錯,我找不到證據,但,這不意味著我沒有證人。」

  方蕙蘭停下了腳步,有恃無恐的轉過頭:「那就將你的證人叫出來當面對質吧,就算奴家的脾氣再好,也由不得別人惡意中傷。」

  「你很有自信,我能理解,畢竟凡是你經手的事都天衣無縫,沒留下破綻,但是別忘了我剛說過的話,夫人能算計到一切能掌握的東西,所以唯一的破綻,就是無法掌握的那個人。」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怒喝如雷炸響。

  「居然是你這個賤人在搗鬼!就是因為你自作聰明,多此一舉,才害得我嚴家的狗白白喪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4:02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2:56
第四十二章 螞蟻堆大象

  這名突然跳出來,用一聲叱詫震驚全場的男人,正是等候已久的真正刺客,嚴家三少爺岩破天。

  此人的根基遠比上一次的石三高出太多,因此當他有心隱藏氣息潛伏進來的時候,誰也沒能發現,岳鼎若非將菩提心法練至大圓滿,恐怕也要被蒙騙過去,哪怕對方的潛伏技巧同石三一樣拙劣。

  岳鼎篤定他會跳出來,成為自己的證人,是因為估算到了他的性格。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大家族的少爺」「自己的任務讓僕人代替」「僕人橫死不想著檢討自己,而將罪過全部推到別人身上」這三點結合起來,並不難推測出對方的性格。

  如今果然讓他給猜中了,嚴破天聽完全部的推理後,深恨方蕙蘭畫蛇添足,明明僱傭了刺客,卻還要找人來當護衛,若非她多此一舉,做婊子還要立牌坊,石三又怎麼可能會死?

  一邊要殺人,一邊又要保護人,這不是故意跟他過不去嗎?

  就算嚴破天好吃懶做,也都是在確認目標的實力後,才將任務推給手下。

  以當時連家堡的武力,完全擋不住一名無漏期武者的刺殺,是十拿九穩的行動。

  方蕙蘭恨刺客不負責任,接了任務卻不盡職,推給別人,導致計劃落空。

  嚴破天恨僱主自以為是,橫生枝節,明知要刺殺卻還要平白增加難度,導致行動失敗。

  他雖將石三視為自家的狗,但好歹是一塊長大,要說沒感情那肯定是假的,何況這一回被抓住,回到家族絕對會被長輩痛罵,新賬舊賬一塊算,他對大老爺的想法也是清楚得很,如何不明白他們等的就是這麼一個教訓自己的機會。

  到了這一步,方蕙蘭終於失去了鎮定自若的冷靜表情,臉色蒼白的後退數步,慘無人色,苦笑著對岳鼎道:「原來如此,你那長篇大論卻毫無佐證的推理,並不是說給連家堡的人,而是說給這名刺客聽的。」

  她知道刺客的指證,嚴格來算,依然不是有效的證據,因為薨牙盟的規矩,刺客是不知道僱主信息的,所以就算是嚴破天也不能指證她就是真正的買兇者。

  然而,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證據的。

  正如她之前對岳鼎說的,請他來不是為了查案。

  既然不是斷案,那麼有沒有證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如何看,比如嚴破天聽到岳鼎的推斷,明明沒有證據,卻照樣一口咬定她就是僱主。

  看看旁邊人已經相信她就是真兇的眼神,還有連君卓從始至終都在懷疑她的目光,方蕙蘭便知道,無論她再說什麼,都毫無意義。

  「保護夫人和堡主離開,其餘人動手!」

  一名連家堡的長老護著連君卓跟方蕙蘭,向著準備好的密室退去,就算方蕙蘭被證明是買兇者,自有家法懲處,不該死在外人手中。

  岳鼎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找出買兇者只是附帶的,為愛蓮小姐洗刷不必要的嫌疑,事實上他在訴說推理的過程中,就已經對兩位義弟使了暗語,隨時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剎那間,數張纏著利刃的鐵網迎面罩了過去,前後左右上五個方向全部都有,哪怕輕功再好也逃脫不了。

  對付肉身境武者,最有效的困敵手段就是投網,因為網有空隙,一拳打在上面,拳勁有九成九都會從縫隙中漏掉,而且網身柔軟,不容易破壞,哪怕用護體真氣抵擋也照樣會被纏住。

  但嚴破天只是不屑的冷哼一聲:「不入流的把戲!」

  他搓掌成刀,剎那間斬出數十掌,刀氣呼嘯而出,像是用剪刀裁紙那麼輕易,將所有的鐵網都切裂成散亂的布條。

  只是這些零碎的鐵網殘條依舊向著他身上掛去,這就是網狀武器的優點,並不會因為被破壞就失去所有的威脅,哪怕殘渣也能帶給敵人困擾,何況這些鐵網上還纏著滲毒的利刃。

  可惜,對於嚴破天而言,這仍不夠看。

  這些碎網殘條在離他身體三寸的地方,被懸空固定住,難以進入,隱約可見一層黑白兩色的氣罩,如水面一樣盪開圈圈漣漪,擋住攻擊。

  隨著一聲低喝,嚴破天全身上下所有毛孔勁氣勃發,將這些碎網殘條震飛出去。

  這就是護體真氣,達到七重築基期以後才能掌握的技巧,讓真氣不再局限於身體當中,可以黏著在體表,根據修煉內功屬性的不同而能生出多種變化。

  初步踏入七重築基期的武者,只能將護體真氣附著在體表,臻至巔峰後,才能釋放出一寸,而嚴破天足足有三寸,甚至看起來游刃有餘,遠沒有盡全力。

  第一陷阱失效,但這只是開胃餐,試探一下深淺,緊接著是第二波攻勢。

  二十名護衛手持諸葛連弩,每一柄連弩可同時射出十枝箭,二十柄連弩就是兩百枝箭,由於攻擊對像只有一人,密度上升,頓時產生如萬人大軍齊射,烏雲般鋪天蓋地的陣勢。

  這些諸葛連弩的勁道極大,一般二重陰陽期的武者都無法單獨完成裝填,基本上都是射一輪就完事。但是射出去的弩箭具備驚人的洞穿力,射向嚴石的話,要麼洞穿出一個大洞,要麼自身箭矢粉碎炸裂,沒有第二種結果。

  「儘是些丟人現眼的彫蟲小技!你們這些手段,對付三流武者說不定有威脅,可用來對付本少爺,癡心妄想!」

  嚴破天展開輕功,一邊盡可能躲開箭矢,一邊運轉護體真氣,他雖然自信這些箭矢射不穿護體真氣,可沒必要特意挨打,何況讓兩百枝純鐵箭矢掛在身上,也是個負擔。

  如他預料的那般,這些弩箭固然迅猛,洞穿力十足,依舊奈何不了大成的陰陽黑水功真氣,擊中氣罩後,只是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就被化消掉力道,直直墜地。

  這便是七品武學陰陽黑水功的玄妙之處,對於物理衝擊有著強大的卸勁效果,就好像一塊石頭砸入湖中,頂多是濺起一層水花,過了一會後湖水自然會恢復平靜。

  可就在嚴破天準備頂著壓力直搗黃龍,震懾全場的時候,一枝利箭貫通了他的護體真氣,向著他的額頭射去,這一箭真給射中,哪怕通靈期武者強化了顱骨,擁有銅頭,也要給扎出一個窟窿。

  可就在射中的剎那,他的額頭微微隆起,像是皮膚下藏了一條鐵索,弩箭射在上面,發出叮的一聲,宛如金屬碰撞,嗤嗤的拉出許多火星,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後,被偏移了方向。

  嚴破天在同一瞬間,心頭危機感籠罩,連忙蜷縮起來,護住週身上下的要害部位,任憑弩箭攢射,果然有十多枝箭突破了他的護體真氣,射中肉體,但因為失去了奇兵效果,加上有護體真氣削弱力道,紛紛被修煉至圓滿的九曲陰氣鎖給彈開。

