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爭霸天下 作者:知白 (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3-1 21:15: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6 16968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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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內容簡介】: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是愛他,恨他,讚他,罵他,盼他永生,望他速死。
                            追隨他還是敵對他,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深深的記住這個名字,想忘都忘不掉。
                            他是方解,方覺曉。
【作者其他作品】:《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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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 21:25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一章 邊城中最特殊的人


猛烈的寒風從北方而來,裹挾著雪沫子擦著地皮吹過之後,又卷上天不少枯黃的野草,蕭條的景色也是景色,如果是帝都中那些騷-情的詩人看到這樣的場面,只怕也會做出幾首老百姓永遠也聽不懂的詞句。

帝都的花燈是他們吟的對象,帝國最大的河流長江也是他們吟的對象,帝都半月樓裡那些粉嫩的清倌人當然也是他們吟的對象,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半月樓的姑娘一般人是吟不起的。

而戰場和廝殺,永遠都是詩人們拿來感慨的好題材。

才過完年,天氣依然冷得拿不出手,尤其是在帝國最西北邊陲的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毫不誇張的說如果前列腺有些問題,撒出來的潺潺之尿能一直凍到那根沒用的東西上。

不大的林子外面橫七豎八的倒著幾十具屍體,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才死了的人就已經冷硬的好像石頭一樣,而在殘陽照耀下,那些屍體上變成了冰的血液折射出一種妖異的顏色,就好像西域人盛產的葡萄酒,隔著精緻的水晶杯去看就差不多就是那種色彩。

皮靴踩碎了血液凝固而成的冰,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一個身穿著帝國黑色皮甲深藍色號衣的邊軍隊正走到那些屍體旁邊,抹去鼻子下面垂下來的兩條冰棍略微有些得意的說道:“斬首四十三級,搶回被劫掠的財物,這功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最起碼老子這個陪戎副尉也能往上提半級,要是真升了校尉,老子請你們去紅袖招喝花酒。 ”

“隊正又在吹牛逼了!”

一個邊軍士兵搖頭晃腦的說道:“就算隊正你拿出來五年的軍餉,也不夠咱們這二十三個兄弟在紅袖招每個人喝一杯酒的。”

“有方解在,難道還用老子出錢?”

說完這句話邊軍隊正李敢當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這才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方解哪兒去了?從剛才廝殺開始老子就沒看見他!”

“這值得意外麼?”

經歷過帝國與外敵十一次戰鬥依然活下來的邊軍伍長付寶寶嘆了口氣道:“我十一次在戰鬥中倖存下來這種事,在方解面前簡直就是一個沒有臭味的響屁。我敢打賭,就算經歷一百一十次戰爭,他依然能好好的活下來。”

什長邱小樹笑著說道:“他有萬貫家財需要守著,自然怕死一些。你不一樣,你光棍一個……十一次戰爭不死,到現在你還是個伍長,這確實不是一件什麼光榮的事。”

付寶寶極認真的說道:“我從不否認自己怕死,而且以能活下來為榮……可方解那個混賬小子呢?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怕死,可他娘的哪次殺馬賊他敢靠前來的?我敢打賭,不出一刻鐘那個混賬東西一定笑呵呵的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然後一臉輕鬆的對咱們說:為了歡慶咱們邊軍的又一次偉大勝利,我請大家去雲計狗肉包子舖喝酒吧!”

正在整理裝備,清點死屍的二十幾個邊軍士兵幾乎同時點了點頭。

深以為然。

“你知足吧!”

邱小樹拍了拍他肩​​膀說道:“自從樊固城裡有了這個叫方解的傢伙,咱們的伙食確實改善了不少。你不能否認,樊固城八百邊軍,兩千百姓,沒有一個不喜歡那個傢伙的。”

“一個貪生怕死到了極致的人,偏偏大家都喜歡他,為什麼?”

付寶寶撅著嘴問。

“因為……”

隊正李敢當彎腰將馬賊頭目脖子上掛著的一條金鍊子拽下來,哈了哈氣放在眼前看了看:“方解那個傢伙……太他娘的會賺錢了。樊固城的生活,因為有他的存在而一年比一年好,我敢打賭……帝都禁衛軍也沒有咱們的裝備好!也沒有咱們吃的好!”

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從哪鑽出來一個面貌清秀,看樣子十四五歲才束髮的少年郎,他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皮甲,搓著手走過來笑呵呵的說道:“為了慶賀咱們邊軍又一次偉大的勝利,我請大家去雲計狗肉包子舖喝酒吧?”

……

……

樊固城

樊固城邊軍牙將李孝宗的書房裡。

火盆燒的很旺,不時有細小的灰隨著火焰升騰起來。屋子裡的溫度和外面天差地別,溫暖的讓人捨不得離開。

李孝宗是樊固城邊軍八百精兵的最高指揮官,雖然只是個從五品的牙將,但毫無疑問,在這座長寬都是三里半的樊固小城裡,甚至是長寬超過二百里的巨大區域內,他擁有著絕對的權利和地位。

他出身隴右李家,雖​​然只是個旁支子弟,但也勉強算得上是個貴族,從一出生身上就有個右侍勳的虛職,從七品,寒門子弟就算掙扎一輩子也未必能追求來的地位。而李孝宗最讓人敬佩的不是他的出身,而是他的才能。

自從三年前他調任樊固邊軍牙將之後,方圓二百里內的轄區比以往太平了不少。他來的第一年,邊軍出動三十三次,殺賊九百餘人。去年邊軍出動六次,殺賊二百餘人。今年……準確的說從去年六月邊軍擊殺馬賊之後,足足過了八個月才有了一次行動。

所以,李孝宗有些頭疼。報上去的軍功少了,怎麼才能多要點獎勵下來?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一怔,然後不得不反思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貪婪了……

他上個月才過完二十六歲的生日,不但出身世家,據說還是帝都演武院出來的優等生,才畢業就被任命​​為邊軍牙將,由此也可以證明那個關於他在演武院中是個風騷……噢不,風流人物的傳言是真的。

據說在帝國軍方權利不是最大,但名望和地位絕對是最大的那個演武院週院長曾經當眾表揚過李孝宗,一言一行都能影響帝國軍方態度的周院長說,李孝宗,如果你到三十歲的時候還沒有因為你的爛脾氣而掛掉的話,那麼極有可能成為帝國最年輕的總督。

從這句​​話可以看出週院長對李孝宗的看重,但周院長下面一句話或許才是重點。

當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連二十五歲都活不過!一個在演武院學習了三年依然只會進攻不會防守的白痴,兵部竟然打算將你調到邊城去……我現在都想替你默哀了!

週院長失算了,因為李孝宗在邊城這三年活的簡直太他娘的滋潤了。

每當李孝宗想起週院長那番評語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笑。

實事求是的說,確實是因為出了個意外,他才變得不似以往那樣橫衝直撞,因為這個世界上多了許多讓他覺得太美好的東西,他捨不得死了。

這個意外,是一個叫方解的少年郎。

“方覺曉啊……你還真他娘的是個奇才!”

看著火盆旁邊撅著屁股烤火的少年郎,李孝宗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

……

方解,字覺曉。

三年前,李孝宗出任樊固城邊軍牙將,他也出現在這座並不大但名氣很大的小城裡。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就成了樊固城裡的名人。用邊軍隊正李敢當的話來解釋,那就是這傢伙太他娘的會賺錢了!

敢在李孝宗書房裡撅著屁股烤火的,整個樊固城八百邊軍裡不乏其人,因為李孝宗不是個嚴厲到令人膽寒的將軍,他的書房也不似紅袖招裡唯一會跳流花水袖之舞的息燭芯的閨房那麼難進。畢竟後者據說還是個黃花閨女,而他……不說了。

但敢在李孝宗的書房裡撅著屁股烤火,而且烤的還是屁股的人,肯定只有方解一個。

屁股在冒著蒸汽,白乎乎的飄起來。

“你尿了?”

李孝宗看著方解認真的問道。

“沒有尿騷-味,就肯定不是尿了!”

眉清目秀,長相乾淨明朗的方解認真的回答道:“李敢當他們殺馬賊的時候,您不知道風有多大,為了不被凍死我只好挖了個雪洞藏進去,這是保存體力也是保證體溫最好的辦法,但不可否認的是,坐的時間久了還是會濕的……”

感覺自己屁股終於暖和過來,方解從懷裡取出一摞方方正正的紙張遞給李孝宗道:“上個月的收成,不算太出彩,但比上上個月多了不到一成。”

“那就是上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李孝宗讚歎道:“方解,你是上天派下來造福樊固城的麼?”

方解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很認真但也極得瑟的回答道:“我是上天派下來造福全人類的……”

“老天爺怎麼捨得讓你下來,你要是留在天上,得幫他多賺多少銀子?”

李孝宗看著手裡的銀票感慨道。  

“如果將軍沒有什麼事,我還是先回金元坊吧。明日是開集市的日子,多多少少都得準備一下。”

方解回頭看了看,確定自己屁股上不再冒煙準備告辭。

“如果你回去不是睡覺,我就把這摞銀票丟進火盆裡燒了。”

李孝宗白了他一眼說道。

“為了銀票……我必須睡這一覺了。”

方解有些為難的說道。  

“去吧,我知道你必然是答應了請李敢當他們吃狗肉火鍋的,記住不要喝太多酒,要是讓執法隊的人抓著,我也不能徇私枉法。”

“放心吧將軍大人。”

方解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說道:“跟執法隊的人一塊吃肉喝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上次有個執法隊正假惺惺要抓我,兩壺老酒下去,他就開始跟我論兄弟了。您知道的,吃人的總會嘴短,拿人的總會手軟。”

“看來有必要把執法隊換一批人了……”

李孝宗嘆了口氣說道,隨即又搖了搖頭:“除非把我自己都換了,不然你在樊固城裡永遠都是最特殊的那一個。滾回去睡覺吧,看著你我都心煩! ”

“喏!”

方解行了個軍禮,然後轉身走出了書房。才出門走了三四步,忽然聽到李孝宗的聲音從後面淡淡的飄了過來:“方覺曉,你是不是放屁了?”

方解大驚失色,心說這悄無聲息的一屁將軍大人是怎麼發現的?  

他回頭驚訝的問道:“將軍您的功力又精進了?”

李孝宗搖了搖頭然後認真的說道:“我……看見了。”

方解怔住,隨即仰天長嘆:“樊固城哪兒都好,就是太他娘的冷了!放個屁都能看見……能看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 21:34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二章 悶騷大掌櫃


出了邊軍將軍府的大門,方解踩著厚厚的積雪一路往金元坊的方向走。因為積雪太厚了些,所以踩在上面發出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方解啊,聽說今日出去殺賊了?”

不遠處出來倒洗衣服髒水的何嬸笑呵呵的問道。

這是個堅稱自己十年前是如花一樣嬌嫩美女的婦人,或許生活真是一塊肥肉膘,才餵養了十年就把一朵花變成了水桶腰滿臉麻子的大嬸,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並不妨礙何嬸到了現在依然驕傲。

“是啊,何嬸最近又俊了,前幾日老陳家新過門的媳婦看著也沒你順眼。”

“哎呀……你小子現在才發現老娘人比花嬌麼?當年老娘行走江湖上的時候,追老娘的人能從樊固城排到帝都去。”

“何嬸您這句話算是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每次見到您我都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就好像在春暖的時候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欣賞一朵盛開的鮮花,別提多享受了。”

何嬸的圓臉居然一紅,忍不住扭捏著問道:“那你說,老娘像一朵什麼花?”

方解仔細的思慮了一下,然後誠摯的說道:“喇叭花。”

“為什麼呢?”

何嬸一怔,很是有些不解的問道。

方解看了看何嬸的巨胸和圓臉,隨即真誠的讚美道:“越往上開的就越大。”

“方覺曉!”

一聲暴怒的呼喊在小巷子裡炸響,然後某人惶惶如喪家之犬般從小巷子裡躥了出來,速度之快竟是令人咋舌,緊跟著,一只巨大的木盆從巷子裡飛出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方解只覺得耳旁生風,心中得意的想到看來這幾日自己的輕功又精進了不少。

還沒跑出去三十步遠,就听見何嬸在後面用能震動整座樊固城的聲音喊道:“方覺曉,老娘安排了後天帶你相親,是城東老吳家的閨女,若是你敢遲到,老娘就砸了你金元坊的招牌!”

方解立刻頓住腳步,回頭看著何嬸問:“砸了金元坊……你的分紅不想要了麼?”

何嬸叉著腰虎吼道:“你就告訴老娘你去不去!”

還沒容得方解回答,大街上各家各戶的房門窗戶陸續打開,有少女站在窗邊急切的喊道:“方覺曉,你要是敢去相親我就跳下去!”

