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爭霸天下 作者:知白 (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3-1 21:15: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6 1696874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4 20:12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章 不應有佛

  
樊固城雖然只是大隋最西北的一座小小邊城,長不超過三里半,寬不過三里一眼能看到邊際,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座小城建造的極為堅固。這是西北邊陲的最前哨,越過對面的狼乳山脈就是蒙元帝國滿都旗的領地。
  
在狼乳山脈那邊,有一座同樣堅固的涅槃城。
  
涅槃城是一座石頭城,堅固的如同一座天然大山。
  
樊固不是石頭城,但比起涅槃城來說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座小城是在當時的大隋工部尚書宇文忠書親自監督下建成的,據說建造的工藝與建造大隋帝都長安城一般無二。當初蒙元帝國的探子看到這座先建了土牆,然後外面堆砌城磚的小城時候甚至譏諷大笑,幾十年後蒙元人才知道他們當初的譏諷有多幼稚可笑。
  
堅固。
  
如一整塊最堅硬的金剛石一樣的堅固。
  
大隋建業七年,也就是大隋上一任皇帝在位的時候,蒙元帝國和大隋之間爆發了一場規模不大,但影響深遠的戰爭。那一次,蒙元帝國四萬狼騎穿過狼乳山脈峽谷,直取樊固,樊固城當時只有八百邊軍,最近的援兵是在四百五十里外濟北郡的左祤衛。而左祤衛一大半是重甲步兵,短日內顯然是趕不來的。
  
那一戰,四萬下了馬的狼騎,用上百架拋石車對樊固城輪番轟炸。從狼乳山上運下來的數百斤的巨石密集砸落,竟是將樊固城城牆外麵包著的兩層青磚盡數剝離了下來。城牆上的邊軍根本被壓制的抬不起頭,只能躲在牆垛後面。
  
當時領兵的蒙元帝國滿都旗旗主滿都狼大笑道:“不需攻城,只需這樣砸下去,一日之內就能將這破土城砸坍塌下來。到時候狼騎縱馬入城,殺盡城內之人易如反掌。”
  
令人震驚的是,一日的狂轟濫炸之後,樊固城就好像一顆煮熟的雞蛋,蛋殼被砸的支離破碎,露出裡面的可憐兮兮的蛋白。可誰也想不到,他們以為的脆弱不堪完全錯了,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幕讓蒙元帝國那邊驚訝掉了一地的下巴。
  
看似脆弱的土牆,竟然屹立如山!
  
幾百斤沉重的巨石砸上去,只能在土牆上砸出一塊白印。第一天過去之後,樊固城的一面城牆被整齊的剝去了青磚。只是那看起來脆弱不堪的土牆竟然堅固的如同渾然天成的整塊山石,石頭砸在上面連一道裂縫都沒有留下。
  
滿都狼大怒,第二日下令拋石車繼續猛攻。又是整整一天,從狼乳山脈運石頭的隊伍已經供給不上的時候才停下來。可惜的是,看起來一陣風就能吹倒下的樊固城城牆依然驕傲的站立著。
  
暴怒之極的滿都狼下令攻城,數萬下了戰馬的狼騎開始進攻。這是自大隋立國以來,蒙元帝國的人馬第一次攻打漢人的城池。當初大隋開國皇帝和蒙元帝國的那場戰爭,是在平原上打破了蒙元帝國無敵的神話。那麼這次,小小的樊固讓蒙元帝國的士兵們知道了什麼叫做堅不可摧。
  
步下的狼騎和馬上的狼騎,戰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那些穿著皮甲的狼騎士兵,扛著臨時打造的雲梯笨拙的往前衝刺,完全不懂得如何避讓和抵擋城牆上激射下來的羽箭。而最讓他們膽寒的,是城牆上安裝著的威力巨大的重弩。小腿粗細的重弩射下來如同雷霆之怒,能將一匹強健的草原戰馬撕成兩片。
  
在付出了上千人的傷亡之後,狼騎終於靠近了城牆,然後笨拙的將雲梯豎立起來,笨拙的向上攀爬。他們驅使戰馬如臂使指,但這種攻堅戰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噩夢。已經安逸了太多年的狼騎,早就忘記了先人們曾經也在中原大地上縱橫無敵。
  
六天,從戰爭開始到結束整整六天。滿都狼在樊固城外丟下了超過四千具屍體狼狽撤走,餘生每每提到這一戰都會搥胸頓足指著樊固方向咒罵不止。之所以他們撤了,是因為在數百里外的大隋左祤衛精兵終於趕到。

這一戰,讓樊固城成為天下知名之地。
  
這一戰,讓世人知道大隋之城堅不可摧。
  
這一戰,也讓當時的左祤衛大將軍李亂名揚四海。原因很簡單,當時趕到樊固城救援邊軍的,僅僅是李亂和他麾下九百親衛騎兵營的人馬。用了九百騎兵,千面旌旗,李亂就把擁有數萬人馬的滿都狼嚇得逃回狼乳山脈西面,一路不敢回頭。
  
左祤衛大半是重甲步兵,根本不可能及時趕到。李亂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裝出十萬大軍的樣子來。說起來這也是大隋邊軍的無奈,左祤衛五萬大軍,卻只湊出來九百騎兵。大隋缺戰馬,由此可見一斑。
  
此戰後,大隋建業皇帝楊允宣布樊固城邊軍一律晉升為校尉,每人獎勵三十畝勳田,無需向官府繳納稅賦。樊固城居民,十年不必繳納稅賦,且自戶部撥款白銀五萬兩為百姓修繕民房,獎勵忠勇。
  
左祤衛大將軍李亂,由郡公升為國公,開府儀同三司。
  
那一戰,李亂身邊有個少年郎一直沒有離開,哪怕明知道有可能被蒙元帝國數萬精騎圍困十死無生,十來歲的他也依然沒有逃避。這個少年是李亂的嫡長子,後來繼承了他的唐國公身份,現在同樣是為大隋西北屏障的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
  
右驍衛也駐紮在濟北郡,卻不在濟北郡郡治濟北城。
  
右驍衛五萬精銳戰兵,駐紮在距離濟北城六十里外的臥仙山。
  
  ……
  
  ……
  
“唐公真是太客氣了,咱家第一次出帝都做事,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唐公多包涵,您知道,下面的人若不是把陛下惹惱了,陛下怎麼會讓大理寺和兵部的大人們出京嚴查?這一路上走過來看過來,咱家也知道邊軍兄弟們辛苦,所以只是走走樣子,唐公放心就是了。”
  
說話的是個身穿從六品淺藍色官服的太監,年紀三十五六歲,臉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白色的粉末,偏偏嘴唇也不知道用什麼描繪的格外的鮮豔,看著令人噁心。雖然這太監只是從六品,但要知道的是……太監身上一旦有了品級,那只能說明他在宮裡是得寵的人。
  
太監的官服與百官不同,為藍色,品級越高顏色越深。而且胸前沒有補子,也不能佩戴梁冠。大內侍衛處的人則身穿飛魚服,胸口的補子是山海經中記載的一種奇獸。飛魚,長丈許,龍頭,蟬翼,魚尾。
  
這個太監是御書房秉筆太監吳陪勝,當真是宮裡面大紅大紫的人物。這次奉了大隋皇帝楊易的旨意,與大理寺和兵部的官員一道巡查河北,河西,山北,山東四道。濟北郡屬山東道,也是這次巡查的最後一站。
  
到了濟北郡,他第一件事不是進城而是先到臥仙山拜訪李遠山。他身為御書房秉筆太監,自然知道這個右驍衛大將軍在陛下心裡的分量。所以,他才會說出剛才那番示好的話。這一路走過來,除了在各道總督面前他謙卑有禮,便是在正三品的郡守面前也沒這樣客氣過。
  
“吳公公說的哪裡話。”
  
李遠山三十三歲,正是男人沉穩成熟的年紀。他身材中等,一米七左右,不算魁梧,相比於軍中猛將他少了幾分彪悍氣息,而且顯得過於瘦削了些。尤其是和他身後的右驍衛七虎相比,更顯得平凡無奇。那七個虎將,一個個都是彪悍之輩。
  
因為要接旨,他今天特意穿上了正一品的國公朝服,頭戴梁冠。朝服為深紫色,胸口上繡著一頭麒麟。國公梁冠有梁八道,與郡王,親王規格相同。這是臣子最高之數,因為九這個數子,不是誰都能用的。一品官員,梁冠上為七道梁,二品六梁,至五品三梁,五品之下不得佩戴梁冠。
  
大隋武將和文官服飾也不相同,其中最大的區別是官服上前胸處的補子。武將皆為猛獸,文官皆為飛禽。一品至四品為紫袍,五品至七品為青袍,八品九品的小官,為綠袍。自大隋立國以來,武將就沒有一品官,十六衛的大將軍都是正三品,百多年間,沒有出現一個正三品以上的武將。
  
但國公是正一品,所以李淵頭戴八梁冠,身穿紫袍,胸口上的補子繡的麒麟。二品的武將繪獅子,三品為老虎。
  
文官正一品,也是紫色官​​服,七梁冠,胸口補子繡的仙鶴,二品為錦雞,三品為孔雀。
  
李遠山是國公,所以可以佩戴八梁冠,身穿繡有麒麟補子的朝服。這是朝廷的規矩,一點都不能亂。若是亂了,就有謀亂造反的嫌疑。
  
他一邊走一邊側頭看了吳陪勝一眼笑道:“既然吳公公是奉了陛下旨意下來嚴查的,本將自然配合。無論是錢糧,人數,府庫,軍械,馬匹,這些賬目本將都已經派人準備妥當,吳公公若要過目,本將稍後派人送過去。”
  
“唐公恪盡職守,咱家欽佩。”
  
吳陪勝笑了笑,臉上的白色粉末跟著往下掉:“既然唐公如此鄭重,咱家若是再推脫難免有懈怠之嫌,陛下問起來,咱家也不好交差。不過……核對賬目的事,是大理寺和兵部的官員,咱家就只是跟著走一趟罷了。”
  
李遠山回頭看了一眼,後面跟著的十幾個大理寺和兵部的官員紛紛點頭示意。他的眼神在其中三人的臉上刻意多停留了一會兒,那三人幾乎同時身子微微一震。
  
“大理寺這次派下來三個破鏡以上的執法使,倒真是用心了。我聽說……兵部還派下來一個破鏡多年的符師,怎麼不見一起來?”
  