  這十幾枝突破防禦的箭,來自那十多名被傳授了魔化心法的護衛,他們將魔化功集中在一枝箭上,強化了威力。

  萬物都有其優點和缺點,陰陽黑水功能卸掉物理衝擊,卻拿內功真氣沒什麼辦法,這是它的短板,所以修煉者往往都會挑選一門橫練功夫來彌補。

  這一輪箭雨射罷,嚴破天身上多了幾道擦破皮的小傷口,九曲陰氣鎖作為七品武技,修煉至圓滿後,就算是聚集了真氣的箭矢也不一定能突破,何況這群護衛修煉魔化心法時日尚短,就算有以前的基礎內功,連小成的都沒有幾個。

  然而,嚴破天渾身一震,將掛在身上的箭矢全部震開,仰頭就是憤怒的嘶吼。

  「你們這群卑鄙小人,居然在箭矢上抹毒!」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4:07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2:58
第四十三章 通靈之威

  一啄一飲,皆是前定。

  若非岳鼎同意丘離將魔化心法傳授給這批萍水相逢的護衛,此刻也無法立功。

  嚴破天當然知道自家護體真氣的強弱,他在發出狂妄言論的同時,暗中提防著岳鼎、丘離、山子巽還有方野這四人,因為他能感受到四人修有名家內功,至於那批武道二三重的護衛們,早就被無視了——這等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倘若他們也習練了內功,怎麼可能還停留在現在的境界。

  他決計想不到,這批護衛們是近期內才得到機會修煉內功,他更想不到,居然有人不將內功心法當寶貝一樣藏起來,反而大大方方的公佈出去。

  畢竟就算是八品內功,對於最底層的武者來說,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內家和外家的門檻便在此處。

  嚴破天登時吃了大虧,那十多枝凝聚真氣的箭矢上,全部塗抹了七蟲七花膏,這毒藥的毒性也是極強,見血就鑽,初時會令中毒者先感內臟麻痺,如七蟲咬嚙,而後眼前會產生奇麗的幻象。

  陰陽黑水功終究不是萬能藥,在解毒上的效果僅是一般,幸好身為大家族的少爺,隨身帶著不少萬用型的解毒藥,就算不能對症下藥,也能減緩毒效,他連忙掏出藥瓶就準備服下。

  「休想得逞!」

  岳鼎他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哪會讓他有空閒解毒,三人同時出手。

  山子巽輕功最佳,衝得最快,手持龍泉寶劍,使一招「胡霜千里」,迎面就是劍光爍爍,兜頭而去。

  「化勁期的螻蟻也想傷害我?」

  嚴破天沒將這一劍放在眼裡,單手開藥瓶,空出來的那隻手一掌拍出,週遭空氣頓時凝滯,化為洶湧浪濤滾滾而出。

  山子巽便感龍泉寶劍難以寸入,劍刃旁的氣流彷彿化成了沉重的水銀,死死纏住劍身,連抽劍後退都做不到。

  這便是嚴家的家傳絕學「正逆滔天掌」,唯有用陰陽黑水功才能發揮出全部的威力,這掌法看起來普普通通,實則暗藏兩股對衝的內勁,而且一剛一柔,中掌者往往因為慣性思維,誤以為只有單純的剛勁或柔勁,導致應對不夠及時,使得內勁深入心脈而亡。

  正逆滔天掌便如大江之水,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底下卻是暗流洶湧,莫可名狀,尤其是當兩股方向相逆的水流對衝時,形成的破壞力難以想像。

  也虧得龍泉寶劍不是凡兵,雖然沒有額外效果,可勝在堅固,否則光是這一掌的掌勁,就足以讓劍刃崩碎成片。

  饒是如此,劍刃上依舊留下了數道劃分,倘若被這掌擊中身體,下場可想而知,絕對是五臟六腑被攪成漿糊的悲劇。

  嚴破天手持藥瓶,真氣一催,三顆藥丸就從瓶中跳了出來,這時忽聞一陣利刃破空聲響,卻是丘離使一招「掣電追風」,劈砍過來。

  他想也不想,隨手拍出一掌,讓丘離也嘗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然而就在這運勁的剎那,七蟲七花膏藥力發作,眼前景象彷彿醉酒般模糊,結果他竟是只吸住一顆藥丸,其餘兩顆皆是被幻象誤導。

  幸好藥瓶裡還有剩餘,他正要催動真氣,又聽一陣破空聲響,便故技重施,三度拍出正逆滔天掌。

  可是這一回的襲擊不同以往,乃是一枚被岳鼎灌注了真氣的鴛鴦膽,在真氣的護航下,形若扁平鵝蛋的鴛鴦膽穿透了正逆勁流,就像是乘風破浪的衝艦,正中嚴破天手中的藥瓶,瞬間粉碎成渣,連帶著裡面的藥丸也一併毀滅成齏粉。

  「賊子好大膽!你們真正激怒我了,這下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你們!」

  嚴破天憤怒得毛髮皆立,他本以為憑自己八重通靈期的境界,能輕鬆碾壓這群不入流的護衛,畢竟他們中最高的不過五重念威期,在他眼裡便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

  誰知開戰以來,不但沒有殺死一人,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癟,令他這位自視甚高的家族天才怒火中燒,當下不再隱藏實力,決定全力以赴,一口氣將這群螳臂當車的弱者殺光。

  當嚴破天運轉全身功力後,背後便出現了鯨濤鼉浪之像,如海上風暴般懾人心魄,雙掌擊出,高逾七尺的浪濤呼嘯而出,猶如一面氣勁牆壁壓了過去。

  這浪濤居然不是虛像,所有的暗器都被彈開,根基不足者皆被逼退,就連丘離跟山子巽都難以抵禦,刀劍劈中浪濤,卻被反震力壓得胸口發悶,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將虛像化為實體,在一念成威的能力上更進一步,這就是八重通靈期的象徵。

  眾人當中,唯有菩提功圓滿的岳鼎能頂住掌勁前行,以破衲功卸開勁力,逼近敵人後擊出一招裂心掌。

  嚴破天驚疑一聲,顯然沒料到這批至少比自己低三個層次的敵人中,居然有人能抗衡發出的拳勁,岳鼎的內功水準遠遠超出了本身的武道境界。

  可他隨即冷哼一聲:「你若再高一個層次,或許有威脅到本大爺的可能,現在麼,頂多是一隻肥碩點的老鼠!」

  只見他的掌心五指一張,竟像是化成海上漩渦般,將四周的空氣攝取過來,形成一螺旋狀的氣團,對上裂心掌,正面交擊,

  「砰」的一聲,二人全力對了一掌,原本被嚴破天攝取來的氣流擴散開,激得勁氣四射,狀若無數細小飛箭。

  這一掌,兩人都沒有退,看起來像是打成了平手,引得眾護衛激昂高呼,畢竟以弱敵強,還是整整差了三個境界,打成平手就是勝利。

  然而,丘離跟山子巽眼尖,驚愕且擔憂的發現,岳鼎接掌的那隻手竟像是被無數利刃切割過一樣,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只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因此外人站得遠便看不出來。

  「哦,你倒是能忍,那就看看你究竟能忍到什麼時候!」

  嚴破天面露殘忍之色,獰笑中舞動正逆滔天掌,又是跟之前一樣的漩渦氣勁,與敵接觸後,這些混亂氣勁就會像鋒利的刀片般切割出去。

  對此岳鼎無畏無懼,全力發動神掌八打,迎面而上,雙臂越打越快,越舞越多,一時間彷彿生出了八隻手臂,各自打出不同掌式。

  這門武技本就符合他的心性,加上領悟了漏盡通,瞬間把握住了精妙之處,何況還有菩提功的同屬性加成,竟是讓他掌握了精髓,功德圓滿,發揮出了極限的威力。

  兩人掌掌互擊,嚴破天勝在掌力雄渾,附帶切裂效果,岳鼎則是掌速更勝一籌,出手就是八道掌影,層層疊疊,全是實掌。

  雙方皆不退讓,邊打邊轉,越行越快,先時如兩道疾風,然後融合成一股龍捲風,勁力擴散開,旁人連睜眼都覺得困難,更遑論看清楚。

  其餘護衛都屏住了呼吸,雖然理智上不認為岳鼎能戰勝對手,可仍抱著那麼一絲僥倖。

  唯有丘離跟山子巽兩人,看著旋風中隱隱顯現,且越來越濃的血色,心憂不已。

  忽聽一聲厲喝,勁氣爆炸,氣流怒散,宛如平地刮起了颶風,狂沙走石中飛出一道人影,甩出三丈遠,重重跌下,濺起數尺泥土。

  岳鼎奮力掙扎數下,竟難站起,鮮血順著雙臂上數不盡的傷口流出。

  在原來戰鬥的位置,嚴破天晃了晃,拿樁站定,雙掌顫抖,身上的衣衫全部破碎,氣血似欲破胸而出,體表滿是掌印,全身隆起鎖狀肉塊,隱約可見一條鎖形真氣環繞週身。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4:10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3:00
第四十四章 一炷香的時間

