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爭霸天下 作者:知白 (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3-1 21:15: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6 1696901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03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二十九章 關於戰術的靈活運用


方解沒注意到張狂離開時候的背影有些落寞,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項青牛為什麼現在才出現在演武場。而那一身顯得有些狼狽的道袍,怎麼都瞞不住人他剛剛有過一場激鬥。說實話,方解對項青牛的修為真的很好奇。本來他以為項青牛不過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混混罷了,可誰知道他居然在道宗有這般高的身份?

一個能和蕭真人平起平坐的道人,又怎麼可能是個廢物?

方解以前自嘲過自己就是個不能修行的廢柴,可現在的這個廢柴卻讓一群錦衣公子嫉妒憤恨的牙根都癢癢。既然連自己都有這樣的變化,那麼項青牛的修為真的驚天動地方解也不會感到驚訝了。

可這個肥碩的道人似乎只對方解的考核成績感興趣,只說了一句我剛才替你擦屁股去了就不再往下說。方解白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不是真的盼著我進不去演武院?”

“對啊”

胖道人笑了笑,人畜無害。

“為什麼?”

“你以為進入演武院好玩?每天都要過著枯燥乏味的日子,除了沒完沒了的學習還是沒完沒了的學習。你想想,自此之後長達三年你的生活裡沒有了美食美酒更沒有美人,那將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小方解啊,你這樣招蜂引蝶的性子能按捺的住?雖然演武院裡也有女學生,但你應該想到能考入演武院的女人還算女人麼……”

“為什麼女人這兩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這麼奇怪?”

方解譏諷道:“穿上這身道袍果然法力大增修為大漲臉皮也變得堅實了不少,現在提起女人這兩個字你居然舌頭不打結了。少跟我扯淡,趕緊說剛才到底幹嘛去了。”

項青牛瞪著方解認真的說道:“你他娘的缺少對一個世外高人道宗大德最起碼的尊敬,你要是再說粗話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找周院長讓他開除了你?”

方解在項青牛屁股上踢了一腳,懶得回答。

“他娘的,這要是清樂山一氣觀有人敢踢老子的屁股,早就被我那個執掌刑罰的二師侄抓了去吊起來打了,直接打到皮開肉綻,直接打到斷子絕孫。”

方解又踢了一腳,力度更大了些。

“趕緊說剛才到底幹嘛去了,不說滾蛋。”

“你就不能求我?”

“說還是滾?”

項青牛拿方解沒脾氣,湊過去蹭了蹭方解肩膀諂媚的笑道:“身上帶糖果了沒,我本來肚子就有些餓了,為了趕來看你出糗又跑的太快太急了些,這會心裡有些發慌。”

方解白了他一眼從袖口裡摸出來一包一直帶在身上的糖果丟過去,項青牛接過來連忙打開捏出一顆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滿足的笑了笑:“我那個牛逼的一塌糊塗的二師侄找到了佛宗那個人,不過卻一不小心中了那禿驢的設下的陷阱。若不是老子反應快,說不得這會來找你討糖果吃的就是一灘肉泥。”

方解想像了一下一灘肉泥伸手跟自己要糖果吃的畫面,確實有點噁心。

“中了人家的陷阱,到最後也沒找到那人對吧?”

“當然不對,我那個二師侄天生神目,再加上大內侍衛處卓先生的本事,就算那個佛宗弟子能化作一隻鳥兒也飛不出長安的高牆。已經找到那人的踪跡了,若不是我惦記著來看你有沒有被淘汰,我早就跟過去看熱鬧了。”

方解撇了撇嘴道:“需要我說謝謝嗎?”

項青牛道:“別客氣。”

“滾蛋”

方解罵了一句,就在草地上躺下來休息。項青牛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之前的考試肯定還算滿意,所以他傻笑了幾聲:“咋樣,有沒有擠進三甲的希望?”

方解沒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問道:“胖子,你告訴我,這世間最強大的宗門佛宗,是不是真的不可戰勝?”

“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

“想知道”

“也不一定吧,你也知道,佛宗的實力遍布天下,當然除了咱們大隋之外。你這麼聰明當然應該已經想到,既然佛宗允許大隋這個對他們不尊敬的國家存在,就已經證明佛宗不是真正天下無敵的。如果佛宗真的已經強大到無所顧忌,怎麼可能會有百多年屹立不倒且越來越強大的大隋?再說,別忘了大隋還有道宗,大雪山大輪寺那個叫什麼大輪明王的傢伙有四個弟子,號稱什麼佛宗四大天尊。我師兄是大隋道宗領袖,跟那個勞什子的明王最起碼是一個身份的人物吧,我師兄手下也有四個不成器的弟子,未見得就比那明王的四個弟子弱。”

方解點了點頭,說了三個字。

“希望吧”

“他娘的,你是不是隋人,怎麼這麼一副德行,難道你覺得我道宗不如那佛宗?”

項青牛有些氣憤的質問。

“我?”

方解愣了一下,在心裡問自己道:我是隋人嗎?應該……算是的吧。

見他不回答,項青牛剛要譏諷他幾句就听見遠處銅鑼響,是演武院的教授在提醒考生們,最後一項考核就要開始了。項青牛瞪著方解說道:“算了,這會兒不跟你計較。你先去考試,我是最後一場考核的監考之一,看在剛才糖果的面子上一會兒幫你點小忙就是了。”

“謝謝”

方解難得的對項青牛客氣了一下。

項青牛一怔,訕訕的問道:“你不應該謙讓一下嗎?然後驕傲的說自己不需要別人幫助,要靠自己的實力拿高分?”

“那麼說的都是君子,你那隻眼看我像個君子?”

方解問。

項青牛釋然的點了點頭道:“就算用屁眼看你也絕不是君子。”

“佩服!”

方解抱拳。

“客氣!”

項青牛回禮。

不出預料,最後一項考核比試的是個人武藝。演武院早就已經安排好了對戰的人,數千考生在演武場校場集結同時開始比試,勝者進入下一輪,各自挑選對手,以此類推,最後奪得前十名的人可以獲得優異成績。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很殘酷的考核。

除了第一輪遇到的對手是演武院事先安排好的之外,從第二輪開始遇到什麼樣的對手就充滿了未知。而且能率先結束第一輪比試的絕對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對於不能修行的方解來說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論團戰,軍伍出身的考生訓練有素。可論單對單的較量,那些自幼便有名師指點的世家子弟顯然更勝一籌。而且方解肯定,只要他第一輪比試一獲勝立刻就有人過來挑戰自己。今天在這個場合,有數不清的人想趁著最後這場比試將自己踩在腳下。尤其是那些名門公子,哪怕之前考的很爛,但只要將他打倒完虐那無疑就立刻成為世家子弟中的英雄。

哪怕,就在不久之前方解一拳將名滿天下的謝扶搖打飛了出去。

就在方解有些頭疼的時候小胖道人項青牛也在頭疼,他坐在校場的點將台上看著下面黑乎乎密密麻麻的考生,忍不住歉然的自語道:“小方解啊,實在不是我不願意幫你,現在這個局面我除了能跑去跟演武院的教授說些好話,在第一輪比試挑了個弱菜給你虐著玩之外再也幫不了其他的了。從第​​二輪開始,就靠你自己了。”

與此同時,在校場的人群中,郴州盧凡看了看自己拿到的對手的名字,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

媽的!

盧凡狠狠的罵了一句,然後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

他的對手是方解。

他不知道是運氣差還是有人故意整自己,不久之前他剛剛被人連著揍了兩頓。先是偷襲方解不成,被那個叫張狂的旅率一腳踢飛。再之後和崔平州裴初行兩個人尋求結盟的時候,又被裴初行一腳踹飛。雖然前後兩個下手的人都留了情面,可他還是受了些傷。而在演武場大門口,他又輕而易舉的被江南謝扶搖的四象指春法拂風封住了氣海,接連受創,他現在的實力連平時一半都達不到!

所以與方解交手,對於盧凡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他偷襲過方解,那個搶盡了風頭的傢伙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一想到這裡,盧凡的臉色就難看的好像吃了屎一樣。他真不敢繼續想下去,不敢去幻想接下來和方解的比試中會被那個傢伙怎麼折磨。本來他對方解還有些不屑一顧,在他看來一個邊軍隊副就算在文科上有些本事,武藝上還能強到什麼地方?

可當他看到方解一拳轟飛謝扶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錯的一塌糊塗了。

怎麼打?

盧凡頭疼的思考著,就在這個時候銅鑼聲響起。個人武藝比試的第一輪考核,開始!

盧凡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少年,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

“方兄,那個……你好。”

方解抱拳客氣的回禮道:“很好很好,盧兄你也好。”

盧凡嘴角抖了抖訕笑道:“其實不怎麼好……方兄你也知道,在不久之前我剛剛受了些傷,所以一會兒比試的時候還望方兄手下留情。比試嘛,又不是什麼生死對決,咱們就比的君子一些,點到為止好不好?”

“好啊”

方解微笑道:“我最喜歡君子的打法了。”

“真的?”

盧凡忍​​不住驚喜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難道盧兄覺得我不是一個君子?”

“自然是,自然是。方兄以德報怨,有古之遺風,盧某自愧不如。那麼……就請方兄賜教……點到即止,點到即止啊。”

方解點頭道:“明白”

這話剛一說完,方解腳下一點,雙腿爆發出一股強勁的力量,身子如砲彈一樣衝了出去。盧凡沒想到方解前一秒還在客客氣氣斯斯文文的說話,還在和他談論什麼點到即止什麼君子之爭,下一秒就如此無恥的衝了過來直接一拳轟在他的下頜上。

這一拳勢大力沉,幾乎將盧凡的下頜骨打錯了位。

更可氣的是,方解出拳的時候嘴裡還念念有詞。

拳頭轟在盧凡下頜上的時候他說了兩個字:“點到”

將盧凡轟飛出去之後又說了兩個字:“即止”

這一拳雖然很重,但方解並沒有盡全力。他現在發現自己已經能熟練運用肌肉的力量,比在樊固的時候也不知道強了多少倍。這一拳將盧凡打了個滿臉花,卻沒有真正傷到他。所以盧凡很快就爬了起來,指著方解罵道:“無恥小人,不是說好了點到即止的嗎!”

“已經是了啊”

方解無辜的攤了攤手道:“你看,你不是沒受什麼傷嗎?”

盧凡狠狠的瞪了方解一眼,恰好看到一個監考從這邊經過,他立刻揮手道:“監考,監考,我認輸了。”

那胖胖的年紀不大的監考愣了一下,隨即指著盧凡的鼻子尖暴怒吼道:“認輸?!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不許!”

“不許?”

盧凡愣了一下,喃喃的問道:“還不許認輸?這什麼道理!”

那胖監考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是監考,我說不許就是不許,這就是規矩這就是道理,明白不?”

說完這句話,他居然還衝方解眨了眨眼,然後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啊。”

點將台上,一個教授指著方解那邊有些詫異的說道:“倒是出乎我的預料了,我本以為那個叫方解的考生能很快結束第一輪比試的。以他的實力,打敗盧凡似乎不算什麼難事吧。而且那盧凡之前受了傷,怎麼解決起來這麼慢?”

“慢?”

周院長撇了撇嘴冷哼一聲道:“估摸著他還嫌快呢!”

“啊?”

那教授不解道:“為什麼?”

周院長嘴角挑了挑說道:“你難道沒想過,越是快速的結束第一輪比試第二輪將要面對的對手就會越強大?而第一輪比試結束的越慢,第二輪面對的對手就會越弱。方解是故意在拖延時間,他在等著能威脅到他的人都選好了第二輪的對手。”

問話的教授忍不住裂開嘴,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這算戰術的靈活運用?”

周院長哼了一聲道:“你可以直接理解為無恥。”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05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章 白痴才不覺得自己白痴


演武院教授將方解的行為美其名曰戰術的靈活運用,是因為他實在沒好意思將無恥這兩個字說出口。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周院長這無恥兩個字的評語絕對沒有一絲貶義,相反,還透著讚許。

坐在周院長身邊代替皇帝陛下來觀看比試的怡親王楊甚至也忍不住讚賞的笑了笑,低聲對身邊的周院長說道:“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大隋軍伍中從來不缺血性的漢子,也從來不缺冷傲的人,但如方解這樣會用小聰明的人確實不多見。”

周院長嗯了一聲沒說話,饒有興趣的盯著那個來自邊疆小城的少年郎。

之前問話的那個教授搖了搖頭有些失望的說道:“可在我看來,既然是軍人就應該多一些血性,明知道前面等著自己的會是很艱苦的局面也不應有畏懼,而是應該勇於面對,這才是大隋軍人一直在提倡的精神。方解這樣的人難道不是太畏縮了些?沒有軍人應有的銳意?”

怡親王楊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那孤和你打個賭,到了戰場上真正廝殺的時候,你說是有血性的人活下來的機會大些,還是方解這樣的人活下來的機會大些?而想要取勝,最先要做到的是什麼?”

他問。

一邊的演武院教授墨萬物想了想回答道:“實力。”

怡親王再次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而是等著其他人是不是能給出不一樣的答案。

“是準備”

另一個教授認真的回答道:“在戰場上雖然戰局瞬息萬變,但充分的準備才是取勝最大的保證。只有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怡親王嗯了一聲道:“光有實力而沒有準備,確實也有陰溝裡翻船的時候。”

眾人點頭,這時候一直安靜坐在一邊的女教授丘餘用極輕的聲音說了三個字,雖然很輕,但怡親王楊卻還是聽到然後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正解。

“活下來”

這是丘餘的答案。

怡親王忍不住感慨道:“要想取勝,首先就要活下來。你們或許以為方解這樣的表現稍微懦弱狡猾了些,沒有大隋軍人應有的銳氣。但毫無疑問這是最正確的選擇,第一輪對戰的對手肯定不會太強,先用這樣的對手來讓自己快速的進入戰斗狀態。然後卻不能急著結束戰鬥,因為率先結束結束戰鬥的都是考生中實力靠前的人。才第二輪比試,那麼多實力強的人就提前碰面,對戰將會多激烈?即便擊敗了強大的對手,但自己也必然消耗非常大的體力,甚至會受傷。”

“第二輪淘汰掉強大的對手之後,自己也受了傷,那麼第三輪面對更強大敵人的時候將會多艱難?”