“方覺曉,你要是敢去找別的女子,我現在就出家為尼!”

“方覺曉!你這個負心郎!”

有婦人暴怒道:“方覺曉!你要是敢負了我家閨女,我剁了你的命根子餵狗!”

有少婦淒婉落淚,後悔自己怎麼這麼早就嫁了人。

只有才二十六歲就已經守寡五年的孫寡婦,斜著身子靠在門框上磕著瓜子柔媚道:“小方解,以後取了媳婦也要常來啊。”

方解哪裡還敢多做停留,腳下一點如出了膛的砲彈一樣奔了出去。飛奔經過孫寡婦門前的時候,他忽然又猛的止步然後迅速的在孫寡婦飽滿的胸脯上捏了一把:“每次都是你不嫌亂,總讓我背黑鍋,我要是真吃了你也就罷了,偷看了你洗一次澡,難道你還要報復我一輩子麼……”

捏了一下,手感極佳,方解忍不住又捏了一下,甚至能精準的隔著厚厚的棉衣找到那一粒凸起的位置:“這算利息!”

方解得手之後立刻又開始飛奔,留下紅了臉的孫寡婦驚掉了一地瓜子。

想到這次竟是真的被那小東西得了手,孫寡婦就忍不住來氣:“方覺曉,有本事你下次再來摸試試!”

方解一邊跑一邊回頭喊道:“我才不會上第二次當!看著挺鼓……你到底墊了幾層棉花啊!”

孫寡婦臉色大窘,掩面回房不敢回頭。

回答房中的孫寡婦將上衣解開,從褻衣裡一股腦掏出來一大團軟綿綿的緤布,隨手都拋在地上,孫寡婦微怒著自言自語道:“老娘若是不墊高點,你能抓的住?”

可一想起剛才隔著這麼厚的東西,方解居然能準確的觸到某點她的臉就忍不住紅的發燙。

“媽的……老娘居然被一個半大的小子給調戲了。”

想到這裡,孫寡婦猛的站起來臉色決絕。

吃我豆腐哪是那麼容易的,讓老娘抓著機會,一口氣榨乾了你的豆腐腦!站在屋子裡的孫寡婦就好​​像一個鬥士,士氣高昂。而此時那些站在窗口看著方解狂奔而去的小媳婦和少女們,視線迷離,有人忍不住看著那背影花痴道:“跑起來都那麼帥……”

哎呀!

街口某人腳下一滑摔了一個前趴,帥的一塌糊塗。

……

……

樊固是大隋最西北的一座邊城,這座方圓只有三里半的小城是大隋西北邊陲的最前哨。出了城門再向西不足六十里有一座並不高大巍峨的山脈,南北走向連綿不盡,用樊固城裡那些邊軍的話說,那一片山包就好像數不清的奶子。

事實上,這條山脈就叫做狼乳山脈,據說在連綿不盡的大草原有著據對統治地位的蒙元帝國皇族就是蒼狼的子孫,他們的祖先就誕生在這片山脈中。

但是讓蒙元帝國的人有些悲憤和無奈的是,自從東南那個叫大隋的帝國崛起之後這片山脈就再也不完全屬於他們​​。當然,也不完全屬於大隋。

一百二十年前大隋高祖皇帝楊堅立國之後,如初升朝陽一般的大隋軍隊不斷的向外擴充地盤,三十年間大大小小數百戰從沒有打輸過一次。

一直到大隋的軍隊向西打到狼乳山脈之後,西方最強大的蒙元帝國終於無法再忍受大隋這個新興國度的咄咄逼人。四十萬鐵騎出草原翻過狼乳山脈進攻隋軍,但實在讓人有些無語的是,號稱天下無敵的草原精騎在和大隋十二萬府衛精兵決戰中竟然沒有占到一點便宜。

雖然大隋軍隊缺少戰馬,但他們的百戰精銳步兵組成的陣型堅固的就好像南邊的燕山山脈一樣難以撼動。四十萬蒙元騎兵戰死十一萬,大隋的精銳士兵也損失了足足四萬。不甘心受挫的蒙元帝國調集重兵,被人稱為天可汗的蒙闊親自率領二十萬金帳騎兵支援,恰好與同樣親自率軍趕來的大隋開國皇帝楊堅相遇。

十萬大隋左武衛,右武衛,左驍衛,左禦衛的精兵與蒙元帝國的二十萬金帳騎兵遭遇,靠著硬槊長矛巨盾組成的各種戰陣,楊堅竟是三戰全勝,硬生生將蒙闊逼回到了狼乳山脈的西面,此戰被蒙元皇族引為奇恥大辱。

自此之後雙方激戰六年,蒙元帝國無法找回顏面,而新生的大隋也無力殺入草原,最終雙方在狼乳山下簽訂了協議,以狼乳山脈為界限,狼乳山脈以西為蒙元帝國的領土,狼乳山脈以東為大隋的疆域。

於是便有了狼乳山這面的邊城樊固,便有了狼乳山那邊的名為涅槃的石頭城。

到現在為之這份協議已經過去了近百年,雙方依然保持著和平。但不管是大隋還是蒙元,歷任皇帝都想著真正擊敗對方成就萬世威名。

大隋地處中原農牧為主,缺少各種皮子,玉石,牛羊,尤其是沒有戰馬無法深入草原作戰。而蒙元帝國缺少鐵器,鹽巴,錦緞,茶葉和中原的美酒,他們的步兵又太孱弱,面對中原多如牛毛的城池也是毫無辦法。

狼乳山脈這邊的樊固邊軍,還有那邊涅槃城的狼騎都想著有朝一日打下對方的城鎮,然後騎在對方士兵頭上好好拉一坨屎。但三年前,大隋的第六任皇帝楊易和蒙元帝國第三十代可汗蒙哥會面之後,樊固城就有了另一個身份。

市場

大隋的商人可以將草原上緊俏的貨物運送到樊固城裡來,交換草原牧民手裡的牛羊,皮子,玉石。每個月的初一,初八,十一,十八,二十一,二十八這六天為市場開放日,為了換回來必須的鹽巴茶葉和錦緞布匹,牧民們早早的就要到城門外排隊,無論寒暑。

在這些牧民眼中,樊固城裡的大隋邊軍著實令人厭惡。但他們卻沒有人敢鬧事,因為邊軍將軍李孝宗是個極公正嚴苛的人,凡是鬧事的牧民輕則鞭笞三十,重則直接割了腦袋掛在旗桿上示眾。所以牧民們恨他又懼怕他。

不僅僅是這樣,中原的商人若是有奸詐欺騙牧民,或是強買強賣的舉動被李孝宗知道的話,一樣的重罰不誤。規矩依然簡單,視情節嚴重,輕則鞭笞三十,重則割了腦袋掛在旗桿上示眾。所以牧民們敬他又喜愛他。

需要說明的是,捱過鞭笞三十的人沒有一個挺過五天的。

再需要說明的是,行刑用的鞭子上綁滿了銅錢,一鞭子下去便血肉模糊。所以鞭笞三十和砍頭唯一的區別就是,前者受刑的人也就是勉強能落下一具還算看得出人形的全屍。

但邊軍牙將李孝宗還說過,欺負草原人不算什麼,但壞了樊固城的規矩不行,若是逼得那些草原人不敢來了,每年十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就沒了,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事。

……

……

二月初八,是貿易市場開放的日子。牧民們老老實實的在城門口交了進城稅金,然後趕去市場交換自己需要的東西。而到了中午,樊固城就開始變得更加熱鬧起來。手裡有餘錢的牧民和賺了錢的中原商人就會湧進酒樓,青樓,還有賭場中瀟灑快活。所以每逢集市的日子,青樓女子最恨的便是趕在這時候身子不方便,少賺了恩客腰包裡的賞銀。

牧民們對於中原的錦緞和茶葉十分推崇,更加推崇的則是中原女子的膚白貌美。草原女子雖然也不乏美人,但大部分女子風吹日曬還要放牧,所以皮膚都很黑,而且腰身粗的好像水桶似的。和青樓裡那些略施粉黛的女子相比,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這些牧民都豪爽,基本上不會帶著餘錢離開樊固城,他們只需要帶走貨物就夠了,大隋的五銖錢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一點意義。所以樓子的姑娘倒是更喜歡草原牧民些,中原的那些客商反而小氣吝嗇的很。

其實很多牧民來樊固城主要目的不是為了交換貨物,而是為了進樊固的三座樓子裡消遣尋刺激。

所謂三樓,便是客勝居,紅袖招,金元坊。

一酒樓,一青樓,一賭樓。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 21:41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章 不知之事太多


當初李孝宗初到邊城樊固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想過帶著八百邊軍突襲狼乳山脈那邊那個叫涅槃的石頭城。他甚至為了實現這個理想而立下了遺書,要知道擅自挑起兩個強大帝國之間的戰爭,這個罪太大,即便他出身隴右李家也一樣扛不住。

對蒙元帝國開戰不同於對其他國家開戰,如果是對帝國南疆燕山以南的燕國挑釁的話,會被兵部那些大佬們讚為勇武,若是貿然挑起和蒙元帝國的爭端,那麼一定會被所有人罵做白痴。

當然,這不代表兵部的那些大佬們不想不願不敢對蒙元帝國挑釁。

雖然大隋的強大用這百年的時間展現無遺,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世間第一強國的名號依然屬於蒙元,論疆域面積,蒙元帝國占據的草原也就比大隋,南燕,東楚,北遼四國的疆域加在一起稍微小一些罷了。

而這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的疆域,提到蒙元帝國,就不得不提的是在蒙元帝國極西之地的大雪山。大雪山上有一座大輪寺,大輪寺裡有一尊大輪明王。

世間之人篤信佛教,除了大隋推崇道教之外,世間其他諸國大多以佛教為國教,尊大輪明王為佛祖。

大雪山,大輪寺,大輪明王在蒙元帝國。

這才是大隋忌憚蒙元的原因,沒有之一。

不要說蒙元帝國那百萬狼騎,對於大隋軍人來說再強大的軍人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壓力。就算是對傳說中的大雪山上那三千金身僧兵,大隋的軍人們也不會如別國之人那樣心存敬畏。軍人嘛,天生就是要戰鬥的,何必畏懼敵人?

大隋自建國之初便力捧本土道教,雖然沒有立為國教,但經過百多年的努力,道教在中原之地也深入人心。雖然也有佛教弟子遠來傳教,但卻極難如在別國那樣得到尊崇的待遇。

據說大輪明王座下二弟子智慧天尊曾經有心造訪大隋,可大隋禮部的人根本沒拿他當回事。要想來大隋覲見皇帝陛下,可以是可以……規規矩矩的遞交國書,然後按臣子之禮老老實實的來,按照禮部的規矩先在驛站住著,待遇與各國使節一般無二,皇帝什麼時候想見你,你才能進宮。

據說聽到大隋禮部官員的回執,智慧天尊微微嘆息著說道:“師尊說過,東邊是妖魔橫生之地,尤其以中原最為混亂不堪。我本想去看看,能救幾人出苦海便救幾人。奈何中原之人卻以沉淪苦海為樂,那麼苦海便是他們的極樂之地,我不去了也罷。”

這話傳回大隋,被禮部尚書獨孤秀嘲笑為厚臉皮。

大隋皇帝私下裡也曾經說過,佛教的那些什麼天尊,什麼佛祖,都不過是一群厚臉皮的虛偽小人罷了。

但不得不提的是,道教在大隋的興起,不過是大隋的皇帝隨性而為罷了,他只不過覺著自己的國家內應該有一個與佛教相提並論的教派,於是便有了對道教的推崇。

說起來,道教對國家的影響力,遠不如佛宗在其他國家的影響力。

哪怕清樂山一氣觀的蕭真人展露過神蹟。

據說那一年四月,清樂山一夜之間多了萬畝桃林。再一夜桃花盛開,再一夜仙桃成熟。蕭真人邀了諸多九天謫仙下凡飲酒。山下村民隱約可見半山腰彩雲朵朵,隱約可聞仙樂悠揚,卻不可見真容,一時間道教之名大盛。

當然,這神蹟之說傳到大雪山,那位智慧天尊只淡然一笑,做出四個字的評語。

雕蟲小技。

當然,這四個字的評語傳回清樂山,蕭真人同樣淡然一笑,做出四個字的評語。

禿驢放屁。

大隋的皇帝沒有因為清樂山一夜桃花開,一夜仙桃熟而說什麼。倒是因為這禿驢放屁四個字而​​撫掌大笑,一動念,便封了蕭真人為國師。

這些事都太遙遠,對於在邊城樊固的方解來說都太遙遠。

他莫名其妙的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最關心的事是如何活下來。活下來之後最關心的事是如何活好,活好之後最關心的事是如何保持下來。