  嚴破天長出一口氣,平復體內翻騰的氣血,他真沒想到這名差了自己足足三個層次的鄉下武者居然能將自己逼至這等地步,令他的自尊心有種被針扎刺的痛楚。

  莽州嚴家雖然不是那種自成一方門派的頂級世家,卻也是修真大派滄溟宗的欽點長供世家,不但被開放所有外門弟子享受的待遇,每年還有特定的內門弟子名額。

  嚴破天不是滄溟宗的內門弟子,並非沒有資格,而是他瞧不上眼,自負要修煉到先天期,直接成為親傳弟子。

  他有自負的資本,作為家族中百年一見的天才,得到重點栽培,哪怕不入滄溟宗,享受的待遇也不比真正的內門弟子差,甚至還猶有過之。

  在他荒誕狂放,不務正業的表面下,隱藏的卻是比誰人都刻苦的修煉,所以年僅二十一歲,便將陰陽黑水功、正逆滔天掌、九曲陰氣鎖三門家傳絕學修煉有成,其中九曲陰氣鎖更是臻至圓滿極境。

  要知道這三門全部都是七品武技,家族裡許多人一輩子都未必能將一門修煉至圓滿,而他修煉九曲陰氣鎖的速度,也是家族記載上最快的那一個,前無古人。

  就衝他的天賦,滄溟宗的數名前輩爭搶著要將他內定為親傳弟子。

  嚴破天知道家族裡有許多人嫉妒他,但他就是喜歡這種被人嫉妒的感覺,所以他在表面上維持著懶於修行的假象,私底下卻是勤奮用功,這樣一來就更能激發同輩人的嫉妒。

  「為什麼他不修煉,進步速度比我還快?這不可能!」

  「他整天沉迷女色,為什麼修為不退反進?這沒天理!」

  「他的天賦真的高到我難以企及的程度嗎?我這麼努力都追不上他,他還是人嗎!」

  聽到諸如此類充滿羨慕嫉妒恨的評價,他最是欣喜。

  可是,今日居然在一個沒什麼有名門派,鳥不拉屎的鄉下地方,遇上了一個難啃的骨頭,給了他當頭一棒。

  岳鼎的武道境界並不放在他眼裡,雖然遠比家裡那群只會嫉妒的同輩人要強得多,但嚴破天在相同年紀的時候就已經是六重無漏期了。

  可是對方在戰鬥時表現出來的那股悍不畏死的氣勢,居然一時間反過來將他壓制住了,明明有著九曲陰氣鎖的保護,他根本不會受傷才對,哪怕對方幻化出的手臂再多。

  這讓嚴破天不禁生出了強烈的羞恥感,過往的驕傲反而加重自慚形穢。

  剎那間,彷彿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哈哈哈……」不知為何,嚴破天旁若無人的大笑起來,「我倒是要感謝你,將我從世人皆醉的白日夢裡敲醒了,武道境界不等於戰鬥能力,不能沉迷在獨自的世界,修煉需要腳踏實地,謝謝你給我的教訓。」

  旁人絕不可能知道,嚴破天在這短短時間中閃過的複雜情緒,以及經歷的種種心理變化,唯有他自己清楚,在武道心境上,他又踏出了紮實的一步,九重先天期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只要結束這一戰,讓他回去細細體會,閉關練功,就能順順當當的踏入先天期。

  「為了感謝你幫忙我突破這層心境障礙,就賜你全屍吧!」

  嚴破天渾身一動,正逆滔天掌擊出,這一掌竟是比先前更有突破,不再是掌心周圍的氣流被吸引,而是身體周圍的氣流都被引動,拳勁籠罩岳鼎,不留躲避的空隙。

  他打出的不再是一個手掌,而是整個人。

  丘離跟山子巽哪能容他這一掌擊實,兩人同時躍出,再度合奏風火問鼎刀劍術,龍泉寶劍和木頭洞爺湖交織成天衣無縫的防禦。

  這次合擊依舊沒有破綻,然而對於嚴破天來說,根本不在乎有無破綻,他依舊是直直無屈的一掌擊出,正中刀劍的交叉點。

  剎那間,丘離跟山子巽都感到一股難以抵擋的雄力用來,兩人瘋狂運轉內功,相互配合洩勁,好不容易挨了過去,結果第二波力量襲來,接著是第三波、第四波……

  整整九波力道,彷彿怒潮海浪,一波強過一波,兩人合力挨到第四波,已是燈盡油幹,再也搾不出力量,剩下的力道盡數擊中身上。

  嘎崩一聲,龍泉寶劍當場崩碎,反而是木刀洞爺湖除了增添幾道傷痕外,硬是扛了下來,但也脫手飛出。

  兩人如拋飛的沙包一樣遠遠甩出,帶著切裂屬性的氣流將身上的衣服盡數粉碎掉,露出了穿在裡面的金絲軟甲。

  同樣的招式,嚴破天先前與岳鼎對掌,僅僅只能傷害接觸的手,現在卻能籠罩對手的全身,若非有金絲軟甲保護,丘離和山子巽絕對不是僅僅內臟受創,而是開膛破肚的下場。

  「哦,有寶甲護體,保住了一條小命,不過下次就沒那麼好運了,因為我會直擊你們的腦袋,為殘留的生命倒計時吧。當然,也可以試著逃跑,也許我心情好,就會饒你們一條狗命。」

  終究是本性難移,雖然受到了教訓,但嚴破天仍改不了早已養成習慣的話風。

  這時就見緩過一口氣來的岳鼎向後一個翻滾,撞入房屋之中,並留聲道:「幫我爭取一炷香的時間!」

  這一聲,卻是鼓舞了其餘人的鬥志,他們在觀見嚴破天不可匹敵的強大後,看清了雙方如天塹般難以跨越的實力差距,差點心生絕望。

  現在岳鼎的一句話,讓他們重新產生了希望,畢竟若沒有獲勝的可能,一炷香的時間爭取不爭取又有什麼意義,現在既然喊了出來,自然是證明想到了克敵制勝的方法。

  「雖然我認為再給你十炷香的時間,你也不可能贏得了我,不過我也沒這耐心等下去,就憑這群米粒之珠,別說一炷香,就連一息也爭取不到!」

  他一個縱躍,跳入先前用弩箭偷襲自己的人群中,雙掌一開,浪濤勁氣呼嘯而出,懸殊的差距如泰山壓卵,護衛們難以匹敵,瞬間被震死七人,

  原本連家堡還有兩名化勁期的供奉,卻在察覺到嚴破天八重通靈期的實力後,逃之夭夭,現在只剩方野一人尚有餘力反抗。

  他也明白自己在對方眼裡不過是螞蚱一隻,但為盡到護衛的職責,也為償還丘離的授功之恩,不得不挺身而出,手持鋼刀,凝聚真氣,劃出一道白虹斬了過去。

  「有來一個送死的!」

  嚴破天想也不想,甩手拍出一掌,這一掌可不似之前那般威猛,只有三成功力,畢竟剛不可久,次次以十成功力打出正逆滔天掌,就算有大成的陰陽黑水功也吃不消。

  但在他看來,三成功力足以擊斃方野這種層次的武者,甚至連方野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他的手掌卻與鋼刀交錯而過,落在了空處。