楊笑了笑道:“而方解拖延第一輪戰鬥的時間,第二輪要面對的對手實力也不會太強。第二輪再拖延一些時間,第三輪面對的對手依然不會很強。他一直在淘汰別人,但消耗卻是最少的。這樣,在最後一輪面對強敵的時候他就能盡全力的施展自己的本事。而這個時候,他的對手在淘汰了很多強大的對手之後已經筋疲力盡。”

“那麼,最後他極有可能取得勝利。”

楊停頓了一下說道:“什麼才是最漂亮的戰術?能贏就是最漂亮的戰術。”

一直沒說話的周院長點了點頭,有些感慨的說道:“這個小傢​​伙讓我想起來一個人,現在人們提起那個傢伙的時候往往用的都是尊敬的語氣。因為他創造了演武院有史以來最變態的成績,九門全優…….”

說到這局的時候,眾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了。

九門全優,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成就。那就是後來成為太宗年間第一名將的李嘯。提到這個名字,必然聯想到的就是他在演武院考試時候九門優異的變態成績,還有之後領兵作戰從無一敗的變態戰績。這些輝煌,非但寫進了李家的族譜,也寫進了大隋的史書。即便許多年之後人們再提起這個人,依然心生敬意。

周院長微笑著說道:“但你們卻都忘了,當初李嘯是怎麼得到九門優異的?文科五門不必說,如果真要仔細分辨的話李嘯本來就應該是個文人。他肚子裡的學問,比起當時的大學士也未必不如。而武科考核中,李嘯最後用的就是方解現在用的戰術。他本就是個儒雅之人,論修為在當時的考生中連前三十都未必排的進去。可最後,他奪了頭名,為何?”

“因為能贏他的那些考生銳氣都太盛了,誰也不服誰,誰也不願意輸給誰,第一輪比試的時候全部脫穎而出,然後之間展開對戰。到了最後一輪比試的時候,那些能贏李嘯的人沒剩下幾個且早就已經沒力氣再打了。”

他看著場間那個少年道:“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咱們都忘了這狡猾的辦法只記得輝煌的成績。方解不錯,他沒忘。”

而就在這個時候,距離演武場並不是很遠的神泉山上,大批的大內侍衛處飛魚袍將山腳下的鎮子和唯一下山的路已經封鎖。任何人不許上山,包括神泉山莊的人也是一樣,下了山的必須等到封鎖解除之後再回去。

山腳下,大內侍衛處副指揮使孟無敵抬頭看著山上臉色有些陰沉。即便以他的身份也不能輕易上山,因為此時被發現了踪跡的敵人修為很高。其中一個就是那天夜裡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了橫棍然後悄然而去的佛宗弟子,孟無敵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以自己的修為在今天這樣的戰鬥中或許起不了一絲一毫的作用。

已經上山的三個人,沒一個是孟無敵惹得起的。

一個是大內侍衛處的人,雖然沒有什麼官面上的身份。但毫無疑問,他就是大內侍衛處和情衙第三號人物。卓布衣,這個能讓皇帝陛下都起了愛才之心而沒有論罪處死的江湖人。要知道當初給他定的罪,可是謀逆!

清樂山一氣觀執掌刑罰的大神官鶴唳道人,位列清樂山四大神官第二位。而事實上,這個人的威信在一氣觀中比他的大師兄,講道大神官鳳鳴道人還要高些。因為他執掌刑罰,一氣觀弟子就沒有不懼怕他的。

第三個,是那個經常陪在陛下身邊的藍袍老者。他不屬於大內侍衛處,也不屬於軍方,如果非要說他是誰的人,那麼只能說他是皇宮裡的人,是陛下的人。

孟無敵的身份已經不低,所以能接觸到一些秘聞。他知道這個老者的身份在陛下眼裡,與羅指揮使甚至不相上下。只不過羅指揮使掌管大內侍衛處,俗事太多。而這個老者只是在皇宮裡保護宮中貴人們,所以極少有人知道。

孟無敵只是依稀聽說過,這老者好像叫離難。他不知道為什麼那老者會叫這樣一個不吉利的名字,要知道在宮裡很多事都有忌諱。他這名字,本身就是忌諱了。

孟無敵還知道,如離難這樣身份隱秘來路不明的高手,皇宮裡絕對不只是他一個。表面上看起來是大內侍衛處的人負責戍衛皇城,保護陛下的安全。但皇帝身邊藏得極深的高手也不知道有多少,不然怎麼會這麼多年來想刺殺大隋皇帝的人大有人在卻沒一個能真正威脅道皇帝的。

想到離難,孟無敵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蘇不畏。

那個閹人,似乎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越是在大內侍衛處的時間久了,孟無敵就越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他本來剛剛升任為副指揮使的時候一度驕傲過,覺得終於到了自己的出頭之日,以後必定前途明亮。可是後來他才發現自己太小看了大內侍衛處,太小看了太極宮。

他有八品修為,如果行走江湖的話也必然能掀起一陣風雨,最起碼打贏幾個小宗門的領袖還是沒有問題的。他本以為自己的修為在大內侍衛處即便算不得太高,最起碼還是能站在很靠前的位置上。但後​​來他才終於明白,自己能當上大內侍衛處的副指揮使,並不是因為他的八品修為,而是因為他做人圓滑,有自知之明。

若是換做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坐在副指揮使的位子上,會對一個連官職都沒有的卓布衣低聲下氣?

別人未必能,他肯定能。

而且他在處理繁雜瑣事上是個能手,與其說羅蔚然看重的是他的修為,不如說羅蔚然看中的是他的能力,他是一個合格的管理者,但絕不是一個強者。

所以,孟無敵即便很好奇山上到底會發生多麼精彩的故事,會展開多麼震撼的打鬥,會發現多麼離奇的事實,但他卻依然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站在山腳下,指揮飛魚袍戒嚴道路和村莊。

能讓大內侍衛處這麼大動干戈,山上的敵人應該可以驕傲了。

山上被發現踪蹟的人確實很驕傲,從他加入佛宗開始他就一直很驕傲。甚至,他不僅僅自己驕傲,還讓別人因為他而驕傲。他是佛宗大輪明王座下第二天尊智慧天尊最喜歡的弟子,智慧天尊曾經說過他諸多弟子中,塵涯是最有希望修行圓滿的人,最有希望得到天尊地位的人。

可正是因為這驕傲,塵涯險些隕落在大隋的長安城裡。

這個自負驕傲的被人稱為妙僧的人,那夜在鶴唳道人面前毫無反抗之力。若不是關鍵時刻被人救走,此時他應該是被鐵鍊穿了琵琶骨關押在某處地牢中嚴刑拷打。敢扣押侮辱佛宗弟子在其他地方會被人稱為弒佛者,是要被烈火焚燒且滿門被屠的。但是在大隋,這是太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塵涯才明白當初師尊智慧天尊為何會評價大隋為妖魔橫行之地。當年智慧天尊曾經動念往大隋傳播佛法,但大隋的人根本就沒拿他當回事。這在其他地方是難以想像的事,智慧天尊要是想去什麼地方,當地的皇族甚至都要跪拜迎接!

而妖魔橫行之地的大隋,誰要是對佛宗的人下跪才會被人鄙視甚至打殘。

塵涯盤膝坐在一棵大樹上,借助濃​​密茂盛的枝葉遮擋住自己的身形。他身上的傷很重,鶴唳道人那兩擊若是換了別人受了說不得早就死了。可即便如此,他居然寧願放棄了能讓他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實力的丹藥,又在山上採到了其他藥材再加上神泉山莊的老酒做成了一個大殺器。

他以為最先找到自己的依然會是那個道宗的紅袍大神官,他沒有猜錯。但他沒想到的是,同行的還有項青牛。

即便他想到,也不認為那個笨笨胖胖的小道人能識破他布下的殺器。

他放棄了靈丹,傷勢沒有好轉。鶴唳道人的斥力一直在他體內驅之不去,如蚊蟲鼠蟻般在他的身體裡肆虐著。從修行至今,妙僧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塵涯閉著眼,一直在思索著如何從今日這困局中脫身。一隻蟬在他藏身的地方不遠處不住的鳴叫,讓他有些心煩意亂。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將那蟬驅趕走的時候,那隻蟬忽然停止了震動翅膀,沒有了一絲聲響。

塵涯忍不住睜開眼去看,睜開眼的一瞬間心裡一種危機感忽然就冒了出來。他毫不猶豫的從藏身的地方逃離,身形閃電一樣從樹上躍了下去。就在他落地的同時,那隻之前還在鳴叫的蟬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還活著,卻一動不能動。

不遠處,紅袍大神官鶴唳道人額頭上的豎目睜著,裡面的暗紅色光芒隱隱閃爍。

若不是塵涯的反應極快,只怕他的下場就和那隻蟬一樣,失去自由,從樹上跌下來任人宰割。

“這種手段,一次還能偷襲,第二次若是再被你束縛住就太笨了些。”

塵涯雖然傷重但依然強勢的說道。

鶴唳道人冷冷笑了笑道:“只有白痴才以為自己不是白痴。”

塵涯一驚,再想動時哪裡還能動得了分毫?他明明沒有看鶴唳道人的豎目,明明躲了過去,可為什麼還是被束縛?

答案,沒有讓他等太久。

在他身側十幾米外,從一棵大樹後緩步走出來一個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臉色平靜,步伐從容。

畫地為牢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07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隋人是妖魔


自從塵涯受傷之後,他內心中對於大隋的印像已經完全改觀。他騎著白虎從樊固進入東方大隋帝國這個被師尊稱為妖魔之地的時候,心中充滿了不屑。在他看來,除了佛宗之外這世間所有的宗門都是邪魔外道也微不足道。

長安城給了他足夠的震撼,可那也不過是因為長安城足夠大罷了。

後來藏身在客棧中,以女人的面貌示人。對於塵涯來說這絕不是什麼恥辱的事,因為在佛宗之人看來相貌本來就不代表什麼特別意義。當然,佛宗中人對於性別有著根深蒂固的偏見,在他們眼中女子便是罪孽。

所以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塵涯覺得女人的身體是罪孽,但卻不認為女人的相貌是罪孽,這種讓人無語的思維方式也只有在佛宗中才會顯得那麼正義凜然。

最先讓塵涯對大隋印象改觀的就是鶴唳道人,那個霸道的紅袍大神官修為怪異,斥力當得起天下無雙,雖然單一了些,但威力之強令人心悸。

本以為對隋人的小看已經被自己完全拋棄,在心中升起了足夠的重視。可當卓布衣出現的時候,他心裡還是忍不住一緊。這是進入長安城之後,妙僧塵涯第二次被人束縛住失去自由。

第一次是鶴唳道人的幻縛。

第二次,是卓布衣的畫地為牢。

塵涯不知道卓布衣是誰,他也不知道卓布衣的手段是什麼。但他能感覺的出來,這個布衣男子的手段似乎比鶴唳道人的幻縛還要強大些。當卓布衣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塵涯終於明白過來這個男人比鶴唳道人強在何處。

鶴唳道人的幻縛,縛的是身體。

而這個布衣男人的手段,縛住的不僅僅是身體,甚至不僅僅是束縛。

一瞬間,塵涯額頭上的汗水就順著臉頰止不住的滑落下來,這汗水並不是因為他痛苦,而是因為恐懼。

他猛然間發現,自己在這個可惡的隋人面前似乎變得渾身赤裸了。這感覺不僅僅是身體上沒有衣衫的遮擋,甚至連心裡都沒有了遮擋。很多自己藏在最暗處的秘密,都暴露在那人看似平淡的目光下。

沒了衣服。

也就沒了尊嚴。

他穿著衣服卻覺得自己赤身裸體,他緊緊封閉住心門卻發現有一股力量用一種他難以阻擋的方式強行將心門撞開。而對於這種直接撕開封條去看秘密的手段,他竟然找不到辦法來阻擋。

“你……是誰?”

塵涯有些艱難轉動眼球看向卓布衣。

卓布衣沒回答,而是看著塵涯的眼睛,看的很認真,就好像塵涯的眼睛裡有什麼能吸引他的東西。專注,心無旁騖。

卓布衣越專注,塵涯越害怕。

他試圖用自己的毅力將內心中最深處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再次藏住,他急於在自己的心裡找一塊遮羞布。可他卻發現那股入侵進來的力量如同化作了一個耀目的太陽,掛在他心靈深處的天空上。將最隱秘的地方也全部照亮,沒有一點死角。太明亮,太耀眼,太可怕,什麼都藏不住的心還是心?

“怪不得”

卓布衣看了一會兒微微皺眉,側頭看向鶴唳道人輕聲道:“此人居然在佛宗的地位不低,他是佛宗智慧天尊座下最得寵的弟子。法號塵涯,這名字竟然還是大雪山大輪明王親自為他取的。這人最拿手的修為是佛宗拈花指和無相功,這兩樣本事確實足以讓他自傲了。”

鶴唳道人點了點頭,走到卓布衣身邊說道:“卓先生的畫地為牢,貧道見識了。”

卓布衣微微搖頭道:“神官的天目才是決無止境的幻縛之術,我的畫地為牢已經到了極限,再修行也難以寸進,而您的天目到現在能發揮出來的威力不過是微乎其微。假以時日,我甚至想不到有什麼人見到幻縛的時候能有抵抗之力。”

“先生謬讚。”

鶴唳道人微笑著謙虛了一句,然後走到塵涯身前冷聲問道:“雖然你是智慧天尊的弟子,在別的地方或許能得到無上的尊榮,世人見你如見神明。但在大隋你不過是一條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罷了。貧道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說出那日救走你的人是誰,他現在又在何處?”

