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 末日咆哮 作者:風上忍 (連載中)

 
mk2258 2013-1-16 00:45:3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274340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38
604  夜行蘇州

    當然,這隻是許默毫無證據的猜測,若要證明這一點,還是需要當事人白素貞的證實。

    “不錯,這必是蟾毒無疑。”

    保安堂後堂內,白素貞慎重的用筷子卷棉布在病患體表的水皰上沾了些膿水,放在鼻下嗅了嗅,肯定道。

    許默命藥鋪內夥計將患者抬至院內通風處,向白素貞問道:“那這些人你能救嗎?”

    在原著中,白素貞曾說起過這蟾毒隻有王道靈所賣的萬靈丹才能解除,但這個世界畢竟早已崩壞,許默還是對白素貞的醫術抱有一線希望。

    可惜白素貞還是遺憾的搖了搖頭。

    “這蟾毒雖隻是原毒,但毒性卻十分猛烈,用以毒攻毒之法雖能奏效,但凡人之軀卻不可能經受住兩種猛毒在體內的互相攻伐,反而死得更快。”

    “這麼說隻能找投毒者索要解藥?”

    “恐怕是這樣的。”

    白素貞無奈的輕歎,這蟾毒畢竟不是普通的蟾毒,若是她法力未失或許還可試試,但此刻的她所能做的並不會比一般的大夫更好。

    “東家,那病人好像快不行了,劉大夫讓小的來問問怎麼處理。”一名夥計從前堂跑來傳話。

    “告訴家屬準備後事吧,若是家中實在困難,告訴櫃上給他們五兩銀子,算是咱們保安堂的一點心意。”

    雖說大宋朝民風淳樸,但總會有些借機敲詐的潑皮,經曆過數次不愉快的醫患糾紛,許默對於類似事件的處理倒也熟悉了。

    打發走夥計,許默轉過頭來問白素貞:“對於王道靈此人,你有幾分了解?”

    “你怎麼會知道王道靈的?”白素貞略微吃了一驚,但倒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沉思片刻點頭道:“你這樣一說,這次投毒倒還真可能是那蛤蟆精王道靈所做……這王道靈生性怪癖,憑一本茅山道法修煉成精,道行雖不及我,但也至少有八百年以上,便是青兒也是不如的。”

    許默聽聞立刻眉頭緊緊皺起,岑碧青的實力他是最清楚的,別看平日裏比鬥總是他壓岑碧青一頭,但若是生死相搏,兩人間的輸贏還未嚐可知。

    而即便是這樣的岑碧青也隻有五百多年的道行,八百年的蛤蟆精王道靈實力如何也就呼之欲出了。

    白素貞可是有著一顆玲瓏之心,聽許默問起王道靈便立刻猜到他的心意,驚道:“漢文,你莫不是要去蘇州找王道靈要解藥?”

    “去蘇州不假,但我隻是想去看看情況。”

    許默可不是許仙那種濫好人,順手救人尚無不可,但可不會為了這精神世界中NPC般的百姓就去招惹王道靈這個原著中實力僅次於法海的第二號大BOSS。

    有一點白素貞猜得倒也不錯,他確實是存了一些取解藥的心思,畢竟在金軍南下的威脅下,已有部分難民將這蟾毒帶到了錢塘,即便不會空氣傳染,但難保不會汙染水源,為了家中李宮芙等眾女的安全,還是提前備些解藥為好。

    不過,許默可不會做原著中白素貞盜解藥解井水之毒那麼拉仇恨的事,反正王道靈那貨走街串巷的賣萬靈丹,大不了花錢買幾瓶就是了。

    白素貞畢竟曾與王道靈同山修煉過數百年,知道這蛤蟆精雖然性格乖張,但並不是瘋子,倒也做不出光天化日當街殺人這等遭天譴之事。可畢竟她曾將王道靈打成重傷,使其掉了三百年的道行,從此結下死仇,難保對方不會在知道許默身份後對他痛下殺手。

    “要不,讓青兒陪你一起去吧,萬一出了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這樣也好。”

    許默沒有推辭白素貞的好意,岑碧青是白素貞受觀音菩薩指點下山後才收服的,距今也不過十餘年,想來王道靈也不可能認識,倒也出不了什麼麻煩。

    蘇州府距離錢塘縣不過半日的車程,這一趟即便對於普通人來說也算不得什麼遠門。

    不過受那“瘟疫”傳言的影響,天未入夜,錢塘縣的四麵城門便在縣令大人的嚴令下提早關閉,進入了全城戒嚴狀態。

    但那三米來高的城牆對於許默和岑碧青二人根本算不上什麼麻煩,挽手一個簡單的提縱,二人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城外。

    “青兒,這次我們隻是去蘇州府買解藥,你要收斂住你的脾氣,千萬別去招惹那個王道靈……”

    坐在毛色如雪的【六足天霜】之上,許默不禁再次提醒岑碧青。

    蛇與蛤蟆本就是天敵,即便可以用意識來克製衝動,但那種天生的敵意卻是免不了的,岑碧青又是個沾火就著的小辣椒,萬一跟王道靈一言不合打起來,其結果可不是許默想看到的。

    岑碧青坐在前麵,懶洋洋的倚在許默懷中,無所謂道:“行了,我的許大官人,你怎麼比我姐姐還嘮叨……我都跟你保證過多少回了,隻要那隻蛤蟆不來招惹我,我才懶得理呢!”

    這倒不是敷衍,若是以前,以岑碧青的性子說不得真會主動攻擊王道靈,搶他的內丹來壯大自身,但眼下有許默這樣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人形補品,她對於搶同類內丹這種麻煩事早已看淡了。

    比起麻煩的化丹,直接吸取氣血之力可是省事也安全得多。

    沿著官道一路奔行,雖未遇到趕夜路的旅人,但許默卻注意到寬闊的官道兩旁時而會看到幾具橫死於路上的屍體,從其體表表現出的症狀來看,顯然也是中了那王道靈的蟾毒。

    大概是懼於所謂的“瘟疫”,這些屍體身上的衣衫財物始終沒人敢動,和往日裏那些橫死難民**的屍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倒也容易辨認。

    作為江南的重要府城,蘇州城的規模要遠遠大於錢塘縣數倍,巍峨高聳的城牆向兩側不斷延伸,在朦朧的夜色下宛如一頭沉睡的巨龜,堅固且沉穩的俯臥在廣闊的大地之上。

    蘇州城的城牆雖比錢塘縣高了一倍,但也未能阻止許默和岑碧青兩人的腳步。

    不過此刻已接近子時,再投客棧難免會讓人起疑,二人只能隨便尋一間空房對付一晚。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39
605  燒香百姓

    金國大軍南下在即,蘇州富戶大量南遷,城內空下的宅院數不勝數,許默和岑碧青二人幾乎沒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一處空屋。

    這戶人家顯然逃得很急,僅僅隻是拿走了家中的細軟,像床鋪家具一類笨重的物件全部留在了房中,這倒是方便了許默和岑碧青二人,連住客棧的錢都省下了。

    岑碧青在家中尚且緊黏許默,如今二人單獨相處,自然又是免不了一夜的纏綿。

    “許默,你幹脆娶了我姐姐吧。”

    第二天一早,岑碧青坐在床邊梳理著那瀑布般的長發,嬌媚的臉上還帶著那尚未退去的潮紅,本就妖嬈嫵媚的外形愈發嬌豔。

    許默從床上坐起身,不解道:“青兒,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啊……應該是娶你才對吧?關你姐姐什麼事啊?”

    “哪裏奇怪了?”岑碧青放下手中的木梳,整個人以難以想象的柔軟纏在許默身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道:“我是我姐姐的貼身丫鬟,我姐姐若是嫁了別人,我必然要跟著她走的,怎麼可能嫁你?除非你娶了我姐姐,我才好做這個通房丫鬟啊……”

    經過這麼久的接觸,許默早已發覺,岑碧青並不像白素貞那樣有一顆人類的心,妖性未退的她根本不懂所謂的男女情愛,對他的喜歡更近似於一種寵物對主人的那種感情。

    相比之下,她對於白素貞的那種姐妹親情可是要比他深厚得多,白素貞若是離開,許默敢打包票,岑碧青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隨之而去,對他不會有半點留戀。

    正因為如此,岑碧青才寧願一直和他保持著這種不清不楚的地下情,也不願名正言順的嫁入許家大門,怕的就是白素貞離開時不方便脫身。

    今天能主動說出這番話來,倒也說明她開始有點舍不得許默了,盡管這個舍不得的原因可能比較複雜。

    “你姐姐……這個不太可能。”

    就像和那九年未能擦出火花的趙佛佑一樣,許默對於白素貞的感覺也僅僅停留在知心好友的階段上。

    得承認,許默很享受和白素貞在一起時那種靜逸安詳的感覺,白素貞的溫柔純淨和善解人意也很令他著迷,但越是這樣,他反而越不想破壞現在這種純粹的感覺。

    就像山穀間的美麗花朵,若是將其挖出帶回養於家中,花朵依舊是那支花朵,但心境卻再難找回曾經為之驚豔的心境。

    當然,這種說法過於文藝腔,通俗點來說就是——得不到的才會覺得是最好的。

    而且,家中眾女放眼望去幾乎盡是他的妻妾,就連名義上的大姨子趙佛佑和他說話也是如同小媳婦般低眉順眼的,他也確實需要一個可以站在客觀角度平等對話的朋友。

    “為什麼不可能?我姐姐哪裏不好?而且她可是和我一樣,也是胸口有痣呢!”

    “呃……和這個沒關係。”

    許默沒想到岑碧青居然還記得這件事,但這個誤會還真不好解釋。

    岑碧青依舊不死心,咬著許默的耳垂,氣惱道:“你這個呆子,傻蛋,先下手為強沒聽說過嗎?我姐姐這次下山可是來報恩的,現在她法力盡失,推算不出那恩人的下落,若是等她推算出來,十有八九是要嫁給對方的,到時候你可就見不到我了……”

    許默一聽這話頓時樂了,白素貞的那個恩人是誰,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的親生妹妹許仙兒,就算白素貞推算出來,兩人都是女人,難道還能搞百合不成?