十五年前,他初到這個世界。

從某個盛名之地降生,險些一出生就被投進火坑中燒了。又莫名其妙的捲入一場追殺,被人帶著遠遁天涯。期間經歷過的種種,到現在他也想不明白是為什麼。

三年前,他初到邊城樊固。

然後他用了三天的時間精心設計接近了李孝宗,用了七天的時間勸說李孝宗聽取了他的意見,用了十五天的時間以李孝宗的名義號召八百邊軍募集出來三千兩銀子。用了兩個月建了一座三層木樓,又用了半年的時間,讓這三層木樓成為樊固城裡的標誌性建築。

金元坊。

第二年初,他號召全城百姓募集資金擴建金元坊,又建了紅袖樓,引來了紅袖招這隻金鳳凰。第二年春節,全城百姓都分到了紅利,而且不少。

於是,方解成了樊固城裡最特殊的那個人。

金元坊的大掌櫃。

……

……

正因為樊固城裡的這些生意,正因為草原上那些蠻子的錢太好賺,樊固城牙將李孝宗果斷的放棄了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去攻打涅槃城的念頭,他將目標改為好好賺錢,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讓狼乳山脈那邊的草原人都變成窮光蛋。

不得不說,這個理想同樣崇高……

金元坊四十八種賭法,都是方解想出來的。

一個看著賭神電影長大的傢伙,想出來這些勾當屬實不算什麼難事。

每個月集市的日子,便是城中百姓們開心的日子。因為這意味著草原蠻子們又來傻乎乎的送錢了,而且從樊固城有了那三座樓子之後,來這裡送錢的傻蠻子越來越多。分到全城百姓手裡的銀子也越來越多,百姓們對於方解的喜愛自然同樣越來越多。

方解不但是金元坊的大掌櫃,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邊軍斥候隊的一名斥候。

很多人不解,他這樣的人為什麼偏偏要求著李孝宗討要了一個軍職。但所有人都堅信一點,方解這個傢伙絕不會乾吃虧的事。只有方解自己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真正安全的地方,或是可以說是那些追殺他的人不敢進入的地方,就是大隋的帝都長安城。

而想要進長安城,需要錢,需要身份。

在這兩樣進長安城所必須的東西,他都要在樊固城裡得到。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是長安城。

從他出生到現在,十五年間,保護他的人只剩下了兩個。三年前在南燕國都大理城內,為了做一個假象引走追殺他的那些人,最後的七名護衛商議之後做出決定,五個人帶上一個搶來的孩子一路往東北跑。而剩下的兩個人則護著他潛行西北,逆著那些追兵的方向進入大隋,然後到了樊固。

方解知道,那五個人成功引走了追兵。所以,才會有在樊固城的這三年平淡日子。但他也同樣知道,那五個人還有那個素不相識的孩子,只怕已經全都死了。憑著追殺他的那些人強大的勢力,發現被騙之後再慢慢從頭查起來……三年也已經夠久了,方解不認為樊固還是個安全的地方。

保護他的人只剩下了兩個,以後他需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只有帝都長安,才是那些人不敢橫行的地方。

在雲計狗肉舖請付寶寶和邱小樹他們吃了狗肉火鍋,喝了整整一皮囊酒的方解醉的有些忘乎所以。他拉著狗肉舖看起來已經三十七八歲的老闆娘那雙手,深情的說非你不娶。到現在方解也不知道名字的老闆娘深情脈脈的看了方解一眼,然後一個爆栗將方解的醉意敲醒了七分。

“上次就是用這辦法賴了老娘的酒錢,這次還來?”

老闆娘掐著腰,面色酡紅道:“就因為上次你這小犢子說這話,老娘差一點休了那個懶鬼。幸好沒信了你的鬼話,不然老娘上哪兒再去找一個隨便捏拔還不敢還手不敢還嘴相公去?對吧,相公……”

絡腮鬍子但卻並不粗狂,相反還有些書卷氣的狗肉舖老闆抖了一下,立刻點頭道:“對對對,這世間哪裡還有比我更能讓娘子你稱心滿意的。”

人稱蘇屠狗的老闆也不是樊固原住民​​,據說是十年前落戶在這裡的。老家何處無人知,便是他的年紀也沒人知道。不過看起來,他最多也就四十歲上下。比老闆娘稍大一些,為人極膽小怕事,畏妻如虎的典範。

方解揉了揉被敲出一個包的腦袋,忍不住笑了笑道:“哪裡會賴了你的酒錢,上次是真的喝大了。”

老闆娘咆哮道:“你來老娘這裡,十次有九次喝大!”

“還不是你的梨花釀力道太大了些……”

方解掏錢算了酒錢,再次拉起老闆娘的手柔聲道:“什麼時候休了他,你便來找我吧。我已經深深的拜倒在了你的石榴裙下,你的魅力,整個樊固城裡沒有人可以相提並論。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裡,我的夢裡,我的心裡,我的歌聲裡……”

說完這句話方解扭頭就走,一臉的決絕。

老闆娘的臉又是一紅,忍不住喃喃道:“這麼多年,終於又找到一個欣賞我的人了……屠狗,老娘的魅力是不是不減當年?”

“是啊……”

蘇屠狗嘆了口氣道:“我只看見,那小子又順走了一壺酒……”

“啊?”

老闆娘一怔,隨即轉身一個耳光扇在蘇屠狗的腦門上:“​​看見了你不攔著他!”

……

……

回到金元坊,鑽進書房,方解將房門和窗戶都關上,隨手將那壺偷來的杏花釀向後一拋。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閃出來一個黑影,輕輕巧巧的將那壺老酒接住。那身影一轉,便又消失無踪。

方解將手裡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指了指說道:“這麼多年都如此,一個只吃肉不喝酒,一個只喝酒不吃肉……你們兩個也不厭煩?”

他坐下的時候,桌子上的食盒已經消失不見。

“就不能坐下來踏踏實實的吃?”

他撇了撇嘴說道。

還是沒有回應,喝酒的在喝酒,吃肉的在吃肉。

房樑上,躺著一個身穿大紅色衣裙的女子,看不清楚面貌,但身材極婀娜性感。她靠在房樑上,大口喝酒,不言不語。那滿滿一袋子能有五斤的梨花釀足以放倒下三個邊軍悍卒,可她一大口一大口的灌進去,竟是臉色都沒有變一分。

書架後面,蹲著一個身穿翻毛皮襖,面容猥瑣身材枯瘦的老者。他蹲在地上大口吃肉,整整一食盒的狗肉不下七八斤,片刻之間就被他吃了個乾乾淨淨。將狗肉吃盡,那枯瘦如柴的老者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油漬,滿足的拍了拍肚子。

“爽!”

他說。

嘭的一聲,他額頭上被一只酒囊砸中。

“爽你個腦袋!”

紅裙女子在房樑上坐直了身子,看著方解極認真的說道:“我沒吃飽!”

視酒如飯。

方解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同樣用最認真的語氣問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已經長大……現在你們是不是可以告訴我,我到底是誰?馬上就要離開樊固去長安城了,我總不能進帝都之前依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萬一哪天見了大隋的皇帝,他問我出身何處,我總不能告訴他……老子也不知道吧?”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2 12:09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四章 他在哪兒?


方解問了問題,但沒有人及時回答。

紅裙女子有一雙讓男人難以挪開目光的長腿,她坐在房樑上,姿勢有些不雅,作為一個女子來說,她絕不應該把自己的腿開的那麼大。因為開的大,所以長裙褪到了她的膝蓋以上,露出來的兩條小腿白的有些炫目,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

如果這雙腿出現在紅袖招裡,便會引來無數金客們貪婪的眼神。

如果這雙腿的主人願意,那麼必然會有不少人匍匐在她腳下,親吻她的腳趾,甚至含在嘴裡吮吸。

很美的腿,很美的腳。

她沒有喝醉,但醉眼朦朧的看著下面仰視著她的那個清秀少年郎。她知道,以這個角度看上來的目光必然會看到某些不該看到的東西,但她卻絲毫都不在意。

要知道當年帶著這個少年郎從那座久負盛名的大山裡逃出來的時候,是她每日給這個傢伙換尿布,給他餵飯,甚至在他小時候的大部分夜晚裡,這個無恥的傢伙總是喜歡摟著她的脖子才能睡著。

那一年,她才十二歲。那一年,那個敗類夜裡在她胸脯上摩挲也摸索不到什麼。

當然,如果她知道這個傢伙很小的時候就在捏轉那粒粉紅的​​時候心有邪念的話,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這個敗類閹了。

可誰又能想到,還是嬰兒的他心理年齡就已經成熟?

她知道他是個天才,但絕不知道他這個天才其實開了外掛。

而蹲在書架後面還在回味著狗肉香味的乾癟老頭怔了一下,看著方解認真嚴肅的表情嘆了口氣。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從來不會離開自己身邊半米以外的劍匣,想著劍匣裡藏著的那個大秘密心裡就一陣唏噓。

這麼多年來,劍匣一直在他手裡。

這麼多年來,只有他知道劍匣裡藏著什麼。

就連沐小腰都不知道。

坐在房樑上的紅裙女子就是沐小腰。她的腰很細,非常的細。與之對比,她的臀很翹,她的腿很長。

當年那個人將還在襁褓中的方解交給他們的時候,曾經單獨將沐小腰和乾癟老頭叫進自己的書房裡囑咐過。但十五年過去,沐小腰不知道那人對乾癟老頭說了什麼,乾癟老頭也不知道那人對沐小腰說了什麼。

“商國恨,你來說!”

沐小腰向後一仰躺在了橫樑上,一條雪白的大腿從橫樑上垂下來來回晃動著。

“原來你叫商國恨。”

方解有些艱難的將視線從大白腿上移回來,看著穿了一件十五年沒見他換過的髒皮袍的乾癟老頭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就叫大犬”

沐小腰以前一直叫他大犬,因為他的鼻子靈敏到了讓狗都嫉妒恨的地步。仙到極處,稱大仙。魔到極處,稱大魔。狗到了極處……是商國恨。這麼多年來,靠著他的鼻子躲過了無數次危機,也找到了無數條出路。方解到了這個世界上之後才發現,原來人的鼻子也可以運用到如此神奇的地步。

一般的毒物,只要在他鼻子前面一晃他就能分辨出來。

他的鼻子甚至能分辨出從面前飛過的蒼蠅是公的還是母的,記得當初方解不信,問他如何區分,大犬信誓旦旦的說母蒼蠅帶著一股子淫蕩騷味……因為這句話,他被沐小腰毫無來由的打歪了鼻子。

“沐小腰!請你叫我的名字!”

瘦如枯木乾柴的老頭指著沐小腰咆哮道:“我有名字!”

“好吧,大狗”

躺在房樑上的沐小腰擺了擺手,看不到她的臉。

“我叫大犬!”

“知道了,大狗。”

方解不解,他發現自己和這兩個人相處了十五年,還是不了解他們,他在椅子上坐下來喃喃的說道:“商國恨……這名字多好,帶著點淡淡的滄桑,要是不看見你的模樣,這名字也能糊弄幾個情竇初開的小丫頭了……你卻不喜歡,難道比大犬還難聽?”

“因為大犬是主人給他起的名字。”

沐小腰在上面慢悠悠的說道。

“好吧”

方解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的說道:“告訴我,你們嘴裡的主人到底是誰,和我是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來都是你們在保護我,我很感激。但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會被人追殺?是不是和你們嘴裡的那個主人有關係?如果是,那麼請給我一個解釋。我總不能一直這麼糊塗下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你是方解”

大犬認真的回答道:“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方解。”

“是啊是啊”

方解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是這些年我第一百二十七次問你們我的身世,也是你們毫無新意的第一百二十七次給我這個答案。沒錯,我是方解,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方解……身邊有兩個變態高手,但卻不能修行的方解,對吧?”

猶豫了一下,他有問了一句:“你們兩個是變態高手吧?”

沐小腰搖了搖頭,大犬卻點了點頭。

“這個……”

大犬猶豫了一下,然後有些悵然的說道:“別擔心,我一直不相信,你這樣的出身怎麼可能不會修行?就算是個普通人氣穴一百二十八也要開個三五穴,你這樣一竅不通的肯定是有什麼問題。但我想不到問題在哪兒,你別急,等咱們到了長安之後找個醫道大家給你看看。”

方解無語,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真的不打算告訴我,我到底是誰?”

“不到時候!”

大犬搖了搖頭,鑽回書架後面蜷縮著躺好:“到時候我把劍匣給你,你自然就知道了。”

方解看了看那個灰黑色髒兮兮的劍匣,眼神裡都是絕望。從小到大,他已經不止五百次試過打開那個劍匣,但可惜的是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他將視線從劍匣上收回來,看著眼前的賬目:“我除了會賺錢,還會幹什麼?”