當卓布衣不再看著塵涯眼睛的時候,塵涯發現心裡那道太陽一般的光芒也消失不見了。這讓他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那種感覺就好像被玷污的人終於等到了被玷污的這個過程結束。雖然被玷污已經成為事實難以更改,可總好過一直被玷污下去。

“你想知道,我為何要說?”

塵涯回答。

鶴唳道人沒生氣,而是點了點頭說道:“我只是應該問問便問了問你,雖然明知道問不問你都不會說。”

“你們隋人都這麼無聊?”

“你管的著?”

鶴唳道人不講道理的問了一句,然後緩緩的伸出手輕輕的放在塵涯的胸口上。那動作輕柔的就好像要替塵涯將胸口上的碎葉拂去,又或是要將他的衣衫整理平順。可鶴唳道人的手才放在塵涯的胸口上,那隻手周圍的空氣忽然劇烈的顫動起來。肉眼可見的一圈波紋向四周蕩開,如同一團急速展開的風暴。

那隻手,就是風暴的中心。

在塵涯胸口爆開的斥力和第一次見識鶴唳道人修為時候那種斥力規模上相比小了許多,但正因為小,這股斥力的衝擊力格外的集中。肉眼可見的一圈空氣波紋在塵涯胸口上蕩漾開之後,那股斥力兇猛異常的鑽進了他的身體裡。可因為卓布衣的畫地為牢,塵涯的身子依然被定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所以,那股看似細微實則暴戾尖銳的斥力在塵涯身上穿胸而過。一道血箭從塵涯的後背上噴了出去,夾帶著一些碎肉。

塵涯身子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顫抖著溢出來一縷血跡。

只是這個驕傲自負的妙僧,眼神中沒有一絲屈服。

卓布衣似乎對這種逼供的事毫無興趣,他緩步走到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邊坐下來。抬起頭看著從密林枝葉縫隙露出來的天空,怔怔出神。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經常就這樣保持著抬頭看天的姿勢一動不動。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天色盡墨。

如果說這是他的一個很奇怪的癖好,還不如說這是他的一種習慣。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種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因為什麼開始的。卓布衣從來都不是一個泯然於眾生的人,哪怕他身上沒有光鮮的錦衣,他頭頂沒有榮耀的梁冠。方解就曾經說過,如果卓布衣想放蕩些風騷些,絕少不了少婦熟女甚至妙齡少女投怀送抱。曾經方解想過該怎麼來形容卓布衣這個人,想了很久發現只有一句話勉強適合。

他是一個帶著文藝範的裝逼犯。

可毫無疑問的是,卓布衣有牛逼的資本。

卓布衣抬頭望天,鶴唳道人在打洞。

在塵涯身上打洞。

當卓布衣將視線從天空上收回來的時候,塵涯身上已經佈滿了洞孔。但鶴唳道人避開了塵涯身上所有的要害,讓這個驕傲的妙僧千瘡百孔卻偏偏死不了。看著那個血糊糊的人,哪裡還有一點曾經豐神如玉的摸樣。

最關鍵在於,鶴唳道人只是一下一下的在塵涯身上用斥力轟出血洞,可他卻一句話都不問,只是在卓布衣用畫地為牢的時候問過一句救你的人在哪裡,這之後便是專心致志認認真真的用刑,似乎對問話沒有一點興趣。

第三十七次手掌從塵涯身上離開之後,鶴唳道人有些猶豫。他不是猶豫該不該問什麼,該不該收手。他猶豫,是因為在塵涯身上再找到下手的地方有些困難。之前他出手一直在避開要害,可是到了此時再想找合適的地方有些費力。

鶴唳道人微微皺眉,沉思了一會兒之後緩緩抬起手放在了塵涯的額頭。

就在這個時候,卓布衣的視線從天空上收回來往這邊看了一眼。他眼神裡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見。當鶴唳道人的手掌放在塵涯額頭上的那一刻,卓布衣對這個人似乎失去了全部興趣,再次將視線投向天空。

“你要殺我了?”

似乎失去了全身力氣的塵涯忽然問了一句,眼神裡似乎依然沒有一點恐懼。

“是”

鶴唳道人微微頷首。

“為什麼放棄?”

塵涯再問。

鶴唳道人認真的回答道:“我在你身上打穿了三十七次,若是你要招供的話早就應該招了。我用三十七次出手證明,你不是一個可以被逼迫的人,所以沒有必要再逼迫下去,無非是浪費修行之力罷了。而你雖然是個敵人,但如此高傲讓我刮目相看所以我決定不再折磨你,而是送你一個痛快。”

塵涯嘴角​​抽搐著,像是笑了笑:“我……很好奇,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在殺我之前試試用摧毀我的氣海來威脅我?這難道不是威脅一個修行者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是吧”

鶴唳道人微微搖頭:“但我沒有興趣了。”

塵涯嗯了一聲,試圖低頭卻才醒悟自己無法動彈。然後他想閉眼,卻發現除了能開口說話之外,竟是連眼皮都無法閉上。於是,終於出現在他眸子裡的不甘被鶴唳道人看的一清二楚。不甘,留戀,嚮往,期待,很複雜。

可鶴唳道人似乎真的是失去了興趣,竟然忽視了塵涯眼神裡的複雜意味。當一個人的眼神裡出現那些東西的時候,往往代表著精神意志已經開始鬆動。

他的手依然放在了塵涯的額頭上,然後緩緩的將斥力從經脈中送了出來。就在那股斥力從他的掌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時候,忽然有一道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空靈,悠遠。

“夠了,惡之極也不過如此。今日我才明白,原來隋人真的是毫無敬畏之心的妖魔。”

聽到這句話,鶴唳道人的嘴角忍不住挑了挑,有些得意。這本就不是什麼逼供,而是逼該出來的人自己走出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08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二章 誰都有秘密


方解自然不知道就在距離演武場三十里外的神泉山上有幾個修為逆天的大人物正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而這件大事的對世間的影響雖然不似近十一年前那件事那麼深遠,可一旦在世間傳播,必然掀起滔天大浪。當然,對差不多十一年前那件事,方解也不知道。事實上,世間百姓更不知道那件事。

之所以說那件事對後來影響深遠,是因為如果沒有那些人那麼壯闊無畏的行動,那麼大隋或許就沒有現在的歌舞昇平。沒有人知道為了那件事付出多少人的生命,而這些人又都是江湖中修為極高的領袖。當年,他們為了這個叫做大隋的帝國而慷慨出行,一戰血染黃沙,可是,他們的名字卻注定不能出現在史書上,也不會被人傳頌。

不要說百姓,即便很多大人物也不知道這件事。

神泉山上的事雖然和當年那件事無法相提並論,但其本質卻相差無幾。

方解在專心致志的與對手比試,這是演武院考核的最後一場,之前的表現可以用驚艷來形容,他自然不想在最後時刻成為別人晉級的墊腳石。

所以即便他知道神泉山上有大事發生,也會心無旁騖的先把自己應該做的事做好。當然,除非那件事影響到了他的生命安全。

四輪比試之後場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除去被擊敗的人之外,還有很多自認為沒有實力繼續拼爭下去的人也很理智的退出了比試。本以為要持續很久的比試,出人預料的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內就接近了尾聲。這讓那些坐在上面觀戰的大人物們稍稍鬆了一口氣,比試雖然精彩,可他們之中不少人對這種武夫的行為沒什麼興趣。

尤其是,那幾個耐著性子坐在那裡的大學士。

現在還站在場上的不足二十人。

只要再打一場,那十個優異的名額就能產生。

方解文科五門全優,武科前三門的考試成績還沒有揭曉,所以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會拿多少分,但是最後這一場只要再堅持一輪比試,優異肯定到手。在這個時候,方解是決不允許有人阻止自己前進的。

阻止他的人叫崔平洲。

博陵崔家在大隋當得起一流世家的名號,但崔平洲並不是崔家家主的長子嫡孫,所以在崔家的地位算不得太高。崔家最直系的年輕一代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所以他才有機會站在演武場上代表家族出戰。

也許在很多人,甚至絕大部分人看來演武院的考試僅僅是一場考試。但在大隋世家之人眼裡看來這無異於一場戰爭,是各家族比拼實力和底蘊的戰爭​​。是世家向外人炫耀資本的舞台,也是向對手和盟友展露實力的戰場。

崔平洲不是崔家最頂尖的年輕才俊,所以他更渴望通過這次機會來提升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所以他選擇了方解。

方解今年的表現特別耀眼只是他選擇的一個理由,另外一個才是他下決心的根本緣故。走到方解面前的時候,崔平洲表現的很平靜很淡然。也不知道他這自信來源於何處,要知道方解現在在考生中已經擁有讓人顧忌的實力了。

“很好奇我為什麼會選擇你?”

崔平洲問方解。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後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也許很多人都會選擇我,而你是下決心最快的一個。”

崔平洲笑了笑道:“你很聰明,難得的聰明。”

方解沒謙虛,他看了一眼遠處往自己這邊看過來的其他考生微笑道:“或許有不少人正在懊惱,怎麼會讓你搶了先。”

“因為他們實在拿不准主意,而我也一樣。”

崔平洲如實說道:“雖然你我出身不同,但我對你確實很佩服。我知道一個寒門子弟想要走到今天這步所需要付出的努力,只怕比我還要辛苦很多倍。當然,也不能否定你過人的天賦。而我之所以選擇你,不僅僅是因為你在這次考試中出類拔萃的表現。更主要的原因在於……我還是覺得你在剩下的人中是比較弱的。”

他攤了攤手道:“抱歉,我說話有些直接。雖然你就在剛才還擊倒了江南謝扶搖,可我仔細想了想之後還是覺得他比你可怕些。因為你已經盡了全力,而他在這場考試中是絕不會盡全力的。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應該知道我不是故意貶低你抬高謝扶搖。因為他同樣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表現。”

方解嗯了一聲:“我知道,也明白。”

在他一拳擊飛了謝扶搖之後,演武院的一個教授說有些驚險。周半川自言自語道一個贏的恰到好處,一個輸的恰到好處,哪裡有什麼驚險。在那個時候,周半川就已經看穿了那場​​貌似很激烈對戰的本質。

謝扶搖很強。

他之所以會輸給方解,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想輸。

謝扶搖名氣再大,只不過是一個已經開始沒落的世家的子弟。他的家族在大隋立國之後江河日下,到了他父輩這一代甚至沒有人做到四品以上的官職。對於在前朝能呼風喚雨左右朝局的大家族來說,這確實是一個悲哀。

也正因為如此,謝扶搖被寄予了很重的期望。

或許這樣說起來,謝扶搖更應該盡全力在演武院上位才對。但事實上,如果真那麼做了的話他無疑是個白痴。

現在大隋的世家,佔據主流地位的早已經不是前朝那些炙手可熱的大家族。大隋的新興世家對於那些前朝很輝煌的家族從來沒有放棄過打壓,新興的世家決不允許這些老的世家有再次騎在自己頭上的機會。

而皇帝為了穩固江山社稷,對於那些前朝世家的人雖然不會很明顯的排斥。但肯定會用很長的時間來讓其慢慢的邊緣化,最終徹底退出歷史舞台。江南謝家,王家這樣的家族,在大隋立國初期的時候還能在朝廷裡佔據一席之地。可百年之後,他們的家族慢慢的墜入三流,再過幾十年,或許將會徹底沒落。

在這個時候,背負著中興家族希望的謝扶搖要表現自己,讓皇帝看到自己,但絕不可能做出挑釁那些新興世家的事。

所以,他選擇的對手是方解。雖然他在演武場門口的時候他向很多人出手,將很多人拉進戰團。甚至包括左武衛大將軍虞滿樓的兒子虞嘯,包括裴家的裴初行,包括崔平洲,甚至包括一位演武院的教授。

但毫無疑問,他的目標就是方解。

之所以將那麼多人拉進戰團,他是想表現自己。而輸給方解,他也是故意為之。出風頭,但要適可而止。這是一個很難拿捏的尺度,謝扶搖做的不錯。在今年演武院的考試中,如果他一騎絕塵沖在最前面。毫無疑問,他將得到週院長乃至於陛下的關注。同樣毫無疑問的是,那些新興的世家也會關注他。

如同強大到壓倒所有人的地步,那麼那些新興的家族怎麼能容他繼續光耀下去?好不容易才將那些老的世家壓下去,怎麼能讓他們看到中興的希望?如果謝扶搖真的壓倒所有人,或許不出三年他就會消失不見。

所以,週院長才會說一句輸的恰到好處。

他以敗者的身份引起了關注,還有什麼比這更完美的表現?