    許默正欲解釋,忽然聽聞外麵的巷子內一片嘈雜,隱隱可以聽到至少數十人的腳步聲。

    許默飛快的穿起衣服奔至院內,飛身躍上三米高的院牆向下觀瞧,隻見大批男女手提香燭供品結伴而行,熙熙攘攘不下三四十之數。

    待這批人走過,許默叫上隨後趕來的岑碧青,趁巷內左右無人時躍牆而下,向著剛才的人群方向追趕而去。

    “許默,不過是一些凡人百姓,你跟著他們幹嘛?”岑碧青對於許默的這一舉動表示相當費解。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確有大群百姓上香,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許默這一提醒,岑碧青也覺得這事透著蹊蹺。

    “或許……是求雨?”

    “這都快秋收了,誰會吃飽了撐的在這種時候求雨,不打算過日子了?”

    瞎猜也不是辦法,恰好路旁有一燒餅鋪子剛開張,許默走上前去買了兩個燒餅,借機向賣燒餅的矮胖中年人搭話道:“這位大哥,我是外地來的客商,初來乍到也不了解本地的風俗……那些拿香燭的百姓這是要去哪?難道今天有什麼祭拜嗎?”

    “可不敢當,街坊鄰裏都叫我大郎,小官人你也叫我大郎即可。”賣燒餅的矮胖中年誠惶誠恐的急忙還禮,隨後答道:“這些日子城裏不是鬧瘟疫嘛!這些人多是家中有病人,帶香燭去城東那間破廟燒香求藥去了。”

    “燒香求藥?”

    這個說法倒是新鮮,難道除了王道靈賣的萬靈丹,還有其他人能治這蟾毒不成?

    這大郎倒也實誠,見許默麵露詫異,便盡心解釋道:“小官人有所不知,這瘟疫在咱們蘇州府鬧了差不多有五六天了,城中名醫皆束手無策,後來不知從何方來了一位遊方道人,號稱玄天祖師的弟子,就在城東那破廟住下,每日開壇作法,也不要銀錢,隻要有人向他那玄天祖師的牌位供上三柱香燭,便可獲贈一碗符水,喝下後瘟疫即可無藥而愈,甚是靈驗,我們這裏都叫他活神仙呢……”

    許默暗暗點頭,雖然和原著中的售賣萬靈丹有些出入,但這種自己投毒自己治的做法倒是分毫不差,想必那遊方道人就是那蛤蟆精王道靈無疑。

    不過出於謹慎,許默還是問了一句:“敢問大郎,那道長可是姓王?”

    “王?”賣燒餅的矮胖中年連連搖頭,笑道:“小官人可能認錯了人了吧?那道長不姓王,而是姓李,俗名在道二字。”

    李……在道?!

    許默的瞳孔驟然縮緊。

    真是見鬼了!李在道不是那錢塘四大財子之一嗎?是同名同姓的巧合?還是說……這貨也恢複了曾經的記憶?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40
606  施符道人

    這疑似王道靈的道人究竟是不是現實世界中的那個李在道,單靠推測是猜不出來的,許默還是決定親自去打探一番。

    在就近的香燭鋪子買了些香燭,許默和岑碧青換上了一身極不起眼的粗布衣衫,偽裝成兩名普通市井百姓,混跡在前往上香的人群當中。

    一路走去,隊伍中不時可以聽到對於這道人符水靈驗的誇讚聲,個別說起那道人所展示的“神跡”,更是引來陣陣誇張的驚呼。

    小半個時辰後,一座主體完整,但外牆門窗略顯殘破的灰黑色小廟出現在許默的視線當中。

    這座小廟的牌匾早已不知去向,也不知當初供奉得是哪路神佛,眼下那明顯是新打造的朱紅色供桌上供奉著玄天老祖的神位,三牲六果一樣不少,供桌前的青銅香爐內盡是密密麻麻的香燭,濃煙滾滾,乍看起來仿若失火一般。

    其香火之鼎盛程度,幾乎堪比當初許默曾到過的金山寺。

    許默也有幸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活神仙”李道長,此人身形削瘦,白麵長須,生得倒是一副仙風道骨的好相貌,哪怕不開口,但是這外型往那一站,估計都能唬住不少人。

    當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聚集起如此多的信徒,這位李道長也不可能隻是靠臉混飯吃的,手上倒也卻又幾分本事。

    許默趕得也巧,到達那座破廟時剛好趕上此人畫符作法,一道黃紙符咒祭起,細密小雨紛紛灑灑覆蓋了破廟前的小廣場,這揮手成雨的神奇一幕立刻引來眾信徒的俯首膜拜。

    “哼!裝神弄鬼!這麼初級的凝雨之術,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若是換了我姐姐,連法訣都不必捏,一個念頭便是已是大雨傾盆……”

    對於道人的這一手法術,岑碧青表示出了極度的不屑。

    許默隻能嗬嗬陪笑,心道這世界除了專管行雲布雨的四海龍王,誰還能跟你那姐姐白素貞比行雲布雨啊?那可是未來水漫金山的主兒……

    “好了,青兒,少說幾句。”

    破廟周圍都是這道人的信徒,即便岑碧青隻是低聲腹誹,也難免不會被人聽到。

    岑碧青不屑的撇撇小嘴,不再言語。

    許默借著人群的遮擋,隱蔽的站在上香的隊伍後方隱蔽的觀察那名道人,果然如那賣燒餅的男子所說,這道人施符水並不要任何銀錢,隻需在那玄天老祖的神牌前虔心供上三柱香即可。

    難道此人不是王道靈?

    許默開始有些懷疑了,【惡魔感應】也不是萬能的,在對方有意收斂妖氣的情況下,他也是無法清晰感知的。

    就像身邊的岑碧青,若不是知道對方的真身,單憑感知完全與普通人類女子毫無區別。

    可惜白素貞不在這裏,否則她隻需一眼便可認出對方的真正身份。

    “青兒,你能看出這個道人是人還是妖嗎?”

    若是岑碧青再沒有辦法,許默或許就隻能用最笨的辦法,直接去詢問對方了。

    “妖族若是有意收斂妖氣,除非是受傷導致妖氣外溢,否則即便同為妖族也是很難發現的……這也是我們妖族行走人間的最基本自保手段。”岑碧青伏在許默的耳邊,低聲道:“不過,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試他一試,是不是妖族便一目了然。”

    說話間,岑碧青抓住許默的手咬破了他的指尖,吸出幾滴血液含在口中,片刻後忽然將其噴向空中。

    那幾滴血液在岑碧青的氣息作用下化為一片淡薄的血霧,幾乎是瞬間便融入在了天降的雨水當中,絕大部分更是直接落在了那道人的身上。

    道人的眼中爆閃出一道精光,驚異且疑惑的打量四周。

    見對方如此舉動,許默便知道這道人即便不是那蛤蟆精王道靈,也必是其他妖類無疑,畢竟隻有妖族才會對他那飽含濃鬱氣血之力的血液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應。

    許默不禁向岑碧青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這丫頭當真聰明伶俐,想出的探測手法簡單有效。

    燒香的隊伍徐徐前進,很快便輪到許默和岑碧青二人。

    “青兒,你在這裏等我。”

    許默不敢保證那道人會不會看出岑碧青的真身,為保險起見,將岑碧青留在原地,而他獨自一人上前如其他百姓般燃香上供。

    許默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對於傳說中的神仙雖有敬畏,但卻毫無信仰,所謂焚香供奉,也不過就是走個形式罷了。

    不想許默手持香燭剛拜一次,那名一直雙目微垂仿若假寐般的道人突然張開眼,手中拂塵灑脫一揮,一股柔和之力憑空托住許默的雙臂。

    這股力道足以托起一個普通人,以許默的力量雖可以強行拜下,但他還不至於去做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隻是詫異的看向那名道人。

    “這位道長,難道我上的香就不是香嗎?”

    “這位小哥,你我心知肚明,若是不信,便是焚香十萬,也隻是徒增煙塵罷了。”

    許默愣了愣,他沒想到這名道人居然連他心中的敷衍都能看得出,但很快便反應過來,裝作文人書生的模樣,正氣道:“子不語怪力亂神,若非家中至親身染怪疾,斷然也不會來你這裏拜這不知是哪路的神靈鬼魅!”

    許默這番不敬神靈的態度立刻引起破廟前眾多信徒的怒目相視,隻不過大宋朝文人的地位極為尊崇的,若是換了其他普通人,恐怕早已被這些信徒亂棍打死。

    那道人微微一笑,倒也不以為忤,掏出三張黃紙符咒遞給許默,道:“符灰和水,一張可救一人……小哥孝心可表,氣節可嘉,隻是切記,舉頭三尺有神明,下次說話萬不可如此冒失,否則是要遭天譴的。”

    “多謝。”

    許默向那道人拱手施禮,轉身退出人群,但【惡魔感知】的監視卻始終不曾離開對方。

    果不其然,就在他退走的刹那,一道法術從那道人手中隱蔽的打出,一股陰寒的氣息瞬間沿著他的肢體彌漫開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41
607  千年之悟

    “還真是睚眥必報的角色,果然有當反派的潛質……”

    以許默那強大的氣血之力,像這樣的小法術完全可以直接衝破,但他並沒有這樣去做,因為他還指望留著這法術來判斷對方的來路和意圖。

    “這是怖心符,屬於茅山道法中的一種幻術符咒,可以使中術者看到心中恐怖的景象,對修行者作用不大,最多是幹擾一下心神,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即便不會被嚇死,也多數會被嚇瘋……此人好狠毒的手段  。”

    兩人回到住處,查看了許默身體所中的法術,岑碧青一語道出了法術的來曆。

    “茅山?”

    看來那道人應該就是蛤蟆精王道靈無疑了……可為什麼他會自稱李在道呢?難道他真的覺醒了現實世界的記憶不成?