躺在橫樑上的沐小腰輕輕的嘆了口氣,用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道:“一百二十八穴竅……能通才怪……”

她摸了摸懷裡某處,那件她藏了十五年的東西。

……

……

距離樊固城數萬里之外的長江之畔,一個不起眼的小漁村裡。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四五具屍體,穿著一樣的衣服,但致命的傷口卻不一樣,如果是經驗豐富的驗屍仵作看到這些屍體的話,最起碼能在這些屍體上看到四種殺人的手法。天下在百多年前大定,格局已成,亂世結束,所以殺人這種事變得不再尋常,今天竟然一下子死了十幾個,不得不讓人重視。

從三十里外的縣城趕來的捕頭方恨水蹲下來仔細查看了一下這些屍體。

一樣的裝束,淺灰色的長袍,身邊也看不到有兵器。

方恨水看了看其中一具屍體的脖子,低聲自語:“捏碎了頸骨……殺人的人好​​大的指力。還有一個用刀的,一個用棍的,另外一個用的是什麼?錘?斧?”

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屍體,臉幾乎被砸平,已經看不出五官的模樣,鼻子碎了,眼睛被震的擠出了眼眶,便是嘴裡的牙齒都幾乎落盡,這必然是重武器重重的砸在面門上造成的傷勢,可他偏偏不能確定這重武器是什麼。

太大了,不像是是錘或是斧子。

應該是一件很平的東西,如果是錘以這個力度砸在臉上的話,頭都會爆掉。

這種死法,讓方恨水的腦子裡毫無來由的想到一件東西。

蒲扇

沒錯,就好像一柄巨大的鐵製蒲扇扇在這個死者臉上似的。

“捕頭!”

不遠處,一個捕快從地上撿起來一顆圓圓的東西拿起來看了看,卻沒有看出是什麼,這顆東西掉落在沙土裡埋住了一大半,若不是他走過的時候蹚起來沙子也發現不了。一個奇怪的木製小球,但上面有一個小孔。

方恨水走過去,將那顆珠子接過來看了看隨即臉色一變。

“是佛珠!”

他低呼了一聲,然後轉身回去,蹲下來逐一將那些屍體頭頂上的帽子扒掉,當看清了這些人腦袋上的戒疤,方恨水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難看。

“都是佛宗的人。”

他站起來,表情凝重。

雖然大隋對那些張嘴閉嘴渡人渡己的佛宗弟子沒什麼好感,而且佛宗的人在大隋也沒有特權。但這件事確實太不一般了,只怕他這個小縣城的捕頭是壓不住的。佛宗在大隋之外有著絕對尊崇的地位,甚至有幾個國家的帝王都是佛宗直接選出來的。

世間最大的權利不是在某個帝王手裡,而在大雪山大輪寺裡!

大輪明王說一句話,比任何一位帝王的話都要有分量。

佛宗和大隋本土道教歷來相處不怎麼愉快,如果佛宗藉著這件事向大隋問責的話……方恨水打了個寒顫,轉身吩咐道:“將屍體都運回縣衙,聽憑縣令大人處置。”

距離命案現場幾百米之外的一顆大樹上,藏身在濃密樹杈上的人見捕快們離開,嘴角挑了挑從大樹上一躍而下,幾個飛掠就不見了踪跡。轉進一片樹林,他腳步不停一路衝到林子最深處。

“夜梟……怎麼樣?”

他才停住腳步,從一棵大樹上躍下來一人攔著他問道:“那些大隋的狗鼻子都走了麼?”

叫夜梟的男子點了點頭道:“走了,不過看樣子今天這個小捕頭有點本事。橫棍……少主呢?”

“在裡面二里處……你叫她少主還順了嘴了”

“叫了這麼多年,怎麼能不順嘴!”

夜梟笑了笑,快步往林子裡面跑了過去。

在一棵異常高大的槐樹下面,兩個人手持兵器戒備。一個是看起來足有兩米半高的壯漢,他站在那裡就好像一座鐵塔似的。長江沿岸的冬季雖然不冷,但總是比不得夏日時候的溫熱。可這壯漢卻精赤著上身,展露出一身古銅色的肌膚。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這個人身上鮮紅色的麒麟紋身。

此人太過於雄壯,讓人看了都會心生懼意。他手裡拎著一柄巨大的朴刀,刀背竟然比門板還要厚。

另一個是個用斗笠遮住臉的人,垂著頭,正在擦拭著自己手裡的兵器,很特別的兵器。

那是一對……銅鈸。

在大槐樹下面坐著兩個女子,一個低著頭似乎是睡著了。她懷裡抱著一柄劍,沒有劍鞘,也沒有劍匣。劍身如一泓秋水,動人心魄。因為低著頭,所以看不出這女子的樣貌,看其身材就已經令人矚目。

在抱劍女子的身邊,也是一個女子。

她看起來十五六歲年紀,支著下頜看著天。

她有一頭烏黑秀麗的長髮,在一襲白衣下襯託的更加醒目。她的臉色很白,有些虛弱的白。她的身材瘦弱,單薄的肩膀惹人憐惜。

看眉目模樣,她不是那種美的傾城傾國的女子。第一眼看上去,她很普通。如實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五官都很精緻,若是再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其實也挺迷人。最迷人處,便是那一雙明亮乾淨的眸子。很乾淨,乾淨的讓人妒忌。這雙眼睛裡看到的東西,或許會與別人不一樣吧。

“少主”

夜梟從遠處疾掠而來,有些急切的說道:“咱們得走了,追兵還會找來。”

“去哪兒?”

白衣少女搖了搖頭,有些傷感的說道:“你們還打算讓我做多久的替死鬼?”

五個人,保護一個少女。

她說她是替死鬼。

而她替死的那個人,在哪兒?

這是她經常想到的問題。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4 11:17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五章 好霸道的手段


    從太陽才升起開始樊固城裡就熱鬧的好像一鍋開水,從草原各部族趕來樊固城做交易的牧民們臉上的表情都很愉悅,在樊固城交易是讓人踏實且安心的,因為樊固城裡有個嚴苛的漢人將軍制定了嚴苛的交易準則,簡單而實效,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

    牧民們用自己手裡的貨物和金銀玉器換取大隋商人們手裡的茶葉鹽巴和厚實漂亮的蜀錦,各取所需。

    一般來說到了正午的時候差不多交易就已經結束,到天黑前城門關閉的這一段時間裡,牧民們往往都會迅的湧入自己中意的地方消遣,或是去茶樓裝模作樣的學漢人品茶聽評書,或者是赤膊上陣在賭場裡揮金如土,或者是去紅袖招看那令人眼花繚亂的絕美舞蹈。

    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會看到紅袖招的頭號人物息燭芯舞一曲流花水袖。

    據說當年有個小部族的王子在看到息燭芯的流花水袖之舞後驚為天人,隨即讓人抬著滿滿一大箱子的金銀玉器要將息燭芯買回自己的部落裡去。結果被人笑掉了大牙,稱其為小地方來的小土包子。

    一箱子金銀玉器就想買息大家……這事確實讓人覺著好笑。

    惱羞成怒的小部族王子隨即下令隨從搶人,幾十個強壯的草原武士真就衝上去打算動粗,結果被紅袖招看門的瘸子老頭一個人全部放翻在地,那一天人們第一次現原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是對的,那看起來顫巍巍的老瘸子竟是用一隻右手把幾十個粗壯的草原武士每個人最少打斷了三根骨頭。

    而且每個人他只打了一拳,從開始到結束沒用一分鐘。

    之後趕到的邊軍士兵們不由分說將所有鬧事的草原人拉出去,押到狼乳山下遙遙對著涅槃城全都砍了腦袋。但大家都知道,涅槃城那邊的狼騎絕不會出動來救這些犯了錯的牧民。這是大隋皇帝楊易和蒙元帝國的大漢蒙哥達成的協議,進了樊固城的牧民,只要犯了錯就要接受大隋的刑罰處置。

    往往這個時候,涅槃城裡的狼騎會在大隋邊軍撤走之後過來收屍。在狼乳山上隨便找一個地方將屍體遺棄,任憑野狼禿鷲啃食。

    據說後來那個小部落的埃斤鬧到了蒙元王庭,因為他是蒙哥大汗的妻子慧秀可敦的親戚,結果沒用蒙哥大汗話,慧秀可敦直接讓金帳侍衛將那個鬧事的埃斤拉出去抽了一百鞭子,身受重傷的倒霉埃斤在回家的半上又遇到了馬賊,最後死無全屍。

    當然,大家都知道那馬賊是怎麼回事。

    慧秀可敦可不允許有人敗壞自己的名聲,她知道蒙哥大汗最討厭什麼。

    按照常理,日頭已經靠近正南方​​的時候牧民們已經都跑去消遣了。但今日顯然有所不同,在集市上還圍著不少漢人的商販和草原牧民,看著令人震撼的場面心裡不住的直哆嗦。

    馬

    竟然有人跑到樊固城裡來賣馬!

    自從大隋皇帝陛下和蒙哥大汗簽訂了協議之後,雙方的交易確實很紅火。但有兩樣東西是絕對禁止的,如果被現的話立刻就會將商販或是牧民處死。

    中原漢人絕對不許將鐵器出售給草原人。

    草原人絕對不許將馬匹尤其是戰馬出售給中原人。

    當然,隨著雙方交易的時間越來越久,樊固城裡執法的邊軍往往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如中原商人將劣質的鐵鍋這樣的東西賣給草原人,草原人將瘦弱的只能拉車的駑馬賣給漢人,這樣的交易在暗地裡進行還是不會受到懲罰的。

    但今天顯然不一樣。

    那個穿著一身骯髒皮袍的商販,他在兜售的是過五百匹馬,而且還是完全可以裝備軍隊的戰馬!

    而之所以執法的邊軍沒有將這個人抓起來,是因為這個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他不是純粹的蒙元帝國牧民,他是個北遼人。

    北遼甚至不算是一個國家,是一個緊挨著草原以十萬大山為家的半游牧大部族。人口不及蒙元帝國的百分之一,和大隋不接壤,中間隔著一大片隸屬於蒙元帝國的草原。但北遼人都極凶悍善戰,常年生活在白山黑水極寒之地,讓他們的性格也都堅韌而果敢。他們的戰士雖然不多,但就連狼騎都不願意輕易去招惹他們。

    北遼是蒙元帝國的附屬國家。

    北遼和大隋沒有直接的貿易往來。

    這才是最棘手的。

    北遼使臣曾經幾次去大隋都城長安覲見大隋皇帝,表示願意歸順大隋。但皇帝一次都沒有見,只是讓禮部的人好生接待,北遼使臣離開的時候,往往都會得到很豐厚的賞賜。對北遼的態度,朝廷一直不明確。

    所以李孝宗很頭疼。

    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或許會引起一場爭端。

    站在集市辦公的二層木樓上,李孝宗有些生氣的擺了擺手道:“把那些圍觀的人都清理出去,不管是漢人還是牧民都不要留下……閉市!還有……派人去把方解找來,要快!”

    ……

    ……

    紅袖樓

    紅袖招

    誰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如紅袖招這樣出色的歌舞團會選擇在樊固這座小城落腳,而且誰都不會懷疑,有這樣實力的歌舞團即便是去長安也能很快立足,便是在長安城裡成為歌舞行的魁也不一定做不到。

    樊固城太小了了些,太偏僻了些。就算種下梧桐枝,又怎麼可能引來金鳳凰?

    對於樊固城來說,紅袖招確實是一隻金鳳凰。

    雖然已經在樊固城裡定居下來一年半的時間,可紅袖招的來歷依然神秘。沒人知道她們從何處而來,也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安心在這個偏僻清冷的地方住下。

    雖然這裡有座紅袖樓,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樓子再豪華也配不上這群天仙一般的女子,就連邊城牙將李孝宗到現在都在費解,紅袖招的老闆是犯了什麼傻竟然真的住下不走了。而最讓人好奇的是,紅袖招只演歌舞不接的規矩是誰定的。

    在紅袖樓第二層正對著舞台的地方,有一個雅間永遠給人留著。不管這個人來或是不來,這個雅間絕不會讓別人走進來。即便是紅袖招的當家人也不會輕易進這個雅間,即便是紅袖樓的主人方解……也不行。

    這樓子是方解蓋的,地契上寫的也是他的名字。

    但他卻沒有權利也沒有實力走進那個正對著舞台的雅間,不只是他,就是樊固城牙將李孝宗也沒有權利和實力走進這個雅間。曾經有一次李孝宗試圖進入過,但他卻現自己無論怎麼走都繞不過去那個老瘸子。

    方解一直很好奇,這個雅間到底是給誰留著的。

    可即便是跟他關係最好的小丫鬟小丁點也不肯告訴他,說這是息大家的嚴令。在紅袖招裡有兩個息大家,一個是紅袖招的當家人息大娘,另一個自然是會跳流花水袖的息燭芯。息燭芯不是息大娘的女兒,但跟她姓息。

    閒來無事在紅袖招看歌舞的方解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二樓那個雅間,搖了搖頭問身邊坐著嗑瓜子的小丁點:“真不肯透露一些?”