“唐公這是哪兒得來的消息……”
  
吳陪勝賠笑著說道:“兵部只是派下來五個文吏,都是算學方面的好手,只為核對賬目,哪裡有什麼破鏡的符師?咱家這裡有這次下來巡查官員的名單,唐公若是不信可以看看,兵部一共​​只派了一個員外郎,四個從事,絕沒有什麼符師。”
  
他壓低聲音笑了笑說道:“唐公又不是不知道,符師可都是寶貝。”
  
李遠山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確實,大隋軍中破鏡的符師攏共也沒多少,若是查個賬目就派個符師下來,那符師也就太不值錢了。”
  
吳陪勝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高興。
  
“請!”
  
李遠山做了個手勢。
  
“這臥仙山原來名為臥佛山,咱們大隋立國之後連年開疆拓土,大隋光武十二年,打下這片土地。當時先帝聞聽此山名為臥佛山,大為不悅。於是改為臥仙山,先帝說……大隋國內,不應有佛。”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4 20:25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一章 進不去


李遠山是隴右世家出身,他的父親李亂世襲開國郡公,因為軍功卓著而晉封為國公,他是嫡長子,李亂死後,這唐公的封號就由他繼承。隴右世家,最大者為李姓,其次為劉姓,再次者為虞姓。隴右,在大隋河西道,距離山東道三千七百里之遙。

大隋取士,雖然以科舉為主,但不可否認的是,真正掌權者皆是世家出身之人。尚書,門下,中書三省,六部官員,從四品以上的大員十之八九出身世家。大隋二十四道,二十四位總督,這些權勢熏天的封疆大吏,只有河北道總督袁崇武是寒門出身。

雖然十六衛的大將軍在品級上低於各道總督,但軍政分開,總督是正二品的大吏,卻沒有權利節制十六衛戰兵,手下的兵權也只是州郡的郡兵。但是比起戰鬥力來,郡兵和戰兵絕不可同日而語。  

而十六衛的大將軍皆是陛下最信任之人,也差不多身上都有國公顯爵。各道的總督,見了這些大將軍反而要行禮。前朝是以品級定尊卑,而大隋是以爵位定尊卑。比如前朝的國公,若身上只有五品官職,見了六品官員也要行大禮。而在大隋,爵位高於官位。  

二十四道的封疆大吏,沒有一個爵位高於縣侯的。  

這十六衛的大將軍,除了兵部的虎符和皇帝的旨意之外,哪怕是中書,門下,尚書三省的正一品大員,也沒有權利調動。而除了戰兵之外,大隋兵馬戰力其次者是各親王屬地的門兵,這些親王在自己的領地內等同於皇帝,士兵的裝備物資不從朝廷出,而從他們自己的府庫裡出,門兵就是親王們的死人武裝力量,自然捨得投入,所以門兵的裝備也極好。

各地的郡兵裝備物資由朝廷供給一半,另一半由當地官府自行補給。但地方官府收上來的賦稅錢糧,大部分都要上交國庫糧倉,剩下的本就不多,若是再碰上一些貪財之官,就更沒有錢裝備郡兵,所以郡兵的戰力與戰兵和門兵相比差之太遠。

十六衛戰兵,其中十衛駐守各地。兩衛拱衛東都,四衛駐守在長安東西南北四方。  

李遠山坐鎮大隋西北,權利雖然比不得山東道總督楊善臣,但說起來,楊善臣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的說話。  

所以,御書房秉筆太監吳陪勝就算在宮裡再得寵,也絕不敢在李遠山面前放肆。他是個聰明人,所以明白一個道理。就算皇帝對他再好,若是因為他得罪了李遠山,皇帝也絕不會站在他這邊,如果李遠山一怒殺了他,皇帝最多下旨責備一番了事。

大隋的宦官,沒有實權,再得寵也沒有用。

尤其是那些各道的總督,各衛大將軍,這些人更是不能惹。  

在臥仙山大軍營地中,半山腰一棵大槐樹下建有一座涼亭。這涼亭的位置選的恰到好處,在山腰一處突起的地方搭建。延伸出山體的巨石上,有巧奪天工之美,遠遠的看過去,這個地方正是臥仙山這個躺著的仙人的鼻子。

只是這個時節,卻並不適合坐在這個地方。

才過了年沒多久,河東道又是大隋西北最冷的地方,這半山腰凸起處,更加的風寒冷冽。涼亭裡又是四面透風沒個遮擋的東西,順著山坡卷過來的山風刀子一樣在臉上割著,生疼生疼的。

吳陪勝緊了緊披著的厚重大氅,還是覺得冷風能輕而易舉的鑽進自己衣服裡。在這個地方,讓他坐都坐不住。這涼亭要是放在夏天,絕對是個避暑的好去處。可這個時候,時間久了能把人凍死。  

“我的國公爺,怎麼挑了這麼個好地方。”

吳陪勝凍的鼻涕直流,在亭子裡來回小跑。  

李遠山坐在石凳上看著吳陪勝笑了笑,歉然道:“你也知道,這個地方雖然冷了些,但卻有個好處。”

“這地方能有什麼好處?”

吳陪勝跺著腳好奇問道。

“誰都看得到,我在這裡請你喝酒。但誰都聽不到,你我說些什麼。我約公公在這個地方相見,公公想必早已經猜到了我有話說。不然……公公怎麼可能在陛下面前那麼炙手可熱?”

李遠山依然穿著那身顯得單薄了些的國公朝服,但臉色卻沒有一絲改變。山風之巨,便是右驍衛七虎將中修為最好的殷破山也不敢在這個時節這個地方久留。雖然他那一身橫練的功夫赤身刀槍不入,但寒風之威又豈是尋常刀劍可比的。  

聽到這句話,吳陪勝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唐公,這次隨著大理寺和兵部的人巡查,就咱家一個閒人……”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李遠山擺了擺手打斷。

李遠山將面前的食盒打開,微笑著說道:“公公難道不好奇,這奇寒之地我能請公公吃什麼?酒可以溫著,但菜卻端上來就能凍住。”

“好奇”

吳陪勝點頭道。  

“就這一個菜,公公不要覺著李某寒酸就好。”

李遠山把食盒推到吳陪勝面前,吳陪勝彎腰看了看眼睛頓時睜大。食盒裡就一張紙,但是很特殊的紙。  

“我知道公公你老家是江淮道江都郡人,幾年前我在江都城裡置辦了一座前後五進的宅子,本想清閒時候去享受一番江南風光,可惜一直無法得償所願。宅子一直沒人住,快荒廢了。我駐軍西北沒有陛下旨意不得妄動,想跑去江都水邊怕是沒機會了。公公清廉,從不收金銀。家中也沒什麼親人,將來出了宮養老的地方也不好現找……”

“使不得!”

吳陪勝連忙推辭:“這若是讓陛下知道了,咱家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陛下會知道?”

李遠山笑了笑道:“陛下即便知道,也會裝作不知道。對身邊親信之人,陛下向來心軟。而且,公公你安心,我也沒什麼忤逆陛下之意的事求你。”

“真的?”

“真的。”

吳陪勝看了看山下,大營裡的人就好像螞蟻一般大小。他笑了笑將房契收好,然後打著寒顫行禮道謝:“那咱家就謝謝唐公的慷慨恩義了。”

……

……

方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他在金元坊後面一個獨院裡居住,等他第二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自己那張舒服的大床上。第二次醒過來,非但小腹裡依然如有一團火燒著似的,腦袋裡也疼的厲害,全身上下都腫了起來,便是眼皮都沒逃過,一雙本來挺大的眸子幾乎被封住,只能睜開一小條縫隙。  

看東西極模糊,嗓子裡火辣辣的疼幾乎發不出來聲音。

他掙扎著試圖坐起來,卻發現根本就動不了。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疼的。因為嗓子裡乾的厲害,想要說話卻只發出一聲乾澀沙啞的呻吟。

但是他卻很清楚的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房間,因為這房間裡有他熟悉的味道。這味道,源自沐小腰身上。她是一個身有異香的女子,聞著令人心曠神怡。有她在屋子裡,也不知道省了多少檀香。  

而女人身上的這種香味,比起檀香來更是要勝過不知多少。  

“你在?”

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嗓子裡擠出這兩個字。

“大掌櫃,您可是醒了。”

聲音不是沐小腰的,她也不會稱呼自己為大掌櫃。方解雖然腦袋裡疼的如同要裂開一樣,但神智卻清醒的很。他從聲音中判斷,說話的是金元坊賭場裡四大荷官之一的金鳳。這名字雖然俗氣,但金鳳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而且經過方解調教,苦練了一年之後,她搖骰子的本事絕不可小覷,這兩年來,還沒有那個客人能贏的了她。當然,這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在方解之前,根本就沒有骰子。  

金鳳是個十七歲的少女,身材嬌小。最出彩處是她的小嘴,極其性感。這妮子是樊固城裡一個孤兒,父親是邊軍,有一次巡邏的時候被山狗圍住活活咬死,連骨頭都沒剩下一根。母親一病不起,沒熬兩年就病死了。

金鳳身材不錯,雖然比不得沐小腰,但也是不多得的美人,小家碧玉,看著很養眼。她的手極為靈巧,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成為金元坊四大荷官之一。

恰是在金元坊​​開業那天她娘親病逝,方解便收了她做荷官,精心培養,現在已經是金元坊不可或缺的人。  

“眼睛看不清東西,但還是知道你在。”

方解說謊,絕不會臉紅。再說,現在他就算臉紅也看不出來。  

方解喝了金鳳遞過來的水之後嗓子裡好受了些,輕聲輕語的問道:“我是怎麼回來的?”