而他挑釁教授的行動看似無禮,但事實上那才是他驕傲最真實的體現。或許引動那些參戰的每一個人都在謝扶搖計劃之內,唯獨教授墨萬物是例外。謝扶搖挑戰墨萬物,是因為他的三師兄在許多年前擊敗過這個墨溪苑的很優秀的弟子。而他,不希望墜了三師兄的名望。

崔平洲想通了這一點,他確定被方解一拳擊飛的謝扶搖絕對沒有展現出全部實力。而他也看到了方解當時的表現,衡量之下他覺得方解應該是已經拼勁了全力。在這樣的比試中,已經提前展現出全部實力的人,即便表現出了驚人的戰力,但絕不是最可怕的一個。

所以,在別人還在猶豫的時候,崔平洲走到了方解面前。

“我和你之前在做一樣的事。”

崔平洲笑了笑道:“沒有和強勢的對手交手過,所以咱們兩個現在誰也佔不了對方體力上的便宜。”

方解緩緩伸出手,說了一個請字。

崔平洲回禮道:“你會有驚喜。”

方解一怔,但還沒有理解崔平洲說的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崔平洲已經衝了過來。方解兩腳分開,身形如蹲馬步一樣站好,雙拳橫架在胸前擋住了崔平洲的迴旋踢。崔平洲落地的一瞬,身子向後一仰,從斜上方出拳轟響方解的面門。方解再次格擋,趁著這個機會崔平洲從容轉身正面方解,一拳快過一拳的攻過來。

他的拳法只用一個字就能形容,那就是快。

短短幾秒的時間內,就已經出拳最少六十次。快到只能看到拳影而分不清哪一拳才是真正的攻擊,前一拳留下的虛影還沒有消失,後一拳已經攻到。每一拳,都夾帶著修為之力。將天地元氣化為拳勁,力度可想而知。

方解一直在被動的防禦著,堅持到第九十拳的時候開始後退。隨著崔平洲拳速越來越快,方解退後的步伐也越來越大。

看起來,方解似乎沒有一點時間反擊。他在不停的後退,雖然全數擋住了崔平洲的拳頭,但這樣下去,誰也不知道下一秒他會不會因為一個疏忽而被一拳擊倒。這就是修為對於人體的改造,崔平洲的拳速之快讓普通人絕對難以企及。

而就在這個時候,坐在點將台上觀戰的人們幾乎同時睜大了眼睛。怡親王楊甚至忍不住張開嘴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眼神裡都是驚訝。

有著一雙詭異但絕美白眼的女教授丘餘,比大部分人的反應似乎都快了些。在怡親王楊低呼之前幾秒,她的臉色就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周半川微微瞇著眼,看著那個氣勢逼人的崔平洲和步步後退的方解,嘴角挑了挑,也不知道是對誰的表現有些滿意。

方解步步後退,沒有發現也不可能發現,在他背後不遠處,土地上漸漸的有了變化,一大塊泥土竟然自己飛了起來,在半空中猛然間改變了形狀,變成了一條看起來很直的土棍。毫無疑問,那一團泥土在改變了形狀的同時也變得堅硬起來。

這土棍成型,漂浮於空中,微微發顫,遙指方解的後心!

符師!

誰也沒有想到,崔平洲竟然是一個修為不俗的符師!

之所以看到了這一幕的人很震驚,不是震驚於崔平洲是符師的事實。而是震驚於,一個符師竟然也能擁有這樣強悍的戰力!要知道符師歷來都不適合近戰,他們有著強大的精神控制力能將天地元氣轉化為武器,比將天地元氣轉化為內勁的武者進攻的手段更加的令人防不勝防。可正因為符師將天地元氣轉化為身外物,一旦被敵人靠近對他們來說就是噩夢!

然後,崔平洲的拳速就已經在宣告,他雖然是一個符師,但並不懼怕近戰!

方解再退三步,距離那漂浮的土棍只有不足兩米距離的時候。崔平洲的嘴角忍不住挑了挑,眼神驟然一凜!

那土棍突然動了起來,對著方解的後背狠狠的砸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09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飛蛾螻蟻也是性命


方解後腦上沒有眼睛,自然不知道背後的危機。那土棍凌厲至極的從他背後砸了下來,毫無疑問,這一棍如果砸實了的話方解瞬間將失去反抗之力。符師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他們能將天地元氣轉化為令人防不勝防的攻擊手段,而因為符師的稀少所以很難判斷他們的真實實力。

不同於武者等級上有明確的劃分,符師的實力一直不好做出特別準確的判斷。雖然按照武者的品級,也將符師劃品,但因為符師施展出來的手段千奇百怪,難免會有相生相剋的現象,一個善用土石符術的五品符師,擊敗一個善用水符的六品符師也不是沒有可能。

按照一般的理解,符師中使用火符的人比較棘手。而最棘手的,是在符師中也極為罕見的金符符師。

崔平洲善用的是土符,據說善用土符的符師修行到九品境界,能藉助地勢獨面數百精兵,當然,這只是傳說。最起碼到現在為止,大隋還沒有出現一個能達到九品境界的符師。符師以能感知天地元氣為入門,以能將天地元氣在體內順暢運行為入品。以能施展出任何一種弱小的入門符道為二品境界的起始,看崔平洲施展出來的土符化棍的手段應該已經具備至少四品符師的境界。

方解從來沒有和符師戰鬥過,在樊固李孝宗殺吳陪勝那一戰他沒有看到。雖然他聽說過世間有符師這種逆天的存在,但一直覺得應該大部分傳言都是騙人的。雖然他也知道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根本就和自己前世熟悉的世界是兩個概念。但他依然覺得符師這種人有些太玄了,似乎不應該出現在任何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中。

這是固有的思想觀念,想轉變還需要時間。

方解一直在退,崔平洲的拳速快的令人咋舌。那密集如暴雨一般的拳影讓人難以分辨哪個是真實哪個是虛幻,所以方解需要防住每一道拳影。僅僅是做到這一點就要集中全部精神,如何能感覺到後背的危機?

所以崔平洲確定,自己贏了。

他不想殺方解,先不說演武院比試的規矩是不能傷人性命,只說方解如今是陛下都在意的人這一點,崔平洲就不敢下殺手。

所以他的土棍縱然凌厲,卻沒有致人死命的威力。不過如果方解結結實實挨這一棍的話,吐一口血是必然的。

只要方解背後中了這一棍,以崔平洲的出手速度瞬間就能將方解制住。

相對來說,生擒比擊倒更加能表現出優勢。

在土棍劈下的那一顆,崔平洲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微笑。

然後他的笑容就僵住,表情從得意變為驚訝。

他發現方解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特別鮮豔的紅色光芒,然後方解整個人就失去了踪跡。如果說崔平洲的拳速之快還能用肉眼捕捉到那虛影的話,那方解消失的速度讓普通人連肉眼都追尋不到。

方解感知不到背後的危險,但他看到了崔平洲嘴角上的笑意。

就在這一剎那,他雙腿的肌肉瞬間繃了起來。如果有人在這時候觸摸一下他雙腿的話,會驚訝的發現他兩腿上的肌肉比岩石還要堅硬!方解在來長安城之前半路上大犬聊天的時候說過這樣一句話,大犬不理解,方解也懶得解釋。

科學家說,普通人能使用出來的肌肉力量相對於肌肉力量的極限來說微乎其微。如果將全身的肌肉朝一個方向用力的話,能有數千公斤的力量。

方解現在的身體,詭異的連他自己都不太了解。但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從離開樊固之後他的肌肉越發的強健起來。已經有兩次疼昏過去的經歷,每一次昏迷之後甦醒,方解都能感覺道身體又變了一些,更加強大。

他從來沒有在人前展露過自己的極限,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在暗地裡自己嘗試極限到底是什麼。

在看到崔平洲嘴角笑意的那一刻,方解立刻做出了反應。他的腦子裡才有念頭,身體已經隨之行動。這是他和普通人最大的區別,每次疼的昏迷再醒來之後,方解都發現自己的反應速度比以前又快了些。

他不知道這是得益於忠親王楊奇的手段,還是自己本身就有些怪異。當然,他也曾經想過,如果是後者的話似乎勉強能解釋,為什麼會有人追殺自己,為什麼會有人保護自己。曾經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方解腦海裡出現,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再次面對這想法。

他擔心,自己是某個極強大實力培養出來的試驗品。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這種念頭越發的清晰也就越發的讓人恐懼。想想,一個人如果是別人製造出來的,或是改造出來的,而這個人直到長大成人才有所察覺,那將是一件多恐怖的事?

方解一直在感覺自己的身體,也一直擔憂這種和別人截然相反的體質會不會有什麼弊端。比如在某一天,他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死去。

其實死過一次的人,比一般人還要怕死一些。

幸好,從身體開始出現變化以來,方解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相反……這副身體現在很好用。

方解,在崔平洲的眼前消失。

當方解不見了的時候,崔平洲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施展土符凝集出來的那根棍子。而這根棍子,正迅疾的砸落下來。方解消失,這根棍子砸落的方向就是崔平洲自己。

崔平洲立刻止步,然後雙手用一種快到離譜的速度畫了一道符。在畫符的同時他身子一點向後退了出去,退後中,那根土棍忽然瓦解,化作數十跟更小的棍子,然後朝著四周離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

幾乎覆蓋了所有的方向,除了崔平洲自己這邊。

所有的土棍如箭雨一般散了出去,但崔平洲沒有聽到有人受傷的聲音。他微微詫異了一下,隨即臉色立刻一變。不等身形停下來,他猛的又改變了方向準備往一側躲閃。但是……還是晚了半拍。

方解在他背後。

一腳側踢。

腿帶著呼呼的風聲,狠狠的踢在崔平洲的後背。這一腳勢大力沉,崔平洲悶哼了一聲身子往前飛了出去。還沒有落地的時候,方解從後面又追了上來。一把抓住半空中飛行的崔平洲的衣服前襟,身子轉了兩個圈後卸去崔平洲被踢飛的慣性,然後單臂將崔平洲頗為高大的身軀高高舉起。

少年郎,單臂將對手舉過頭頂。

觀戰台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怡親王楊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一個能符武雙修的奇才居然會敗。崔平洲展露出符道之術的那一刻,他的地位在很多人心裡立刻就上升了一個層次。原本看好方解的人,幾乎都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畢竟在大部分人看來,方解這樣沒有修行之力的人即便武藝再高強,也不會是一個符師的對手,更何況這個符師還有很強的武道修為。

可變化就是這麼快,人們還在前一個驚訝中難以自拔的時候,他們就陷入了另一個驚訝中,以至於驚訝到有些麻木和呆傻。

楊第二次發出低呼,似乎比對崔平洲符師身份的驚訝還要濃烈些。

整個點將台上,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還能做到面不改色。週院長自然是其中之一,觀戰的右祤衛大將軍許孝恭和左武衛大將軍虞滿樓是另外兩個,還有一個是女教授丘餘,她安靜的低著頭看書,似乎沒有注意到場間的變化。

“我輸了”

被方解聚上半空的崔平洲臉色有些發白,可他卻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燙。

“承讓”

方解單臂將崔平洲放了下來,如同栽蔥一樣將他戳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崔平洲抱了抱拳,然後大步離開。沒有再多說一句話,甚至沒有看方解一眼。方解能理解崔平洲此時的心境,但他不覺得這種失敗值得同情。

他結束和崔平洲比試的速度稍微快了些,其他捉對比試的考生大部分還在搏鬥。方解就靜靜的站在一邊看那些人對戰,眼神專注。他認真的觀察著別人的出手方式,然後在心中默默的記住。

點將台上,怡親王楊看著那個少年郎忽然笑了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裡有些異樣的神采一閃即逝。坐在他一邊的禮部尚書懷秋功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後微微皺眉。

但很快,懷秋功的注意力就被別人吸引。

校場上,又有人決出勝負了。

虞嘯負手站在一邊,沒有去看自己擊倒的對手。他微微側頭看向方解,眉宇間似乎有什麼糾結之事讓他還在猶豫。

方解贏了崔平洲後不到三十秒鐘,虞嘯那邊也結束了對戰。他的對手很強,但在虞嘯面前似乎沒有一點還手的餘地。前兩分鐘虞嘯一直在防禦,甚至如方解一樣被對手逼退了好幾步。但他卻只出手一次,就將那看起來咄咄逼人的對手製住。而在倒地的那一刻,他的對手才忽然醒悟,虞嘯之所以一直在防禦一直在後退,僅僅是想觀察自己的出手招式罷了。

所以他有些惱火,有些恨。

一個有血性的男人察覺自己被人輕視之後,心裡終究不會舒服。

第三個結束對戰的是裴初行,只比虞嘯慢了十秒鐘左右。第四個結束對戰的是謝扶搖,看起來似乎有些吃力,身子微微向前彎著,胸口上起伏的幅度也不小。他大口的喘息了幾口之後直起身子,發現那個叫方解的少年正看著自己。

謝扶搖對方解禮貌的笑了笑,然後轉身走向一邊休息。

他似乎不想繼續打下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虞嘯緩步走向方解。

距離長安城三里外的官道上行人絡繹不絕,路邊的茶舖裡有很多行人在休息。這裡賣的大碗茶很便宜,在這樣炎熱的夏天趕路的行人能喝上這樣一碗涼茶祛暑實在是件很舒服的事。

一個身穿藍花布裙手裡拎著個包裹的美艷少婦在茶舖裡坐下來,一邊打量著已經清晰可見的長安城一邊小口的喝茶。她似乎不是第一次來長安,因為在她的臉上沒有一點因為長安城之雄偉而產生的震驚。

有的,似乎是懷念。

賣茶的老闆被這少婦美艷嬌媚的容貌吸引,不時往這邊偷看一眼。他那個凶悍的媳婦實在忍無可忍,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使勁擰了一下。老闆疼的殺豬一般嚎叫起來,休息的行人都看了過去,然後轟然大笑。

老闆告饒了許久他婆娘才鬆開手,臉紅脖子粗的他下意識的看向那個美艷少婦。可他卻發現那少婦不見了,桌子上多了幾個銅錢。

神泉山

卓布衣肅然而立,鶴唳道人臉色凝重。

一個身穿灰布僧衣披著金黃色袈裟的老僧出現在他們面前,眉目慈善,臉色祥和。尤其是他的一對耳朵格外的大,耳垂幾乎快垂到下頜上了。這老僧看起來有六十歲左右年紀,臉型很圓,沒有鬍鬚。

“你們逼我出來,我便出來了。”

他看了看卓布衣和鶴唳道人,微微搖頭嘆息道:“可惜,我只想將不成器的弟子帶回大雪山,卻終究還是免不了出手。唉……飛蛾螻蟻也是性命,你們如此不珍惜,何苦?”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10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兩個打一個


虞嘯一步一步走向方解,所以方解有些惱火。

十個優異的名額已經分出來了,再打下去有必要?