  方野聚集全力使出的「力劈華山」,正中嚴破天的胸口,斬出四散的火花,而九曲陰氣鎖特有的反彈效果發動,將他這名攻擊者震飛出去。

  「怎麼可能……是毒!剛才的毒居然還沒解除!」

  嚴破天一運功檢驗身體狀況,便發現病症所在,卻是七蟲七花膏藥力發作,令他產生了幻覺。

  「不可能,就算毒素還在,憑我的根基和築基後的身體,就算初時會受到影響,但絕不可能復發才對……是第二種毒,你們居然還下了其他的毒!」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4:13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3:02
第四十五章 破不了防

  嚴破天猜錯了,他遇上的不是毒藥,是迷藥。

  迷藥經常被人統稱為毒藥,可實際上兩者是不同的,毒藥在於給人體造成傷害和破壞,而迷藥則是給人附著不良狀態以及降低能力抗性。

  一般而言,武修達到七重築基期,身體機能包括臟腑在內都會大大增強,不能說完全免疫毒素,至少也能無視普通的毒性,達到「百」毒不侵的程度。

  嚴破天犯了幾個錯誤,首先他雖然服下了一顆家族必備的解毒丸,但這種萬金油式的解藥如何破得了七蟲七花膏的毒性。

  岳鼎之所以兌換七蟲七花膏,一來是這東西毒性夠強,在金庸眾書中也排得上名次;二來素材方便收集,只要七種毒蟲和七種毒花;三來毒性難解,必須對症下藥,明白是哪七種毒蟲和七種毒花才能解除。

  嚴破天以為服下一顆解毒丸,再配合自己經過築基淬煉的體質,就算不能將毒素解除,也能壓制住,保證在短時間裡不讓發作,誰知這樣的行為,只是讓毒素積壓起來,等待反彈的時機。

  接下來他便犯了第二個錯誤,沒有再第一時間分出一部分功力去壓製毒性,反而被岳鼎激怒,全力運功戰鬥,導致毒性不受鉗制的快速擴散。

  本來以他的根基和身體抗性,沒個半天時間毒性倒也不會發作,偏偏這時候,岳鼎早就準備好的迷藥「神仙倒」偷偷散發出來。

  這「神仙倒」無色無嗅,可隨風散發,藥力極強,在原《崑崙》世界中,哪怕是最頂級的高手在沒有提防下也得中招,根基不足者直接暈倒,根基不凡者會進入酸軟無力的狀態。

  嚴破天受「神仙倒」藥性影響,身體技能大幅度下降,頓時壓不住七蟲七花膏的毒性,遭到了強烈的反彈,不僅眼前出現了幻象,觸感變得麻木,五臟六腑也如同有七隻蟲子在咬嚙,隱隱作痛。

  「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螻蟻,盡使些下三濫的手段!」

  他連忙收束心神,專心運功防止毒素擴散,還得一分為二,一面壓制七蟲七花膏的毒性,一面抵擋神仙倒的迷性。

  這時,靠著九花玉露丸暫時緩和傷勢的丘離站了起來,反唇相譏:「是不是要我們明刀明槍跟你打,然後被你一掌拍死,才是上三濫的手段?這年頭真是奇了,刺客上門殺人,居然責怪被害者為什麼要拿刀反抗,你還有理了!」

  山子巽也隨即起身,附和道:「等我們的武道境界比你高出四個層次,自然願意同你公平交戰,希望到時候,你別再用屁股決定嘴巴該如何說話。」

  「哈,那你可得失望了,因為這傢伙過不了今天了!」

  丘離撿起木刀洞爺湖,運足殘餘功力,一招「修羅斷岳」當頭斬了過去,鋒刃未至,已是激盪生風,波及數丈,刮得嚴破天的髮髻散亂飄起。

  山子巽緊隨其後,抽出第二柄龍泉寶劍,使一招「悲歌擊築」,直刺喉結要害,他倒是沒有如丘離一般全力以赴,而是藏了三分氣力。

  兩人皆是清楚對方橫練功夫的無懈可擊,卻也發現每次激起神功護體時,體表都會隆起一塊鋼鐵般筋肉,所以挑了不可能隆起的要害作為下手點,畢竟無論頭皮還是喉嚨,都不像是有多餘的肌肉可供凝聚的樣子。

  不得不說,他們這點初衷不錯,絕大多數的橫練功夫都有其罩門,不可能十全十美,九曲陰氣鎖在兼具強大防禦力和反彈效果的同時,守護範圍受到了限制,如喉結和腦袋雖然同樣能產生效果,但遠遠不如胸膛和四肢,真要挨上凝聚真氣的一擊,逃不了重傷的下場。

  但,一切是在九曲陰氣鎖未練至圓滿的情況下。

  任何武功都有小成、大成、圓滿的等級劃分,若說前兩種是量上的積累,那麼最後就是質的變化。

  當九曲陰氣鎖突破至圓滿後,不僅隨時可使用,功隨意動,不用像石三那般使用時只能站立著不動,而且也不再受形體的限制,可以化作鎖形真氣,保護週身要害。

  因此,當丘離的一刀即將劈中嚴破天腦袋時,對方的護體真氣凝聚成鎖形,不僅擋下了攻擊,更是產生強大的反震力,將他整個人都彈飛出去,同時有陰毒真氣入體,當場嘔紅。

  山子巽的動作要比丘離慢上一些,而且預留了三分力道作為回轉餘地,見到此景,提前做好遭受衝擊的準備,當反震力和陰毒真氣襲來時,以全真內功化消掉。

  他瞬間做出了判斷,劍招再起變化,不再聚力攻擊一點,而是追求劍速,一口氣刺出數十劍,全部擊向要害部位,寒光爍爍,正是「雨疏風驟」。

  這麼做並非蒙頭亂撞,而是山子巽看出九曲陰氣鎖雖然可化為真氣防禦,不再拘泥於形態,可真氣凝聚成鎖,本來就有一個變形的過程,雖然耗時極短,尋常見不出來,可終究是存在,只要加快劍速,在短時間內引得鎖形真氣頻繁出現,就能積少成多,成為能抓住的破綻。

  結果真給他猜中了!

  當龍泉寶劍不斷與九曲陰氣鎖撞擊,產生紛飛的火花時,真氣凝聚成鎖的速度越來越慢,初時還不見效,等多了數息後,竟然出現了明顯的遲鈍。

  由於人的護體真氣是有限的,而九曲陰氣鎖的原理是將大量的真氣凝聚在一塊,那麼就造成當頭頂出現九曲陰氣鎖的時候,其他部位的護體真氣就會變得稀薄,然後凝聚九曲陰氣鎖的速度也會變慢,這點減慢的速度不斷累積,到最後量變產生質變,就再也跟不上劍速。

  這不該是九曲陰氣鎖的弱點,因為人是可以移動逃跑的,偏偏嚴破天現在一動也不能動,只能成為箭靶,不斷遭受攻擊。

  最終,山子巽一劍刺出,竟是在九曲陰氣鎖出現在攻擊位置之前,穿透了薄弱的護體真氣,直直扎向對方的左眼眼窩,一旦刺中,就能將腦袋扎個對穿,到時候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就在這功成之際,一隻紫色的雙尾影鼠從嚴破天衣袖中鑽出,好似利箭般撞向山子巽的胸口,這小小的身軀竟有千斤之力,如重錘橫掃,將人猛擊出去。

  山子巽頓覺肋骨斷了兩根,洞穿力道之強,遠超設想,若非還有金絲軟甲卸去一部分力道,只怕要被這異鼠扎個洞穿。

  嚴破天睜開雙眼,伸手接住異鼠,他已經壓制了一部分藥性,可以自由行動,當下輕蔑的一笑。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雖然武修為了自身進步,最好不要用法寶,可異獸卻不在此列,大家族大門派的弟子,哪個不是藏有反擊的底牌。不過,將我逼到這種程度,對你們這群廢物來說,也是足以自矜的成就,但,遊戲也該結束了!」