    小丁點確實是個小丁點,不過十二三歲年紀。唇紅齒白,標誌的一個美人胚子。雖然小,但已經美的有些不像話。據說正在和息燭芯學習舞技,將來極有可能成為紅袖招的下一個台柱子。

    她是息大娘的貼身丫鬟,當然其身份遠在一個丫鬟之上。

    整座樓子裡的姑娘,對小丁點也會氣氣的說話。不說別的,只說每個月她們的分紅可都是經小丁點的手出來的。僅從這一點來看,小丁點在紅袖招的地位就不言而喻。

    小丫頭穿了一身鵝黃sè的絨裙,顯得極可愛。

    她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搖了搖頭,很鄭重認真的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麼,這樓子裡最不能說的便是這件事。如果讓息大娘知道了我碎嘴子亂說,肯定會打爛了我的屁股。”

    “屁股爛了是可以養好的,可好奇心這種東西是壓不住的。”

    小丁點白了他一眼,啐道:“你這人怎麼這麼狠的心腸?你只顧著自己的好奇心,就不顧我的屁股?”

    說完這句話她瞬間又醒悟了什麼,隨即紅了臉。

    沉默了一會兒,小丁點忽然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方覺曉,你沒事就往這樓子裡跑,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

    方解一怔,隨即故作高深的笑了笑。

    “說吧,是哪個?看你這人還不錯,每次來都給我帶好吃的,我幫你拉個線什麼的也不是不成……要是真成了,不管是哪個姑娘跟了你也不算太虧,好歹你也是個有錢人。而且人還不錯,像是個專情的。”

    方解深深的震驚了:“你這是在拉皮條麼……”

    “我不收你錢”

    小丁點一本正經的說道。

    “唉……”

    方解嘆道:“堡壘果然都是在內部被攻破的,我要說我看上你了怎麼辦?”

    小丁點大驚失色,猛的寒著臉指著方解的鼻子罵了一句:“不要臉!”

    方解扑哧一聲笑了:“你這什麼想,別的姑娘我隨便挑,就不能選你是麼?這事要是讓息大娘知道了,也要打爛了你的屁股吧。”

    “你……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小丁點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好啊,那你告訴我,那個雅間到底是給誰留著的?”

    “不行”

    “我現在就去見息大娘,就說你拉皮條!”

    “不要……”

    “說不說?”

    “是……是……啊!”

    小丁點忽然驚叫了一聲,就好像突然被人摸了屁股一樣。當然,在紅袖招裡沒有人敢摸她的屁股,她是真的被嚇著了。方解有些不解的回頭去看,想看看是什麼把這個神經大條的小丫頭嚇成了這樣。

    “是……是他”

    小丁點身子顫抖著看著門口,滿臉的不可議:“真的來了……竟然真的來了!”

    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一個讓方解看一眼就一輩子不會忘記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洗的有些白的青衫長袍,一頭長髮隨意的束在腦後。眉如遠山,眼如日月,看起來極清爽乾淨,臉色平靜,眼神淡然。這是一種能瞬間迷倒一群小姑娘的類型,三十歲左右年紀,透著一股成熟的魅力。雖然他並不是那種英俊之極的男人,雖然他也不是那種壯碩之極的男人。

    有些書卷氣,有些落拓不羈。

    但看他的裝束不像是個有錢人,讓方解確信這一點的是……這個人是空手進來的,什麼都沒帶。

    進紅袖招,哪個男人會空手而來?不背著一包裹銀子,根本就沒臉進紅袖招的門!

    當然,方解經常以房東的身份來蹭茶喝。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解的目光,那個看起來平凡但偏偏感覺帥的一塌糊塗的中年男子也將視線緩緩的移過來。淡淡的看了方解一眼,忽然眉頭微微一挑,忍不住又多看一眼,隨即極輕的咦了一聲。

    “好霸道的手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4 19:51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六章 如果那裡也留不住我

  
青衫長袍的男子一進門就吸引了方解的注意力,說實話,這種男人無論出現在任何場合都會成為人們矚目的存在。不管是身處在鬧市之中,還是廟堂之上。
  
他身上的衣服並不光鮮,看起來稍顯寒酸。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樣的人哪怕是站在一群身著錦衣的豪門子弟之中,也絕不會被人遮擋住他的光彩。
  
看似淡然卻熾熱如火的光彩。
  
方解奇怪中透著一些嫉妒的是,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種人,不需要用言談來顯示自己的博學,不需要用穿著來顯示自己的地位,不需要用金錢來顯示自己的富有,僅僅是站在那裡就擁有極強大的氣場。
  
雖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方解從心裡覺得。紅袖招舞台對面二層樓上的那個雅間,就該是專門為這個人留著的。
  
如果是為一個巨富商賈,為一個錦衣高官而留著,那麼無論如何都顯得有些俗氣。紅袖招雖然只是個歌舞行,這裡的女子身份雖然說不上高貴。
  

  
紅袖招從來不是一個俗氣的地方,息大娘也從來不是一個俗人。
  
方解看著那個男人的時候在想,自己是不是該請他喝一杯酒?
  
這個念頭才生出來,那個青衫長袍的男子已經在那個老瘸子的引領下直接登上了二層樓。方解第一次看到,那老瘸子會對一個人畢恭畢敬。在樓梯轉角處,那個男子回頭再次看了方解一眼,似乎對他有點興趣似的,雖然離著比較遠,但方解還是看出了那個男子眼神中一縷淡淡的卻絲毫也沒有隱藏起來的意味。
  
可不僅僅是好奇,還有……厭惡。
  
他厭惡的是什麼?
  
方解不知道,也沒時間去猜測,因為就在那個男子登上二層樓的時候,門外衝進來幾個邊軍士兵,不由分說拉了方解就往外走。
  
“將軍找你,快去市場那邊!”
  
找到他的付寶寶臉色有些難看,說話的時候氣喘吁吁,顯然紅袖招不是他找來的第一個地方,說不定他已經跑了半個樊固城。
  
“什麼事?”
  
方解一邊跟著跑一邊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口氣跑到市場監督衙門那座新蓋起來沒多久的木樓裡,方解大概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市場裡那數百匹高頭大馬就在那站著,穿髒皮袍的北遼人靠在木樁子上看似悠閒的吹著笛子,樂音卻有些發顫。
  
之所以方解一眼便認出那個穿皮袍的是北遼人,是因為北遼人特殊的模樣。這是一個奇怪的民族,在方解第一次知道這個民族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宮廷劇盛行的朝代。
  
北遼族的男人,留辮子。
  
如同方解熟知的某個朝代的男人們一樣,額頭剃的溜光,後面卻梳著一條長長的大辮子,看起來有些怪異。
  
方解大概知道北遼人的態度,他們不甘心受到蒙元帝國的打壓,曾經不止一次的表示願意歸順大隋帝國,但或許是出於對大局的考慮,大隋的皇帝陛下一直沒有對北遼人的請求作出什麼表態,極寒之地的十萬大山佔地雖然廣闊,但確實太貧瘠了些,皇帝陛下不會因為這塊貧瘠的土地這個落後的民族去和蒙元帝國開戰。
  
“想個辦法!”
  
李孝宗看了方解一眼,眉頭皺的很緊。
  
“怎麼進來的?”
  
方解沒有回答李孝宗的話而是反問:“這麼多戰馬,怎麼進的城?”
  
“今天當值的李敢當就他媽的是個白痴!”
  
李孝宗憤怒的咆哮道:“收了那個北遼人一塊金子,就把人放了進來。把他找來問話,他居然還理直氣壯的跟我說放進來的不是蒙元人,是北遼人。大隋帝國和蒙元帝國之間的協議,對北遼人無效!”
  
“這個傢伙……”

方解忍不住苦笑一聲,他知道李敢當是貪財出了名的。
  
“不過,李敢當說的倒是不錯!”
  
方解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說道:“皇帝陛下和蒙哥之間的協議,似乎沒有提及北遼人吧?那麼北遼人也就不在協議的約束範圍之內……如果蒙元帝國的人因為這件事糾纏,也糾纏不出個一二三來。這件事最終會由禮部那些官老爺們去和草原蠻子扯皮,我聽說禮部的官老爺可一個比一個驕傲且刁鑽。論扯皮的功夫,草原蠻子當然不是對手。”
  
“你的意思是……就當沒發生過?”
  
李孝宗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那怎麼成!”
  
方解一本正經的說道:“大隋和北遼人之間可是沒有貿易往來的,北遼人做生意,向來是和草原蠻子交易……當然,就因為這個他們肯定吃了不少虧。但毫無疑問的是,北遼人自己找上門來是不合規矩的!對於沒有經過大隋朝廷允許就上門來的外族人,而且進入了大隋邊城的外族人……”
  
方解看了李孝宗一眼:“是不是一律視為侵略者?”
  
“道理上,是這樣。”
  
李孝宗想了想說道。
  
“那麼將軍還在等什麼?”
  
方解笑了笑問道。
  
“方解!”
  
李孝宗使勁拍了方解的肩膀一下:“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
  
  ……
  
當天下午的時候,一則爆炸性的消息就在樊固城裡傳播了出去。帶著不下五百匹戰馬來做交易的北遼人被將軍李孝宗親自帶兵拿下,北遼人的戰馬被沒收,三十幾個北遼漢子被鐵鍊鎖了關進了樊固城的地牢裡,據說受到了嚴刑拷打。
  
這件事被狂風捲著似的傳播了出去,沒多久狼乳山脈對面涅槃城裡的蒙元守軍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千夫長阿古達木沒敢耽擱,立刻派人快馬加鞭往二百里外的滿都旗旗主滿都拉圖的駐地趕去。
  
蒙元帝國疆域之遼闊當世第一,曾經有人說過蒙元帝國歷任大汗最困擾的一件事就是,他們誰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擁有多大的領地,擁有多少臣民。因為蒙元帝國的疆域太大,大到沒有辦法測繪出來。
  
蒙元帝國分設四十八旗,最小的一個旗也管理著上千里草場。距離大隋邊城樊固最近的是滿都旗,旗主滿都拉圖是個強硬的主戰派。蒙元帝國的旗就如同大隋的郡,大小不一,旗主的人選都是由蒙元帝國第一任大汗任命,然後世襲。
  
滿都拉圖是個狂熱的好戰之人,曾經不止一次請求蒙元帝國大汗蒙哥進攻大隋。
  
不過據說這個傢伙有六個妻子,其中三個都是漢人。
  
發生在樊固城的事會不會成為蒙元帝國和大隋之間戰爭的導火索,這誰也說不清。但李孝宗知道自己必須隨時做好準備,他下令八百邊軍全部取消輪休,集結起來以防蒙元帝國的人突襲。同時派人往郡治濟北城報信,請郡守吳佩之定奪。
  
消息傳到濟北城裡,吳佩之立刻就嚇了一跳。
  
他只罵了一句李孝宗是隻豬,然後立刻寫了一份奏摺派人用千里加急的速度送往長安城。濟北郡距離長安……不止萬里,誰知道消息到了長安的時候會不會已經打起來了?為了保證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吳佩之一邊調集全部郡兵集結備戰,同時寫信派人送去三百里之外的右侯衛大營。
  
大隋右侯衛五萬精銳府兵,可是大隋西北邊陲之屏障!
  
右侯衛大將軍李遠山也是出身隴右李家,是李家嫡係出身。此人戰功赫赫,極受皇帝楊易信任。說起來,能榮任大隋十二衛府兵大將軍的,哪一個不是功勳卓著?哪一個出身不是顯赫世家?
  
相對於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將軍,李孝宗這樣的小小邊城牙將真的不值一提。李孝宗都不值一提,那就不必說身上只有個斥候隊副這樣不入流職位的方解了。
  
而此時這個不入流的小人物,正坐在地牢裡侃侃而談。
  
“這件事是你們北遼人做的太白痴了。”
  
方解看著為首的那個北遼漢子嘆了口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們這樣做圖謀的是什麼?想逼著蒙元和大隋動武?逼著大隋接收你們?白痴!連我這樣的邊城小吏都看得出​​來,朝廷裡的那些大人物難道都是瞎子?”
  