金鳳扶著方解躺的舒服些,為他蓋好被子:“是巡城的邊軍發現您的,當時您全身赤裸躺在大街上,身上看著被人打過似的,巡城的邊軍隊正恰是李敢當,立刻帶著人把您送回來了,二掌櫃連忙請了郎中給您看過,卻看不出這傷是怎麼來的。剛才李將軍親自來過,您沒醒,李將軍坐了會兒就走了,特意吩咐我好生照顧您。”

說到這裡的時候,金鳳已經忍不住心疼的掉了眼淚。  

“這是誰這麼齷齪陰狠,把您打成了這樣。”

“呃……”

方解自己​​還糊塗著,他倒是寧願相信是被人打了一頓:“天黑沒看清,被人蒙住頭腦就一頓打,昏了過去,是誰我也不知道。”

“李將軍說要嚴查,邊軍出動了兩個隊的人手在城裡搜呢。”

“沒事……放心吧。”

方解苦笑一聲,他現在也想明白絕不是杜紅線對自己怎麼了。說不定,是那個青衫男子搞的鬼。可無冤無仇的,他幹嘛把自己弄成這個德行?當時在紅袖招,他就覺得那青衫男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同尋常。後來在雲計狗肉舖子裡,他已經微醉,倒是失去了警覺,可那個青衫男子看著不像是個惡人啊?  

“叫人怎麼放心,大掌櫃……還疼不疼?”

金鳳垂淚,看著方解腫成豬頭一樣的臉心疼的問道。

“過幾天就好了。”

方解嘆了口氣,然後忽然警覺一件事。想到這件事,他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或是發現他臉色有異,金鳳連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疼的厲害?我這就去請郎中過來。”

“也不是……只是發現有些不妥。”

方解有些痛苦,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全身無一處不疼的,為什麼偏偏……偏偏那個地方毫無知覺?金鳳,你告訴我……那裡是不是被打壞了?”

金鳳俏臉一紅,忍不住搖了搖頭:“沒有……是我服侍您躺好的,您當時身子赤裸著,所以我看的仔細,那裡……那裡好好的,只是……只是… …看起來大了許多。”

“可為什麼一點知覺都沒有?”

方解擔憂道:“萬一壞了……”

金鳳輕輕的把方解的被子拉開,偷眼看了看臉色羞的更紅了:“還直挺著,看著怪嚇人的。”

“我動不了,你幫我動動它,我看看有沒有感覺。”

“噢……”

金鳳紅著臉應了一聲,想用手去觸碰卻又不敢,唯恐碰疼了方解,她手靈活溫柔卻還是擔心,最終咬了咬嘴唇,俯身張嘴想去含住。  

方解覺得腦海裡的疼痛頓時一輕,不由得慶幸:“幸好幸好,就這東西感覺還正常。你再來試試,嘴巴張大一些。”

金鳳紅著臉,吐出丁香小舌輕輕在那東西上舔了舔,來回按摩一樣圍著繞了一圈,然後張大嘴巴想吞進去。來回試了幾次,最終沮喪的坐直了身子:“大掌櫃……腫的太大了些……我……我含不進去。”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5 12:42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二章 很大很大

  
“或許是這世上無恥之人見的不多,所以在我看來你在無恥上倒是天下第一,一騎絕塵,無人可及。”
  
入夜之後,金鳳被方解好說歹說勸回了回去。沐小腰和大犬這才從藏身處出來,目睹了剛才那香艷一幕的沐小腰臉色顯然有些不好看,尤其是當看到這個已經幾乎癱了的人卻在金鳳品簫的時候,還掙扎著抬起手捏住那少女胸脯讓她更加的惱火。
  
她走到方解床前,拉了一張凳子坐下。
  
方解訕訕的笑了笑道:“我這只是正常的醫療檢查……我總得對自己的身子負責不是?”
  
“檢查沒錯”
  
大犬商國恨不習慣坐著,他寧願在一旁的地上蹲著:“只是檢查的時間久了些,非得等到噴出來檢查才算完成?就算要噴出來,你就不能配合些盡快噴出來?”
  
方解認真道:“我就是為了檢查是不是還能正常噴出來。”
  
“結果你滿意了?”
  
大犬笑問。
  
“不滿意……噴的一點也沒比原來遠。”
  
沐小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把他身上的被子掀開丟在一邊。方解頓時覺得身上一冷,想搶回被子奈何手腳疼的根本不聽使喚。可憐他只能用無助的眼神看著沐小腰,奈何現在他的眼睛裡根本什麼意思都傳達不出來。
  
眼皮腫的老高,眼睛瞇著一條縫難看的要命。
  
仔仔細細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沐小腰隨即嘆了口氣:“大狗……這是我第一次覺著,原來你看起來沒那麼醜了,他現在這模樣,還不如你… …全身上下腫成這個德行,居然還有心思讓那丫頭給你吹!”
  
“吹這個字用的真妙!妙到了極處!”
  
方解一本正經的說道,他無法阻止沐小腰,索性認了命,願意看就隨便看去,反正從小也沒少看。
  
商國恨嘿嘿笑了笑,湊過來看了看卻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然腫的很大,小方解,你知不知道現在很霸氣啊。”
  
方解得意的笑了笑:“日後更霸氣。”
  
日後兩個字,說的格外給力。
  
“呸!”
  
沐小腰啐了一口,伸手在方解小腹上按了一下。才一觸碰,方解頓時喊了出來。只是他的聲音卻根本沒有發出去,張大了嘴巴乾嚎。他雖然劇痛,可也知道一旦喊出來外面金元坊的伙計肯定衝進來看他。沐小腰和大犬跟在自己身邊的事,樊固城裡沒一個人知道,李孝宗也不知道。
  
沐小腰比劃了一下方解小腹上那五個指印,皺著眉頭喃喃道:“是個男人,手掌很寬厚。手指修長,以五指發力,力道卻同時封住了氣海丹田。好詭異的手法,好霸道的修為!大犬……當今江湖上能做到這點的,有多少人?”
  
商國恨搖了搖頭:“不清楚,但應該不會超過二十個。”
  
“你們知道我怎麼了?”
  
方解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
  
沐小腰搖了搖頭:“如果下手的人是要殺你,那麼你早就碎成一灘肉泥。但他到底做了什麼,我還想不明白……咦?”
  
前面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忍不住輕咦了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但語氣中的驚訝還是瞞不住人。
  
“怎麼了?”
  
方解立刻緊張的問道。他知道沐小腰和商國恨都是高手,雖然不知道有多高,但肯定是世外高人的那種高。這一聲輕咦,讓他頓時緊張害怕起來。
  
“居然……”
  
沐小腰轉過頭看向商國恨,一臉的不可思議:“居然……通了!”
  
商國恨臉色一變,伸手按住方解的手腕,片刻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真他娘的不可思議,小方解,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人啊,竟然用這麼霸道的手段替你通了氣海,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通了?”

方解感覺自己的心都快挑出嗓子眼了,激動的下面那個東西都忍不住跳了幾下。沐小腰眉頭皺了皺,隨即扯過被子給方解把身子蓋住。她轉過頭裝作去倒水喝,掩飾住臉色上微微的紅暈浮現。
  
“確實是通了。”
  
商國恨肯定的說道:“脈象上起了變化,這瞞不住人。”
  
“通了多少?”
  
方解忍不住急切問道。
  
他心裡卻想到,我就說那青衫男子不像是個壞人,想不到竟然這麼大本事,沐小腰和商國恨想了十五年辦法都沒做到的事,那青衫男子竟然旦夕之間就給解開了。由此可見,那個青衫男子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的高。
  
“氣海通了,一百二十八處氣穴……”
  
商國恨看了方解一眼,忍不住嘆了口氣:“通了一處。”
  
  ……
  
  ……
  
“你不要這樣沮喪……通了一穴總比一穴不通要好的吧?一穴不通的時候,你就算身體鍛煉的再強壯最多拉開兩石的硬弓,雖然在普通人中已經算是佼佼者,可終歸只是普通人之中的佼佼者,這一穴通了之後……”
  
商國恨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勾起方解一些好奇。
  
“怎麼樣?”
  
“你就能拉開兩石半的硬弓!最起碼,就是普通人中罕見之輩了。”
  
噗……
  
方解就好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渾身的力氣全都被重新掏空。他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的看著房頂說道:“你不必騙我,普通人氣海一百二十八處穴位也要開三五處,而我這般煎熬之後卻才只開了一處。尋常人能拉開兩石半的硬弓確實罕見,可軍中那麼多可以修煉之人,比如李敢當……雖然只是個下一品的武者,但拉開兩石半的硬弓也是輕而易舉。真打起來,我體魄再強也不是他的對手。”
  
“也不是,練體終究不是沒有前途。”
  
沐小腰或是於心不忍,看著方解輕聲道:“我知道在大隋朝廷右驍衛中有個叫殷破山的將領,也只是練體而不修內功,一身橫練太保的功夫也是極了不得的。刀劍不入,箭斧不侵,陣前殺敵也罕逢敵手。”
  
“練的好像石頭人一樣硬邦邦的有什麼意思?”
  