    “青兒,你現在帶上這三張符咒回錢塘,讓你姐姐驗一下真偽。”

    許默將那道人給他的三張符咒交給了岑碧青,雖然他不覺得那道人會預先藏些假符在身上,但凡事都有萬一,還是讓白素貞查驗一下為好。

    而且他還存了一份心思,這驅毒之法用的是符咒不是解藥,說不定以白素貞的見識和才智,能反向破譯出這符咒的製法,到時也能多救不少的百姓。

    岑碧青將三張黃紙符咒貼身收起,並沒有急著離開,反問道:“許默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返回錢塘嗎?”

    “我還有些其他的事要做,隨後會回去。”

    “你……是要去找那個道人?”岑碧青隱隱可以猜到許默留下來的意圖,盡管她並不明白為何許默會對這道人如此感興趣。

    “是的,我打算單獨和他談些事。”許默也並不打算隱瞞,回答得相當坦然。

    “不行,這太危險了!那道人的道行不再我之下,可能比我還要高,若是發生衝突,以你現在的實力是完全沒有勝算的!”

    那道人雖然隱藏了妖氣,但從法術的運用程度來看,岑碧青還是可以大致判斷出對方的真實實力的。

    “不必擔心,不會有你說的那種可能。”

    無論出於何種目的,那道人既然在蘇州府施藥救人,就必然不會自毀形象,至少不會幹出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之事,也就是說,如果對方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是斷然不會輕易向他出手的。

    而且此人若真是李在道在這個世界的jingshén投影,就更加不會做出這種毫無意義之舉,哪怕他和許默在現實世界有難以化解的仇怨,但在未找到離開這幻境的方法之前,多一個盟友,還是多一個仇敵,便是傻子也知道該如何選擇。

    更何況,若真是以死相拚,即便許默未必能勝,他若要殺死許默,恐怕也要付出相當慘痛的代價。

    岑碧青本就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性格,見許默心意已決,也不再規勸,帶上那三張黃紙符咒便離開了房間。

    不過臨行前她倒是給了許默一塊玉符,說是白素貞臨行前交給她的,裏麵封有一道大挪移術,若是遇到危險,可以瞬間遠遁千裏之外。

    當然,最終會遁到哪裏就不一定了。

    岑碧青離開不久,許默便再次來到那間破廟前。

    見許默身上的法術盡除,那道人眼中不免閃過一絲驚異,再三打量許默,低聲冷笑道:“想不到貧道看走了眼,小哥居然也是身懷異術之人,不知師從何門何派,說不定還與貧道有些淵源……”

    許默也不再做虛偽的寒暄,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到底是王道靈?還是李在道?”

    許默此話一出,那道人全身猛然一震,張大的雙眼不斷閃過各種複雜無比的眼神,許久才歸於平淡。

    “各位鄉親父老,今日施藥到此為止,明日請早。”

    那道人好言勸散了破廟前的人群,對許默道了聲“跟我來”,便轉身走入破廟的後堂。

    此處地處蘇州城內,許默也不怕對方會使什麼陰謀詭計,也徑直跟了進去。

    撩起道袍的前擺坐在後堂的蒲團上,那道人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是王道靈,也是李在道……你是誰?曉峰?程曦?景岩?”

    每說一個名字,見許默都是搖頭,李在道的臉色不禁越來越難道:“難道你是……?”

    “不錯,我是許默。”

    此話一出,蒲團上的李在道下意識一躍而起,一道雷光閃爍的黃紙符咒捏於指間,寬大的道袍無風鼓動,咧咧作響。

    “你確認要打嗎?”許默並沒有做出任何舉動,隻是極為平靜的看著李在道。

    李在道這jiliè反應也隻是出於下意識的條件反射,冷靜下來的他也很qingchu當前的局勢並不適合開戰,眼中的敵意也逐漸收起,但那道符咒卻不曾離手,顯然對許默還是有所戒備。

    “你很不錯……既然你主動找到我,就說明你也並不想和我開戰,至少在這個世界,我們不應該是敵人。”

    “不錯,這個世界太過詭異,若想離開,我們必須合作。”

    許默雖然對於這四名紈絝頗有恨意,但jingshén世界中二十多年的時光早已將其衝淡,即便再次麵對李在道,他也很難再找回當初那種直衝天靈的憤怒了。

    李在道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時間比許默還要久,對當初的那點事都快記不清了,自然也很難再說怨恨,隻是再次提起現實世界,不免有些悵然。

    “曉峰、程曦、景岩他們三個,你見過嗎?”比起許默這個曾經的仇家,李在道更想見的還是那曾經的三個朋友。

    許默搖頭,程曦被他拋出塔後死亡這件事他自然不會對李在道說,而其他兩人他也確實不知下落。

    許默的反應也在李在道的意料之中,他也並沒有顯示出多麼沮喪,隻是遺憾的長歎一聲,道:“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他們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也確實怨不得別人……當初是我們做得太過分了,我在這裏代表我們四人向你和你的未婚妻道歉。”

    李在道的語氣並不似在作偽,許默雖稍感意外,但想想卻也在情理之中,王道靈在這個世界的存在已有千年,千年時光若是還看不破凡塵俗世,那這一千年就白活了。

    “行了,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恢複現實世界記憶的?”

    許默最好奇且關心的就是這件事,若是知道如何恢複記憶,或許就可以找到林亦靜等人的真身了。

    “這隻是個巧合。”

    在李在道的講述下,許默才知道,他的恢複記憶方式並不具有可複製性。

    那還是千年前,李在道的意識還屬於那個蛤蟆精王道靈,在山中修行時無意間見到同為妖族的白素貞,驚為天人,不禁色心大起,出言調戲,隨後因技差一籌被硬生生打得掉了三百年的道行,險些連人形都保不住了。

    也就是那一次,原本屬於王道靈的意識被徹底打散了,那具身體也成了無主之軀,也就是所謂的植物人,但正是因為失去了主意識的壓製,潛意識中屬於李在道的記憶便開始逐漸覺醒,最終代替曾經王道靈的意識,形成了新的人格。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42
608  回家通路

    “那你呢……你是如何恢複以往記憶的?”

    如同許默好奇李在道的經曆,李在道對於許默的記憶恢複也同樣好奇。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恢複的記憶,總之從我四歲有意識開始,就記得現實世界的事了。”

    許默說得也是半真半假,除了隱瞞了幻境本源“傳國玉璽”的存在,他說得基本都是事實。

    “那你還真是好運氣。”李在道笑了笑,似乎並不怎麼在意許默解釋的真偽。

    “但從時間上來說,我覺醒記憶可是比你晚得多。”

    “早覺醒又能如何?隻是徒增千年茫然的等待罷了……”

    回想起從覺醒記憶到現在這漫長的近千年時光,李在道茫然且唏噓,若不是山中無歲月,閉關一次便是數十年,隻怕他早已被那無盡的空虛給逼瘋了。

    ……

    “你想回家嗎?”

    夜已深沉,躺在自家臥房的睡床上,聽著身旁趙神佑那均勻悠長的呼吸聲,許默腦中始終回蕩著李在道臨走前對他說的那句話。

    來到這精神世界已經二十三個年頭,即便在這裏有許仙兒這樣的親人,牛叔這樣的朋友,還有李宮芙、顧盼、趙神佑等數房妻妾,但許默的心中卻始終有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說不想家是不可能的,畢竟現實世界還有著他的父母雙親,何商艾茉茉這樣的朋友,精神世界即便再是美好,哪怕可以如李在道般長命千年,對於許默來說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許默從來都不是逃避現實之人,真實,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活著。

    李在道不是無緣無故的問他這個問題,事實上,曆經千年的時光,倒是真的讓他找到了一條重返現實世界的線索。

    說來那線索其實就在許默身邊,隻是他從未往哪方麵去想過。

    雷峰塔。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任憑誰也不曾想到,返回現實世界的通道居然也同樣在雷峰塔中。

    當然,返回現實世界絕不像進入這個精神世界一樣容易,除了要進入雷峰塔身之內,更需要一種特殊的能量來打開這道溝通兩個世界的通道。

    這種能量便是香火願力。

    李在道不惜冒著被天譴的危險在蘇州府投毒施藥,最終目的便是為了收集打開通道的香火願力。

    若是許默沒有出現,李在道便是再等千年,恐怕也無法打開兩個世界的通道,畢竟天生妖族之身的他根本無法進入雷峰塔當中,接近塔身十丈之內便會被塔中佛像的威嚴佛光所傷。

    但有了許默,這一難題便迎刃而解,隻要兩者合作,由許默先行進入雷峰塔將其中的佛像盡數毀去,不再受限製的李在道便可進入其中,以收集來的香火願力打開那條回家的通路。

    這事看起來似乎簡單,但機會卻隻有一次,若是失敗,在聞訊而來的法海手下,恐怕沒有人能活得下來。

    簡而言之,這就是一場賭博。

    贏了,便可返回現實世界,輸了,便是萬劫不複。

    而且,返回現實世界對於許默來說,也不像李在道那樣簡單。

    李在道隻有孤身一人,無論留在這個世界還是返回現實世界,都無需舍棄什麼。而許默若是選擇了返回現實世界,這偌大的家業倒還是無所謂的事,關鍵這也意味著,他必須要舍棄家中眾女中的部分人。

    趙神佑和趙佛佑二人隻有一個是唐果的真身,這二選一許默倒還賭得起。

    而林亦靜的真身卻是最麻煩的事,許默至今也沒能搞清李宮芙、顧盼、嚴婉、白素貞、岑碧青這五人中到底誰才是林亦靜的真身,若是全部帶入雷峰塔中,除了那真身的一個,其他四人的投影必然會在傳送的過程中被徹底抹殺。

    盡管隻是虛幻的投影,但多年來的相依相伴,這些性格各異的美麗女子早已在許默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心中對於眾女那真實的感情卻是許默無論如何也難以割舍的。

    選擇,便意味著舍棄。

    第二日一早,許默將家中眾女召集在一處,極為鄭重的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詳細的講述了一遍。