修為比試,堅持到最後的十個人能得到優異的成績。最後一輪對戰只剩下二十幾個人,方解和虞嘯是第一個第二個結束比試的,顯然沒有必要再打一次。最後決出勝負的幾個人倒是為了爭奪剩下的名額得再加賽​​一場,而率先結束的人成績已經定下來再打也就沒了意義。

但看虞嘯的樣子,顯然是想和方解打一場。

“你是個聰明人”

虞嘯說。

這是方解今天第二次聽到有人對自己說著這話,雖然語氣都不虛偽但方解還是有些反感。這種說話的腔調怎麼都帶著一股子居高臨下,就好像強者宣戰之前必須先要肯定一下對手不俗似的,不然就顯得自己掉價。

方解索性不說話。

虞嘯也不在意,笑了笑道:“我不是來找你打一場的。”

方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道:“需要我說謝謝?”

虞嘯搖頭,語氣平淡的說道:“比試之後你什麼時候有空的話,我想請你喝酒。當然,你可以拒絕。另外……其實我很好奇你有什麼手段還沒有使出來。”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走到一邊撿起一根之前崔平洲用土符凝集起來的小土棍。右手握著,站直了身子之後忽然出手,右臂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然後棍行一式,很詭異的劃出一道軌跡。這是老瘸子的一式刀,雖然不怎麼正宗但絕對有用。

虞嘯一怔,然後對方解認真的說道:“現在我又想和你打一場了。”

方解將土棍丟在一邊,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說道:“可惜,這次比試不許使用兵器。”

虞嘯忽然笑了笑道:“你怎麼到現在才想起這一點?”

方解愣了一下之後啞然失笑:“對啊……原來我早就贏了。”

虞嘯道:“沒錯,在崔平洲以土符化棍的那一刻,其實你就贏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演武院的教授沒有阻止你們繼續比下去,但我可以確定的是,即便你被崔平洲擊倒在地,你依然是勝者。演武院的規矩就是規矩,說不得是那些台上的人想要看你怎麼打所以才沒阻止,但這不妨礙他們按規矩辦事。”

“好扯淡的規矩。”

方解忍不住瞪了觀戰台那邊一眼,心說原來可以贏的這麼輕鬆。

“你就是來提醒我這個的?”

方解問。

虞嘯道:“剛才我說過了,我是想請你喝酒。”

“什麼時候?”

“明天中午可行?”

“在哪兒?”

“左武衛大將軍府。”

方解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你知道我是個窮光蛋,登門拜訪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所以如果我空手登門你不怪我失禮的話,我倒是不介意蹭吃蹭喝。”

“你答應,我很高興。”

虞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方解在虞嘯說出左武衛大將軍府這七個字的時候明白了虞嘯的用意,所以他才會猶豫。現在就已經開始有人對他示好了,而且還是左武衛大將軍虞滿樓的兒子。如果換做別人,或許會立刻點頭並且有些受寵若驚。可方解想到的是,如果自己走進左武衛大將軍府是不是會得罪很多人。

這個時候,想和他把關係拉近一點的只怕不止一個左武衛大將軍的公子。

而他走進左武衛大將軍府,似乎就是一個讓別人不怎麼高興的表態。

所以方解才會猶豫,是不是該拒絕虞嘯。

他對虞嘯說自己沒錢準備不起什麼貴重的禮品所以要空手登門,虞嘯也明白了方解的意思。如果方解準備了厚禮,那麼那些觀望的人只怕心裡會很不舒服。答應虞嘯的邀請是一個態度,空手登門又是一個態度。

方解發現自己到了帝都長安之後變得越來越複雜了,這些事在樊固的時候從來都不用去考慮。邊城只有八百邊軍兩千百姓,方解用了三年認識了所有人。而帝都太大,百里長安城就是一潭深水,誰知道哪裡能採到珍珠哪裡又有水鬼等著纏住他索命?

他轉身,走向一側的草地準備躺下來歇會。太陽已經掛在西邊,用不了多久就會沉下去。又是一個白天即將結束,又是一個夜晚即將來臨。這一天很不平凡,方解完成了期待已久準備已久的演武院考試,雖然成績沒有最終公佈出來,但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真想回家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方解”

他才走到草地邊的時候聽到有人叫自己,他站住,回身看了一眼見是另一個出身名門的公子,裴初行。

裴初行走到方解身前,稍微停頓了一會兒張嘴想要說話的時候,方解卻率先開口,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尖笑問:“裴公子是不是想說我是個聰明人?”

裴初行怔住,然後微笑著點頭:“你確實是個聰明人。”

方解嗯了一聲又問道:“可是想請我喝酒?”

“是”

“什麼時候?”

“明天中午可行?”

“明天晚上吧……”

方解笑了笑道:“晚上能盡興些,在哪兒?”

“我家”

裴初行問道:“你可認得?”

“不認得,但我想黃門侍郎大人的府邸還是有許多人知道的。我會打聽到,不過沒錢買什麼像樣的禮物。如果裴公子不嫌棄我寒酸的話,我倒是很樂意拜訪。”

“無妨,我派車接你。”

裴初行抱了抱拳,轉身離開。

方解嘴角挑了挑,心說不知道接下來的飯局能排多久。對於一個已經有些囊中羞澀的人來說,頓頓有人請喝酒才好呢。他看到謝扶搖坐在不遠處的草地上休息,想了想後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在謝扶搖的視線注意下,方解在他身邊坐下來,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很隨意的問道:“能​​不能請你喝酒?”

謝扶搖微微一愣,然後點頭道:“好,什麼時候?”

“就今晚吧。”

“在哪兒?”

“哪裡能買到酒就在哪裡。”

“一進城門左轉半里路就有家小店不錯,就是規模太小了些。不過燉狗肉和燒雞做的味道都不錯,還有幾樣招牌小菜。”

方解嗯了一聲問:“貴不?”

“吃撐的話……怎麼也得一兩銀子。”

謝扶搖回答。

方解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娘的,好貴!那個……送果盤嗎?”

神泉山

聽到那老僧說只想帶弟子回大雪山的時候,卓布衣和鶴唳道人的臉色都忍不住變了變。他們兩個知道那年輕俊美的僧人有同夥且修為驚人,但沒有想到竟然來頭這般大。佛宗的第二天尊,號稱知盡天下事的智慧天尊。

佛宗大輪明王有四個弟子,大弟子大自在天尊,執掌佛宗諸事。佛宗弟子沒幾個人能見到大輪明王,能見到天尊就已經是極難的事了。自從十年前大輪明王石室閉關之後,佛宗所有的事都交給了大自在天尊決斷。甚至蒙元帝國大可汗蒙哥的皇位也只是大輪明王讓大自在天尊代為指定的,據說閉關之後能見到大輪明王的只有寥寥數人而已。

二弟子便是智慧天尊,每個月都會在大雪山明鏡台上講經。佛宗弟子和信徒有人不遠萬里趕去聽講佛意,上山之人都是三步一叩首的摯誠前行。有許多人,在半路上就因為熬不住辛苦而死去。據說智慧天尊知盡天下事,後觀三百年。

三弟子靈寶天尊,只在藏經樓中從不出門。掌管經典,每日以手抄經文度日。他從不過問佛宗之事,也從不講經宣揚佛宗之法。是佛宗中最為神秘的一位天尊,甚至有傳言,他是一個瘸子,不能出行。

四弟子釋源天尊,掌管戒律。傳說佛宗唯一練成金剛怒的人,有大神威。佛宗弟子遍布天下,除了大隋之外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得到尊崇的禮遇。所以難免驕傲,可在戒律院,任何一個佛宗弟子都不敢不低頭。

這四位天尊,在普通人看來都是傳說中的神靈。

只要不是在大隋,這四位天尊出現在任何地方,必然受到最隆重的歡迎,鮮花鋪路,淨水灑街,即便是一國之君也要跪伏在路邊。

可就是這樣的大人物,竟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大隋長安城外。而就在不久之前,他甚至還在長安城內。能在那夜避開城中諸多高手的搜尋,已經足以證明這個老僧的修為之高。

“竟然是位天尊”

鶴唳道人緩緩舒了一口氣道:“你就是智慧那禿驢?”

老僧微微搖頭道:“道宗的大神官,出口這般的粗俗不怕墜了自己的身份?雖然道宗不過蝸居隋國一隅,終究也是一個極有名聲的宗門。你一開口,便露了粗鄙本性。概而論之,道宗之人十有八九也與你一般的性情。”

“你有一根好口條,果然頭頭是道。”

鶴唳道人冷哼了一聲道:“別在這裡裝什麼樣子,累不累?據說你號稱知盡天下事,有件事我想請問。”

老僧雙手合什道:“請問”

“你既然是知盡天下事,那你知道自己今天要死嗎?”

鶴唳道人微微昂著下頜問道。

老僧嘆了口氣道:“暴戾野蠻,哪怕披了一層人皮終究還是妖魔。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不為世人除魔。”

“扯淡!”

鶴唳道人冷聲道:“連殺人都得先找個虛偽的藉口,你不覺得這嘴臉太可恥?打架就是打架,屁話真多!”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鶴唳道人的兩條寬大的袍袖向後一揮。嘭的一聲,他身後被炸出兩個土坑,塵土激盪而起,那大紅色的身影一閃而逝,再看時已經到了那老僧身前。

他向前衝,卓布衣卻盤膝坐了下來。

後者閉上眼,不去看。

老僧抬手,揮動了一下袈裟。猶如在身前展開一面金黃色的盾牌,鶴唳道人半空中攻出來的那兩道狂猛雄渾的斥力狠狠撞擊在了袈裟上。袈裟展開繃得很平,霸道的斥力撞擊在上面卻如石沉大海,除了將那袈裟壓的向下凹進去兩個不大的坑之外,再也難以寸進。

老僧以左手揚起袈裟擋住鶴唳道人的攻勢,右手輕擺做了一個似乎是驅趕飛蟲的動作。而這個動作完成之後,二十幾米外盤膝而坐的卓布衣隨即皺緊了眉頭。

老僧左手擋住鶴唳道人的斥力,右手破了卓布衣的意念。

兩個打一個,似乎沒佔上風。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13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剛個球!


演武院這邊最後一場比試已經結束,在點將台上坐了差不多一天的大人物們紛紛起身,怡親王向周院長告辭,這個小氣的老人竟然沒有留下諸位大人吃飯。眾人也都知道周院長的性子向來不拘小節自然沒人在意,眾人離開點將台上了自己的馬車,在大批隨從的護衛下浩浩蕩蕩的離去。

怡親王楊邀請禮部尚書懷秋功與他同行,這個和周半川並稱為朝廷二老的老大人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點頭。他轉身問周半川:“你欠我那一壺信陽好茶什麼時候還?”

周半川撇了撇嘴道:“你說我欠了就是欠了?”

“老而無恥”

懷秋功白了他一眼說道。

“跟你比我倒是確實老一些,怎麼,難道你想對老者不敬?”

懷秋功嘿嘿笑了笑道:“賴賬不還還有理了,若是讓演武院那麼多學子知道你這嘴臉,看你還有什麼威信。”

周半川笑道:“演武院的威信向來不是說出來的。”

懷秋功笑著搖頭,和怡親王楊說笑著離開。怡親王親自動手攙扶著這位老大人上了馬車,揮手向周半川告辭。周半川微微頷首,似乎並不打算離開,他走回椅子旁邊坐下來,看了看一直站在一邊的丘餘低聲說道:“神泉山上有變故,我已經讓言卿過去。你收拾一下,也過去看看。”

丘餘聽周半川語氣有些肅然,忍不住問道:“莫不是帝都來了什麼棘手的人?”

周半川點了點頭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清樂山一氣觀那個叫鶴唳的小傢伙,大內侍衛處卓布衣那個怪胎應該都在。再加上言卿和你,縱然來的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最起碼不會讓人把大隋的江湖看潛了。”

“要我們四人聯手?!”

丘餘顯然吃了一驚。

“難道來的是佛宗的天尊?”

“料來是了。”

丘餘沉默了片刻道:“佛宗向來不踏入中原,一個天尊到了這裡怎麼會這樣無聲無息?如果真的是,那不只是對咱們中原武林的挑釁,也是對大隋朝廷的挑釁。一旦坐實了來人的身份,只怕陛下立刻就會調集天子六軍中的高手。讓一個佛宗的人,哪怕是個天尊在大隋境內來去自如,無論如何傳出去都有些難堪。而且……先生為什麼不親自出手?”