方解嘆了口氣:“算了,趁著這段日子無法走動,我把算學和音律方面的書冊多看一些,等身子好些咱們就啟程往長安去。盛夏時候便是演武院開門授課的日子,再不動身,此去長安萬里迢迢怕是遲了。”
  
“也好。”
  
沐小腰看了看窗外濃重的夜色道:“在這個地方住了這許久,我們兩個竟是從來沒有走出去過一步。等到了長安就不必這麼藏著,扮作你的隨從也無妨。 ”
  
“厭煩了?”
  
方解問。
  
沐小腰搖了搖頭:“初時在這屋子裡不出去,倒是安逸的令人著迷。只是這樣的日子久了難免也會煩悶,前十二年都是浪跡天涯的飄蕩,現在倒是懷念以往那日子了。”
  
“你說……他們如今在哪兒?”
  
方解忽然問了一句,很突兀。但沐小腰也好,商國恨也好,都明白他問的他們指的是誰。這三年,方解經常會問這句話。
  
“或許活著,或許已經死了。”
  
商國恨嘆息一聲。
  
“不會。”
  
沐小腰想了想說道:“若是他們死了,咱們也不會有這三年安穩的日子。只是不知道逃到什麼地方去了,或許與咱們相隔數万裡也說不定。當時商量好的,他們往東南,咱們往西北。”
  
“那個女孩……一定很恨我。”
  
方解輕聲道。
  
“怪她命不好吧……”
  
商國恨道:“前十二年,我們都將你打扮成女孩,那些追兵從沒見過你,認定了你真就是女孩。十二年前讓你換了男裝,又抓了一個與你面貌有二三分相似的女孩帶走。要瞞過追兵也不是太難,咱們又是逆著追兵走過來的,應該還沒有被人發現。小腰說的沒錯,若是那女孩死了……那些人發現不對立刻就會逆向查過來。”

“希望她不會死,好好的活一輩子。”
  
方解喃喃的說道:“終究是我虧欠了她。”
  
“你還記得她叫什麼名字麼?
  
他問商國恨。
  
“是從江南沫家偷出來的女子,好像問過她叫什麼……可我忘記了,你知道我記性一直不好。”
  
商國恨歉然道。
  
“沫凝脂”
  
沐小腰縱身上了房梁,躺下之後淡淡的說出這個名字。
  
“是個美人胚子。”
  
  ……
  
  ……
  
“能不能看出是誰的手段?”
  
商國恨見方解睡熟了,伸手在他脖子穴位處按了一下,方解身子一歪便昏了過去。以往他和沐小腰談話,方解睡夢中也不知道被他這樣按過多少次。他走到房樑下,看著沐小腰問道:“我總覺著有些怪異。”
  
“看不出,這樣的手段江湖上誰能使得出來本屈指可數,可算來算去,能使出這手段的人離著樊固最近的,是臥仙山上那個野人。聽說前幾年被李遠山囚禁在鐵籠裡當野獸養著,肯定不會是他。咱們雖然不出屋子,樊固城若是來這樣的高手咱們也能感覺到。除非……這個人強到咱們都感覺不到。”
  
“不可能!”
  
商國恨道:“就算感覺不到,我鼻子也能聞到。”
  
“不想了,反正是對方解有利無害的事。這人既然出手,就不會害了他……倒是省卻了你我費一番事,不然……為了不讓方解被毒蠱吸成乾屍,咱們就只能以本身血液滋養,一直到找到葵芫花,芳沁草,七角蛇這三味極罕見的藥物。可天大地大,要集齊這三味藥材哪是那般容易的,便是耗死你我,也未見得找的到。”
  
“是他造化大,運氣好。”
  
商國恨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火爐:“你錦囊裡是讓毒蠱甦醒的藥丸,我劍匣裡是驅使毒蠱的法子。只需訓練十日,他就變成一具屍人,無痛無覺,只知道聽命行事。我想不明白……主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十五年,我龘日日在想,也想不通。畢竟方解是他的……”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沐小腰仰躺在房樑上說道:“反正咱們都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所以還是趕快去長安的好,這裡畢竟不安穩。長安城演武院,清樂山一氣觀,武當山三清觀,這大隋能讓那些人忌憚的也就這三個去處。清樂山,武當山,容不得咱們,只有去演武院。”
  
“東楚蓬萊閣,​​南燕墨溪苑,十萬大山的一品山莊,這些地方都算得上盛名之地,但也藏不住咱們。”
  
“只有大隋,只有長安。”
  
“聽說長安很大很大。”
  
商國恨說:“有一百個樊固城那麼大。”
  
“很大就很好。”
  
沐小腰認真的說道:“很大,住到死也許都不會悶。”
  
“那就住到死!”
  
商國恨使勁點了點頭,眼神希冀。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6 12:50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三章 二十五個

  
出了正月之後天氣似乎一點也沒轉暖,樊固城甚至又飄起了一場大雪。不過比起狼乳山那邊來說還要好些,畢竟草原上無遮無攔,一望無際數百里內連個山包都沒有,風從北邊吹過來沒有東西阻擋,再加上蒙元帝國沒有幾座大城,牧民喜歡住帳篷,風顯得尤為狂烈。
  
風裡夾雜著雪,被草原人稱為白毛風。一場白風一場災,白毛風就是草原人的噩夢。而每每想到這個,樊固城裡的漢人們就很開心。樊固城裡的百姓不耕種,這鬼地方天氣冷的時候有半年,莊稼長的還沒野草高。他們之前靠朝廷補給,現在靠貿易。所以他們絲毫都不擔心風大天寒,反正樊固城裡的糧食三年都吃不完。
  
因為下雪的緣故,邊軍正常的操練都被李孝宗免了。但邊軍士兵不能回家,因為前陣子北遼人販賣馬匹的事,蒙元帝國那邊不知道會不會搞出什麼亂子得防備著。大隋建業七年的時候,這座小城能擋得住蒙元四萬人馬,能擋得住滿都拉圖的老龘子滿都狼。李孝宗可不願意自己在任的時候,擋不住滿都拉圖。
  
“方解已經半個月沒來報備了吧?”
  
已經從陪戎副尉升為校尉的李敢當蹲在地上點上煙袋:“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大膽子下的黑手,按理說方解那小子功夫不錯,雖然不能修煉但對付尋常大漢七八個不成問題,怎麼被人打的那麼慘。再說,這樊固城裡誰會恨他?”
  
菸葉子是樊固城百姓自己種的,被稱作煙炮,很嗆,勁頭很足。
  
“要不咱們一會兒跟將軍去請個假,看看方解去?”
  
付寶寶捧起地上的雪搓著臉,雪雖然涼,但搓過之後用不了多一會兒,臉上就會暖過來。他是斥候出身,有些習慣總是改不掉。當初跟他一個斥候隊的人都死了,他寧願不做斥候隊正,也要求轉到普通隊伍裡來做個伍長。有時候死亡見的多了不會變的冷漠淡然,反而會更加的怕死。
  
“將軍嚴令,誰也不准離開大營。”
  
李敢當嘆了口氣道:“平日裡看那小子不討人喜歡,可幾天沒見倒是真想的慌。”
  
“隊正,你是想方解,還是想狗肉火鍋?”
  
邱小樹湊過來笑著問道。
  
“滾你娘的蛋!老龘子這是手足情深你懂不懂?”
  
李敢當白了邱小樹一眼道:“你看看你那個賤人的樣子,一點義氣都沒有。要我說,真要是到了生死關頭,你這人第一個是叛徒,心裡只有狗肉火鍋而沒有同袍的人,老子算是看清你的本性了。方解挨打的當天,要是你在場說不得也會逃走。”
  
邱小樹臉一紅,想辯駁卻最終忍了下來。
  
李敢當抽了一口土煙道:“咱們既然有緣分在一個大營裡,那就得珍惜。方解是咱們的兄弟,命都在一柄橫刀上綁著。他受了欺負,咱們不能坐視不理。回頭我再去央求下將軍,明日帶著咱們隊的人再去查查!”
  
付寶寶使勁點頭道:“隊正說的沒錯,有你做我們隊正,也是我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方解要是知道了,也會感念你的好。”
  
正說著,忽然看見遠處大營轅門外突兀的出現一隊人馬,都披著白色的披風所以到近前才看清,騎著高頭大馬,人數不多,只有三五十人左右。為首的那人從腰畔摘下來一塊牌子遞給守門的邊軍士兵,士兵看了看連忙跑進大營裡直往李將軍的大帳去了。

“什麼人?這麼囂張……到了大營門口都不下馬。”
  
“雖然現在比先帝的時候強了些,但整個右驍衛也湊不出兩千騎兵。這些人的戰馬遠遠看著就都不是俗物,必然是大有來頭的。”
  
李敢當才說完,就看見李孝宗從大帳裡走出來,看了看轅門方向,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了過去。
  
“聽說朝廷派了大理寺和兵部的執法使來巡查,莫不是到了?”
  
邱小樹猜測道。
  
李敢當瞪了他一眼:“怎麼?看見朝廷裡來的大人物了,打算過去巴結巴結?”
  
邱小樹忍了忍心裡的火氣,站起來往營帳方向走了。李敢當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了一聲道:“付寶寶,知道我為什麼每次都不會安排邱小樹斷後麼?”
  
“不知道,為什麼啊?”
  
李敢當道:“這個人,心思百轉可惜是個沒膽量的,跟人說話的時候眼神閃爍,說明他心地不正。這樣的人,我可不敢把咱們的後背交給他。戰場廝殺,兄弟們的命本來就他娘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讓咱們連後路都保不住的事老子不幹。”
  
“不會吧。”
  
付寶寶驚訝道:“我看小樹不錯啊。”
  
“你看不錯?!”
  