    事到如今,再瞞下去已經毫無意義,倒不如將一切徹底交待清楚,也省的前往雷峰塔的過程中出現紕漏。

    正如許默所料想的那樣,當聽到這如同天方夜譚般的故事,家中眾女皆麵麵相覷,除了白素貞和趙神佑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會有這種反應倒也不難理解,許默相信,若是有人忽然告訴他,其實他現在的意識和人格都是假的,隻有離開這個世界,才能找回真正的自我,估計他的反應也比現在的眾女好不到哪裏去。

    至於白素貞和趙神佑這兩個特例,趙神佑是因為許默當初曾對她少許的透露過,她早有心理準備,而白素貞……隻是純粹的天生淡定而已。

    “相公,你是說,你要離開這個世界,回到你自己的那個世界嗎?”李宮芙的理解能力比較一般,但她也看出來,許默是真的要走了。

    “不是我要走,而是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許默輕歎一聲,若非現實世界還有那麼多他割舍不下的東西,他其實也並不介意留在這裏。

    二十三年的生活,早已模糊了他對於現實和虛幻的界限。

    “如果我們跟你一起走,會有什麼後果嗎?”岑碧青倒不是真的想和許默一同離開,僅僅隻是出於好奇。

    “我無法確定你們究竟誰才是林亦靜的真身,若你們的存在隻是個虛構出的人格,在通道打開的那一刻,恐怕兩個世界都不會再有你們本人……”

    “那不就是所謂的神魂俱滅?”岑碧青頓時嚇了一跳,無論是對於普通人還是修行者,這恐怕都是最可怕的後果了。

    “理論上是這樣的。”

    許默知道這樣說必然會在眾女心中留下極為嚴重的恐慌情緒,甚至有可能不會有人誰他而去,但麵對著這些信任他的美麗女子們,許默實在下不了狠心去欺騙她們。

    眾女一時間沉默了,在死亡麵前,任何人世間的情感都會多少顯得蒼白無力。

    “若是你離開了,這個世界會怎樣?”

    大概因為是所有女子中唯一一個和許默保持普通朋友關係的人,白素貞表現出了相當的冷靜,直接一語問到了關鍵點上。

    “每個世界都是以闖入者的精神所構造,若是闖入者離開,這個世界理論上應該會崩潰,一切歸於虛無……但從我們那個世界得到的資料來看,這個世界的千年對於我們那個世界也不過隻有一瞬而已,我離開的一瞬,對於這個世界或許又將是個千年,也或許是更久……”

    幻境的事沒有人能完全說得清,這一點許默也不敢打包票。

    “那也就是說,無論可以堅持多久,這個世界在你離開後早晚還是要崩潰的?”

    不同於凡人以百年計算時間,身為妖族的白素貞都是以千年來計算時間,因此卻也並不像其他眾女那樣患得患失。

    “即是如此,我陪你一起走。”

    白素貞這邊剛表了態,岑碧青便立刻跳起來道:“姐姐你若是走,我也跟你走,我們說過兩姐妹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的……”

    顧盼也站起身,幽幽道:“奴家的一切都是相公給的,生是許家的人,死是許家的鬼,相公到哪裏,奴家便跟到哪裏。”

    “啊!盼兒姐你好狡猾,搶我的話,什麼都被你說了,那我說什麼?”趙神佑氣哼哼的向顧盼皺起鼻子,跳入許默懷中嬌聲道:“反正我早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隻要能和相公在一起,再死一次也無所謂。”

    李宮芙不善言辭,想說的又被顧盼和趙神佑都給說了,隻好無奈的聳聳肩,站到許默身旁抓住他的手,以實際行動來表達她的決定。

    “唉……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嚴婉長歎一聲,也站到了許默一邊,盡管她並想去冒這個險,但許默畢竟是她在大宋朝唯一的依靠,若是許默走了,她即便留下來也絕對躲不過即將到來的金兵南下,與其生不如死的奔波逃亡,倒不如拿命來賭一下。

    眾女中唯一沒表態的便是趙佛佑,想來也能理解,她既不是許默的妻妾,又沒有嚴婉那種孤注一擲的勇氣。

    不過在獨自靜思許久後,她還是選擇了和許默一同前往雷峰塔,原因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隻是單純的不想一個人留下。

    直至此刻,許默心頭的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這七名女子中每一人都有唐果和林亦靜精神投影的可能,若是漏掉其中任意一個,保險程度恐怕就要大大降低。

    家中眾女的去向問題得以解決,許默便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符咒引火燒成灰燼。

    這是他與李在道約好的信號,隻要李在道那邊與之感應的符咒同樣燃起,便意味著合作意向正式達成,返回現實世界的通路即將在兩人的手中開啟。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43
609  再返現實

    這是他與李在道約好的信號,隻要李在道那邊與之感應的符咒同樣燃起,便意味著合作意向正式達成,返回現實世界的通路即將在兩人的手中開啟。

    當日中午,李在道便風塵仆仆的出現在許家院內,隨身還帶著那塊存滿香火願力的玄天老祖神牌。

    李在道的前身王道靈,與白素貞也是老相識了,王道靈的人格雖然消失,但記憶卻還健在。

    不過此時的李在道也沒那個追究尋仇的心思,即便與白素貞麵對麵,也僅僅隻是點頭招呼了一聲便過去,這種反常舉動倒是令不知內幕的白素貞莫名擔心了好一陣,還以為這蛤蟆精在醞釀什麼陰謀。

    “許大官人,差不多就走吧,離了信徒的拜祭,香火願力可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多年與世隔絕的山中苦修,令李在道對這個世界並無多少認同感,也很難理解許默對於這個虛幻世界所積累下的感情。

    “稍等片刻,我做完最後一件事就來。”

    走進正廳屋內,將一封信箋輕輕平鋪於桌上,並用茶杯壓實,以防被風刮走。

    這信箋是許默留給許仙兒的,其中並沒有寫太多的話,隻說他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許家的全部財產以及地契都寄存在四海錢莊,領取的信物由牛叔與李宮芙的爹各持一半,這些將全部留給許仙兒。

    盡管許默也不知他離開這個世界以後,這個世界還會不會繼續存在,但這也是他作為兄長,唯一可以為許仙兒所做的事情了。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許默頭也不回的坐上了早已停在門口的馬車。

    金山寺距離錢塘縣最多不過一個時辰的車程,許默等人這次畢竟不是去燒香拜佛,更何況車上還有著白素貞李在道這樣的妖類,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的從山門而入。

    一行人將馬車停在距金山寺不遠,緊鄰西湖旁的一處樹林之中,一直靜待玉蟾高懸,才離開馬車步行上山。

    金山寺雖是佛門清靜之地,但畢竟不是緊要之處,也不可能安排僧人巡山守夜,許默一行人的上山過程極為順利,並沒有遇到任何麻煩,更沒有許默最擔心的法海那老和尚突然出現,然後大打出手的最壞情況出現。

    想想也不難理解,那法海修的是佛法中的降妖伏魔之法,走得是堂堂正正以力除魔之道,對於推演預測卻是毫無涉獵,便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猜到會有一夥人將主意打到金山寺的頭上。

    雷峰塔位於金山寺的後山,平日裏香客多是從寺內直接穿行,但許默等人中有著三隻妖類,一旦進入寺廟範圍,就會像漆黑的房間中飛入的螢火蟲般耀眼,那簡直就是主動送上門給法海降魔伏妖送經驗的節奏。

    為避免白素貞等人被發現,許默一行人不得不在山中繞了一個大圈,沿著金山寺的外牆繞到後山。

    薄雲遮罩的幽暗月色下,一座漆黑的塔影隱約可見,隨著烏雲的散去,宏偉的塔身在月光下逐漸顯露真容。

    雷峰塔!

    岑碧青忽然發現隊伍中的白素貞身形一晃,急忙上前扶住她,緊張道:“姐姐,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隻是看到這雷峰塔,心中忽然慌得厲害。”

    白素貞的法力至今還被返老還童丹所壓製,自然是算不出她與雷峰塔之間未來那不解的緣分,但她那敏銳的直覺還是可以隱約察覺到此地的特殊。

    “可能是累了吧?青兒,你帶她去一旁休息一下。”

    許默並沒有告訴白素貞未來的故事發展,畢竟這個世界沒有許仙,堪稱故事關鍵轉折點的梁王府盜寶也不曾發生,沒有法海對許仙的拘禁,沒有白娘子的水漫金山,自然也就沒有那二十年的塔底之苦,說了也是毫無意義的。

    “許默,現在就要看你的了。”

    受塔身內佛力的壓製,李在道走到這裏便不能再向前了。

    “好,我會把裏麵的障礙清除,看到我的信號,你就和白素貞將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帶到雷峰塔中,一定要趕在法海到來前離開。”

    身為現實世界的錢塘本地人,李在道幾乎是讀著白蛇傳的故事長大的,他比許默更清楚在這個世界,法海二字究竟代表著什麼,於是極為鄭重的點頭應允下來。

    漆黑的【冰淵魔鎧】瞬間殖裝全身,在夜色的天然偽裝下,許默的身影數個騰躍間融入了這片山間的黑暗。

    一間佛寺最要緊的地方首當其衝是藏經閣,其次便是供奉著佛祖金身的大雄寶殿,而像雷峰塔這類既無財物也無經書的地方,從來都不是金山寺眾僧關注的重點。

    輕而易舉的擊昏了唯一一名掃塔的僧人,許默迅速將塔底一層的數尊佛像盡數劈成碎片,隨即點燃符紙向隱蔽在林中的李在道發出了作戰成功的信號。

    但就在許默點燃符紙的同時,金山寺上空突然響起一聲雷鳴般的怒吼。

    “何方妖孽!膽敢在我金山寺內毀佛?”

    金山寺上空的雲層都在這聲怒吼下被衝破了一個巨大的缺口,近乎滿月的明亮月光灑落林間,向著雷峰塔狂奔的李在道白素貞等人頓時有種無所遁形之感。

    “快進來!我們得趕在法海那老和尚到來之前,打開通道離開這裏!”