方解狠狠的瞪了那北遼漢子一眼:“你以為,憑你們這樣劣質白痴的計策,就能將兩個帝國拖進來?你以為你們北遼人有這個資格?你想的太天真了,我敢打賭,這件事不管是傳到蒙哥的耳朵裡,還是被我大隋的皇帝陛下知曉……最多不過一笑而已。”
  
站在李閒對面的北遼人年紀在二十四五歲上下,身材壯碩,立眉,怒目,臉瘦長,唇薄涼,看面相就是個心志決絕的傢伙。
  
“這位大人!”
  
北遼漢子抱了抱拳道:“我承認您猜透了我們的心思,而且結果或許正如您說的那樣。但只要大隋和蒙元開戰,我們北遼人再傾盡全力協助大隋擊敗蒙元,難道皇帝還會不接受我們?您或許永遠也不會了解,我們北遼人想要換一個地方為家的心願。”
  
“我就不明白了!”
  
方解猛的站起來,指著那人的鼻子問:“老老實實的過生活有什麼不好?非得打仗死人你們才開心爽快?難道死多少人你都不在乎?你就不怕蒙哥一怒下令滅了你的部族?守著自己的家園好好過,不成?”
  
“大人……”
  
北遼漢子看了方解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您一定沒有去過十萬大山,所以你不知道那個地方到底有多冷。也許您以為,樊固城的冬天就已經很讓人難以接受了,但在我們的家鄉,樊固城現在的天氣比我們的春暖時節還要暖和!如果你去過十萬大山,您才會知道什麼叫做寒冷,令人絕望的寒冷。”
  
“我們北遼人不懼怕嚴寒,我們懼怕的是被滅族……從蒙元帝國上一任大汗開始,每隔五年,蒙元對我們的部族就會發起一次招募,說是要招募壯年漢子加入狼騎。但事實上,那些被帶走的漢子都被屠殺在半路。因為蒙元人害怕,他們不想我們的部族強大,就用這樣殘忍的手段來屠殺我們的族人,這樣下去……不出三十年我們的部族將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看著方解一字一句的問道:“您覺得我們不該去抗爭?”
  
“你叫什麼名字。”
  
方解問。
  
“完顏離妖”
  
北遼漢子回答道。
  
“好吧,完顏離妖……你們北遼人會打鐵麼?”
  
“當然!我們部族戰士們手裡的彎刀,比蒙元狼騎手裡的刀子還要鋒利!可是……我們沒有鐵。所以我們沒有足夠的兵器,沒有足夠的羽箭,無法抵抗蒙元人的狼騎。”
  
“會有的。”
  
方解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安心在這裡住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被帶到一座非常大的城池裡,會有比我級別高也不知道多少的大人和你說話,說不定,對於你來說這是件好事。”
  
“最後……”
  
方解溫和的說道:“我家將軍說,讓我替他謝謝你的戰馬。”
  
“別客氣”
  
完顏離妖無所謂的攤了攤手:“北遼人最缺的是鐵器和鹽巴,最不缺的就是上好的戰馬!而且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北遼人擁有耐寒的戰馬。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件事……之所以蒙元人總想著滅我的族人,是因為我們北遼人的寒騎兵是唯一能衝到大雪山腳下的騎兵,所以佛宗的人不允許我們擁有這樣的實力。佛宗……那是一群惡魔!”
  
方解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就在此時,紅袖樓的二層雅間裡。
  
“你來了”
  
眼角上已經能看到魚尾紋,但面容依然令人著迷的息大娘看著面前的男子說話。毫無疑問的是,這是一句廢話。看不出具體年紀的息大娘臉色平靜,但心口起伏的幅度卻遠比平時要大。
  
依然高聳的胸脯令人目眩,充滿著成熟女子的魅惑。
  
“要走,所以先來。”
  
“又要走?去哪兒?”
  
“時間最神秘之地”
  
青衫男子淡淡的笑了笑說道:“總是要去的,不然會很遺憾。”
  
息大娘怔住,眼角緩緩的流出一道淚痕:“你就沒有別的遺憾?”
  
淒婉,無助。
  
“如果那等凶險之處也留不住我,我會回來尋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4 19:56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七章 長安來的執法使和草原來的奸細

  
青衫男子站在窗口,沒有去看紅袖樓裡那個佈置華麗的舞台上令人目眩的舞姿,他看著窗外,似乎天際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的主意。冷風從開著的窗戶外面捲起來,吹動他身上洗的稍微發白的青衫。
  
或許是因為風太冷了些,坐在椅子上的息大娘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風再烈也不會讓她覺著冷。她冷,是因為這個青衫男子剛才說的話。他說他要去大雪山,是這句話讓她覺著骨子裡都在發冷。是那種無可抵抗的寒冷,冷進了骨髓,冷進了心裡。
  
“必須去?”
  
她問。
  
息大娘一點也不老,雖然眼角上有些細細的魚尾紋,但她的面容依然精緻,尤其是她的眉和眼最美,美到了極致。眉如垂柳葉,眼如一泓水。毫無疑問,如果她現在想找個男人嫁了,想要娶她的男人可以排隊到樊固城外去。
  
方解雖然是紅袖樓的房東,但他卻只見過一次息大娘。
  
只這一次,方解就很難忘記息大娘的眉眼。
  
不是他好色,而是這眉眼確實太美了些。
  
息大娘的名字就叫做息畫眉,但她的眉不是畫出來的。天生這樣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眉,天生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眼。眉眼間渾然天成一種淡淡的媚意,不濃烈,不做作。自她還是少女的時候,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子。有多少男子願意為她傾家蕩產,又有多少男子願意為她淡看生死。
  
但她卻迷上了他。
  
她命格裡的剋星。
  
“芯兒還好?”
  
他沒有回答息畫眉的問題,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很好……難得你還能想起她。”
  
息畫眉看著他的背影說道:“十年前你將​​芯兒丟給我便一走了之,十年不知生死。這十年來,芯兒不止一次問過我你在何處。這兩年來問的才漸漸少了,或是她信了我給她的答案。但你的心怎麼就這麼狠?為了你心裡那偏執的念​​頭,竟是連她也不顧了?”
  
“你對她如何說的?”
  
青衫男子依然沒有回答息畫眉的問題。
  
“我說你死了。”
  
息畫眉咬著嘴唇說道。
  
“也好。”
  
青衫男子轉過身,笑了笑:“讓她以為我已經死了,心裡便沒了牽掛惦念,這樣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再過十年,或許她就會徹底忘記了我。心裡沒了我,她的日子便能多幾分開心快活。我給她的記憶,似乎沒有一件是應該記住值得記住的。”
  
“必須要去。”
  
他突然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
  
青衫男子再次將視線看向灰濛蒙的蒼穹,眼神平淡卻藏著一股火一般的鬥志:“這個世界裡滿眼都是順從和卑微,總得有個人去嘗試做些什麼。有人制定了規則,漸漸的人們也習慣了這個規則,從而理所當然的卑躬屈膝……漸漸的忘了自己是個人。”
  
“人,一撇一捺,當頂天立地。”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的心不狠。”
  
他回答了她第二個問題:“如果我的心再狠一些,十年前就不會放那個人走。如果他不走,這世界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不公。如果我再狠一些,就不該珍惜自己的殘命而猶豫不決,以至於讓他的徒子徒孫帶著他遠遁回去。我用了十年休養傷勢,他也用了十年……但是你知道,他有諸多靈丹妙藥,所以恢復的應該比我快一些,再不去,我更沒有機會。”
  
“既然你明知道,為什麼不能等到有絕對的把握再去?”
  
息畫眉聲音極尖銳的喊了出來,胸口的起伏越發的劇烈起來。
  
“再者……你就不怕引起一場浩劫?”

聽到這句話,青衫男子顯然怔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語氣平淡:“浩劫早晚都會來,與其等到無法抗衡的時候來,倒是不如早點來的好,最起碼,人們會有些許的機會活下來。”
  
“先生不會同意你去的。”
  
息畫眉想到了最後一個阻止他的理由。
  
“你錯了。”
  
青衫男子回身,看著息畫眉溫和道:“你不了解先生,若我不去……早晚他也會去,等到先生不得不去的時候,浩劫才是真的將至。你知道他身處那個位置,總會有諸多不便。所以,先生不會反對我去。”
  
“他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
  
“不會”
  
青衫男子輕聲道:“先生會為我燒一炷香,灑一捧紙錢。”
  
沉默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或許是為了打破這惱人的沉默,青衫男子有些好奇的問:“剛才坐在下面看舞的有個少年郎,穿一身黑衣,被幾個邊軍士兵拉走的那個……你可認識?”
  
“認識……他叫方解,這個樓子的主人,紅袖招的房東。”
  
“小小年紀,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他很會賺錢。”
  
“他快死了。”
  
青衫男子喝了一口茶,在說一件和他毫無關係的事。只是那個小傢伙讓他有些好奇,而那個小傢伙身體裡的東西又讓他厭惡。那般狠毒的手段,也只有他看得出來,也只有那個人用的出來。
  
“死就死吧。”
  
息畫眉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這個問題上,而且在她看來,那個少年郎雖然不討厭,但生死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
  
  ……
  
從地牢裡走出來,方解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清冷的空氣。地牢裡潮濕發霉的氣味讓人不舒服,裡面的陰暗和寒冷更讓人不舒服。在裡面的時間久了,心裡都好像堵了什麼東西似的。
  
那個叫完顏離妖的北遼人是個聰明的傢伙,而且方解看得出來,這個人在北遼族的地位絕對不會低,其他的北遼人雖然刻意裝作淡然,但眼神裡對完顏離妖的尊敬是掩飾不住的。
  
不知道那到底是個多淒苦寒冷的地方。
  
方解想到完顏離妖說十萬大山之冷的那些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緊了緊身上的皮袍,心裡懊惱的想著,若是自己能練功的話,就能和沐小腰大犬那樣無視嚴寒。樊固城的冬天已經冷的出奇,但沐小腰依然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裙。至於大大……那個傢伙雖然穿了見翻毛的皮袍,但裡面根本就沒穿內衣……
  
走出地牢大院的時候,方解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這次的事情解決了的話,那麼自己的軍功加起來就攢夠了。只要李孝宗給自己開一封推薦信送到兵部去,就能參加演武院的考試。如果能順利考進演武院的話,結業之後最不濟也是一個校尉。而自己這樣雖然常年累月不曾間斷的練武,但因為不能修煉在軍中也不會得到重用。
  
可是……演武院,畢竟重的是武。
  
當然,如果在其他方面表現足夠好,說不得能留在演武院任一個小吏。在算學和樂曲方面,方解還是有一定自信的。
  
只要能留在大隋演武院裡,那些這麼多年一直在追殺自己的人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難道還敢跑去長安惹事?就算他們敢進長安城,難道還敢在演武院裡惹事?
  
一想到自己的前途格外的光明,方解的心裡也暢快了不少。
  
心情好,他就想去雲計狗肉吃燉鍋。
  
他是樊固城裡最特殊的那個,所以八百邊軍全都集結起來備戰,而他卻能無所事事的在大街上閒逛,找不到人陪著自己一起去,他只好勉為其難的去獨吞一鍋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狗肉燉鍋。
  
方解走到雲計的時候,蘇屠狗正在屠狗。
  
滿手血腥的剝皮,看到方解走過來蘇屠狗在圍裙上抹了抹手上的血,笑呵呵的站起來說道:“方小哥,又來光顧我家生意了。”

“其實是來看你老婆的。”
  
方解恬不知恥的說了一句,然後站在一邊看蘇屠狗剝皮。他發現蘇屠狗這個人雖然老實到可以稱之為懦弱的地步,但殺狗剝皮這種事竟是被他幹出了藝術感。雲計狗肉殺的狗不是家狗,而是狼乳山脈裡的山狗,與狼一般的凶狠。到了冬天狼乳山脈上的獵物少了,山狗經常成群結隊的下山來襲擊農畜。
  
獵人們獵了山狗,一般都會送到雲計。
  
“快進去吧,外面冷。”
  
木訥的蘇屠狗憨笑著說道。
  
“屠狗哥,你每天都在殺狗,會不會做惡夢?”
  
方解忽然極認真的問。
  
蘇屠狗放下手裡的刀子,沉默了一會兒認真的回答道:“或是殺的太多了,再惡的山狗便是化作狗鬼也不敢入我的夢,若真是敢入我的夢來,再殺一次就是了。”
  
語氣平淡,卻讓方解心裡一震。
  
“有道理”
  
方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身往雲計裡面走去。
  
“方小哥……”
  
蘇屠狗忽然叫住方解,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最近這段日子應該多喝些酒。”
  
“為什麼?”
  
方解問。
  
蘇屠狗訕訕的笑了笑:“天冷。”
  
方解伸出一根中指:“你家的酒是不是最近賣的少了?”
  