李敢當認真道:“真要遇到了危機,我能把你們擋在自己身後,他這樣的人……只能逃到你們身後。方解雖然怕死,但方解夠義氣。真有事,方解不會逃。所以我把你們當兄弟,把方解當兄弟。”
  
付寶寶感動道:“有你在,咱們隊幸福!”
  
  ……
  
  ……
  
李孝宗偷偷看了一眼高坐在自己位子上的那個太監,心裡雖然惱火卻也不能發作。畢竟這個太監的身份特殊,是御書房秉筆太監。這個位子,可是緊挨著大隋皇帝陛下的人。他有時候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或許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前程。
  
“吳公公,未能遠迎,失禮之處還請不要見怪。”
  
李孝宗抱了抱拳說道。
  
“李將軍客氣了……”
  
坐在李孝宗椅子上的吳陪勝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咱家奉了陛下旨意,跟著大理寺和兵部的大人們密查四道軍務賬目,自然不敢大肆宣揚。若是到哪兒之前先被人知道了,這賬目也就不好查了。辦不好陛下的差事,回了長安可沒我們幾個好果子吃。​​”
  
李孝宗極厭惡這個太監說話的腔調,可表面上卻不顯示出分毫:“公公說的是,既然公公是來查賬目的,那稍後我讓人把所有的賬目都送上來。”
  
“不急。”
  
吳陪勝擺了擺手笑道:“既然到了就不急,咱家一路趕來半路又遇到大風雪,飢寒交迫……怎麼,李將軍不打算請我們喝杯酒暖暖身子?”
  
“是我怠慢了。”
  
李孝宗連忙回身吩咐親兵準備酒菜,然後吩咐人將賬目準備好隨時拿上來。
  
“咱家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下雪,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其實最髒污不過。身上的衣服沾染了雪花,不多時就皺巴巴的難看的要命……李將軍,介不介意帶咱家找個地方換身衣服?”
  
李孝宗說道:“請公公到我書房裡吧,我來帶路。”
  
吳陪勝點了點頭,站起來對大理寺和兵部的官員說道:“一會兒飯菜上來諸位大人請先用,不用等咱家,咱家換了衣服自然回來。”
  
大理寺和兵部的人連忙起身,抱拳道:“公公自去,我等候著就是了。”
  
吳陪勝也沒多說,跟著李孝宗往後面走。等快到書房的時候,吳陪勝忽然笑了笑說道:“來樊固之前,咱家先去了臥仙山,見著了右驍衛大將軍唐公李遠山,坐下來閒聊的時候,唐公還特意提到過李將軍你。他說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將來成就必然在他之上。咱家想著,這樣的將才總不能埋沒了,所以回去之後在陛下面前,咱家會提及。”

對吳陪勝這一百八十度轉彎的態度,李孝宗有些不解。但他也是心思靈動的,立刻抱拳道:“多謝公公,我書房裡還有從江南販來的好茶,要不公公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也好,從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北走,很難再喝道江南的茶,尤其是到了山東道,總督袁崇武書房裡都找不出幾兩像樣的茶葉來。”
  
吳陪勝一邊說著,進了李孝宗的書房在火爐邊坐下來。伸出手在火爐上烤著,不多時,白濛濛的水汽就從他身上冒起來。李孝宗親自沏了茶,放在吳陪勝身邊說道:“公公遠道而來,路上必是極辛苦的。”
  
“都是為了陛下做事,說不上辛苦。”
  
吳陪勝接過茶杯,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既然私下里先見將軍你,咱家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咱家先去了臥仙山,是因為和唐公私交甚好。唐公特意提起你……卻不是如咱家剛才說的,什麼不可多得……至於說的是什麼,咱家想著,李將軍心裡必然也是清楚的很。咱們也就不必多費口舌,咱家只問……李將軍都準備好了?”
  
“不知……公公需要我準備什麼。”
  
李孝宗心裡一緊,臉色有些痛苦。
  
“既然那個方解是蒙元帝國派來的細作,試圖收買大隋邊軍將領套取情報,那麼這事自然不能耽擱,李將軍若是準備好了,那咱家就讓大理寺的執法使去拿人,人拿下,咱家就走,你寫份奏摺,咱家走的時候幫你帶回長安呈遞陛下。”
  
“這個……能不能想個別的法子?”
  
李孝宗忍不住問道。
  
“李將軍……莫非你以為……咱家跟你說這些是輕而易舉的事?事情要是大了,咱家也是要掉腦袋的!”
  
“我知道​​……”
  
李孝宗臉色越來越難看,只覺得心裡有一把刀子在絞動似的。
  
  ……
  
  ……
  
“明明樊固城收的賦稅足夠自給自足的,你每年還要向兵部伸手要錢糧,就這一條,陛下知道了也絕饒不了。咱家說句坦白的話,若不是和唐公私交好,咱家才懶得管你這閒事。你反倒猶豫不決,難不成還要咱家如實報上去?軍方……開妓-院,開賭場,這些事,陛下知道了只怕會震怒的掀翻了書案!”
  
“唐公念著你是宗侄幫你,你難道還不領情?”
  
“我知道​​了。”
  
李孝宗深深的吸了口氣,苦笑道:“都是我自己貪念重,現在卻要歸罪別人……好……一會兒我派人去抓方解。”
  
“抓一個方解是不夠的。”
  
吳陪勝笑了笑說道:“他既然是蒙元那邊派來的細作,被你查到,總得有個過程吧?怎麼查到的?同夥是誰?收買了誰?這些都需要你來準備,準備好了告訴咱家就成。咱家挨著個的拿人,一個也走不脫。”
  
“拿方解一個還不行?!”
  
李孝宗猛的站起來,臉色越發的蒼白。
  
“拿一個?你當大理寺和兵部的人好打點?還是說……你覺​​著陛下糊塗,看不出來?”
  
吳陪勝冷冷笑了笑:“看你也沒什麼心思,咱家指點一句……既然那個方解有軍職,自然是要收買他的同隊之人。那個隊裡的人,自然有他的同夥,也有出賣了朝廷機密的人。一個隊五十個人……死一半才差不多夠數。李將軍要是下不去手,一會兒你把人集合起來,咱家讓人動手就是了。”
  
“查出細作,又立軍功。”
  
吳陪勝笑了笑道:“咱家先在這裡恭喜李將軍,說不得咱家回到京城之後,陛下心裡一歡喜,李將軍這從五品的牙將,就一躍兩級升為從四品的郎將了。縱然不是鷹揚虎賁雄武振威,做到果毅郎將,當是沒有問題的。”
  
“人名單,李將軍還不寫?”
  
他聲音中透著寒意問道。
  
李孝宗身子微微顫著,緩步走到書桌前,拿起毛筆,化開了濃墨,在一張白紙上緩緩的寫下了四個字:主犯方解……
  
寫完這四個字,他表情已經猙獰的有些可怕。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以至於筆上的墨都抖落了不少。也不知道多久,他才落筆如千斤般沉重的在白紙上繼續寫下去。
  
從犯:甲字隊隊正果毅校尉李敢當……隊副陪戎校尉劉三生,甚長邱小樹……
  
長長的一串人名,整整二十五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6 12:54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四章 不招!招!


方解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攔腰,對著銅鏡裡的自己笑了笑自語道:“終於如以往般玉樹臨風了,這半個月總算熬過來,今兒說什麼也要出去走走……先去紅袖招尋小丁點說說話,再去大營裡報備,然後再痛痛快快去雲計吃個火鍋,最後再去洗個熱水澡!”

“你倒是好自在。”

沐小腰在房梁語氣有些不滿的說道:“你十五日沒出去過,我已經十五日沒喝過酒了。今日出去,先買了雲計的梨花釀送回來,你再去胡亂轉悠。”

“要不……我讓客勝居送一桌子上好的席面來?”

方解笑著說道:“大難不死逢凶化吉,說什麼也得慶賀一下。客勝居的酒雖然不如雲計的梨花釀,但好歹沒有勾兌過水。不說酒,客勝居的紅燒獅子頭,松鼠魚,一品豆腐鍋,水晶肘子做的極出彩,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好啊好啊!”

大犬商國恨抹了一把嘴角上的口水說道:“這幾日都是我去廚房偷剩菜剩飯,吃的嘴巴裡淡出鳥來了。估摸著也快啟程往長安去,再不吃一頓客勝居的美味以後只怕沒機會了。你快去,莫讓我們等的心急。”

“我只喝梨花釀。”

沐小腰淡淡的說了一句,隨即扭過頭不再說話。她一條白皙修長的美腿從房樑上垂下來盪啊盪的,讓方解的眼神跟看來回飄。說起來,方解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女子的腿比沐小腰美的,也從沒見過一個女子的腰比沐小腰細的。金元坊的幾個貌美女子雖然他早就下了手,可她們終究算不上絕色。

“雲計狗肉不知道還開著沒有。”

方解忽然想到蘇屠狗在那日離開了樊固,嘟囔了一句後又想到一件事。

蘇屠狗是晚上走的,那個時候樊固已經封閉了四門。蘇屠狗怎麼出的城?想到這裡,方解的心裡一動。樊固城的城牆足有兩丈多高,想出去除非會飛。可這個世界雖然聽說過修煉之人,卻從不曾聽說過有人真的會飛。沐小腰的輕功已經不俗,在方解眼裡能躍上房梁就已經讓他徹底改變前世的觀念了。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蘇屠狗,如果能……倒是應該試探下。

他在心裡笑了笑,自嘲道方解你真是想修煉快想瘋了。難不成一個屠狗輩也能是世外高人?真要是那樣,那這世間世外高人也就太多了。不值錢的世外高人,還算世外高人麼?不能修煉有不能修煉的好處,將來在演武院若是不能謀職,好好用功,參加科舉說不得也能中。人生總有不一樣的道路可以走,何必這麼偏執?