    許默可不想嚐試這白蛇世界頭號大BOSS的實力,衝出塔門直接抓起了眾女中跑得最慢的顧盼、趙神佑、趙佛佑和嚴婉四人,也不管是何姿勢,連扯帶拽的一股腦扛在肩頭。

    這法海來得極為迅速,遠處金山寺的方向已經隱約可以看到一個身披袈裟的僧人身影正飛快禦風而行。

    “孽畜!還不速速受死!”

    見許默等人要逃,手中禪杖如同一道金色雷電般從法海的手中射出,速度雖稱不得快,但卻挾著無比宏大佛法之力,金光暴漲,宛若一顆從天而降的太陽。

    “盼兒姐,快帶她們進塔,這裏我來擋著!”

    許默將肩上的顧盼等人向著早已到達塔前的白素貞等人用力拋去,轉身同時七把冰晶長劍凝於身前,在極為嫻熟的控劍術之下,劍尖相對排成了一個巨大的錐形劍陣。

    “一點螺旋!”

    在許默的全力催動下,由七把長劍組成的錐形劍陣急速旋轉,如同一顆巨大的鑽頭般迎上了法海的禪杖,每秒高達數百轉的旋轉力將那杖身轉出片片火花,頃刻便將那禪杖撞出數十丈遠。

    這便是白素貞為許默所創的七招半中第一招劍式,完完全全的以攻代守之招數,以旋轉之力將劍貫穿力發揮到極致,雖是最簡單的一招,卻也是這套劍法當中最強的單體殺招!

    說來許默也是碰了運氣,之前李在道、白素貞、岑碧青三人全力奔逃時催動了大量妖氣,以至於法海產生誤判,隻在禪杖之上附以大光明降魔法,並未加以金剛巨力之術,否則以法海的修為,隻怕這一擊就能秒掉許默的大半條命。

    當然,這是在不計算許默那【不死之身】能力的情況下。

    不管是運氣還是實力,許默這一擊確實是為塔內的李在道爭取到了數秒鍾寶貴的時間,李在道也趁機以法訣催動了神牌內的香火願力,頃刻間一道卐字金色光柱直衝天際!

    “漢文!快!王道靈已經離開,剩餘的香火願力最多還能支持十息!”

    聽到塔內白素貞焦急的提醒,許默不敢再繼續逗留,連續【飛雪閃空】瞬移至塔身之中。

    “漢文!”

    見許默安然歸來,顧盼、李宮芙等人總算鬆了一口氣,急忙迎上來圍在他身邊。

    “時間不多了,趁著那法海還未追來,我們走!”

    此刻不是寒暄的好時候,許默不由分說的拉起眾女直接跳入了塔身正中的金色通道之中。

    塔門被從外一腳踢開,衝進來的卻是一名堪稱英俊的年輕僧人。

    這不是當日為自己解簽的那名僧人嗎?難道此人就是傳說中的法海?

    這是許默在這個精神世界中的最後一個念頭,再回過神來,整個人已在了雷峰塔外。

    月色依舊如昔,景物卻麵目全非,許默知道,此雷峰塔已經不再是那個大宋朝的雷峰塔,他已然回到了現實世界。

    回首以往,許默忽然發現,在精神世界中的記憶雖曆曆在目,但時間概念卻被壓縮成了一瞬,仿若那二十三年的春秋隻是一張泛黃的老相片,雖可以回味,卻無法找到那種漫長的時間流逝感。

    而且原本的記憶就像是被儲存在保險箱又被原封不動提回一樣,之前在現實世界的一切記憶依舊清晰無比,完全沒有一點被幻境記憶所磨滅的痕跡。

    難怪軍方的資料記載的那名幸存者在離開幻境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可以如常的進行正常生活,原來這幻境居然還有整理和保管記憶的作用。

    “許默,你也回來了……”

    李在道從地上顫顫巍巍的扶牆爬起,雖然他比許默返回現實世界更早,但因身體素質所限,卻是比許默晚了幾秒醒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43
610  無法返回

    林亦靜被卷入“白蛇傳”幻境這件事,李在道雖難逃幹係,但幻境中千年漫長的獨自等待也讓他受盡煎熬,許默也沒那個心思就此事再去追究,主動伸手拉了李在道一把。

    “多謝。”

    李在道握住許默的手,神情中流露出一絲感激,畢竟若是許默想要殺死他,眼下的他是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

    七竅流血的程曦屍體依舊橫在雷峰塔門口,但在那屍身的不遠出,兩個女孩的身影正交疊躺在堅硬的石板塔基上。

    許默上前將二人依次翻過身,最上方的女孩正是唐果,而下麵的女孩卻是一名身形與唐果極為相似,臉上卻交錯著無數恐怖疤痕的少女。

    毫無心理準備的許默不禁愣了愣,他怎麼也沒能想到這看似嬌俏的背影前麵,居然會是如此堪稱猙獰的模樣。

    喪屍骷髏之類的不死生物許默都見過,這種程度的容貌在他眼中倒還算不得醜陋。

    不過許默越看這疤麵女孩越覺得眼熟,用手將臉上的主要疤痕遮擋後,他赫然發覺,這疤麵女孩居然就是他曾在南鄭市有過一麵之緣的神秘少女宮思!

    沒有特殊通行證的她是怎麼離開南鄭市的?而且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雷峰塔中?

    許默腦中剛冒出一連串的疑問,身旁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呻吟,轉頭卻發現唐果那小丫頭已經醒轉過來,此刻正睜大眼睛茫然的望著頭頂的星空,似乎正在整理腦中不斷融合的記憶。

    大概是注意到身邊有人,唐果的視線忽然轉移過來,許默的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

    在白蛇傳的世界中,疑似唐果精神投影的玲瓏公主兩姐妹中的妹妹趙神佑可是和他發生過超友誼關係的,雖還不能判斷那就是唐果,但二分之一的幾率可實在不低,萬一碰巧趕上了那百分之五十,他可就要悲劇了。

    許默很難想像到時要如何去處理這一直將其視作小妹妹的唐果之間的糾結關係。

    唐果翻身坐起,神情複雜的盯著許默久久不語,欲說還休的眼神令許默的心迅速沉至穀底。

    “相公……”

    “啊!不會這樣吧?”

    唐果一聲語氣幽怨的呼喚令許默幾乎當場崩潰掉。

    “開玩笑的,我是趙佛佑。”

    唐果一臉輕鬆的站起身,拍拍睡衣上的塵土,向許默調皮的扮了個鬼臉。

    許默頓時長出一口氣,若唐果的精神投影是趙神佑,她就算神經再大條也不可能麵對他如此輕鬆……唐果這小丫頭喜歡惡作劇可是有前科的。

    “那趙神佑是……?”

    許默話還未完全出口,便頓時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顯而易見,除了唐果以外,那神秘女孩宮思也是有著一枚翡翠玉佛的,既然唐果的精神投影是趙佛佑,那麼趙神佑顯然就是宮思!

    “唐果,為什麼她會和你們在一起?而且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雷峰塔中?”

    許默眼下最為迷惑的便是這件事。

    “怎麼,許默哥哥,你難道不知道她是誰嗎?”

    在唐果眼中,宮華妃和許默幾乎始終是形影不離的,她還以為許默知道宮華妃身上的秘密。

    “我?我怎麼可能知道她是誰?”許默覺得唐果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但想想自己的回答也不太恰當,趕忙改口道:“我知道這個宮思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但她是怎麼找到這來的?還和你們一起出現在雷峰塔中?”

    “是你把她帶來的啊。”

    唐果幽然輕歎,整件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就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甚至不知道該對這個命運悲苦的姐姐報以怎樣的感情。

    “我?我什麼時候帶的她?”許默更加莫名其妙。

    “其實,這個宮思就是……”

    唐果說到這裏忽然停住了,許默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發現身旁的那叫宮思的疤麵女孩已經蘇醒。

    “我就是宮華妃。”

    宮思的周身忽然籠罩在一片粉紅色的火焰當中,宮華妃那嫵媚迷人的完美身姿在逐漸熄滅的火光中再次顯現,臉龐和身體上那些猙獰扭曲的疤痕也如同魔術般的消失不見。

    許默也不是傻子,在宮思變身為宮華妃的一刹那,以前宮華妃所有的不自然表現,以及對唐家父女所表現出的強烈敵意,也便全部理清了頭緒。

    宮華妃起身後徑直走向唐果,許默下意識的將唐果擋在身後,道:“宮華妃,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再說,傷害你的是唐果的父親,並不關唐果的事,她還隻是個孩子。”

    “在你眼裏,我就是那種人嗎?”宮華妃向著許默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隻是想和她說幾句話而已,不會傷害她的……你信我嗎?相公?”

    “神佑……”

    雖容貌不同,但宮華妃此刻的笑容卻與許默印象中那個個性卻又善良的趙神佑重合在一起,許默一時間有些時空錯亂的恍惚感,再回過神時,宮華妃已經擦身而過來到唐果的麵前。

    “你……”

    仰望著眼前那高出她一頭的宮華妃,唐果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曾經在公寓中那生不如死的恐怖至今還令她記憶猶新。

    “謝謝你。”

    宮華妃忽然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舉動,忽然張開雙臂將唐果擁在懷中。

    曾經在白蛇傳世界的一幕幕飛快在宮華妃的眼前回放。

    她是趙神佑,唐果是趙佛佑。

    她是妹妹,唐果是姐姐。

    盡管一胎雙生,姐妹二人的性格卻截然不同,她天生活潑調皮,而趙佛佑卻是文靜且聰慧。

    盡管兩人生辰相同,但趙佛佑總是主動擔起姐姐的責任。

    無論父皇有何番邦貢品賜下,趙佛佑總是先讓她挑選;玩耍時弄髒父皇書房的畫卷,也是趙佛佑替她頂缸;再後來用蟲子氣走前來教她們讀書的翰林院學士,被父皇禁足宮中,也是趙佛佑來偷偷給她送來點心。

    即便是她任性的逃婚,逃避了身為一國公主應盡的責任,趙佛佑也沒有對她做任何的阻攔,不但盡心盡力的為她的逃跑打掩護,更是在最後甘願替她前往金國和親。

    精神世界二十幾年血脈相連的親情早已宮華妃徹底放下了曾經的仇恨,這一刻,唐果就是她真正的親人。

    “在那個世界,你是我的姐姐……現在,我來做你的姐姐。”

    “姐姐……”

    回想起幻境世界中的過往,唐果也不禁淚光閃閃,和宮華妃緊緊相擁。

    看到如此情景,許默也總算是放下心來,若是宮華妃執意要複仇,他還真不知該幫哪一邊了。

    “對了!爸爸!爸爸呢?”