  他雙手一攏,氣流急劇壓縮,形成高壓氣團,接著全力擊出一掌,霎時怒龍昂首,神風呼嘯,浩浩蕩蕩向著房屋中的岳鼎衝去。

  「讓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一招氣勢浩大,威力十足,但出招前掌路明顯,並不難躲,但偏偏此刻的岳鼎也是處於無法動彈的狀態。

  當是時,山子巽剛受重創,來不及行動,眼睜睜看著氣團從身側衝過。

  方野大喝一聲,從側旁衝過來,一刀斬向氣團,雖然削去了小半,卻也被反震的氣流吹上了半空。

  丘離帶著決然的神色,以舊傷夾新傷的軀體,持刀站在了岳鼎身前,運轉只剩下一點殘渣的魔門真氣,對著蘊藏滂沱拳勁的氣團劈了下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4:43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3:04
第四十六章 爭分奪秒

  豁命跟嚴破天交了一次手,岳鼎便知道憑自己先前做好的準備,毫無勝算,不論境界和根基上的差距,光是那修煉到圓滿的九曲陰氣鎖,己方就沒有任何方法能破開防禦,傷及本體。

  這種絕對意義上的實力差距,能令一切計謀都失效。

  所以他必須要將實力差距縮短,縮短到戰術能起效的範圍中,至少要有理論上的勝算存在。

  他的底牌就是顧慮到副作用而沒有兌換的無極先丹,足足可增加一甲子功力的丹藥,只要以這丹藥再搭配合適的功法,哪怕不能突破境界,也能讓自己的根基大幅增強。

  以鳳凰草兌換的陽極先丹,擁有「陽」和「炎」兩種屬性,若不配合陰極先丹,單獨服下會給人留下熾火焚身的後遺症。

  想要減輕這種後遺症,最好的方法是修煉一門同樣具備陽炎屬性的功法,從而因勢利導,充分吸收掉能量,就像大禹治水那般,疏通河道,拓寬峽口,令水災不再氾濫。

  基於以上原因,加上殘留的120點功德,其中30點用於兌換無極先丹,剩下來可用的便只有90點功德,岳鼎目光一掃,快速在八品功法中找到符合條件的一門功法。

  大圓滿心髓:密宗一脈內功心法,可以汲收烈日精華,為己所用,高明者往往身具無儔陽勁。不少高僧圓寂之前,都會召集門下弟子,催動陽勁焚燒己身,燒得屍骨無存,故而世稱「虹化」。

  大圓滿心髓又名「自性大圓滿心髓金剛藏乘」、「光明金剛藏乘」、「證智自顯妙道金剛藏大秘密乘」。源出原始法身普賢王如來,此佛以心印傳於毗盧遮那等五方佛,五佛以印契表示,傳與密乘總持者金剛薩埵,金剛薩埵傳北印烏仗那國王極喜金剛,為人間大圓初祖。

  《大圓滿心髓》需80點功德,而且完全滿足陽炎屬性,能最大發揮剩餘的功德點數價值,其餘的功法要麼滿足屬性要求,本身卻不夠高明,價值五六十點功德,導致會白白浪費功德點數,要麼能恰好用掉90點功德,卻不滿足屬性要求。

  岳鼎之所以沒有殘留更多的功德點數,來兌換更高明的功法,是因為他必須要在短時間內將一門功法修煉到至少大成,而就算他領悟了漏盡智證通,在功法修行上能一日千里,步盡坦途,可換成七品功法未免有些好高騖遠。

  他還沒狂妄到這種地步,事實上在領悟了漏盡智證通後,他就能以直覺評估出一門功法跟自身的適應性,以及達到各種程度所需要的時間,就像一個高速運算的智能計算機,在綜合各方面的條件因素後就能得出準確的結論,因此很難出現狂妄的情緒。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當人有了自知之明,就算想高估自己也做不到。

  岳鼎兌換了《大圓滿心髓》後,沒有立刻退出識海空間進行修煉,而是趺坐在識海空間中熟悉功法的運行軌跡。

  上一次得到山子巽的親口證實,識海中的時間流速要遠遠慢於外界,他完全能在裡面待到不想待了再出來。

  作為純粹意識體的他不能修煉內功,但是可以在腦海中構想出身體的經脈分佈,然後再模擬功法的運行,從而積累修煉經驗,無需像個新人一樣從頭摸索,只要能在意識中將一切掌握純熟,那麼到了現實中,他的修煉速度就會像被廢了內功的武者從頭開始學習般,突飛猛進。

  ……

  丘離一刀劈中攫戾執猛而來的拳勁氣團,木刀在接觸剎那就被彈飛,虎口破碎,少得可憐的真氣只是令氣團短暫的停滯了一下,隨即就被徹底破開。

  空門大開的他被狂亂的氣團正面擊中,胸口處忽然閃爍起一道白光,像是出現了防禦壁障,可隨即就被破去,丘離整個人被擊飛出去,伴隨著一瓢拋灑的熱血。

  山子巽被這一幕嚇得面無人色:「丘離!」

  嚴破天啐了一口唾沫:「不要緊張,那小子還沒死,他身上有一件法寶臨時擋了一下,保住了一條賤命。」

  山子巽懸到喉嚨的擔憂重新落了回去。

  可嚴破天隨即又嘿嘿陰笑:「別高興得太早,他的法寶也不知是什麼三流貨色,紙保住了他的一條性命,但手腳筋脈都被打斷,這身根基也徹底被廢掉了,以後變成廢人一個,只怕是生不如死,哈哈哈……這就是跟本大爺作對的下場!」

  然而山子巽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動怒,這令他的笑聲半途戛然而止,提不起興致。

  「看起來,你似乎並不擔憂兄弟將來的處境。」

  「為什麼要擔憂?他若死了,我就少了一個可嘲笑的對象,人生未免太無趣了,既然現在還活著,那就足夠了,至於武功全失什麼的,這不是更方便我嘲笑他的無能嗎?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呢。」

  「你的臉上可看不出一絲要感謝別人的意思,倒是殺氣,都快藏不住了。」

  「這是向閣下學習的,閣下不是說過,要感謝別人,就賜他全屍嗎?」

  知道是在反諷自己,嚴破天氣極反笑:「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實力了!」

  他步伐一動,身若洪濤,快速拉近距離,一掌擊出,似乎連空氣都變成了粘稠的液體。

  心知不可力敵,山子巽運使金雁功,身如鴻毛飛出,竟是藉著拳勁躲開攻擊,側旁刺出一招「明河共影」,可惜被九曲陰氣鎖彈開。

  原本他的輕功雖佳,但根基相差太遠,在短時間的爆發中佔不到優勢,但現在嚴破天受七蟲七花膏和神仙倒的雙重影響,不僅要分出功力去壓製毒性發作,本身能力也是削弱不少,無法正常發揮,一時居然追趕不上。

  他反覆追了幾次,每每在關鍵時刻都被對方避開,覺得自己像是被遛猴,心中惱火不已,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乾脆放棄追擊,轉而向著岳鼎的房屋跑去,卻是要攻敵之必救。

  山子巽心頭一驚,雖然明白敵人的用意,卻是無可奈何,不得不挺身而出,正面攔截。

  「這下你怎麼不躲了?」

  嚴破天獰笑起來,正逆滔天掌吸收氣流,形成切割勁力,正要一掌擊出,忽聞腦後傳來弩箭破空聲響,卻是其餘護衛們再度裝填了諸葛連弩,發動第二波攻勢。

  若被這波箭雨擊中,就會發生跟之前山子巽以快破防相同的狀況,九曲陰氣鎖來不及抵擋所有攻擊,被其中蘊含著真氣的箭矢穿透。

  「你們這群惱人的臭蟲!我留你們賤命不殺,你們不但不知感恩,還要二度挑釁獅子的威嚴,真正自尋死路!」

  他回轉掌力,往身後一拍,一正一反兩股氣勁對衝,形成氣流漩渦,將所有的弩箭都絞斷成碎末。

  隨後掌心運功一吸,將箭簇攝取過來,運氣力氣當做暗器拋灑出去,他投擲物體的速度竟是比弩箭發射的還要快,當下護衛群就倒下了一大片。

  「這下看誰人還能阻我!」

  嚴破天一掌排開挺劍攻擊的山子巽,另一隻手遙遙蓋向趺坐在地上的岳鼎的天靈。

  然而他依舊未能得逞,一道銳利的指氣梭空而來,正面與他的拳勁相撞,激盪中盛開出一朵蓮花虛影,將力道盡數吸收。

  「唔?無花寺的梵蓮指!」

  在嚴破天的驚咦聲中,一道曼妙的身影踏空而至,隨著雙袖舞動,兩條緞帶像是活過來的靈蛇一般撲了過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4:46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3:05
第四十七章 陰差陽錯