勸完了自己這番話,他舒展了一下身子站起來。在心裡又問了自己一遍,除了修煉有沒有好出路?有!那麼還想不想修了?想!非常他媽的想!

這無聊的想法他自己的都習以為常了,笑了笑,轉身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著,晚上時候應該偷偷帶著李敢當邱小樹付寶寶他們從軍營裡跑出來,臨走之前怎麼也要和這些貼心體己的同袍再大醉一場。

李敢當那個傢伙雖然貪財,但整日嘴裡都掛著緣分二字,說起來可不就是緣分,自己兩世為人還能認識他們,值得一醉。

正想著往外走,他忽然覺著身後衣服一緊,然後腿腳不聽使喚飄起來,身子頓了一下後猛的飛回房間裡。沒錯,是飛的,不過是被人抓起來扔的那種飛。

“幹嘛?”

方解看著一把將自己扔回去的沐小腰問道:“能​​不能別把我當沙包玩?你不知道我現在這體魄有多霸氣?撞牆上紮出一個坑來怎麼辦!”

“咱們現在就得走。”

沐小腰看了方解一眼,臉色格外的凝重:“不要收拾東西,帶上些銀票夠用就成。你最好化妝,我教過你。大犬,判斷一下往那邊走最穩妥,一刻也不能耽擱了……城裡進了高手……四個!”

  ……

  ……

邊軍營地

站在李孝宗面前的是三個大理寺的執法使,李孝宗感覺的出來,這三個人的實力都極強悍,據說這三個人都是六品上的高手,看來不會有錯。五品的高手軍中就不多見,一下子看見三個六品上,李孝宗心裡難免有些不平靜。

“李將軍,咱家知道你的修為也不俗,據說在演武院的時候就已經破鏡突破五品上,這幾年俗物纏身,不過想來也有不少精進。這三個人是大理寺的執法使,兵部侍郎候君賜大人手下的親信,他們雖然都只是正六品的官職,但本事……哪個也未見得比您低了。”

李孝宗知道吳陪勝這話什麼意思,無非是在逼自己罷了。

“名單我已經寫了,你們去抓人就走了。我乏了先回去休息,今天晚上在客勝居,我為幾位大人接風洗塵。”

“那就等著將軍你破費了。”

吳陪勝擺了擺手道:“慕大,幕二,你們兩個去擒那個什麼方解。幕三……你跟著咱家去甲字隊走一圈,先從幾個當頭的開始拿,雖然罪名已經坐實了,但審問還是要審的。隊正,隊副,甚長,伍長,這些人先都拿了再說,簽字畫押,一件也不能少了。”

幕氏三兄弟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大哥慕大,老二幕二轉身往外走,沒再帶一個隨從。這個小小的樊固城裡除了將軍李孝宗外,再找​​出一個三品的高手都難。他們兄弟都是六品上的實力,去兩個人已經算是對那個叫方解的人格外的優待了。

幕三跟在吳陪勝身後,亦步亦趨。

這個人人行走看起來頗為怪異,身子挺的筆直,就好像一柄出了鞘的長劍,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冷冽。李孝宗下意識的多看了這個幕三幾眼,忍不住在心裡記住了這個名字。雖然這名字極有可能只是個代號,而且今後也許再無相見的機會,但這個人的實力已經足以讓他記住。

六品上,似乎隱隱有突破至七品的跡象。

到了七品,就已經屬於一流高手。

“咱家知道你們兄弟三個中,你年紀最輕……但你的修為卻是最高的,但你能不能別總盯著我的後頸看行不行?就算你想拿咱家的脖子試你的劍,可咱家畢竟是御書房秉筆太監,你敢動手麼?”

走在前面的吳陪勝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就算你們兄弟是六品高手又怎麼樣?還不如秉筆太監這四個字的名頭強大。”

幕三臉色變了變,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咱家知道你們三個不爽,若沒有咱家跟著,你們三個這一趟說不得能多往自己的腰包裡塞一些銀票,可既然陛下讓咱家來了,咱家就不能徇情枉法… …要是覺著不公,你們也可以現在就把胯-下那沒用的東西自己割了,我去和陛下說,宮裡面再添三個六品的好手,畢竟是一件好事。”

“有用!”

幕三只冷冷的說了兩個字,卻讓吳陪勝氣得臉更白了。

“有用你就留著!”

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咱家不知道有用?咱家……也有過!”

  ……

  ……

從午後開始,風雪越來越大了些。大街上已經開不到一個行人,又不是逢集市的日子,便是紅袖招都關了門。這樣的天氣,樓子裡的姑娘們倒是難得休息。相好的姐妹湊到一起,挨著火爐打打葉子牌倒也自在。

小丁點不喜歡打牌,也不喜歡喝酒。而且她對樓子裡的那些姑娘們都有些看不起,除了息大娘和息燭芯之外,她覺著這樓子裡的女人們其實都不檢點。雖然紅袖招不接客不做皮肉生意,可看那些姑娘們那浪笑的勁兒就知道,要不是息大娘約束的緊,這些人說不得給銀子就能分開腿!

所以小丁點有些百無聊賴,一個人靠在窗戶邊看著空蕩蕩的大街失神發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大街盡頭出現了兩個黑影,逐漸變得清晰,小丁點發現這是兩今生人。不是草原蠻子,是漢人。可這兩個人,小丁點一次都沒見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這兩個人就覺得更冷了。

她關上窗子,將風雪阻擋在外面。

走到紅袖招門口的時候,慕大和幕二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站住,往小丁點所在的窗子看了一眼,慕大搖了搖頭示意不值得多事,兩個人隨即再次往前走去。

在紅袖招關了的房門後邊,靠著門板喝酒的老瘸子嘴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喃喃道還算知趣,然後繼續喝酒,看樣子再喝一口就會醉倒人事不省,可他又喝了無數口,依然是這副一碰就倒的模樣。

邊軍校場最裡面有一排木屋,那是將校們臨時休息的地方。只有操練的時候,才會有校尉官職以上的人偶爾進去躺下歇會。

在靠左面最邊上的木屋裡,忽然一聲淒厲之極的哀嚎聲傳了出來。這聲音太淒慘,似乎連天上厚重的烏雲都嚇了一跳。

“你叫李敢當?”

吳陪勝笑呵呵的看了李敢當一眼,然後指了指面前正在受刑的人問道:“告訴咱家,這個傢伙叫什麼名字?”

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已經尿了褲子的李敢當連忙回答道:“回聖使,他叫邱小樹,甲字隊甚長……”

吳陪勝嗯了一聲,走到邱小樹身邊溫和的說道:“只要你在這份指證方解的供詞上畫押,咱家保證你不死,怎麼樣?”

邱小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畏懼。但是很快,這畏懼就消散無踪:“覺曉是我兄弟……我不能誣陷兄弟……”

“好樣的!大隋邊軍都是硬漢,咱家心裡真替陛下高興。”

吳陪勝拍手笑了笑,然後冷聲吩咐道:“拔了他十個指甲,不點頭就拔了他十個腳趾甲,再不答應……就剜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耳朵鼻子,再不答應……那就割肉,一片一片的割。”

哀嚎聲再度響起,沒多久,邱小樹的手腳指甲都被拔掉。行刑的大理寺官差已經做熟了這種事,看著血淋淋的人竟是一點表情都沒有。他拎著一柄短刀走到邱小樹身前,比劃了一下回頭問道:“先剜左眼,還是右眼?”

吳陪勝嘆了口氣,走到邱小樹身邊低聲勸道:“現在說,敷上藥手腳都能保住。你只需畫押就沒事,不畫押……眼睛就沒了,耳朵鼻子也沒了……最後咱家讓人在你身上割三千六百刀,保證不割完最後一刀你都死不了。”

氣息微弱的邱小樹忽然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吳陪勝沒聽清湊近了過去。

“我不是……膽小怕死的……人……方解是……兄弟,我……不出賣他……他可以,可以……把後背放心交給我……”

“殺了!”

吳陪勝冷著臉吩咐了一聲,行刑的大理寺官差隨即乾脆利落的用那短刀割斷了邱小樹的喉管,他手法純熟,沒傷著動脈,所以血噴出來的並不多。

“李敢當是吧?”

吳陪勝在李敢當身邊蹲下來問道:“咱家問你,你招不招供?畫不畫押?”

“我招……我什麼都招!”

隊正李敢當拼了命的磕頭,不一會兒,額頭上就變得血肉模糊起來。吳陪勝站起來陰測測笑了笑,忽然啐了一口罵道:“賤!嚇都嚇慫了,你也配叫個爺們儿!”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6 12:57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五章 雪月夜號角聲


才短短半日的功夫,整個樊固城就已經被大雪覆蓋了一層。看不到了青磚紅瓦,舉目看過去到處都是令人心裡暢快的白。樊固城裡沒有大富大貴之人,如果非要說有那麼方解勉強算是一個。

但方解的錢其實並不多,他是金元坊的大掌櫃,他是紅袖樓的主人,客勝居也是他建的,可他只能算是個高級打工者,是他帶給了樊固城富庶,這三座樓子每年的進項足有二十萬兩。但他也只是分紅利而已。因為最初建立金元坊籌措來的錢,沒有他一個銅板。每年除去分給百姓的紅利之外,大部分的錢都必須交給李孝宗管理。

他雖然不大手大腳花錢,可好歹身上有個斥候隊副的身份,平日裡應酬也多,他名下那麼多產業自然每次都是他請客。所以這兩年多來也沒攢下多少,翻箱倒櫃的把銀票銀子都搜羅起來算了算,也就三四千兩。這幾千兩放在樊固算是一大筆錢,可到了長安城只怕只不夠出入幾次如半月樓那般的高檔場所。

所以當方解發現自己只有這些家當之後,難免有些鬱悶懊惱。

“以後絕不能搞集資企業!”