    姐妹前嫌盡釋的感人場麵還為持續多久,唐果忽然大聲驚叫起來,急忙衝向雷峰塔的大門,卻被手疾眼快的宮華妃一把拉住。

    “許默沒有找到他的真身,他應該還在裏麵。”

    宮華妃既沒有如唐果一般稱呼父親,又沒有直接叫唐百強的名字,用得卻是極為中性的代詞,其中隱含的意思頗為值得玩味。

    “聽你姐姐的話,別衝動。”

    許默也上前幫腔,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把唐果救出來,最後又前功盡棄。

    “可爸爸他……”

    許默安慰的拍了拍唐果的肩膀,走到雷峰塔的正門前向內查看,雙眼的瞳孔卻驟然縮緊。

    在雷峰塔一層的大廳內,除了最內部的唐百強之外,林亦靜居然依舊靠在他當初倚過的那根立柱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己可是親手將疑似林亦靜精神投影的李宮芙、顧盼、嚴婉、白素貞和岑碧青這五人送進那卐字金光通道的,無論她們中哪一個是真正的精神投影,都應該可以令林亦靜蘇醒,並像唐家兩姐妹一樣自動傳送出來。

    可眼前的一幕卻徹底顛覆了許默之前的推斷。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精神投影都已經回歸,林亦靜卻依然沒有反應,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許默緊咬牙關,猛然一拳錘在雷峰塔的門柱上,幻境的自動防禦罩頓時蕩開層層漣漪。

    “許默,我有個猜想……”

    宮華妃從身後的挽住了許默的手,一如曾經的趙神佑。

    “什麼猜想?快說!”

    許默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此刻的他已經很難再保持冷靜,這“白蛇傳”幻境實在太過詭異,且時間流逝也與現實世界截然不同,他無法想像林亦靜繼續停留在其中到底會出現多少不可控的變故。

    宮華妃也知道此刻每一秒都極為珍貴,也不再像以往一樣詳細解釋,直接道:“你也知道,從進入幻境那一開始,林亦靜與我們的投影方式都不同,我們每個人隻有一個精神投影,而她卻陸陸續續的出現了五個精神投影……”

    “沒錯,難道這代表著什麼嗎?”許默焦急道。

    “不,這未必代表什麼……但有沒有這種可能,林亦靜在幻境世界的精神投影並不止五個,很可能還有其他的精神投影尚未找到?”

    許默腦中瞬間如閃過一道雷霆霹靂般驚呆了。

    沒錯,宮華妃所說的情況極有可能,既然林亦靜的精神投影能出現李宮芙、顧盼、嚴婉、白素貞、岑碧青這樣性格截然不同的五個分身,難保不會有第六個、第七個,甚至是第八個分身。

    這樣即便他找到了其中五個,因為精神投影並不完全,那麼林亦靜本人無法返回現實世界也就可以理解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44
611  求簽解密

    “可……到底要怎樣才能確定林亦靜的精神投影究竟有幾個呢?”

    就算許默有意再入幻境找尋林亦靜,但若不知林亦靜的分身數量,哪怕少一個也會導致全盤皆輸。

    “從我們在幻境中的經曆來看,這幻境並不是一個死地,很多線索都是有跡可循的,甚至就在我們的身邊……”

    恢複現實世界的記憶,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分析幻境世界的規則,宮華妃那超高的智商很快便理清了其中的頭緒。

    “你可以想一下,關於林亦靜的精神投影,在那個世界中有沒有得到過什麼提示?”

    提示?

    關於林亦靜的精神投影,在幻境的精神世界中自己有得到過提示嗎?

    ——既然不決,何不問佛?

    許默腦中驟然憶起初次前往金山寺,一身素衣的法海那猶如洪鍾大呂般的警醒之言。

    難道……那就是提示?

    “七苦情,塵緣定,鳳隨龍,解前生……原來你在法海那裏還求到過這樣一支簽。”宮華妃反複將這首短詩默念了幾遍,神情中多了幾分嗔責。

    “這就是提示嗎?我一直以為那隻是如街頭算命般唬人的。”

    許默的這支簽是在迎娶李宮芙之前求得,而後因瑣事繁忙,也就忘在了腦後,因此家中眾女也沒有一人得知。

    “小妹,你怎麼看?”宮華妃忽然將問題拋給了唐果。

    “哎?”唐果似乎還不怎麼適應妹妹這個角色,遲疑了數秒才意識到宮華妃是在和她說話,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道:“若是還在幻境之中,我也無法單憑這首詩做出什麼推測,但此刻跳出幻境,結合我們遭遇的具體情況來看,這首詩的意思似乎就很明顯了。

    七苦情,塵緣定,這句話明顯是在暗指林亦靜。

    在幻境世界中,許默哥哥你一共找到了李宮芙、顧盼、嚴婉、岑碧青、白素貞這五個帶有印記的林亦靜的精神投影,或妻或妾或婢或友,與這五名女子都有著一段獨立各異的感情經曆。

    佛家將人世間視作一個大苦海,這才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說,那麼將人世間的感情視作苦情,也便說得過去。

    七苦情,塵緣定。

    也就是說,林亦靜的精神投影在幻境的世界上一共應該是七個投影,還有兩個尚且不知在何處。”

    許默隻是聽說過唐果的智商絲毫不低於宮華妃,今日一見果然不假,看來唐百強這胖子的基因倒是不錯,生出兩個姑娘居然都是天才美少女。

    “那後一句,鳳隨龍,解前生,指的是什麼?”

    許默的問題似乎難住了唐果,一根食指下意識的含在嘴邊,這是她陷入苦思冥想時的習慣動作。

    “這句話和林亦靜無關,應該說得是我和唐果,以及……唐百強的下落。”

    宮華妃顯然早已得出答案,不過從那生硬的稱呼來看,她雖對唐果放下了心結,但對於生父唐百強卻卻依舊心存芥蒂。

    “自古龍鳳雖有男女之意,但更多卻是為皇家所用,鳳指的是我和唐果身為公主的身份,而龍很可能是在暗指唐百強便是幻境世界中的當朝皇帝趙構……”

    最後三個字“解前生”宮華妃並沒有解釋,但明白了“鳳隨龍”的意思,許默也就可以猜到,所謂的“解前生”就是解開前生這父女之間的心結。

    從宮華妃對唐百強的態度來看,雖還不願承認生父的身份,但至少也終於放下了心中的仇恨。

    在幻境世界中的宋高宗趙構雖不是個好皇帝,但卻絕對稱得上是一個難得的好父親,對趙神佑和趙佛佑這兩姐妹一直視作掌上明珠般疼愛有加,這種真摯的父愛恰恰彌補了宮華妃在現實世界中那十幾年的缺憾,對她內心的衝擊甚至比唐果更加強烈。

    許默原本還想著若是重返幻境搜尋林亦靜另外兩個精神投影的過程中,若是找不到唐百強的投影也就算了,反正自己和他隻通過唐果有些聯係,談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但如今再加上一個宮華妃,唐百強的營救便不得不考慮在其中了。

    “許默,你真的決定要重返白蛇傳幻境內嗎?”

    聽過許默的想法,宮華妃和唐果不約而同的表示了強烈反對態度。

    唐果隻是單純的擔心,而宮華妃卻列舉了充分的理由來證明許默的決定完全是九死一生。

    整個雷峰塔內的幻境是由闖入者的精神世界互相聯係所組成,隻要還有一名闖入者存在,那麼這個幻境內的世界便會繼續按著固定的軌跡進行下去。

    也就是說,許默再入幻境時並不會如讀檔般從頭開始,很可能剛進入就要直麵法海的追殺。

    就算許默運氣不錯,進入的地點遠離金山寺,但找到林亦靜的分身後終究還是要通過雷峰塔返回現實世界的,繞上一大圈始終還是逃脫不了法海的威脅。

    而以許默的實力,便是在幻境中再修煉千年也不可能是法海的對手,也就是說,一旦他再進入其中,所要麵對的恐怕將是個徹底的死局。

    “許默哥哥,你還是不要再進入了,就算你沒有失憶的限製,但這裏麵的危險已經超出了你的能力範圍,雖然我也很想把爸爸救出來,但九死一生的成功幾率實在太低了!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唐果死死的抱住許默的胳膊,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掛了上去,盡管她也知道她這幾十斤對許默來說幾乎可以無視,但她已經下定決定就算拚了這條命也不能讓許默再次進入那個危險的地方。

    “小妹說得沒錯,許默,我可以理解你急於營救林亦靜的心情,但就像我剛才所說,你再入幻境的成功幾率太低了,這已經不是賭博,而是送死!”宮華妃上前挽住許默的另外一隻手臂,將頭輕輕靠上去,輕聲勸慰道:“我們不是神,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事情是我們根本做不到的,就像當初我也不想讓我媽媽死去,但卻終歸回天無力……許默,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我想如果林亦靜現在有意識的話,她也不會希望你為她冒這個險的。”

    是啊!九死一生……不,成功的幾率幾乎接近十死無生,便是放棄,也不會有人指責什麼的,最起碼,自己之前曾經做過努力……

    但……難道真的就要放棄嗎?