  前來幫助的人是愛蓮,她此刻帶著一張面具,似是不想讓連家堡的人看見,倘若岳鼎醒著,就能從體型認出她的身份,可惜岳鼎正在將無極先丹的藥力轉化成大圓滿心髓的真氣,所以無人知曉她是誰。

  嚴破天閱女無數,加上家族中自有一套識別修行者年齡的方法,從愛蓮裸露的四肢中,判斷出偷襲自己的居然是一名妙麗的年輕女子,而且是五重念威初期。

  「真是池淺王八多,沒想到五彩縣這麼個鄉下地方,居然接二連三的冒出天才人物——可惜你們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同我作對!」

  他納掌回氣,力量一收,將飄忽不停的緞帶吸收過來,攥在手裡用力一拽。

  「給我過來吧!」

  然而愛蓮似乎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兩條韌性極強的緞帶居然從中間斷裂,讓嚴破天拽了一個空。

  緞帶嗖的一下回到愛蓮身上,纏在在她手臂和腰背等處,像是被風吹拂一般飄動不止,卻是因為她功行全身,讓緞帶處在隨時可以攻擊的狀態,並且由於不停的飄動,讓人猜不到攻擊的角度。

  「美人不過來,是要等我主動過去嗎?那便如你所願,讓我見證一下無花寺的絕學吧!」

  他雖從武技上看出對方是無花寺,卻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釋教在獄洲勢微,沒什麼像樣的門派,無花寺有名歸有名,卻只是矮個子裡選將軍,比起滄溟宗可謂雲泥之別。

  嚴破天掌隨身動,先是左掌拍出,接著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縮回,又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這連環三掌,便如三個浪頭一般,後浪推前浪,併力齊發,比之他單掌的掌力大了三倍,卻是類似龍門三疊浪的運勁手段。

  正逆滔天掌本就氣勢滂沱,覆蓋面巨大,這下增強三倍,更是封死了所有的躲避角度,浩浩蕩蕩如三丈高的潮汐。

  愛蓮果然不躲,她手中捏了個法印,身上一條條飄帶齊齊一陣跳動,纏繞週身上下,竟是將自己包裹成繭。

  正逆滔天掌的掌力擊在上面,彭的一聲,將這個人形飄帶繭擊飛出去。

  這下聽著聲音響亮,實則沒造成太大的傷害,就如同拍皮球一樣,僅僅是將皮球拍得變形,想拍破就困難多了,掌勁全被表面的飄帶卸掉,沒能滲透進去。

  嚴破天知曉自家事,正逆滔天掌是以面形為攻擊範圍,而要擊破皮球似的防禦,就必須將力量集中一處,這並非他所擅長的,就像用錘子砸不破皮球,只能彈飛,但一根小小鐵針就能扎破的道理一樣。

  但他並不在意,因為在出掌和接掌的過程中,他已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只要嚴嚴實實打上一掌,不管什麼樣的防禦他都有信心擊破。

  就在這時,兩條緞帶從飄帶繭中鑽出,繫著一柄冷森森的匕首,直奔嚴破天要害而去。

  嚴破天仗著有九曲陰氣鎖保護,並沒有將這種偷襲放在心上,繼續奔馳。

  誰知愛蓮的心思根本不在利刃襲擊上,那匕首被九曲陰氣鎖彈開瞬間,卻是自動脫離了緞帶,並沒有帶著緞帶一起偏移。

  接著緞帶就像是蜘蛛絲一樣纏上了嚴破天的身體,這種柔勁不比剛勁,縱然被護體真氣擋住,可也不會被彈開,於是後續而來的緞帶一層層的裹上去,愛蓮身上的飄帶繭越來越薄,反而是嚴破天的身上越來越多,簡直像兩者進行轉移一樣。

  最後緞帶盡數纏在了嚴破天身上,裹成一個球體,愛蓮以真氣遍佈緞帶,開出一朵朵青色的蓮花,形成一個捆縛的花瓣牢籠。

  這是無花寺的一門絕技「青蓮伏魔圈」。

  她心知以自己的根基,也破不了嚴破天的橫練功夫,因此就使用了這等困敵行動的手段,盡量爭取時間。

  她轉頭看了一眼房屋中的岳鼎,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只是情況有些不太妙,如今算起來,時間已經過去一炷香了,但岳鼎仍沒有起身,不僅如此,他的臉變成通紅,像是火燒一般,額頭沁出的汗水剛出現,就被煮沸成水蒸氣,籠罩在頭頂上,形成一片水霧白煙。

  「不會出事了吧?以我的功力,只能再多維持半柱香,若趕不上的話,一切就都結束了……」愛蓮不由得擔心的喃喃。

  這時,從飄帶繭中傳來了輕蔑的笑聲。

  「在關心別人之前,先關心自己吧!」

  話音未落,平滑的飄帶繭出現了各種凸起,表面變得坑坑窪窪,不僅如此,緞帶上的蓮花也一朵接一朵的粉碎掉,最後隨著一聲厲喝,整個青蓮伏魔圈瓦解。

  「半柱香?你連一分鐘都困不住我!」

  一陣刺啦刺啦的布帛撕裂聲不停響起,嚴破天脫困而出,重見天日的剎那,就是沉雄一掌,攜帶長長的氣流尾巴,威猛擊出,如帶萬斤之力。

  愛蓮看著被撕碎的飄帶,來不及驚訝,雙手再結印,佛門真氣凝結成一朵蓮花,守護在身前。

  掌印與蓮花相撞,先是被擋住,僅僅震碎了幾片花瓣,可接踵而來的氣流團堆積前進,不斷增強掌力,一舉擊破了守護的蓮花真氣,正中愛蓮胸口,登時敗骸欲散。

  正逆滔天掌的優點在於能持續不斷的發動掌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對付防禦的法門最是有效。

  「可惜了,美女你空有高明武技,奈何境界不夠,發揮不出威力,若不然,以我現在的狀態,還真未必能傷到你。」

  脫困而出的嚴破天沒有追擊,身子在原地晃了一下,然後穩住,顯然是用力過度,導致毒性發作,加上連番激戰,縱然他在家族裡天天食用珍貴藥材來增強功力,現在也有些氣虧,陰陽黑水功的回氣速度遠遠比不上消耗。

  「何況你的戰鬥技巧過於粗鄙,十成本領發揮不出六成,這方面,連那兩個境界比你低的小子都比你強。對了,那個喊著要爭取一炷香的傢伙呢?別以為我把你給遺漏了,既然多苟活了一炷香的時間,也該心滿意足的上路了。」

  說話間,嚴破天轉身要去尋岳鼎晦氣,結果餘光掃及一人,眼睛一亮。

  「哈哈,差點忘了刺殺任務,這下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卻是他發現了作為郝菡萏替身的一名婢女,知曉目標毫無武功修為,便乾脆遙遙一招隔空氣掌擊出,掌勁攜裹氣勁,呼嘯而去。

  「不——」

  愛蓮焦急中,沒能辨出那其實是戴著人皮面具的陌生人,她剛受重創,來不及運功,當下橫身而入,擋在拳勁氣團前,被正面擊中。

  霎時,拳勁竄入五臟六腑,心脈俱創,跌出丈外,躺在塵泥中一動不動。

  嚴破天不明所以:「是傻子嗎,這個女人?居然連捨己救人這種蠢事都幹得出來,也虧得她是修行者,這下是決計活不成了。」

  「真正愚蠢的人是你啊!」

  背後忽來熟悉的聲音,他心頭一驚,剛一轉身,一雙帶著炎熱灼氣的手掌襲來,連忙運起九曲陰氣鎖。

  然而這一回,九曲陰氣鎖沒能像以前那樣輕鬆彈開所有的攻擊。

  岳鼎的雙掌擊在鎖形真氣上,如同高溫鑄鐵般,將鎖形真氣融化掉,穿透而入,正中嚴破天胸口,炎勁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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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3:07
第四十八章 狂暴反擊