他嘀咕了一聲,將銀票都塞進懷裡,剩下的大約二三百兩銀子裝進包裹,舉步之前又忍不住有些不捨的看了一眼床頭衣架上的邊軍軍服。黑色皮甲,藍色號衣,黑皮靴,還有節慶時候才會披上的大紅披風。

“可惜……本想今天去求李孝宗,把我的軍功湊齊了再去長安。現在軍功不夠,要參加演武院的考試還要再費周折。身邊的銀子也不多,只怕在帝都都不夠收買一個七品芝麻官的。”

“不能去大營那邊,那四個高手全在那個方向。”

沐小腰低聲說道。

方解不捨,但絕不會猶豫。

在些年來他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猶豫。該走的時候必須走,絕不能拖泥帶水。雖然廝殺用不到他,但他也不想做一個毫無意義的廢物。也正是因為這麼多年一直被人保護,他自己面對追兵幾乎沒有自保之力,所以他對修煉有著一種偏執的渴望。

“幾品?”

他跟在沐小腰身後問。

“有個破了六品已經穩穩站在七品境界的,很熟悉,必然是李孝宗,不算他……剩下的四個,三個六品上,還有一個竟然感覺不大仔細,似乎也在七品境界。這人氣息陰沉,應該是故意藏著。咱們小心些,可能藏身在暗處,最好別遇到一個專門在暗處伏殺的刺客。”

沐小腰和大犬都知道,這樣的夜裡最讓人防不勝防的便是那些從不肯正面與人交手的刺客。

“小腰姐,這麼多年你一直不肯透露。”

方解一邊走一邊笑問:“你能在方圓二里之內感覺到敵人的氣息,甚至精確的判斷是敵人的實力,那你自己到底是幾品?如果咱們不逃正面打這一架,憑大犬和你能不能把他們乾脆利落的放翻?”

“不能”

沐小腰回答的極乾脆,​​然後有些驕傲的說道:“任何人進了方圓二里的範圍,都逃不過我的感知。一品也好,九品至強高手也好,都瞞不住我。所以這麼多年來雖然逃的辛苦卻一直有驚無險,所以當初在南燕大理城分開的時候,是我和大犬跟在你身邊而不是麒麟他們那些人。”

“這麼囂張,那你到底是幾品?”

“你能不能不問?”

沐小腰白了他一眼,然後忍不住微怒道:“如果我高於七品,我會逃?一個八品修為的人滅掉樊固城裡這五個六七品的高手也不成問題,雖然有些費事,但絕不會有太大風險。所以你能不能別這麼白痴?既然決定逃,必然是打不過的。”

“那當初保護我的人中,最厲害的是誰?”

“沉傾扇”

大犬在旁邊答話道。

“就是那個漂亮的一塌糊塗的冷冰冰的總是抱著一柄劍的姐姐?哎呀……想不到她竟然那麼厲害,有沒有九品?”

“沒有,但應該在八品中甚至有可能是八品上。”

大犬回答道。

“你們煩不煩?”

沐小腰瞪了他們一眼,隨即一把攥著方解的腰帶把他丟出了牆頭。方解這些年已經被當石頭似的擲慣了,穩穩落地,一眨眼間大犬和沐小腰也躍了出來。

一邊往城西方向疾馳,大犬一邊說道:“當初保護你的這些人,說起來本事最大的還是沐小腰,如果不是她的感知力那麼強,這些年也不知道會遇到多少次凶險。沉傾扇再能打,只怕也早就被拖死了。本領第二的那個,自然就是我了……我雖然感知不到敵人的實力,但我能更準確的知道敵人的方位,從而找出逃跑的最佳路線。沉傾扇可以輕易殺我,但我也可以輕易的讓沉傾扇殺不到我。”

“你幾品?”

被沐小腰拎著的方解有些無聊,不需要他自己跑雖然不會累,但說起來一個男人被女人拎包裹一樣拎著跑路,怎麼說也有些寒磣。

“五品下。”

大犬如實回答道:“所以,如果和今天這些敵人哪怕其中一個正面相遇,咱們只怕也逃不了。一個六品上的高手,幹掉咱們三個也不費甚麼力氣。”

“啊?”

方解以前也問過,但大犬和沐小腰只是不說。現在他才明白,遠來這兩個在自己眼中有世外高人那麼高的傢伙,並不是如想像中那樣高。沐小腰雖然不說,但他從大犬的話裡也能推測出,她最多也就是個五品上的實力。沉傾扇可是八品上啊,要是她在身邊的話根本沒必要逃嘛……

“別那麼看我!”

沐小腰一邊跑一邊說道:“之前不說,是因為樊固城裡只有一個李孝宗是危險人物,但他不知道你身份,無緣無故不會殺你。現在說,是因為就要往長安逃了,長安城是個什麼地方?臥虎藏龍!現在告訴你的意思是,你以後低調點,到了長安城能裝孫子就別裝爺爺。”

“給整個長安城裝孫子,我這壓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方解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曾經幻想過,以後到了長安不必擔心那些莫名其妙的追兵,再有大犬和沐小腰這樣的高手保護,自己在帝都是不是能裝紈絝?調戲調戲黃花閨女,勾搭勾搭俊俏寡婦,誰惹他就讓大犬上去暴揍一頓,用不了多久帝都玉面小郎君的名號也就打開了。現在看來,他發現自己想的太多了。

……

……

雪夜,皎月,身邊還有個長腿細腰的美女,這原本應該是個很浪漫的夜晚,如果不是在逃亡就好了,如果身邊的沐小腰不是那麼冷冰冰就更好了。這一年方解十五歲,沐小腰二十七歲。方解絲毫也不懷疑,抱過沐小腰那小腰的男人只有他一個。摸過沐小腰胸的男人,也只有他一個。

但對這個女人,方解充滿了敬畏。

樊固城很小,從金元坊後院跳出來之後一路往西跑,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城門,無論當值的邊軍是誰,方解都熟悉。可當他們衝到西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估計過於樂觀了。

西門當值的是他的熟悉的邊軍兄弟,還有六個身穿飛魚袍的人。要知道這身飛魚袍代表著的什麼意義,便是在帝都這身衣服也能讓絕大部分人心生畏懼。他們的官職品級不高,但他們的地位很高。

大內侍衛處的人。

“你怎麼沒感覺到西門這邊也有外人?”

“六個四品上,擋不住咱們!”

沐小腰低聲說了一句,隨即猛的把方解丟向大街一邊。等方解站穩的時候,沐小腰手裡已經多了一丈紅綾。那是她的武器,很漂亮奪目的武器。在大理城與其他五個護衛分開之前,方解很少看到沐小腰出手。因為在隊伍中她只負責感知敵人,殺人有麒麟,有夜梟,還有沉傾扇。從大理城分開之後,三年,已經三年沒有遇到過敵人了。

所以,這也算是方解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沐小腰是如何出手的。

一丈紅綾。

一丈之內,這就是沐小腰的世界。

大犬沒有上去幫忙,而是站在方解身邊從腰畔摸出一雙帶鋒利鋼刺的手套戴好,那鋼刺在月色下反射出冷森森的光彩。看著沐小腰婀娜的身影,大犬忽然感慨道:“這是個要強到了極處的女人,沉傾扇看不起她,但她又何嘗看得起過沉傾扇?雖然那個女人確實強悍的一塌糊塗,可若沒有沐小腰的感知,她未見得就能活到今天。”

“沉傾扇是她師妹。”

最後這一句話,讓方解心裡一震。

他忽然心裡一陣歉疚,雖然他並沒有說錯什麼話。

六個身穿飛魚袍的大內侍衛,六個四品上的高手,若是放在軍中也最少是從五品的牙將,李孝宗是個異類,以七品上的修為做牙將,本身就是朝廷有意在錘煉他。方解毫不懷疑,一旦李孝宗離開樊固城,必然平步青雲。
再者,樊固城的位置太過緊要,沒有一個有實力的將軍坐鎮,朝廷也不放心。

在吳陪勝看來用六個飛魚袍守門已經足夠重視方解了,甚至是大大的抬舉他,可惜……沐小腰完全沒把這六個人放在眼裡。雖然她並不是戰鬥型的武者,但對付六個這個級別的敵人還不至於讓她退縮。那一丈紅綾在城西門旋舞,月色雪上,美的奪人心魄。紅色的長裙,紅色的長綾,圍著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飛轉,看著有一​​種妖豔之極的美感。

尤其是她的長裙舞動時候,那一雙白皙修長的美腿不時露出來,更是讓人血脈噴張,連殺人都如此美,這便是沐小腰。

紅綾纏上一柄繡春刀,蛇一樣順著那身穿飛魚袍的侍衛胳膊纏了上去。也不見沐小腰手上有什麼動作,咔嚓一聲,紅綾猛然收緊竟然將那侍衛的手臂硬生生的勒碎!繡春刀掉在雪地上,立刻就失去了光澤。

沐小腰一拽紅綾,那粉碎了臂骨的侍衛被拉了過來,一條修長絕美的白腿狠狠的踹出去,穿著紅色繡花鞋的秀氣小腳正中那侍衛胸口。噗的一聲,那侍衛的前胸立刻就坍塌下去一個大坑。

紅綾鬆開,那侍衛的屍體軟綿綿的倒了下來。

“一起上!”

剩下的五個飛魚袍圍了上來,有人回頭朝著那些邊軍喊道:“還不快示警?!”