“陛下不會派軍方的人出面的。”

周半川擺了擺手道:“大隋有自己的宗門,宗門中的領袖是道宗。佛宗的人再強勢也終究只是宗門,陛下若是動用軍方的人將其擒拿,豈不是讓整個江湖都被人恥笑?還不被人說,大隋宗門無數竟然沒一個拿得出手的人?江湖人丟的起這個臉,陛下也丟不起。”

“至於我為什麼不去……”

周半川撇了撇嘴道:“連蕭一九都自持身份懶得去,難道我會去?按照道理,佛宗天尊是大輪明王的弟子。而蕭一九在百姓看來是可以和大輪明王相提並論的人,他若是出手豈不是以大欺小?說起來,鶴唳那個小傢伙才是和佛宗天尊對等的人,可惜……他雖然是個天賦不俗的,可還是打不過人家。”

蕭一九,便是清樂山蕭真人。

在周半川嘴裡,蕭真人也好,鶴唳道人也罷,都是小傢伙。若是讓這兩位道宗的大人物​​聽到,也不知道會不會尷尬。

丘餘明白了周半川的意思,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

陛下不想讓軍方的人插手,讓江湖宗門來解決這件事,周半川是演武院的院長,沒有誰比他更能代表軍方了。況且非但在軍中,在朝廷裡週院長的資格是最老的,在江湖上也備受尊敬。他若是跑去親自出手,確實顯得有些跌了身份。

丘餘轉身就走,下點將台之前又聽到週院長語氣平淡的囑咐了一句:“別小覷了人家,佛宗立教千年,莫說天尊,就是前幾日在城中泛起風浪的那個小僧人也有些真本事。大隋宗門雖然多,號稱高手的也不少……但事實上,和人家佛宗的底蘊比起來真算不得什麼。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回來。別硬撐著,臉面這種事終究不如性命重要。”

丘餘身子微微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即加快了腳步。

馬車中,怡親王楊撩開車窗的簾子看了看外面,見周院長並沒有離開點將台心裡的疑惑稍微減輕了一些。他放下簾子之後輕聲問懷秋功:“懷老,您最了解週院長。孤怎麼覺著,今兒下午他像是有些怪異?”

“周半川是個越有事越沉得住氣的人,他屁股放在點將台的椅子上不挪走……看起來沒事,只怕事兒不會小。”

懷秋功微笑著回答。

“不過王爺也應該知道,什麼時候連周院長都坐不住了,那才是真有大事發生,只要他還安安穩穩的坐在那椅子上不動,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楊嗯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個叫方解的,似乎是個苗子。”

“不急不急”

懷秋功擺手道:“他還要在演武院裡修行三年,王爺這麼急幹嘛?”

楊無奈的笑了笑:“孤現在開始妒忌皇兄手裡有一本儲才錄了。”

懷秋功輕撫鬍鬚道:“儲才錄只是一個本子,不代表什麼。王爺與其想這些事,還不如想想今晚去那條花船?”

楊忍不住哈哈大笑,可眸子裡始終有些陰暗的東西閃閃爍爍。

神泉山

卓布衣席地而坐,鶴唳道人大袖飄飄。

那個身穿灰布僧衣披著一件金色袈裟的老僧,一手擋鶴唳道人,一手擋卓布衣。他的兩隻手一隻靜一隻動,而卓布衣和鶴唳道人也是一個靜一個動。可怪異之處在於,抵擋鶴唳道人的是那隻靜止不動的手,而抵擋卓布衣的是那隻一直在緩緩拂動的手。

以靜對動,以動對靜。

老僧面色平和,看不出一點吃力。

鶴唳道人接連轟出四次斥力也沒能破開老僧的袈裟,嘴角挑了挑似乎動了真怒。他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將兩隻手從那寬大的袍袖中伸了出來。在長安城裡兩擊就險些殺死塵涯的時候,他的手一直在袍袖裡。之前對老僧進攻,他的手也一直在袍袖裡。

伸出手的鶴唳道人,讓老僧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下。

“大隋果然還是有幾個人物的,我本以為自從他死了之後大隋就再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值得在意。想不到竟然還能出幾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後學晚輩,只是比起他來說……你們終究差的遠了。”

鶴唳道人右手張開對著那老僧的額頭,冷哼一聲道:“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佛宗的人無恥,現在看來果不其然。你說他死了他便死了?真以為憑你們佛宗的那點下三濫的手段就能殺的了他?”

“他若沒死,為什麼不出來?”

老僧笑問。

“他若出來,你敢在這放肆?”

鶴唳道人反問。

老僧被這話問的一怔,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我不否認,若是他還在隋國的話,我或許真不會走進中原。可惜的是,你們隋人之中只出了一個他,再也沒有可以與其比肩之人。而我佛宗,只我一人來便能輕易進出長安城,孰優孰劣,顯而易見。”

“長安城沒你想的那麼淺!”

鶴唳道人的右手猛然向前一推,一股磅礴的斥力洶湧而出。不同於之前雖然兇猛但無形的攻勢,這一道斥力竟然有形!噴薄而出的斥力看起來就好像一條騰空而起的神龍,在它從鶴唳道人掌心飛出的那一刻,甚至有一聲嘹亮的龍吟響徹神泉山!

“這便是道宗的小周天功法?”

老僧忍不住點了點頭道:“倒是有些門道,不過只是徒有其形罷了。”

他撐著袈裟的左手慢慢揮動,那袈裟也跟著轉動起來。袈裟上條紋在轉動起來之後,竟然隱隱間能看出組成了一個金黃色的萬字符。金光一閃之際,鶴唳道人的龍形斥力狠狠的撞擊在袈裟上。

嘭的一聲巨響,那袈裟被龍形斥力撞的向後凹陷了下去。但金光不斷閃爍中,那龍形斥力縱然狂猛也無法將袈裟衝破。

老僧微微一笑道:“你們這些隋人,都是眼高過頂。明明沒有什麼太大的本事卻偏偏都自視甚高,今天我就用流雲袖破你的斥力,用菩提心破他的意念。”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忽然看向卓布衣那邊,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在遠處席地而坐的卓布衣身子忽然顫了一下,緊跟著他胸口一陣起伏後一口血從嘴角溢了出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受了不輕的傷。

與此同時,那老僧左手撐著袈裟形成的金盾忽然變了形狀,袈裟扭曲轉動中分開一道縫隙,老僧灰布僧衣的衣袖如一道暗色流雲一樣飛了出來,朝著鶴唳道人迅疾的攻了過去。鶴唳道人眼神一凜,雙手平伸,兩道斥力從掌心噴出與那流雲袖轟然相撞。接觸的一瞬間,鶴唳道人的胸口裡一窒,竟然忍不住嘴角上也有血跡浮現。

老僧微笑道:“隋人自在中原立國便這般的不自量力,總覺得能與西方大天地抗衡,殊不知若非明王慈念,怎麼會容得你們在東方翻雲覆雨?”

老僧改守勢為攻勢,一招之間就同時傷了鶴​​唳道人和卓布衣!

可就在他有些得意說話的時候,一道劍影從半空中如電芒一般迅疾而至。在那電芒之後,是一位身穿寶藍色長袍的老者。他身在劍後,但念在劍中。那劍太快,老僧似乎才有所察覺劍就到了他頭頂。

離難來了。

這個一直守在皇宮裡的老者,已經很久沒有拔出過他的劍。

劍到,正中老僧頭頂!老僧似乎是根本就沒有察覺到離難蓄勢已久的一劍,沒來得及做出一點反應!

自始至終,鶴唳道人和卓布衣的攻勢都只是佯攻。真正的殺招,正是離難這如天外飛星的一劍!劍不偏不倚的刺中老僧頭頂,這一剎那,鶴唳道人猛然向後一撤身子翻了出去,讓開了那流雲袖。卓布衣睜開眼站了起來,緩緩擦去嘴角的血跡。

鐺的一聲脆響!

劍……竟然斷了。

“哈哈哈哈”

老僧忍不住仰天大笑道:“我多年之前就已經修成金剛身,你們以為這樣的伎倆就能管用?若是你在劍道上再修行二十年,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就在他狂笑的時候​​,忽然又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一閃而至。以掌化刀狠狠的斬在老僧的額頭上,比離難的劍只晚到了半息。這人顯然也是等了許久的機會,趁著老僧猖狂之際自上而下一刀斬落。

沒有刀,刀氣凜然。

可又是鐺的一聲脆響,老僧的身子顫了一下之後雙臂一展,偷襲他那人便被震了回去,那人連著退了兩步才站穩,鶴唳道人,卓布衣,離難都注意到,他以掌化刀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著。

這人正是演武院的教授言卿!

“我已經說過,你們破不了金剛身。”

老僧緩緩站起​​來,眼神中漸漸生出輕蔑。

“我要來便來,要走就走,你們能耐我一分?”

“金剛你媽了個球!”

轟的一聲,那老僧忽然如被什麼重物狠狠撞擊在後背上似的向前飛了出去。雖然極力想扭轉身子,可輕功他實在不擅長。再加上背後那一股大力實在太重,竟然連他的金剛身都似乎承受不住般。

老僧半空中擊斷了一棵大樹才穩住身子,連著退了兩步這才站好。

在他原來坐著的位置上,一個身穿藍花布裙的美艷少婦妙目圓睜,帶著些許紅暈的腮幫微微鼓著,透著一股子無法形容的美。她還保持著出拳的姿勢,而她面前那老僧之前坐著的巨石竟然被砸成了無數碎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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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香


從演武場回長安城的官道上,方解,張狂,莫洗刀和謝扶搖四人並騎而行。因為今日比試著實的有些累人,所以周院長大發慈悲,讓考生們騎馬回長安,當然,進城之後馬匹要交還演武院。

方解倒是不必,他的赤紅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

謝扶搖看著方解和張狂莫洗刀說笑前行,笑聲中夾雜著粗俗的話語。對這種交談他似乎有些好奇,所以一直在認真的聽。當方解他們說到開心的地方,他也會抿著嘴跟著笑。看起來,倒好像方解他們是三個蕩婦,而他是個嬌羞的雛兒。

方解回頭看了謝扶搖一眼,笑著問道:“你和我們三個一起走,不怕被別人笑話?”

謝扶搖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你說過請我喝酒。”

方解哈哈大笑,似乎很喜歡這個答案:“我一直以為,你會因為覺著我們粗鄙而不願同行。你知道我們這些邊軍沒有一肚子的學問,有的只是聊不完的女人。當然……我們見過的女人說不得還沒有你睡過的多。”

謝扶搖尷尬的搖了搖頭,還有些不適應這種聊天方式。

“我……也不是……”

“不是什麼?”

“還是繼續說你們在邊城時候的事吧,我很喜歡聽這樣的故事。”

謝扶搖不想和方解在女人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

“那不是故事!”

莫洗刀冷聲哼了一句,他這個人性子太直,對於謝扶搖這樣的名門公子從骨子裡有一股排斥。哪怕他們同行,他也不覺著自己和謝扶搖是一路人。這種矛盾很難解開,即便沒有什麼仇恨,寒門出身的軍人和世家子弟之間也有一道很難逾越的鴻溝。

謝扶搖怔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對莫洗刀抱拳道:“抱歉,是我冒昧了。”

這句話很真誠,莫洗刀聽的出來不是虛偽的客套。世家子弟最善於做的就是口是心非,和寒門子弟稱兄道弟者比比皆是,但真正能看得起寒門子弟的卻沒有幾個。所以謝扶搖語氣中的真誠顯得尤為可貴,可雖然如此,莫洗刀對謝扶搖還是沒有什麼好感。

“我們之間談論的事都是真實的,或許你只聽到我們在笑,卻不知道我們在說這些事時候心裡的辛酸。邊軍的生活永遠不是你們這種人可以理解的,我們之間的那種感情也不是你們能體會的。”

他說。

謝扶搖點了點頭道:“或許吧,等我到了邊疆之後再去體會你們的生活。”

“謝公子為什麼想去邊疆?三年後出了演武院也沒必要去邊疆受苦。只要成績好,進入戰兵中任職並不是什麼難事。”

張狂有些好奇的問道。

謝扶搖催動戰馬跟上方解他們的速度,他看著面前月色下雄闊的長安城城牆說道:“既然從軍,還是去邊疆最好。或許你們以為我說這話是矯情了,可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不要說各地的郡兵,王公封地的廂兵,甚至不要說大隋的十六衛戰兵,這些都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唯有邊疆……才是軍人最應該存在的地方。”

這話讓莫洗刀對他的看法有些改變,所以說話的語氣也略微緩和下來一些:“邊疆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你​​不能適應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的同袍就離你而去,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戰死的日子,最好還是別到邊疆去。進演武院對你們來說或許只是一種晉身的途徑,那麼你就不必真的把自己當成一個軍人。”

謝扶搖緩緩搖頭道:“我和你說的那些人不同……在你看來,我和其他世家子弟應該是沒有差別,可事實上……我和他們不一樣,比較起來,我倒是覺著和你們應該更加親近才對”

“為什麼?”

張狂問。

謝扶搖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解釋:“沒什麼。”

莫洗刀不喜歡這種吞吞吐吐的說話,索性不再看他而是笑著對方解說道:“今兒一直在演武場上看你們比試,方解,你真給咱們邊軍出身的考生爭氣!出來之前我已經和其他人商量好了,大夥湊錢尋個好點的酒樓請你喝酒!提前出演武場的兄弟們已經去安排了,今晚上咱們不醉不歸!”

“今晚……不行。”

“為什麼?!”

莫洗刀詫異問道。

“莫大哥,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先答應了請謝公子喝酒。咱們邊軍最重的就是信義,不能出爾反爾對吧?”

莫洗刀臉色一變怒道:“怎麼?認識了名門公子,就覺得和我們喝酒讓你丟臉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氣氛立刻為之一僵。方解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莫洗刀解釋道:“莫大哥,你知道我不是……”

“莫大哥!”

張狂在一邊說道:“這確實是你不對了,方解是這樣的人?”

莫洗刀臉色有些難看不言語,就這麼沉默的走了一段路之後他緩緩搖頭嘆氣道:“方解,抱歉……也不知道怎麼了,從東楚回來之後性格變得越來越暴躁……”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路邊的樹林裡衝出來幾道人影。最先出現的那個人穿著很寬大的衣袍,手裡似乎還拎著一個人。而在他後面,至少五六個人身形如電一般追了出來。方解他們一愣的時候,最先​​沖出來那人已經到了他們身前。

那人毫無徵兆的一把將方解從馬背上抓了起來,身形一閃掠向一邊!

方解只感覺眼前恍惚了一下,身子就被那人從馬背上提了起來。風從耳邊迅疾的吹過,甚至吹的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他聽到張狂他們發出一聲驚呼,還來不及說話感覺小腹上一疼,感覺有一隻手如吸盤一樣吸著自己的肚子。

當他感覺風消失的時候睜開眼看過去,發現一隻手擒住自己的竟然是一個老僧!