    “知道嗎,以前我一直以為,有了力量,就可以阻止任何罪惡,就可以讓所有善良的人都平安的生活,但後來我明白,這隻是我一個天真的夢想。

    所以我退了一步,即便不能保護所有的人,至少我也要守護我身邊的親人和最重要的朋友。

    這是我最後的底線,再退後一步,我的力量也就沒有了任何存在的意義。”

    許默運起柔和的內力反震開了唐果與宮華妃的牽絆,一隻腳已然再次邁入雷峰塔的大門之內。

    “宮華妃……如果此刻裏麵的人不是林亦靜而是你,我也會去救你的。”

    說話間,許默回頭微微一笑,毅然決然的將最後一隻腳踏入了雷鋒塔大門之中。

    ……

    再次進入幻境的世界,卻已是白天。

    放眼望去,所站的山下居然是一片汪洋,若不是不遠處依舊是那宏偉金山寺和高聳的雷峰塔,許默幾乎疑心自己穿越到了某個東海的小島上。

    現實世界隻經過了不到一刻鍾,許默卻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在他離開後到底經過了多久的時間,更不知李宮芙等眾女到底在穿越失敗後去了哪裏。

    若是十幾年時間還好,隻要細細探訪,總能找到李宮芙等人的下落,但若是超過五十年,以這個世界獨有的轉生規則,隻怕再想找那轉世投胎後的幾人,就要難比登天了。

    也不知法海那和尚是否還健在,有沒有修成正果前往西天極樂,許默也不想尋那個晦氣,小心的繞過金山寺,沿著小路下了山。

    整個錢塘縣似乎在不久前遭了水災,大批房屋被衝毀,尚未徹底退去的水麵上飄浮著大量雜物垃圾,偶爾還可看到一些泡得已經發白變形的死屍,在正午烈日的暴曬下散發著幾乎令人窒息的惡臭氣味。

    踩著一塊飄來的門板做筏,許默一路劃到錢塘縣城外。

    由於縣城選址的地勢較高,這裏的洪水已經退去,露出下方黑乎乎的泥濘地麵,但城牆表麵那幾乎沒過三分之二高度的水跡線卻無聲的訴說著這場突如其來洪水的暴虐和恐怖,全部瓦片門窗都被掀去的破城樓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原本應該站在城門前收入城費的兵丁也沒有了,倒也省去了許默進城的麻煩,畢竟再次進入這個世界的他已是身無長物,就連身上這身衣服還是從一戶無人的農家中翻出來的。

    比起城外那如同鬼域般的荒涼景象,錢塘縣城內總算有了幾分人氣,幸存下來的人自發的將城中無人認領的屍體用大車拉到城外焚燒掩埋,不時傳來認屍後那哭天搶地的呼聲。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45
612  水漫金山

    “這位老丈,有禮了,我剛從外地回來,請問近日縣裏發生了什麼?”

    許默在路上拉住了一名推空車的老者,眼下的他可謂是兩眼一抹黑,迫切需要了解他離開的這個時間段內發生一切。

    老者似乎是家中有親人過世,神情有些恍惚,怔了數秒才意識到許默在與他說話,連聲道歉,放下板車,麵帶悲痛道:“小官人有所不知,昨日夜間突然狂風大作,天降暴雨,錢塘江水倒灌,我錢塘百姓一夜之間盡成魚鱉,如今整個城中已是家家戴孝,人丁去之七八……”

    錢塘江水倒灌?

    許默忽然感覺這一幕似乎極為耳熟  。

    縱觀整個曆史,錢塘江雖有大潮奇景,但卻從未因此而引發過水災,唯一的一次災難,恐怕就是《白蛇傳》劇情中最為高潮的水漫金山一幕。

    “老丈,請問今年是何年月?”許默隱約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似乎和他預想中的有所出入。

    這個問題在常人看來很是古怪,那老者疑惑不解的打量了他幾眼,見許默目光清澈,不像有何癔病,還是如實告知道:“今日是紹興十三年的八月二十。”

    “什麼?才八月二十?”

    許默忍不住低聲驚呼。

    他與眾女一行人夜闖金山寺便是在八月十九的晚上,也就是說,他回到現世的一刻鍾時間內,在這個jingshén世界居然隻過去了一夜!

    這幻境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比例到底是怎麼計算的?難道不是固定的嗎?

    不管怎麼說,知道了時間,許默就可以大致猜出在他離開後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何事。

    水漫金山。

    想不到盡管他極力避免,白蛇傳故事中這個最經典的橋段還是如期的發生了,而且依舊與雷峰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相公!”

    許默剛剛拱手謝過老者,正欲返回家中查看時,忽然一聲熟悉的稱呼從身後城門方向傳來。

    許默猛然轉身,隻見城門門洞下,李宮芙等幾女正提著裙角向他奔來,臉上盡是難以抑製的驚喜。

    “相公!你怎麼回來了?”

    “相公,我還以為永遠也見不到你了呢!你是舍不得我們嗎?”

    也顧不得驚世駭俗,李宮芙和顧盼二人撲到許默懷中,恨不得要將整個人都揉在許默的身體裏再也不分開,流著欣喜的淚水講述著相思之苦。

    而那嚴婉卻表現得比較含蓄,隻是俏生生的站在許默身前兩三米的地方,像他投去欣然的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知道你們一定有很多問題,而且我也有事要問你們,咱們先回家再說。”街上不是流民便是死屍,怎麼看也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昨夜的大水淹沒了整個錢塘縣城,許家的宅院也深受其害,家具桌椅早已隨著退去的水流散落庭院,被褥書籍更是被水泡得不成模樣。

    幸好家中早已大門緊鎖,倒也沒出現其他富戶那種被趁亂入室盜竊的情況。

    家中的絕大多數房間都已無法使用,但索性當初在重建老宅時,許默在後院命人仿張府的模樣建了兩棟二層小樓,洶湧的洪水也不曾淹到二樓,這裏便暫時成了唯一可以供許默等人居住的地方。

    經過一路的跋涉,三女身上的衣衫早已浸濕大半,幸好二樓其中的一間便是嚴婉的閨房,衣櫃中尚有大量清潔幹爽的衣服。

    嚴婉的身材介乎於顧盼和李宮芙兩者之間,既然不像顧盼般豐韻,也沒有李宮芙那樣高挑,正因如此,衣服穿在顧盼和李宮芙的身上,若不細看,倒也顯得頗為合身。

    待三女換好了衣服,許默才向她們問道:“宮芙,盼兒姐,婉兒,昨晚我離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隻剩下了你們三個人?小白和小青呢?”

    李宮芙和顧盼對視了一眼,而後不約而同將視線落在嚴婉的身上。

    “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李宮芙等五女雖在許默之前便被推入卐字通道,但在短暫的眩暈過後,卻仿若受到某種排斥一般陸續被彈出了雷峰塔。

    為掩護眾女逃走,岑碧青不惜現出青蛇原形和法海打鬥,但由於實力相差太多,不到三招便被法海打成重傷,生死不知,白素貞為救岑碧青,不惜拚盡全部道行引來東海之水,水漫金山,但最終卻因無法壓製體內返老還童丹的藥性而急速退化成孩童大小,功虧一簣,被法海一掌打回原形。

    許默心中一驚,果然正如他猜測的那樣,白素貞到底還是做了水漫金山的傻事,這便徹底給了法海出手收服她的借口。

    不過從以往的jingyàn來看,這個世界雖然崩壞,但基本的劇情發展還是在嚴格按照原著的路線進行,也就是說,法海雖囚禁了青白二蛇,但應該不會狠手將其滅殺。

    倒不是說法海有多仁慈,隻不過是白素貞的背景太深,關於這一點,網上那群閑得蛋疼的真相帝早就做過極為透徹的分析。

    “你是說,小白和小青被法海給收入那紫金缽中帶走了……那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許默可不相信以李宮芙那三腳貓的功夫,能在法海手下護得住其他二女的周全。

    “那和尚並沒有難為我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李宮芙也頗為難以置信,“他隻是說,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貧僧隻收妖,不抓人,好自為之,阿彌陀佛什麼的。”

    “你記得還真qingchu……”

    看來這個世界的法海和原著中的法海還是頗有相似之處,屬於極端的種族主義者,對於妖族,無論善惡都是殺無赦的態度,但對於人類,哪怕是作奸犯科的大惡之人,也會耐心的以佛法佛心渡化。

    殘暴與慈悲的矛盾綜合體。

    當然,許默相信,這也是因為李宮芙、顧盼、嚴婉都是凡人弱女子的關係,若是換了他,隻怕法海就未必會那麼好說話了。

    “對了,相公,你不是說不會再回這個世界了嗎?而且神佑和佛佑兩位妹妹也沒有回來,她們中有你要找的人嗎?”

    “這事說起來有些複雜……”

    在三女期盼的目光中,許默將在現實世界中,宮華妃與唐果對於林亦靜jingshén投影的分析為三女再次講解了一遍。

    “也就是說,那林亦靜的jingshén投影不是我們其中一個,而是我們所有人?”

    顧盼極為驚訝,以她有限的見識很難理解複數jingshén投影所代表的意義,但卻可以明顯看出她內心的歡心,至少在她看來,這也就代表這即便是離開這個世界,她依舊可以和許默在一起。

    “不要太樂觀了,現在漢文他可是麵臨著兩個難題……第一,還有另外兩個林亦靜的jingshén投影不知所蹤,若是不能在一定時間內找到,我們三人任意一人再入輪回,轉世投胎,整個尋找工作便要前功盡棄。

    第二,即便是漢文他可以找到另外那兩個jingshén投影,但他又要怎樣從法海手中救出白素貞和岑碧青呢?要知道,經過昨夜的水漫金山,白素貞已是罪孽深重,法海有充分的理由降妖伏魔,沒有當場擊殺已經是萬幸了……”

    到底是金國皇室培養出來的精英宮女,嚴婉一語便道破了許默當前的最大難題。

    “漢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回來後會是這樣?”顧盼見許默神色如常,便已然猜到一二。

    “沒關係,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許默無所謂的笑了笑。

    有嚴婉透徹的分析在先,李宮芙和顧盼二人哪會不知這隻是許默安慰她們的托詞借口,但許默已經重返了這個世界,來到了她們身邊,埋怨或是訓斥都已無濟於事。

    “真不知那叫林亦靜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模樣,居然會得到相公的如此鍾愛。”

    許久,李宮芙抱臂幽幽道,語氣中居然少見的帶上了一絲酸意。

    也難怪她會吃醋,任憑那個女子見到自己的相公為其他女子出生入死,心裏都不會好過到哪去。

    許默無語,女人的醋勁上來果然是不可理喻的,明明李宮芙便是林亦靜的一部分,居然還自己吃自己的醋。

    嚴婉畢竟和許默的關係特殊,感慨之餘倒也不會向李宮芙那樣大的醋意,再次問道:“漢文,這次回來,你想好接下來要怎麼做了嗎?”