  岳鼎這一番打坐,藉著陽極先丹屬性同源的效果,竟是在兩柱香不到的時間裡將大圓滿心髓推至大成階段,以無儔陽勁發動神掌八打,威力相比菩提功運行時更要強出許多。

  九曲陰氣鎖本身屬於陰系,恰好被這陽炎屬性克制,雙掌之威,生生穿透了這門強大的橫練功夫。

  嚴破天胸口被拍中,灼熱勁氣滲透入肺腑,但覺喉頭一甜,兩耳嗡鳴不已,倒退數步,卻是戰鬥以來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負傷。

  只是相比這點傷勢,他更震驚於對方的功力。

  「不可能,你的功力怎麼一下子增強那麼多,暴漲一倍不止,是用了天魔解體一類的自殘法門嗎?」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這種在短時間內暴增功力的法門,可隨即又否決掉,「也不對,你剛剛的掌勁至陽至大,跟之前的內功大相逕庭,不管是什麼樣的拚命法門,也不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內功屬性。」

  他再怎麼也猜想不到,一個人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在性命隨時可能被奪走的險境中,將一門內功修煉至大成。

  岳鼎也懶得同他分說,既然動手,便不再留情,一擊之後猛續一口氣,欺身而入,將兩門內功催至十成功力,勁如山崩,勢如海嘯,再化八臂明王。

  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嚴破天下意識的做出了跟之前同樣的應對,雙掌凝勁接拳,以九曲陰氣鎖護體,以攻對攻。

  同樣的過程,卻是不同的結果。

  四掌相接,新傷引動舊傷,岳鼎雙手剛剛癒合的傷口再度刨裂,連手指都被折斷兩根,但他臉色未改,似是沒有痛覺,餘下六掌盡數轟擊在嚴破天身上。

  上一回他的攻擊未能奏效,難以破防,想以傷換傷都做不到,可是這一回,六掌徹底崩碎九曲陰氣鎖,連同這門橫練功夫的根基一同毀去。

  嚴破天的雙肩、胸膛、小腹盡皆中掌,肩骨和肋骨齊斷,腸子和胃都被震破,雙耳的轟鳴聲更加響亮,連外界的聲音都聽不見,卻是耳膜受傷見血。

  這樣的傷勢是他有生以來最慘重的一次,一時間生出畏懼情緒,便想要拉開距離,避敵鋒芒。

  可岳鼎哪裡會容他喘氣,迅速將兩股真氣分開,以擅長療傷的菩提功護住經脈,以擅長殺伐的大圓滿心髓功匯聚在雙掌上,趁勝追擊。

  乍分之際,倒退的嚴破天身上一道黑光閃爍,小東西如利箭般射出,卻是那隻影鼠再度發動偷襲。

  可惜這小東西尚未及身,便聽破空聲響,一枚暗器從側旁襲來,半路將它攔截,當頭擊斃,砸為肉醬、

  這枚暗器赫然是另外一隻鴛鴦膽。

  出手的山子巽手捂胸口,坐倒在地:「這下是真的沒有一點內力了……」

  「小黑!」

  嚴破天悲吼一聲,這隻異鼠從小跟在他的身邊,如兄弟一般親密,現在為救自己而死亡,受到的打擊比知曉石三陣亡消息更加嚴重。

  「不可原諒!你們這幫畜生居然敢殺死小黑!」

  他心頭激憤,反而壓制了其他情緒,跟岳鼎展開了對攻,一時間掌影重重,勁氣洶湧,如峰巒疊嶂。

  「不可原諒的畜生是你啊!你視他人生命如草芥,卻視畜生如手足,在肆意殺害他人生命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現在只不過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岳鼎哪裡會懼他反抗,以攻對攻,無視傷痛,拳來腳往,儘是悍勇打法,目光似欲擇人而噬,他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成了凶器,給人的感覺,只要有機會,甚至會用牙齒來咬人。

  這般剛猛無畏的氣勢,連江湖老手慕容大莊主也吃不消,更遑論一直順風順水的嚴破天,等到為報仇而生的激憤情緒如潮水般退卻,畏懼的情緒立即像漲潮似的湧上來。

  兩邊都是傷勢沉重,各自鮮血淋漓,真打下去勝負未定,但嚴破天失了膽氣,哪還有拚命的念頭,想到這兒是敵人的地盤,打個兩敗俱傷也是自己吃虧,加上還有毒素在體內蠢蠢欲動,立馬將為愛寵報仇的想法扔到了九霄雲外。

  他猛然一拍腰帶,五彩光華衝天而起,化作一方彩色保護罩,將自己圈在裡面,任憑岳鼎連環攻擊,也突破不了防禦,顯然是家族長輩給他預留的逃命法寶。

  「本少爺高高在上,豈能死在你們這群鄉巴佬手裡?別得意,這一回你們能贏,下一回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嚴破天又拿出一道紫色金符,用鮮血滴在上面後,啟動了留在上面的法術,一陣符文閃爍著從裡面跳躍出來,包裹住他的身體,令他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的仇恨,本少爺銘記在心,就等著我無窮無盡的追殺報復吧!」

  他知道有這件五彩極光罩保護,天人境以下沒有人能傷到他,頓時鬆了一口氣,卻不知是因為疲倦,還是不用再同岳鼎戰鬥。

  他忽然覺得臉面上有些掛不住,便想在離開前,看一眼對方無奈而又遺憾的臉。

  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帶著堅毅表情,未曾放棄的臉。

  「不用銘記在心了,今日仇,今日了,你便給我留下吧!」

  岳鼎大喝一聲,氣勢陡然上升,背後浮現魔神之像,彷彿修羅王再臨人間,威勢滔滔如無間地獄,正是《邪巫紅世訣》上的武技。

  由於他的內功比之上一次要強上數倍,魔神的輪廓更加清晰,勾勒出了身體的線條,栩栩如生,怒目一掃,倒映出嚴破天驚恐的眼神。

  「邪暴橫野!」

  魔神一拳搗出,如撞城原木,轟隆而至,擊破五彩極光罩。

  嚴破天尖叫一聲,不得已中斷了傳送符的效果,向後跳躍,企圖避開攻擊,忽感背後一沉,竟是有人抱住了他,四肢並用鎖住了關節——他的護體真氣跟九曲陰氣鎖皆被岳鼎破去,無法起到主動禦敵的效果。

  「喂喂,你捅過我一拳,咱倆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你怎麼能丟下好朋友獨自逃跑呢?」

  丘離嗆著血,一邊發出有氣無力的笑聲,一邊用將冰魄銀針插了進去,新毒引發舊毒,鎖住嚴破天的行動——他有金絲軟甲保護,受的傷比對方猜測的要好上那麼一點。

  「快給我閃開,廢物!」

  嚴破天想要用真氣震開對方,可惜受冰魄銀針毒的摧殘,發出的真氣十不存一,同時方野在這時候撲上來,將同源的魔門內功傳給丘離,竟然抵擋住了第一波的衝擊。

  他想要再度發力,已是遲了。

  魔神之像如磨盤大的拳頭正面擊中嚴破天的身體,帶有萬鈞之力的拳勁湧來,彷彿一座泰山壓了過來,將他全身兩百零四根骨頭碾壓成碎渣,咯咯直響。

  嚴破天感受著無邊的痛楚,七蟲七花膏和冰魄銀針雙重毒素發作,黑紫色蔓延全身,一張臉扭曲如鬼,嘴裡嘔出了破碎的內臟。

  「呃啊啊啊——住手!你不能……我一介天之驕子,居然隕落在這鄉下泥坑咕——等著吧,嚴家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築基期武者的身體猶如渾渾鋼鐵,難以被壓扁,此刻就像一塊嚴石受重錘敲擊,頓時一聲驚爆,血肉混合著骨渣爆散開,濺了丘離跟岳鼎兩人滿臉污血。