走進雲計的門,方解沒有看到蘇屠狗眼神中的憐憫。蘇屠狗蹲下來繼續剝皮,一邊動手一邊喃喃的自語道:“只是你沒少在我家吃酒也花了不少銀子,覺著以後要是少了個大主顧有些可惜罷了……也不知道誰這麼狠毒的手段,多喝些酒血脈流通的還能順暢些,不然……”
  
  ……
  
  ……
  
就在方解在雲計要了一個狗肉燉鍋的時候,樊固城牙將李孝宗的書房裡也來了一個客人。
  
這個人穿了一身皮袍,翻毛的帽子遮擋住了頭臉。走進李孝宗書房之後,他才將厚厚的帽子摘下來放在火爐邊上,不多時,那帽子就被烤的冒出來一股一股的白煙。
  
這個人身材極瘦,便是臉上也看不到幾分肉。眼眶深陷,顴骨凸出,猴子一樣的臉型,偏偏還留著一撮山羊鬍。所以看起來有些滑稽,但李孝宗看到這個人卻不敢笑。他恭恭敬敬的倒上一杯茶遞過去,垂首站在一邊。
  
“雖然你是李家旁系還是庶出的子弟……但大將軍對你還是頗多看重。”
  
這人接過茶杯掃了李孝宗一眼,恨其不爭的嘆了口氣:“所以還要我這麼冷的天跑幾百里的路來提點你……兵部和大理寺的人在一個半月之前就已經出了長安城,一路上辦了十幾個案子,牙將以上的就殺了四個,還有一個從四品的郎將……這次陛下是真的動了怒,你要好自為之。”
  
“你應該知道,陛下最厭惡的就是官員貪墨……尤其是軍方的人貪財,若是查實的話你連一點活路都沒有。別以為你修為不俗,你要知道,這次兵部和大理寺下來的人中最少有三個六品以上的高手,還有一個十年前就破境的符師……”
  
“卑職不敢心存僥倖。”
  
李孝宗垂著頭,臉色有些發白。
  
越過五品為破鏡,六品以上的高手在軍中必然受到重用。他雖然在一年前入破境,但絕擋不住三個破境高手的聯手一擊。更何況,這次下來的人裡面還有一個最讓人頭疼的符師。
  
“聽說之所以你會變得貪財,是因為一個叫方解的?”
  
山羊鬍啞著嗓子問。
  
“是”
  
“大將軍聽說,有蒙元帝國的細作潛入了樊固城,試圖收買拉攏樊固邊軍……被牙將李孝宗識破,這件事……大將軍會如實對兵部和大理寺的執法使說。”
  
“卑職……”
  
李孝宗艱難的咽了口吐沫,滿嘴的苦澀:“卑職明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4 20:01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八章 不知道的大凶險

  
雲計的老闆娘是這家狗肉舖子裡讓人賞心悅目的存在,雖然到了現在方解也不知道這個標誌且彪悍的少婦叫什麼名字。方解不止一次見過這個看似婉約實則火辣的少婦用鍋底將蘇屠狗扇倒在地,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前世時候熱播的某部國產動畫片。
  
而一向以豪邁示人的老闆娘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對方解說話的語氣竟然溫柔的好像變了個人。方解趁著老闆娘端上來狗肉燉鍋的時候摸了一把她的手,老闆娘居然沒有破口大罵而是嫵媚一笑然後輕盈轉身而去。
  
這一笑讓方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立刻做出防禦的姿勢卻沒等來老闆娘砸過來的算盤。
  
話說方解被老闆娘砸過不止一次了,雖然每次他都能輕易接住。
  
在雲計後面廚房裡,老闆娘撩開簾子的一道縫隙看著吃得酣暢淋漓的方解,眉頭微皺,喃喃的說了一句這是個不錯的孩子。
  
正在揮舞著一柄巨大菜刀剁肉的蘇屠狗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難道前半輩子管的閒事還不夠多?本本分分做咱們的生意比什麼都強,樊固城雖然小雖然偏僻雖然冷的撒尿都能凍住,但好歹是個安生踏實的地方不是?
  
“撒尿凍住是因為力道不足。”
  
老闆娘冷哼一聲。
  
沉默了片刻,蘇屠狗猶豫了一下說道:“今天的酒錢不收,算是咱們對得起他了。”
  
老闆娘罵了一句,蘇屠狗卻沒聽清罵的是什麼。
  
他搖了搖頭,低頭繼續剁肉。
  
老闆娘轉身從櫥櫃裡取出一壺已經存了十年的梨花釀,用碎花藍布圍裙將上面的塵土擦了擦轉身往外走。蘇屠狗一把拉住她,面露不喜:“這壺酒不是給他的。”
  
老闆娘看著蘇屠狗,出奇的沒有甩開他的手臂:“這壺酒已經存了十年,你說過一直存到他來為止。連你這嗜酒如命的性子都能忍得住沒偷喝一口,我知道這壺酒在你心裡的分量有多重。”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傷感的問:“重得過一個將死之人?”
  
蘇屠狗表情明顯的僵硬了一下,緩緩的鬆開手:“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算了,咱們再存一壺就是了,說不定再一個十年也未必見得到他。 ”
  
老闆娘一笑,嫵媚頓生。
  
她踮起腳在蘇屠狗的臉上親了一下,轉身出了廚房。蘇屠狗揉了揉自己被親過的地方,傻傻的笑了笑。高高舉起菜刀,渾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似的。
  
外面傳來方解和老闆娘開玩笑的話語,蘇屠狗側耳聽了聽隨即嘆了口氣:“確實是個不錯的孩子……可惜了。”
  
“十年陳釀?”
  
簾子外面方解的聲音有些發顫:“別打算隨便拿一壺酒就號稱十年陳釀,然後把我欠了你的酒錢一鼓作氣都騙回去……少來這套,色誘對我也不好使!”
  
“什麼?不收錢?那你不早說!”
  
“哎呀呀……這酒真不錯,粘稠的都能拉出絲來了,真存了十年?你可別告訴是勾芡的啊?”
  
緊跟著蘇屠狗聽到一聲慘呼,他知道老婆杜紅線肯定是又在發飆了。想起這十年來兩個人的生活,蘇屠狗忍不住一陣唏噓。
  
放下菜刀,他蹲下來點上煙斗。
  
也不知道是在心疼那壺酒,還是想起了什麼值得緬懷的事。
  
  ……
  
  ……
  
一個人吃狗肉燉鍋確實有些無聊,方解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不過他又有些慶幸,幸好今天是一個人來的,不然這一壺十年的梨花釀怎麼可能被他獨吞?想起付寶寶和李敢當那些傢伙的嘴臉,他將酒壺又往身邊拉了拉。
  
很小家子氣。
  
十年梨花釀的威力不容小覷,本來酒量就不怎麼出彩的方解喝了兩杯之後就已經微醉。感覺身體裡漸漸的暖和起來,他索性將皮袍脫了放在一邊的椅子上。這酒的威力在初喝下去的時候並不明顯,但幾分鐘之後開始在他腦子裡發威。

漸漸的,他的頭變的越來越沉。
  
就在他猶豫著能不能再喝一杯的時候,放在一邊椅子上的衣服被人拿開。一個人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來,靜靜的看著他。
  
醉眼朦朧的方解轉過身看了一眼,本以為是來了熟人卻發現面前這個人他不認識。
  
可只一剎那,方解猛的坐直了身子。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身邊坐著的人,滿臉的不可思議:“怎麼會是你?”
  
那男子一襲青衫,洗的有些發白。
  
方解沒聽到門響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這個男子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看著那張乾淨但又帶著些滄桑的臉,他竟是如前世初見女友家長的時候,渾身的不自在。他下意識的向後退了退椅子,試圖站起來。
  
“請我喝一杯?”
  
青衫男子笑了笑,指了指方解面前的梨花釀:“從外面經過的時候就聞到了這酒香,忍不住進門來瞧瞧什麼樣的人在喝這樣的好酒。我記得這酒十年前我喝過一次,年份沒有你喝的這一壺久遠,但也是極好的。”
  
“你是個酒鬼”
  
方解被自己說出來的這句話嚇了一跳,他確實沒有這個意思。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男人面前他竟然這樣的侷促不安,竟然這樣的緊張害怕,竟然這樣的不知所措。偷西瓜的時候被人抓住,他也沒這樣慌亂過。再甚一些,偷看孫寡婦洗澡被發現也沒這樣慌亂過。
  
青衫男子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怔,隨即哈哈笑了起來。
  
“很多年沒人說我是個酒鬼了,以前在長安城的時候倒是經常被人這樣罵。”
  
他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不過那個老傢伙罵我酒鬼,是因為整個長安城只有我和他搶酒喝。也不知道十年不見,他的好酒是不是還藏在書架第二排的《道德經》後面。”
  
方解沒聽懂這​​句話,一點兒都不懂。
  
“你很小氣”
  
青衫男子看了看那壺酒,忍不住自己伸手過去將酒壺拿起來,沒有用杯子,而是一口氣喝下去大半壺。
  
就在這個時候,蘇屠狗和老闆娘杜紅線從廚房裡衝了出來,兩個人的臉色都激動到了極致,甚至都在顫抖。蘇屠狗手裡的煙斗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濺起一團火星,而杜紅線手裡的抹布掉下去的時候,又將火星蓋住。
  
滿臉鬍子的蘇屠狗想往前走,卻又沒敢,最終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就好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而杜紅線則一邊搧著蘇屠狗後腦一邊說不許哭不許哭,她自己卻哭成了個淚人。
  
青衫男子對他們兩個笑了笑,如吹化了冰雪的春風。方解不由自主的怔住,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笑容這樣明朗,這樣乾淨透徹。笑容就是笑容,沒有一點別的意味。
  
“聞到酒味就知道是你們兩個,不能不進來。”
  
他說。
  
擺手阻止蘇屠狗和杜紅線說什麼,他指了指方解說道:“我先和他說幾句話,喝了他半壺梨花釀總不能白佔了便宜。你們先坐下等我一會兒,稍後我有件事請你們兩個幫忙。”
  
蘇屠狗和杜紅線使勁點頭,立刻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兩隻手放在膝蓋上,就好像兩個在認真聽課的小學生。
  
“可是……那酒是為您存了十年的。”
  
杜紅線忽然想起來,看著已經半醉的方解說道:“是他佔了便宜才對。”
  
“酒你已經送給了他,那麼便是他的。我還能有幸喝到,自然是我佔了便宜。”
  
青衫男子笑著溫和的說道:“既然得了人家好處,還是要還一分人情。”
  
蘇屠狗和杜紅線都傻了,心說這個小傢伙怎麼有如此逆天的運氣?整個大隋,乃至整個天下有誰能這麼輕易簡單的得到他一分人情?
  
“這個傢伙,運氣真他娘的太好了!”
  
杜紅線忍不住笑罵了一句,看著那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郎,眸子裡都是釋然。
  
“什麼情況?”
  
方解訥訥的問了一句,然後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黑心老闆娘,這他娘的哪裡是酒……分明是迷藥。”
  
撲通一聲,少年郎摔倒在地,呼呼大睡。
  
那自然不是迷藥,但也不是純粹的酒。
  
加了三味天下難尋的藥材配置的梨花釀,又豈是他這個凡夫俗子能承受的住的?
  
青衫男子俯身將方解扶起來,緩緩揭開方解的衣服,看著方解練出了六塊腹肌的腹部,沉默了一會兒緩緩搖頭。
  
“不知道救你,是對是錯……罷了,也算是你我的緣分。”
  
  ……
  
  ……
  
方解的家中
  
書房
  
蜷縮在書架後面的被子裡,邋遢落魄的大犬忽然一翻身坐起來,看向房樑上那個發呆的紅裙女子問:“今天是他十五歲的生日。”
  
紅裙女子沐小腰的肩膀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然後鄭重認真的點了點頭:“是啊……過的可真快,一轉眼十五年過去了。離開那裡的時候我才十二歲,現在已經人老珠黃。”
  
大犬沒沒理會她的感慨,而是將身邊的劍匣拿了起來往房樑上拋了出去:“十五年前的今天,主人在書房裡跟我交待了一件事。我知道你好奇主人跟我說了什麼,就好像我好奇主人跟你說了什麼一樣。這劍匣裡是主人交待我的事,反正今天他回來我就要說,索性先給你看看。”
  
沐小腰沒看,而是把劍匣又拋了回來。
  
她將自己的衣衫扯了扯,露出一大片白皙水嫩的肌膚。從懷裡貼身處取出一個錦囊,提在手裡晃了晃:“這是主人對我交待的事。”
  
大犬看著手裡的劍匣,又看了看沐小腰手裡的錦囊。
  
“對他不公平。”
  
他說。
  
沐小腰一怔,坐直了身子盯著大犬:“你私自開了劍匣?”
  