    “如何找到另外兩個林亦靜的jingshén投影這件事我暫時還沒有頭緒,但對於營救白素貞和岑碧青,我倒是有個想法。”

    “哦?什麼想法?”

    嚴婉頓時一愣,在她看來,營救青白二蛇才是兩件事中最難的一件,沒想到許默居然會先在這件事上有了頭緒,不由得產生了幾分好奇。

    “我打算上金山寺,親自找法海談談。”

    嚴婉驚愕的雙唇微張,半天沒說出話來,許久才艱難道:“這……就是你的主意?”

    “我知道這有些瘋狂,但你覺得除此之外,我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

    許默淡然一笑,語氣已是無比堅定。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2-5 22:58
613  約見法海

    “這位施主,用茶,方丈正在靜室誦經,稍後便會過來,請稍等片刻。”

    臉上稚氣未脫的小沙彌極有禮貌的將許默請入一間會客室,呈上一杯清茶後提著茶盤退出了房門。

    金山寺是蘇州府範圍內名聲在外的大寺,信徒眾多,平日裏所受捐贈甚至趕得上一縣的稅收,招待賓客的茶自然也不會差。

    茶湯碧綠清澈,聞之清香,入口甘洌,顯然是上好的西湖龍井。

    不過許默對茶沒什麼研究,平日喝茶也僅限於解渴,金山寺這番貴賓般的招待就難免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手捧茶碗端坐在木椅上,許默看似神情坦然淡定,實則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這次親自會見法海本就是場賭博,賭得便是法海嚴守佛規,不會擅自出手幹涉凡間世俗之事,這樣即便是無法救出白素貞和岑碧青,至少也可保證性命無礙。

    但畢竟他之前夜入雷峰塔毀佛在先,那法海若是以此事為由對他進行打殺,也並非不可能。

    因此,這次前來的風險完全是五五之數。

    伸手摸了摸係在腰間的包裹,堅硬沉甸的觸感令許默放心了不少,這可是他這次見法海最關鍵的一道保命符,絕對不可有失。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平緩穩重的腳步聲。

    房門開啟,一名身披袈裟的年輕僧人邁步進入房中,神情俊朗,正是曾經為許默解簽,又在雷峰塔前短暫交手的那名僧人。

    金山寺主持方丈法海。

    還未等法海開口,許默一把拽下腰間的布包擱在茶桌上,扯開係結,黃黃白白的金銀元寶顯露出來,炫目的反光令整個房間都明亮了幾分。

    “許施主,你這是……?”

    “法海禪師,昨夜誤毀貴寺佛像,在下深感歉意,今日特來賠罪,這些金銀是在下的一片心意,還望禪師收下,尋最好的工匠為我佛重塑金身……”

    這就是許默敢於上山直麵法海的最大一道護身符了,你法海就算想找茬,也無外乎就是拿被毀的佛像說事,如今我先一步把這事主動認下來,並主動賠償金山寺的損失,在這麼好的認罪態度下,你這有道高僧總不好再像市井潑婦一般揪著人家的小辮子不放吧?

    法海顯然沒想到許默居然會先聲奪人的給他來這麼一招,之前準備好的說辭瞬間全都被堵了回去,神情古怪的打量著許默,片刻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道:“許施主當真好生機智,貧僧無話可說……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許施主能主動認錯,並為我佛重塑金身,說來也是大功德一件,昨夜之事,貧僧也便不再提了。”

    許默與法海分別落座,剛才的小沙彌再次進來為二人奉上新茶,並將許默之前的茶碗收走。

    法海品了一口茶,不動聲色道:“許施主前來,不會隻是為了專程賠償佛像而來吧?”

    以法海的老奸巨猾,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來意,許默也懶得與他再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法海禪師,明人不說暗話,我這次來,是為了白素貞和岑碧青。”

    “哦?原來許施主是為了這兩個妖孽而來……”法海的神情中沒表示出任何驚訝,許默的來意他早在聽到小沙彌稟報時便已料到。

    “是的,法海禪師,那白素貞一心向佛,在錢塘期間行醫為善,活人無數,在百姓間頗有善名。那岑碧青在靈智未開前雖有人命在身,但野獸食人,卻也是天道,算不得為惡,而化形後不久便被白素貞所降服,從此也是一心向善……還望禪師可以網開一麵,給這青白二蛇一個機會。”

    許默並不指望他這單薄的說辭便能打動法海,他隻是想借此試探法海對於青白二蛇的態度,以及懲治的底線在何處。

    果然不出許默所料,法海洪亮的宣了一聲佛號,神情鄭重道:“許施主此言差矣,我來問你——你走在山間小路上,見樹下有鼠類出沒,該當如何?”

    “無視它,繼續趕路。”許默愣了一下道。

    “那若是你睡在家中,有碩鼠出沒,又該當如何?”

    “捕而殺之。”

    “這便是了。”法海端起茶碗坐直身體,語氣淡然到:“自古以來人妖殊途,那茫茫大山之中才是妖族該在的地方,若是妖族都可肆無忌憚在人間行走,那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不管是何原因,妖族在人間停留便是罪……”

    許默大致明白了法海的意思,顯然人類和妖族之間有著一條約定俗成的潛規則,那就是人類不可上山,而妖族不可下山。

    他以前也曾經聽岑碧青說起過,妖族隻要不下山,即便在山間吞吃一些山民旅人,那些人類的修行者也往往都是睜一眼閉一眼。

    而同理,若是妖族在人間出現,就算被修行者殺掉,也很少會有妖族前來討什麼公道。

    妖族與人類之間有著絕對的差異,沒有哪個修行者會有耐心的跟蹤幾年去判斷一個妖類的善惡,最簡單直接的辦法便是,但凡出現在人間的妖類全部驅逐或是清除。

    就好像誤闖野獸領地的人類也會被攻擊一樣,這無關善惡,隻是一種自我保護措施。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法海的說法是完全站得住腳。

    “更何況,那白素貞為了一己之私,不惜引來東海之水,水漫金山,令方圓百裏皆成澤國,生靈塗炭……貧僧看在她往日濟世救人的功德份上,沒有將其當場格殺,隻是將其看管,令其虔心修佛,贖其罪孽,難道還不算是仁至義盡嗎?”

    法海輕嘬一口茶水,語氣淡然道。

    這道貌岸然的和尚!若不是你執意不留手的擊殺岑碧青,設下陷阱強逼白素貞出手相救,以白素貞那溫婉柔善的秉性,又怎麼能幹出水漫金山之事?

    許默心中雖是腹誹,但臉上卻不得不表現出一副誠懇受教的態度,都知道法海這老和尚心眼小,他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被法海嫉恨上。

    “法海禪師,白素貞和岑碧青一事,難道就沒有通融餘地了嗎?”

    法海宣了一聲佛號,怒目沉聲道:“自作孽,不可活!白素貞和岑碧青二妖罪孽深重,今生都要在雷峰塔下誦經贖罪,若要重見天日,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幹!”

    雷峰塔倒!

    西湖水幹!

    這兩句原著中的經典台詞終於在法海的口中重現,許默便知道這和尚已是鐵了心要整治白素貞,斷然沒有商量的餘地,也就不再就此事多說下去。

    “另外,許施主,貧僧還要奉勸你一句……”

    “法海禪師請講。”

    “作為修行者中稀少的武修一脈,許施主你年紀輕輕修到現在的境界也實屬不易,算得上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了,將來便是位列仙班也未嚐可知,莫要被妖精迷惑,壞了苦修的道行。”

    “多謝禪師提醒,在下知曉了。”

    許默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但卻不置可否,畢竟在沒有救出白素貞和岑碧青以前,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萬萬不能在這種時候因一時意氣與法海撕破臉。

    說到修煉,許默便順著話題就所修七殺劍訣上的問題向法海隨意詢問了幾句,他本隻是想像聊天氣那樣找個話題的切入點,但卻沒想到法海這和尚人品雖不堅挺,對於修行方麵的經驗和見解卻是頂級的,許多連白素貞都未成講清的地方,被法海深入淺出的解釋得極為通透,甚至連白素貞所創的那七招半劍法的細微破綻都被法海一一提出了補救之法。

    不知不覺,兩人居然已從正午暢談到了黃昏,雖有些意猶未盡,但許默始終還記得這次來的目的,找了個機會將話題一轉,道:“法海禪師,我這次前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幫忙……”

    法海放下茶碗,笑道:“許施主,你我有緣,隻要不是為那青白兩隻妖孽的事,其餘的但說無妨。”

    除了有些偏執和小心眼,若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來看,這個法海其實倒也是個挺不錯的和尚。

    許默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放在桌上,正是那日在金山寺所求,寫有“七苦情,塵緣定,鳳隨龍,解前生”的簽紙。

    “莫非許施主還想讓我解這個簽?”法海看向許默道。

    “不,法海禪師你誤會了,我隻是想再求一次簽。”

    “求簽?這次許施主你想問什麼?”

    “尋人。”

    法海頗有深意的看了許默幾眼,起身道了一聲“隨我來”,拂袖走出房門。

    法海並沒有帶許默前往兩人當初相遇的那座大雄寶殿,而是帶他來到了一間冷清的偏殿,屏退殿內的僧人後,將一個略顯沉重的竹木簽筒遞給了他。

    許默要問的是林亦靜最後兩個分身的下落,既然第一次求簽便為他指出了林亦靜等人分身的線索,他當然不會再放過這個堪比作弊器的地方。

  嘩啦啦的搖簽聲過後,一枚竹簽從簽筒中跳出,落在青磚地麵發出悅耳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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