  一番大戰,終於結束,所有人筋疲力盡,癱倒下去。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9:46 編輯

254993 發表於 2015-1-22 23:09
第四十九章 家家有本經

  密室中,只留三人。

  激烈的打鬥聲被隔絕在外,密室裡寂靜無聲,其中兩人各有心思,卻始終不好開口。

  許久,連君卓總歸是忍不住,詢問出聲:「為什麼?」

  他只說了三個字,沒有問內容。

  但方蕙蘭已然明白他要問的內容,所以冷笑連連:「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郝菡萏眨了眨一雙大眼,在兩人身上看來看去,她雖是天真如童子,卻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便沒有出聲。

  連君卓歎了一口氣:「我清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不清楚你為什麼會生出這麼做的念頭,我從來便猜不透你的想法,正如當年你非要堅持嫁入連家一樣,他人都道你方家攀龍附鳳,唯我知道你根本瞧不上連家的家財。」

  「沒錯,我不屑於嫁入你連家,若非看在父輩交情的份上,這樁婚姻我早推掉了。」

  「既然如此,那你何必呢?難道只是因為我先你一步退婚嗎?」

  「錯,我打心眼裡瞧不起你這等蒙祖輩庇蔭的富家子弟,所以就算被你退婚也沒關係,因為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看法。可是,你卻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而要推掉父輩定下的婚姻,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奇女子,才讓你這樣的少爺不惜撕毀婚約,頂著被人責罵不孝的名聲,也要給予正妻的名分,為此我才堅持要嫁過來,哪怕給你做小妾。」

  「那你現在明白了嗎?」

  「若是明白,我就不會做出今天的事情!」方蕙蘭用手一指郝菡萏,嚇得後者縮了縮脖子。

  「她到底哪點比我好了?比相貌,我自認不遜色於她;比文采,我自小遍閱先哲學說,她卻是識字也有限;比針線,我能替你縫衣裁布,她連一塊手帕也扎不成;比烹飪,我自認當個酒店掌廚也是綽綽有餘,她連個雞蛋都會燒成焦炭;比武藝、比管理家業、比賬本理財、比商業頭腦,她哪一樣比得上我!」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發顫,臉色甚是激動,面露瘋狂之色,將郝菡萏嚇得躲到了連君卓的身後。

  連君卓閉上雙目,仰面歎道:「這些她都比不上你,你的優點太多,千伶百俐,無所不精,是天下人心中最理想的妻子,而她幾乎什麼都學不會,遠遠及不上你。」

  他停頓了一下,又苦笑道:「你若是因此而不滿,又為何不提出來,我當初也曾提議過,將正妻之位讓與你,好彌補這些年來對你的虧欠……」

  「不需要!你以為我會在乎所謂的身份地位嗎?這些根本不放在我眼裡!」方蕙蘭一甩手,恨恨道,「既然你明白這一切,那為何只喜歡她,對她疼愛有加,對我卻是整日冷冰冰的,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捨不得說出?」

  「因為你不僅比他強,而且比我還強,」連君卓滿嘴苦澀,「初時我以為找了個賢內助,心中歡喜,後來我在生意上虧損,而你接手後卻越做越大,讓我明白了彼此在才能上的差距……我並非小心眼的人,當時也沒往牛角裡鑽,想著給你當個賢內助也不錯,哪怕外人嘲笑我是小白臉,吃自己婆娘的軟飯,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為什麼……」

  連君卓大聲道:「因為我發現,自己太天真了!你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我連給你當賢內助的資格都沒有,不給你幫倒忙,便是我唯一能幫到的事情。太可笑了,我沒想過自己能光大連家堡,但至少能保住祖宗的基業吧,可是連這個幻想也被你戳破了,你讓我認清了現實,我其實是個什麼才能都沒有的庸人。」

  「……女子無才便是德嗎?」方蕙蘭喃喃了數聲,知道真相的她,口齒間也是說不出的苦澀,「那麼她呢?你喜歡她在認識我之前,總不會是因為排斥我,才喜歡她吧?她總歸是有讓你看得上的優點吧?」

  連君卓搖頭:「她沒有優點,但我喜歡的,恰恰是這一點。」

  他轉過身,憐愛的撫摸著郝菡萏的臉:「我喜歡她傻傻的樣子,喜歡她什麼事都學不會的笨拙,喜歡她經常犯錯誤的可愛,喜歡她什麼事都要請教我的無知……就當是男人的虛榮心吧,但我能從她身上得到慰藉,跟她在一起,我能得到包容,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哪怕只是一個假象;跟你在一起,我會被你優秀的才能扎得遍體鱗傷,察覺到自己的渺小。」

  「居然是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那我這些年的付出算怎麼一回事?」

  方蕙蘭頓覺世上儘是些荒謬的事情,優秀成了缺點,無能反而成了優點,她往後退了數步,靠在牆上,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並不是可笑的理由,而是一門討男人歡心的技巧,你失寵不是因為你的優秀,而是因為你不懂這門對女子來說非要重要的技巧。」

  岳鼎一腳踹開密室的大門,雙手抱著奄奄一息的愛蓮進入屋內。

  「討男人的歡心麼……」方蕙蘭琢磨了一下,指著郝菡萏道,「那麼她呢?她難道就懂這門技巧?」

  「她不懂,可她不需要懂;你不懂,但是你需要懂。」

  岳鼎小心翼翼的將愛蓮放在心上,看著方蕙蘭不解的目光道:「在一張黑色上的宣紙上潑墨,不會有任何改變,可在一張白色的宣紙上滴哪怕一點墨,也會十分刺眼——郝夫人什麼都不會,所以再多一個也沒關係,你什麼都會,所以就算有一個不會也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

  方蕙蘭出神半晌,隨即輕笑幾聲,很快大笑起來。

  笑聲中滿是淒苦,滿是自嘲,滿是無奈。

  她邊笑邊流淚,到最後,分不清是笑還是哭。

  看著這樣的她,連君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也是追悔莫及,若是能早些將這些心事坦白出來,就不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郝菡萏顧不得這些,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愛蓮身上,看見了那一身的血跡,連忙跑過去抓住對方的手。

  「姐姐你怎麼了?你的臉好蒼白,你的手好冷,你受傷了嗎?」

  愛蓮先是對岳鼎點點頭,表達了將自己運到這裡的謝意,接著對郝菡萏道:「姐姐將來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誰都不可能依賴別人一輩子。」

  「不,不要,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離開姐姐,我還沒報答姐姐。我在連家堡學了很多事,相公也教了我很多,還有方妹妹也指點了我,我現在已經能燒飯了,不會再燒焦了……」

  「那真是了不起呢。」愛蓮稱讚了一句,突然臉色變得紅潤,伸出手來,撥開對方散亂的鬢髮,語重心長道,「姐姐不需要你的報答,姐姐只想問你一句,覺得幸福嗎?」

  郝菡萏先是點頭,隨即又搖頭:「只要姐姐不離開我,讓我有機會能燒飯給你,我就覺得幸福。」

  「傻孩子。」愛蓮無比開心的笑了起來,如菩薩般慈祥可親,「妹妹是蓮,姐姐是藕,藕為蓮生,只要你覺得幸福,那就夠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快低了下去,氣若游絲,卻是迴光返照的時間將盡了,臨行前,仍不忘囑咐:「記住,一定要過得幸福……」

  愛蓮只覺眼前白光閃爍,秀麗嫵媚的白影漸漸去遠,再也不可觸摸,口唇動了動,卻無聲響。

  眼前景象漸漸紅了,如沉下的夕陽,又如縹緲的紅燭。

  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幼時的那間小廟,衣衫襤褸的兩個小女孩靠在一起,相互偎依取暖,分享著兩個撿來的饅頭。

  「姐姐,這個大一點的歸你。」

  「傻妹妹……」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5-8 19:4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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