“你們佛宗不是宣揚什麼慈悲為懷麼?抓一個少年作擋箭牌不覺得無恥?”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方解忍不住一怔,順著話音看過去,發現追過來的人中自己竟然認識好幾個!

大內侍衛處的卓先生,演武院的女教授丘餘,還有言卿。在另一側站著的是一個身穿大紅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方解見過這個人。在進長安城之前他和沈傾扇坐在大樹上見過,這個大神官施展修為一指點出一個大坑將奔牛陷住。

紅袍大神官的對面,是一個身穿藍色長袍的老者。手裡拎著一柄斷劍,方解沒見過這個人。

而看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方解忍不住在心裡發出一聲低呼。

老闆娘? !

他幾乎要喊出來,可最終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搞不清楚狀況,他可不想讓這個來歷不明的老僧覺察出自己和卓先生他們認識。現在作為別人的人質本來就不是一件很妙的事,若是被擒住他的人知道自己還和追來的人認識那就更不妙了。

很顯然,老闆娘杜紅線看到方解的時候也忍不住吃了一驚。但是很快,她就將恢復了平靜裝作不認識方解。卓布衣等人也是一樣,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叫出方解的名字。

比卓布衣他們稍微晚追上來一些的是江南謝扶搖,其後是莫洗刀,最後是張狂。

七八個人,將那老僧圍了個水洩不通。

“你們幾個退下,這不是你們能應付的來的局面。”

言卿看了謝扶搖一眼後吩咐了一句。

謝扶搖顯然也很吃驚,他雖然不認識圍住那老僧的大部分人,但認得出來其中有兩個是演武院的教授,有一個是道宗的紅袍大神官。這樣身份的人修為之高可想而知,而這麼多高手圍攻一個老僧,那老僧的修為之高豈不是有些離譜?只一個紅袍大神官就已經是大隋江湖中頂尖的人物,其他人的修為也不一定比他弱多少。這樣幾個修為驚人的大人物,聯手對付一個人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想到了這一點,但謝扶搖卻沒有後退。

“他是我們的朋友。”

謝扶搖淡淡卻篤定的回答了一句,也沒有表現出和言卿他們認識。

“不要臉!”

那身穿寶藍色長袍的老者正是離難,他用斷劍指著老僧的鼻子怒道:“佛宗之人果然都如此無恥,以無辜之人的性命做要挾,這和你們平日裡宣揚的佛意難道是一回事?!”

老僧搖了搖頭道:“他不是無辜之人。”

他沒看方解,只是將方解緩緩舉高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們隋人皆是妖魔,明王慈悲,卻只對世人慈悲,對妖魔何須慈悲?”

可就在舉起方解的時候,他的臉色忽然變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的看了塵涯一眼。而當看到塵涯眼睛裡的驚訝的時候,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沒去理會離難等人的咒罵,老僧將方解緩緩的放在地上。他側頭看了一眼方解,喃喃的說了一句:“這便是機緣?”

“師尊……殺了他……”

渾身是血的塵涯眼神裡都是恨意,濃烈的化不開。可方解卻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傢伙,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血葫蘆。他本來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對自己有這麼濃烈的恨意,但看到那老僧的禿頭他忽然明白了。

“真巧”

老僧微微嘆了一聲道。

方解嗯了一聲說道:“確實真巧,好吃的不得了。”

“嗯?”

老僧一怔,沒明白方解的話是什麼意思。當然,這句廣告詞除了方解自己之外誰也沒明白。

就在老僧一詫異的時候,方解忽然出手。左手一式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劈了出去。比試之後他已經領回了老瘸子送他的那柄殘刀,就放在腰畔觸手可及的地方。這一刀是方解有生以來劈出去最快的一刀,也是他學習一式刀以來最成熟的一刀。

他沒劈老僧,而是劈的塵涯。

這樣出手絕不是慌亂之中做的決定,他知道既然這麼多高手圍攻這老僧,老僧必然實力驚人,他對自己的左手一式刀能不能傷到老僧沒一點把握。但對傷那個血葫蘆倒是有點信心,畢竟那個傢伙看起來連站都站不住了。

變故突起,老僧下意識的掌心一發力將方解震飛了出去。然後另一隻手將塵涯往一側甩開,但還是稍微慢了一些,方解的刀鋒在塵涯身上留下了一道細微的傷口,雖然不重,但對於老僧的修為來說,居然讓方解得手顯然出人意料。

“我竟是忘了,制住你的丹田氣海毫無意義。”

老僧搖頭一嘆,有些失神。

幾乎同時,四道身影一塊躍起。演武院的兩位教授,卓先生,都躍起來想要藉助方解。可其中最快的,竟然是那個身穿很土氣的藍花布裙的美貌少婦。

樊固狗肉舖子的老闆娘將方解在半空中接住。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你他娘的這是自己找死!”

方解被老闆娘夾在腋下,感受著她胸口的柔軟竟然在昏過去之前還抽了抽鼻子很享受的說了一句好香。

而就在這個時候,另外的五個高手同時對那老僧發出了最強一擊。老僧臉色一凜,將塵涯放在身後然後雙手合什。一朵璀璨的白蓮驟然出現,如同盛開在他身體中。五瓣蓮花,看起來格外的純潔​​美麗。

轟的一聲,五大高手的攻擊狠狠的撞擊在那五瓣蓮花上。

白蓮震動,終於不堪重負咔嚓一下子碎裂。花瓣如雨飄散,再看時,卻沒了那老僧的踪跡。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16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也很快活


方解醒來時候已經在散金侯府而不是他租下的那個鋪子,將他從半空中接下來的老闆娘也不知去向。坐在他床邊的是沐小腰和沈傾扇,大犬站在一側臉上也都是關切。而讓人意外的是,吳隱玉這個小丫頭居然也在房裡。

見方解醒來,沐小腰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抱歉”

方解歉然的笑了笑道:“以前十五年來從沒暈過,從離開樊固到現在竟然已​​經暈過去三次了。說起來是不是得算水土不服?”

“還有心情說笑!”

沐小腰瞪了他一眼道:“卓先生來看過你,診脈之後說你沒什麼大礙,太疲勞再加上被人震動了經脈所以才會昏迷。老瘸子也來過,因為紅袖招有事才走不長時間。”

方解嘿嘿傻笑道:“那這次不能算昏迷,最多算昏睡。”

沉傾扇見他沒事,也沒說什麼,起身伸了個懶腰曲線畢露。方解對這種美人妖嬈的身段向來沒什麼抵抗力,所以目不轉睛的盯著沉傾扇伸懶腰時候露出來的一小段白皙纖細的腰肢。沉傾扇似乎沒看到方解貪婪無恥的眼神,轉身離開要去睡覺。方解的視線在她的小蠻腰上轉移,盯著那渾圓的臀部使勁看了幾眼。

“不要臉!”

小丫頭吳隱玉紅著臉罵了一句,追上沉傾扇拉著她的胳膊說道:“沉姐姐咱們一起走,我才不要在一個流氓的屋子裡繼續待下去。”

沉傾扇抿著嘴笑了笑,低聲在吳隱玉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那小丫頭臉變得更紅,一跺腳說了句沉姐姐也不是好人後加快腳步跑了。沉傾扇看著小丫頭小跑起來搖曳生姿的背影,回頭看著方解說道:“你看,又讓你佔了便宜。”

盛夏時節,女孩子穿的紗裙是在單薄。勾勒出來的身體曲線美的讓人不忍心挪開目光,當然,方解曾經很認真嚴肅的說這是對於美麗的嚮往,沒一點低級趣味。不過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未見得信。

“她守了一天兩夜了。”

沐小腰低聲說了一句。

方解心裡一動,對已經出了門的沉傾扇說道:“好好睡覺,但不許脫衣服。”

沉傾扇停住腳步,用極挑逗的眼神看著方解問道:“為什麼?”

“這裡不是咱家,萬一被人看了去我就虧了。”

“呸!”

沉傾扇啐了一口,難得的臉色也微微泛紅:“我被人看了去你虧的什麼?真要怕吃虧你有本事到我房間裡守著啊。”

沐小腰是絕對說不出來這樣的話的,也就沉傾扇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沒有絲毫顧忌的調戲方解。

等沉傾扇離開之後,方解對沐小腰說道:“小腰姐你也去休息會兒吧,我知道你肯定也是一天兩夜沒合眼……等等,你是說我已經昏睡了一天兩夜?!”

“對啊”

沐小腰揉著有些發酸的眼睛回答道:“被人送回來已經一天兩夜了。”

“那……演武院的考試?”

方解問。

沐小腰道:“散金候說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因為吳小姐也參加了考試,所以一大早散金候就派人去演武院看榜了。你別心急,散金候說你的成績必然不會差,畢竟有文科五門優異的底子,進演武院是沒問題的。”

方解嗯了一聲,心說自己怎麼會昏睡這麼久。那老僧那一掌並沒有覺著太剛猛,身子被震飛的時候也沒覺著有什麼痛苦,怎麼會一下子睡了一天兩夜?

“誰送我回來的?”

他問。

沐小腰道:“卓先生啊。”

“啊?”

方解揉了揉眉頭,沉默了一會兒問:“小腰姐,你見沒見過一個身穿很土氣的藍花布裙的女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挺漂亮。在樊固的時候你好像還見過一次,就是雲計狗肉舖子的老闆娘。那次我回去之後一個勁的誇她美,你和大犬晚上就跑去偷偷看的那個。”

“沒”

沐小腰搖了搖頭:“只是卓先生自己送你來的,怎麼,那老闆娘也到了長安?你又怎麼會見到她?”

“沒事……小腰姐,卓先生說過沒有後來那個打傷我的老僧怎麼樣了。”

“也沒”

沐小腰道:“他將你交給散金候府裡的人,沒進門就走了。聽散金候飛下人說他走的很匆忙,好像有什麼特別著急的事要去處理似的。他也沒提打傷你的是個老僧,方解……佛宗的人又有人追到長安城了?”

方解緩緩的搖了搖頭,使勁回想著那老僧當時的樣子,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臣有罪!沒能擒住那佛宗來人。”

暢春園穹廬

羅蔚然,侯文極,卓布衣,離難四個人俯身異口同聲的說道,而坐在他們對面土炕上低著頭看奏摺的皇帝似乎早就預料到了結果。他沒有抬頭,只是擺了擺手說道:“布衣和離難,你們兩個已經追踪了兩天兩夜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卓布衣和離難對視了一眼,然後應了一聲緩步退出屋子。

走出房門之後,離難看了卓布衣一眼好像欲言又止。卓布衣微微嘆了口氣道:“我也好奇,為什麼陛下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

離難無奈的搖了搖道:“或許是失望之極。”

兩個人心情都不怎麼好,說了幾句話隨即告別離去。

屋子裡,羅蔚然和侯文極兩個人身子壓的很低。雖然陛下的語氣中沒有什麼怒意,但他們兩個都知道陛下的脾氣。這樣一位好強的君主,怎麼可能容忍佛宗的人在大隋帝都來去自如?

“侯文極,你繼續帶著人查,看看還有沒有佛宗的人滲透進來。大隋安靜了十一年,很多人都忘了這十一年的平靜是怎麼來的。你們沒能準備好迎接佛宗的挑釁朕本來很生氣,但想想既然六個高手都攔不住人家還有什麼可生氣的?去吧……出去之後先派人將謀良弼和宗良虎找來,再派人往演武場將周院長也請來。”

侯文極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出門的時候他忍不住偷偷看了陛下一眼,發現皇帝的臉色並沒有什麼異樣。可皇帝越是這樣平靜,他就越覺得不安。

屋子裡只剩下羅蔚然一人,陛下將手裡的奏摺放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對於佛宗的人竟然潛入長安城,你有什麼想法。”

“臣失職……一開始,臣就應該去請週院長或是蕭真人的。若是他們兩位出手,佛宗來的即便是個天尊也走不掉。若是察覺那佛宗來人的身份後,立刻請軍方的人出手也還來得及。是臣疏忽了,請陛下治罪。”

“你請不動。”

皇帝擺了擺手道:“蕭真人和周院長那邊朕都派人知會過,軍中的人朕知會過,給事營的人朕也知會過,除非佛宗的人敢到皇宮來鬧事,否則他們都不能出手。”

“啊?”

羅蔚然顯然吃了一驚。

皇帝從土炕上下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後說道:“朕問你的是,為什麼佛宗的人會突然跑到帝都來。別說是來挑釁的,佛宗的人不是白痴。”

“難道是……蒙元的人察覺到了陛下要對西北動兵?”

羅蔚然大著膽子試探說了一句。

皇帝嗯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或許真的是吧,朕沒想到連朝廷裡的官員都瞞得住,卻瞞不住蒙元的人。如果不是知道這事的人洩露了出去,那麼就是西邊發生了事讓蒙元的人起了戒心。前者令朕擔憂,後者讓朕好奇,能引動一位佛宗天尊跑來帝都查探消息,西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臣立刻派人去查。”

羅蔚然俯身道。

“朕留下你,就是要你去查。可以動一動埋在蒙元那邊的人,朕登基之初埋下的棋子能用了。十一年,他們在蒙元藏了十一年,再不用就生鏽了。”

羅蔚然臉色一變,想到十一年前陛下登基之初就派到蒙元潛伏的那批死士心裡沒來由的一酸。那些人都是當初大隋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就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開始的大隋這場對西北的戰爭,在敵人的國家隱姓埋名生活了十一年。這十一年來,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陛下甚至一次都沒有動用過這些人。

而直接負責聯繫這批人的,正是羅蔚然。

“西征的事要提前了。”

皇帝在屋子來回踱步,看著牆壁上那巨大的大隋疆域圖說道:“不管西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最起碼證明蒙元的人慌了。若非如此,在西方身份極為尊貴的佛宗天尊怎麼可能親自跑出來?朕一直在等機會,等了十一年也沒等到卻已經準備好,索性就不再等機會,而是靠準備來打這一仗。現在看來,準備好了,機會似乎也到了……天意如此,朕怎麼能放過?”