大犬白了沐小腰一眼:“我就不信你沒看那錦囊!”
  
“告訴他,然後帶他回去?”
  
沐小腰問。
  
“去他媽的吧!”
  
大犬忽然將劍匣丟進火爐裡,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沐小腰看得出來,他是在害怕。而她也在害怕,很害怕。
  
“你我會死”
  
她說。
  
“死就死吧!”
  
大犬顫抖著說道:“十五年,老子不忍心了!”
  
“我也是”
  
沐小腰笑了笑,將錦囊也拋進了火爐裡。
  
“就讓他這麼平平淡淡安安靜靜的活著吧,就算不能修煉又能如何?做個普通人,很好。”
  
“將來他會考進演武院,做一個文吏。”
  
大犬說。
  
“運氣好的話,會留在演武院做些雜事。”
  
沐小腰說。
  
“三五年之後,或許會調入朝廷,進禮部,戶部,又或是別的衙門做官。”
  
大犬說。
  
“再過幾年,憑著他的頭腦一定會上位。”
  
沐小腰說。
  
“何必非要修煉?十年之後,他依然是人上人。”
  
而此時,他們兩個嘴裡所說的可憐人。正躺在雲計狗肉舖後堂杜紅線的床上呼呼大睡,絲毫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經歷過一場大凶險之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4 20:08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九章 還是算了吧

  
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大凶險是為滅國。對於一個人來說,大凶險是為亡命。躺在狗肉舖裡間蘇屠狗中午休息的那張冷硬鋪板上,方解睡的格外香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加了三味極珍貴藥物的梨花釀威力太猛,還是他這太慫了些竟是醉的沒了知覺。臉色紅潤,不時露出淫笑,看樣子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旖旎之事。
  
青衫男子看了看方解的小腹,抬起手放在上面按了一下。看似平淡無奇,但睡夢中的方解身子卻好像大蝦一樣彈了起來。身子彈起又重重的摔在床板上,震的床板都嘎吱嘎吱一陣響動。可不知道為什麼,他依然沒有醒過來。
  
“咦?”
  
青衫男子眉頭微微一皺,眉宇間露出一抹厭惡:“比起之前的手段,多了幾分變化,也更惡毒了些,這東西今日若是不破開,只怕過不了子時就會把他榨成一具​​乾屍。料來是存了後手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沒人餵他藥。他體內那東西已經​​要破殼,一時三刻之內就能直入腦際,一旦佔了他的腦子,他就變成了行屍走肉。”
  
蘇屠狗蹲在一邊抽著土煙點了點頭:“我能看出些許門道,卻不知道這是哪家的惡毒手段。這樣的伎倆,多出自南疆……真想不明白這小子有多大來頭的一個仇家,十年前我見過一次……現在想起來還一陣後怕,那一場廝殺,死了太多人了。”
  
青衫男子嗯了一聲,臉色沒有一絲變化:“我只能保住他的命,只怕身子比以往還要虛弱一些。沒有合適的藥物,終究只能以硬手段震碎了那毒蠱。”
  
“已經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老闆娘杜紅線輕聲說道:“這孩子整日嘻嘻哈哈的像個紈絝,怕是自己也知道些什麼,眼神背後總是有些憂傷讓人心疼,能遇著您,是他的造化。只是我和屠狗閒來無事的時候也查過,他似乎沒有什麼背景,三年前孤身一人到了樊固城,要飯似的,舉目無親。頭腦倒是極好用,三年,便成了樊固第一號炙手可熱的人物。”
  
“其實你們夫妻聯手,也能保住他的命。”
  
青衫男子淡淡道。
  
蘇屠狗怔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想再管閒事了,我們兩個在這樊固城隱居了十年,日子過的平淡,可也踏實。破了這毒蠱,說不得引出背後的人來。打打殺殺,真沒什麼意思了。”
  
“十年前你斷了一指。”
  
青衫男子看了看蘇屠狗的右手:“沒了拇指,便沒辦法握刀。”
  
“怕的不是不能握刀,也不是招惹麻煩,而是不能再等到您。”
  
蘇屠狗在地上敲了敲煙袋,緩緩站起來肅然道:“留著這條命,還得讓您驅使。”
  
青衫刀客從懷裡取出一個瓷瓶,拔開塞子就冒出來一股子清香。他從瓷瓶裡倒出來一顆翠綠色的藥丸,捏開方解的嘴巴塞了進去。這藥丸看起來如一顆珠玉般,晶瑩中透著一股微弱的淡淡金色光澤。
  
“小金丹!”
  
蘇屠狗臉色一變,眼睛驟然間就睜的溜圓:“這東西,能換三千兩黃金。”
  
“十年前先生給了一些,我卻一顆沒有吃。”
  
青衫男子把瓷瓶丟給蘇屠狗:“留著吧,你會用的到。”
  
“您一向不喜歡借助藥力外力。”
  
蘇屠狗沒拒絕,將瓷瓶遞給妻子:“好好收著,一定用的到。一粒小金丹可以活一命,多一命,咱們就能多為恩人效一次力。貓有九命,有了這小金丹只要不是被震碎氣海丹田,也能續命。”
  
杜紅線鄭重的收好,也沒有說一句客氣話。
  
“不需要你們出手,只需把我送到地方就行了。”
  
青衫男子又看了一眼方解,把挽著的袖子放下來緩步走到門口,外面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能看到一輪皎月掛在東邊天穹上。他走到門口之前將那半壺梨花釀拎起來,以皎月為菜喝了一口酒。
  
“這酒不可牛飲,只可細品。留著吧,慢慢喝。”
  
他將酒壺綁在自己腰畔,看向蘇屠狗說道:“天下御馬之術沒有人比你強,你把我送到地方之後就趕回來,你們夫妻換一個地方隱居,在清樂山我留下一段善緣,你們去了,蕭一九會給你們安排好。那些人的手伸的再長,有兩個地方他們也極難伸的進去,一個是長安城,一個就是清樂山。”
  
“我需要保存體力,尤其入了域外之後多凶險,能走到那個地方消耗也必然太多,與那人一戰本就沒有幾分把握,我不能浪費一分力氣。所以,屠狗,我需要你送我過去。一路上遇到的,你來幫我除掉。”
  
“不!”
  
蘇屠狗急切道:“十年前那一戰您身邊有我們二人,十年後這一戰,怎麼能沒了我們?我怕死,但我最怕的是不能戰死在您身旁。”
  
“大隋若是再少了你們兩個,江湖上更勢微了。外敵強大,總得有幾個能鎮得住場面的。不能指望著清樂山那些牛鼻子,一旦和朝廷有了關係便多了許多顧忌,也沾染了一身俗氣,俗氣重了就少了血性……我到了地方之後能殺幾人就殺幾人,給你們留下的壓力也就輕些。不必再爭……再爭,我便獨自去了,你們也跟不上我。”
  
“是!”
  
杜紅線拉了一把還要爭執的蘇屠狗,點了點頭道:“我們把您送到就回。”
  
“不是你們,是屠狗自己,你就在這裡等他歸來,然後一同去清樂山。”
  
青衫男子微笑道:“你們兩個從不曾分開過,今日我就專斷一回讓屠狗送我。若你們兩個都跟著,必然與我不離不棄。若是還有一件事能讓屠狗回來,便只有你了。你們夫妻情深,倒是讓人艷羨。”
  
“說了,不許再爭……十年前我不死,十年後,未必就能死。”
  
他淡淡的笑了笑,傲然而立。
  
恰此時,躺在床上的方解翻了個身,然後猛然驚呼了一聲,聲音淒厲之極,便是半個樊固城只怕都傳遍了。他猛的從床上坐起來,隨即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視線模糊時候看不清眼前東西,使勁晃了晃腦袋隱約看到面前狗肉舖老闆娘蹲在地上哭泣,而蘇屠狗則背上了行囊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大驚失色,低頭又看見自己全身赤裸。
  
“天啊!”
  
他驚呼一聲,看著杜紅線悲哀問道:“你對我做了什麼?怎麼不知道避諱一點……屠狗哥再老實也不會容忍這事,你還不快去追他!”
  
  ……
  
  ……
  
小腹裡火辣辣的疼,疼的方解幾乎無力走動。他問了許多問題說了許多話,可杜紅線只是蹲在地上哭泣根本不理會他。方解無奈,極其艱辛的自己將衣服穿好,然後從床上緩緩的下來,腳才觸地,小腹裡的疼痛更加的劇烈起來。他雙腿一顫,竟是跪了下來。
  
“媽的!”
  
方解看了一眼杜紅線,心說怪不得蘇屠狗被收拾的那般老老實實,這女人好大的本事……女人第一次被破了身子行動艱難可以理解,老子是個男人,怎麼這次被搞出強擼灰飛煙滅的意思了。這得多激烈的運動才能把老子搞成這個模樣,而且喝醉了之後怎麼一點爽快都沒感覺到,虧他娘的大了。
  
“你要對我負責。”
  
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雖然你年紀是大了些,但模樣還算漂亮。我後半輩子要是癱瘓在床你可不能撒手不管,真要是不能走路了,你找人給我打一輛會自己走的輪椅,在上面裝上一千三百二十八道暗器,再打一個轎子,轎子裡面也有一千三百二十八道暗器,轎子有輪,也能自己走。以後萬一要是碰到高雞血韋鴨毛什麼什麼的,我指指天指指地就能幹掉他們。”
  
“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的胡言亂語讓杜紅線都止住了哭泣,不解的看向這個無恥之徒。
  
“就好像無情的轎子那樣。”

方解還在一邊喘息一邊自顧自說話:“說起來盛崖餘也是個瘸子,也沒有內力,身子柔弱如同女子,還不是輕功暗器天下第一,老子雖然不能修煉,憑智慧說不得也能混個樊固城四大名捕幹幹。”
  
“滾!”
  
杜紅線聽不懂,心裡更是氣惱隨即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她站起來,轉身走向裡間再也不理方解。
  
方解搖頭苦笑,心說見多了惡霸欺侮少女之後揚長而去不聞不問的,媽的老子運氣這麼差竟然遇到一個女惡霸,幸好老子不是那種被強-暴了之後就尋死覓活的貞潔烈女,既然不能走,老子就爬回去。好歹還有一個大犬一個沐小腰。人生就是這樣,誰知道什麼時候悲什麼時候喜,什麼時候又一命嗚呼?
  
經歷過死而重生之後,他再遇到什麼奇怪的事都不會覺著難以接受。
  
往前艱難的挪動了幾步,忽然醒悟一件事他猛的一驚,連忙低頭去看,分開雙腿之後隨即仰天悲鳴一聲。
  
“媽的,太狠了吧。”
  
胯下那東西,竟然腫脹的如同一根棒槌,直愣愣的挺著,紅的發紫。紫的透青,青中帶黑。
  
樊固城大街上,蘇屠狗背著一個大包裹亦步亦趨的跟在那青衫男子身後,眼看著就要到城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不捨?”
  
青衫男子問。
  
蘇屠狗搖了搖頭,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唏噓道:“剛才您給那小子破毒蠱,怎麼一掌印下去之後那個東西翹起來那麼硬挺……是天賦異禀嗎?看起來很囂張跋扈啊……”
  
聽他疑惑的竟然是這件事,青衫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小腹裡毒性太重,我本想將其逼出卻因為少了藥引而不能徹底,索性將殘餘毒性震散在他四肢百骸之中,日後正常的血脈循環之後,也能緩緩排出體外。那個地方離著最近,難免吸收的毒性多些……你說的硬挺……其實是腫了。”
  
“能不能復原?”
  
蘇屠狗繼續問道。
  
“看他的造化了。”
  
青衫男子笑了笑,大步往前走去。
  
蘇屠狗低頭看了看自己胯下,忍不住搖頭艷羨:“因禍得福……因禍得福……這小子憑白得了這許多逆天運氣,真他娘的讓人羨慕死。就算這毒性不能根除,非但對身子無礙反而得了一根以後縱橫床底之間的大殺器,這得讓多少女子愛得死去活來啊……那個……恩公,這法子您還能用一次嗎?”
  
“用什麼?”
  
蘇屠狗認真道:“我也想腫一次試試,好不容易紅線不身邊,此去往西一路萬里迢迢,路上一定不會少了青樓酒肆,萬一有個艷遇什麼的……嘿嘿”
  
青衫男子淡淡道:“自己打腫也行。”
  
蘇屠狗低頭看了看:“下不去手……”
  
青衫男子道:“最起碼一個月之內撒尿都會疼的欲仙欲死,你要試試?”
  
“那……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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