羅蔚然被陛下眸子裡的火熱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陛下如此炙熱的眼神。

那是慾望,是貪婪。

“羅蔚然,朕若親征……三位皇子,你覺得哪個能勝任長安留守?”

接下來的這句話,徹底將羅蔚然嚇住。

“陛下不可親征!”

他撩袍跪倒叩首道:“請陛下三思。”

樊固向西一萬兩千二百里,蒼茫茫一片大草原。只是到了這里天氣反而比樊固要暖和不少,也有四季之分。到膝蓋那麼高的牧草濃密繁茂,不時能看到野馬在草地飛馳而過。也能看到身軀龐大凶悍的草原狼,一群一群懶散的趴在自己的領地上休息。它們不會輕易越過邊界,自然也不會允許別的狼群闖進自己的地盤。

草原狼是處在大草原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即便是兇猛的獅子也不願意輕易招惹一個狼群。樊固西邊狼乳山脈上的山狗已經讓人害怕,可和草原狼比起來那些山狗甚至只能算作溫柔的小貓。

就是這樣凶悍的草原狼,卻對大草原上前後而行的兩個人充滿了警惕。它們甚至不敢靠近,遠遠的躲避著目送那兩個人離開。

其中一個人身上很乾淨,洗的發白的長袍看起來沒什麼褶皺。他步伐不快,不時看一眼已經能看出輪廓的那座雄偉的大山。

另一個人身上的皮袍已經殘破的很厲害,衣服上都是血跡。他似乎腿上有傷,行走起來稍微吃力些。走在前面的儒衫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身形一閃消失不見。等他再回來時,手裡拎著一隻巨大的雄性草原狼。這狼的身形如快成年的馬一樣,看樣子還是一個狼群的首領。可在那儒衫男子手下,它只能發出嗚嗚求饒的呻吟。

“騎著它”

儒衫男子淡淡的說了一句,皮袍漢子嘿嘿笑了笑翻身爬上狼背:“在樊固的時候屠狗的事做太多,看見這狼第一想到的竟然是剝皮。”

那草原狼能聽懂似的,嚇得哆嗦了一下。

“屠狗,咱們殺了多少了?”

儒衫男子問。

“佛宗金身僧兵四百八,羅漢十六,尊者四個,您昨日還傷了一個天尊……蒙元朝廷派出來八品以上的殺了六十幾個,九品的宰了十三個。至於八品以下的……懶得記。”

“嗯……屠狗,你後悔嗎?”

“先生說的什麼話,我很快活。”

“再往前走,你可能會死。”

“死也很快活。”

“那好,咱們繼續走。”

“嗯,繼續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4 21:17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二和第一


方解起來之後寫了幾封信交給散金候府的下人,讓他們幫忙分別送出去,一封給虞嘯,一封給裴初行。畢竟答應了人要去拜訪的,可因為昏迷而失約總得解釋一下。第三封信很短,只寫了一個地址,交給了下人讓他給謝扶搖送去,還有兩封信是給張狂和莫洗刀的,然後他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走出散金候府。

走出房門的時候方解被太陽的光線刺了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大眼。這兩天的昏睡沒什麼舒服的感覺,渾身皺巴巴的像是舒展不開。

才走到院門的時候,小丫頭吳隱玉從後面追上來,扭著已經足夠誘人的腰肢板著臉問:“你要去幹嗎!”

方解笑道:“去散心。”

“帶我去!”

吳隱玉用不能質疑的口氣說道。

“為什麼?我去見的都是男人。”

“去見什麼人我才不管,但你必須帶著我!”

“理由?”

“沒理由”

“見什麼人都得帶著你?”

“必須!”

“我們要去青樓。”

“你……無恥……”

“還去不去?”

“為什麼不去!”

吳隱玉跺了跺腳,裝出很淡然的樣子道:“不就是青樓嗎,我又不是沒見識過。”

她停了停還算飽滿的胸脯,以示自己的勇氣。對於這種行為方解自然很喜歡,他狠狠在那兩座初具規模的挺拔上剜了兩眼,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吳隱玉臉一紅,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雙手抱胸。

“你……再看,我就讓人剜了你的眼睛!”

“好怕怕”

方解聳了聳肩膀,轉身往大門外走。吳隱玉看著那個無賴的背影咬了咬牙,一跺腳又追了上來。

“不怕我把你賣進青樓?”

方解一邊走一邊說道。

吳隱玉撇了撇嘴道:“就算你這有這個膽子,難道你賣的出去?傻乎乎的傢伙還不知道吧,長安城裡最大的幾座青樓都是我爹的產業。想把我賣了,立刻就會有人把你剁成肉泥丟到河裡餵王八。”

“咦?”

方解被這句話勾起了興趣:“原來你爹才是長安城最大的老鴇,你告訴我都有哪家是他開的,下次我去的時候是不是能優惠?”

“去死!”

吳隱玉一腳踢向方解,方解跳著躲開。沒得手的吳隱玉揮舞著拳頭追上來,方解笑著說了一聲花拳繡腿。氣鼓鼓的吳隱玉在後面使勁的追,裙擺揚起來,露出兩條白生生的小腿。方解一邊跑一邊回頭笑,那丫頭越發的不服氣跑的越來越快。她跑的越快,方解看到的漂亮東西就越多。

臨出門的時候方解忽然收住腳,吳隱玉來不及停步一下子撞在他後背。

“叫你跑!叫你跑!”

揮舞著拳頭不停砸在方解後背的小丫頭,完全沒注意到大門口剛要進來的散金候和似乎時刻都跟在他身邊的胖子酒色財。

“見過侯爺”

方解忍著後背上的捶打俯身施禮,吳一道輕輕咳嗽了一聲。吳隱玉這才注意到她爹回來了,臉一紅,退到一邊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小姐考的不錯。”

酒色財見氣氛有些尷尬,嘿嘿笑了笑道:“九門考試,三門中下,四門中上,一門優異。”

方解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還差一門呢?”

吳隱玉狠狠瞪了他一眼,方解這才想起來最後一場比試吳大小姐沒參加。不過說起來,她不參加最後一場比試或許是明智的選擇。

他尷尬的笑了笑,指著自己的鼻子尖問道:“我呢?”

吳一道掏出手帕給吳隱玉擦了擦額頭上的細密汗珠,回頭看了方解一眼冷哼道:“看來你得搬出我這宅子了。”

“為什麼?”

方解問。

胖子酒色財笑了笑道:“因為你現在身價高了,給的房錢得漲點。”

“我到底考的怎麼樣?”

方解追問。

吳一道索性不理他,拉著吳隱玉的手說道:“雖然你考的不錯,但我還得和你商量一下。今兒上午我去見蕭真人的時候還提起過,他讓你回一氣觀靜修。我已經安排好了車馬,明兒一早你就走。看看需要什麼東西,一併帶上。”

“這是和我商量?”

吳隱玉臉色一變,掙脫開吳一道的手快步走自己房間。方解一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胖子酒色財拉了他一把,搖頭示意不要去管。吳一道沒顧得上再理方解,追著吳隱玉往院子裡面走。這兩父女一個跑一個追,方解不知道為什麼看的心裡有些羨慕。

“出了什麼事?”

方解問。

胖子酒色財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方解:“我家小姐漂亮不?”

方解點了點頭道:“雖然還處於沒斷奶的時期,但不可否認很漂亮。”

“陛下也這麼說。”

胖子苦惱的搖了搖頭道:“你說漂亮,陛下也說漂亮,大家都說漂亮,那我家小姐自然是極漂亮的。剛才看見你和小姐追逐打鬧的時候,一股青春之氣撲面而來……呃,我的意思是你們兩個年紀相仿,所以看起來沒什麼不妥。可陛下……已經四十幾歲了……”

方解忽然明白了,然後心裡一堵。

“明白了。”

他說。

酒色財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現在能讓小姐安安生生再長大幾年的地方,似乎只有清樂山一氣觀。”

“那幾年之後呢?”

方解問。

“誰知道?”

酒色財攤了攤手,舉步往院子裡走了進去。等酒色財的肥胖圓滾滾的身影消失之後,方解才想起來他一直沒說自己考的怎麼樣。既然已經放榜,方解反倒不心急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門,往南城方向走去。

謝扶搖提到的那個小店在進城門不遠的地方,方解費了一番力氣才找到。等他到這裡的時候,謝扶搖已經在等他了。桌子上還很乾淨,除了一壺茶之外什麼都沒有。顯然,這個名門出身的公子知道尊重別人,方解他們不到不會點菜。

“你上次說這裡什麼東西好吃來著?”

方解在椅子上坐下後問道。

“狗肉”

謝扶搖招呼小二過來添茶,指了指這家小店後廚門口冒著熱氣的一口大鐵鍋說道:“我第一次到長安城的時候,家父帶著我來這裡吃過一次。自此之後一直念念不忘,總覺得山珍海味吃的再多也不如來一大碗熱騰騰的燉狗肉泡饅頭吃。”

方解想說你真賤,但因為關係還沒到這樣熟絡的地步又把話咽了回去。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張狂和莫洗刀聯袂而來。兩個人一進門就問方解怎麼樣,傷好了些沒有。方解笑著指著那口大鐵鍋說我現在強壯的能自己幹掉它。

張狂見他沒事,開玩笑道:“你是說的那口鍋嗎?”

因為那天方解被那老僧擒住之後,謝扶搖絲毫也不顧及敵人修為高還是低直接追了上去。所以張狂和莫洗刀對他的印像大為改觀,邊軍兄弟們之間都是過命的交情,能放心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同袍,而一個能為別人不畏強敵的人,他們也願意交朋友。

“對了,方解,剛才我們來的時候遇到你的朋友了。”

“誰?”

“崔略商”

“啊?在哪兒?”

方解連忙問道。

“這會兒估計已經出了長安城了,獨自一人騎馬出城的,這會兒你再追只怕也追不上了。我和他聊了兩句,說起你受傷的事。看得出來他挺擔心你,或許是因為被演武院除名的事還有些想不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不去看你了。我知道他那樣世家出身的人心裡都有驕傲,應該是覺著臉面上過不去才不去看你的。”

方解點了點頭,想起那個老實忠厚的傢伙心裡有些發澀。

“他說他回去之後打算走些門路,就算進不去演武院也要進入軍中。估摸著心裡堵著那塊大石頭,若是不爭口氣回來他解不開那個結了。”

張狂有些感慨的說道。

“他那個性子,遇到些挫折或許不是什麼太壞的事。”

方解嘆了口氣,他進長安城之前擔心的是自己的前途,卻從來沒有想過崔略商會進不了演武院。現在他考進了演武院,而崔略商卻被除名,這樣的結果確實出人意料,或是換了方解是崔略商只怕心裡也不會好受。

四個人說起那天遇到的老僧,莫洗刀篤定認為那就是佛宗來人。方解不想騙自己朋友,但卻不得不說了謊話。他說那是一個冒充佛宗之人試圖行刺陛下的傢伙,不是東楚的人就是商國餘孽。

莫洗刀想了想道:“這倒是也有可能,我去過東楚,知道東楚的人表面看起來對大隋服服帖帖,實則對大隋滿是敵意。雖然沒到過南疆,但想來商國那些餘孽必然也是如此。”

方解心說你要是楚國人商國人,自己家被大隋搶去了三分之二你也得恨。

方解對莫洗刀說了謊,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純粹為朝廷考慮方解說不得也會跟著莫洗刀說,但那兩個佛宗的人都涉及到了他。為了自己,他不得不說謊。一想到這裡,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老僧當時的樣子。

自己劈出那一刀的時候,老僧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低聲說的那句話方解沒有聽清,但昏迷之前卻看到了那老僧臉上釋然的表情。方解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沒死,是那個老僧故意手下留情。

可這就沒了道理,一點道理也沒有。

張狂沉默了一會兒壓低聲音問方解:“我聽說,朝廷或許要對外用兵了,只是不知道要對哪兒開戰,如今能打的地方已經不多,南燕和東楚苟延殘喘,每年向大隋進獻的貢品就壓的他們喘不過來氣。打下來,似乎還不如留著他們每年交一大筆銀子上來。難道是北蠻?”

他是北疆安原城邊軍,跟北蠻人打了半輩子交道,自然希望大隋對北蠻出兵。

“沒聽說”

方解心裡一緊,心說消息怎麼會洩露?

謝扶搖臉色也微微一變,想了想說道:“如果朝廷真要對外動兵,這演武院我不進了也罷。”

“為什麼?”

方解問。

謝扶搖道:“演武院三年,不如對外一戰。”

方解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在演武院要擠進三甲,畢業的時候才能混到五品軍職,如果對外有戰爭的話,往軍中塞些銀子,哪怕從小小的伍長,什長做起,只要有真本事敢拼敢殺,謝扶搖這樣的人不難出頭。一場大戰下來,只要不死,五品的軍職還是不難到手的。

就在方解他們三個因為謝扶搖的話有些感慨的時候,忽然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錦衣小太監,先是眼神高傲的掃了屋子裡一眼,發現方解他們立刻往這邊走過來。

“方公子,可算找著您了,快走吧,隨咱家去暢春園,陛下等著您呢。”

來的人,是方解認識的那個小太監木三。

“什麼事這麼急?”

方解起身問道。

木三一怔,詫異的問道:“怎麼您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您……九門優異,可是咱們大隋立國以來第二個拿到這個成績的人。也是自太宗皇帝到現在這一百年來的第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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