“示警?”

領隊的邊軍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方解,又看了看自己腰畔的牛角號。他不想舉起號角,方解是他的朋友,但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他是大隋的軍人。他看到方解對他擺手,他也知道一旦自己吹響號角用不了多久邊軍就會集結趕來,一塊趕來的肯定還有那些從長安城來的傢伙。

“對不起,方解。”

那隊正嘆息一聲,緩緩的把號角摘了下來放在嘴邊。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在這個寂靜的雪月夜。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6 21:15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六章 賺能忍賠不能忍


“媽的!”

方解狠狠的罵了一句,然後從背後將那柄大隋的制式橫刀抽了出來,這是他準備從樊固帶走的唯一一件有懷念意義的東西,那身大隋邊軍的號衣都留在了金元坊後院,帶走的就這一柄橫刀。

他身上有三千九百二十七兩銀子,其中三千八百兩為銀票,一百二十七兩銀子。按道理這些銀子也是樊固城的回憶,帶到長安城去看到這些銀子就會想起樊固。但毫無疑問,銀子是用來花的。方解這樣性情的人絕不會因為這銀子是在樊固賺來的,就捨不得在長安城裡把它花掉。

銀子除了能買來想買的,本身就再沒別的用處。

最起碼不是用來回憶的。

橫刀不同,這橫刀上面鑿刻著方解的名字,還有他所在隊伍的名字。樊邊甲字隊方……這六個字,才是回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柄橫刀會被方解掛在長安的新居書房裡,每每看到都會讓他想起樊固城裡的那些熟人,還有值得記住的往事。

這橫刀,就是他和樊固城斬不斷的聯繫。

而他現在抽出了橫刀,要做的卻是斬斷這聯繫。

因為這號角聲。

不出意外,號角聲響之後起用不了十分鐘,訓練有素的大隋邊軍就會趕到這裡,沐小腰和大犬商國恨可以不在意那六個飛魚袍,但絕對擋不住八百邊軍。沐小腰只有五品上的實力,商國恨五品下。就算他們兩個都是八品高手,也照樣擋不住八百邊軍。八百邊軍,展現出來的戰力可絕不僅僅是八百人那麼簡單。

因為邊軍善戰,而且裝備精良。

邊軍有連弩,有硬弓,甚至還裝備有大隋兵部去年才研製出來的開花炮。開花炮就是炸彈,雖然威力遠比方解記憶中的炸彈要小的多。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八品高手也不一定能躲得開丟過來的上百個開花炮。就算炸不死,難道還炸不傷?羽箭密集,開花炮犀利,八百邊軍困死一個八品高手絕不是天方夜譚。

在強大的軍力面前,個人的實力再強只怕也難以起到決定性作用。

所以方解抽刀,因為他知道他只有十分鐘時間。

守在城門口的是丙字隊的同袍,城牆上的人要跑下來大概需要五分鐘,門口的二十個邊軍就是方解必須要斬斷的聯繫。

“你去幫沐小腰!”

他低聲嘶吼了一句,然後猛的朝著前面衝了出去。也許他在抽刀的那一刻心裡很苦楚,因為那些邊軍士兵都是他的朋友。但他不會有一絲猶豫,因為今天晚上這些朋友極有可能要了的他命。

大隋軍律如山,邊軍不可能違背軍令。

方解也不可能願意丟掉自己的命,哪怕為此要殺人。

大犬也沒猶豫,縱身一躍就衝了過去,沒去幫沐小腰,而是沖向了那些守門的邊軍。方解的身子頓了一下,但很快就加速追了上去。他知道大犬的選擇才是最正確的,而他的決定中不可否認還帶著些可笑的婦人之仁。

如果他衝上去,能傷人就不殺人。

大犬衝上去,能殺人絕不傷人。

方解在心裡苦笑,嘲笑著自己的幼稚。大犬殺那二十個雖然精悍但沒有修為的邊軍士兵用不了多久,最起碼比他要快。而大犬殺完二十個邊軍,估計著沐小腰那邊也差不多解決了剩下的五個飛魚袍。

這才是最冷靜的選擇。

方解握刀的手微微顫抖。

冷靜,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就在他深呼吸的時候,迎面砍過來一柄大隋的制式橫刀。出手的,恰是那個吹響號角的隊正:“方解!不管你犯了什麼事都不要這樣,只要你留下,我在將軍面前幫你求情。”

隊正砍了四刀,說了一句話。

第五刀他沒能砍出來,因為方解的橫刀卸掉了他握刀的右臂。這是方解第一次傷人,但他似乎沒有一點手軟。這樣傷人或是殺人的刀法,方解每天都會很刻苦的練習。練習時候的每一次出刀,他的眼睛裡似乎都能看到敵人的身影。

大隋的制式橫刀很鋒利,卸掉一條胳膊就好像切開一塊豆腐般輕易。

那隊正一怔,然後才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大犬回頭看了一眼,眼神裡閃過一絲讚賞。在他回頭的時候,一柄橫刀斬向他的頭顱。他的眼睛依然看著方解,手卻恰到好處的握住了那刀鋒。他手上戴著一副有鋼刺的手套,橫刀竟然不能斬入。

下一秒,大犬的另一隻手已經掏空了那邊軍士兵的心口。如狼爪一樣,他的右手狠狠的戳進那士兵的心口,再抽出來的時候,手裡有半個血肉模糊的心。他收回視線,腳下一點朝著另一個士兵衝了過去。

三分鐘。

守在門口的二十個邊軍士兵死了十七個,傷了三個。十七個都是大犬殺的,三個都是方解傷的。與此同時,沐小腰殺了第三個飛魚袍,在她身邊還圍著三個。但是很顯然,那三個飛魚袍已經沒了鬥志。

“你猜……他們對你會不會手下留情?”

大犬問。

方解看著倒在地上哀嚎的三個邊軍士兵,無言以對。

大犬沒繼續說什麼,朝著沐小腰的方向迅速的衝了過去:“你去打開城門,自己先出去,你甩不掉我們兩個的!”

方解點了點頭,然後看到城牆上的邊軍士兵已經快要衝到城下。他猛的沖向城門,忽然發現城門前忽然多了兩個人。

“有意思,想不到小小樊固竟然藏龍臥虎,兩個五品……這有一個……”

慕大搖了搖頭,不屑的撇了撇嘴:“沒品?”

“你才沒品!”

方解高高躍起,一刀斬向慕大的頭頂。這一刀,是他刻苦練習這些年來,劈出的最快一刀,最凌厲一刀。

  ……

  ……

風是在天黑才停住,雪卻是下午時候就停了的。就在邊軍校場那排木屋裡那一聲淒厲的哀嚎聲之後,烏雲似乎也被嚇了一跳轉身逃走。邱小樹死了,從吳陪勝把他當做第一個審問的對像開始,其實已經註定了死亡。

後面的人或許還有生路,但既然他是第一個,不管他畫押還是不畫押,都會死。不同之處在於,畫押,他會等一會兒再死。不畫押,他立刻死。

聽到這一聲哀嚎傳出來,邊軍牙將李孝宗默默的轉過身走向大營外面。踩著積雪,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會失去樊固八百邊軍的擁戴。這擁戴是他用了三年才換來的,不容易。但今天之後,士兵們都將仇視他,仇視來的很容易。

他其實一點也不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前程不能毀在這個偏僻寒冷的小地方。

人生如戲,誰都在演戲。

一個大隋演武院出身而且成績優異的人,而且還出身世家,怎麼可能把眼界定格在這小小的邊城?

“三年……也夠了。”

他輕聲自語了一句,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營。在邊城這三年,就是他晉位的資本。有這三年,兵部提拔他朝廷裡的人找不到反對的藉口。只要他回到帝都,憑他的本事最不濟也會晉升為四品郎將,不是從四品的果毅,而是正四品的鷹揚。

官至鷹揚郎將,就可以開府建衙。

一個如此年輕就做到四品鷹揚郎將的人,朝廷裡無論哪個世家都願意拉攏。前途無量,只要不出大錯,或許真有可能如演武院週院長預測的那樣,三十歲之後他就沒準做到一道總督。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光耀門楣。

這才是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幫他的原因,至於什麼同宗同族,去他媽的吧。

李遠山正是因為看出李孝宗前程錦繡,才會下大本錢拉攏。好歹都是李家的人,最起碼不能讓李孝宗站到別人身邊去。朝廷裡的水本來就深不見底,若是連這點小把戲都看不透徹,李孝宗也就沒必要回帝都了。

即便沒有吳陪勝,沒有李遠山,沒有朝廷派下來的執法使,什麼都沒有……或許在他回帝都之前也會殺了方解,因為他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履歷上有一絲污點。既然帝都來了人,那麼他為什麼不順水推舟?


回帝都,就需要交際。交際,就需要錢。

他之所以放棄攻打涅槃城的打算,不是因為方解的勸說。而是因為他發現這確實是個生財之道,他需要錢。打涅槃城,是為了讓陛下還能記得自己。陛下喜歡血性熱的年輕將領這是公認的事,就算打涅槃城引起什麼禍端,出於大隋皇帝的驕傲,也不會屈服於蒙元帝國的壓力。

但這是冒險,而方解提出來的賺錢更讓他滿意。

有了足夠的錢,回到帝都之後給幾位掌權的大員送足,比打下來涅槃城還要有作用,宰相一句美言,頂的上殺敵上萬的功勞。

他覺得方解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而現在,這個禮物……沒價值了。

走出大營的時候,他還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見到方解時候的情形,那個髒兮兮的少年郎,攔在自己的戰馬前面大言不慚的說:“大將軍,您想發財嗎? ”

他記得當時讓他決定和這個少年談一談的,不是那句您想發財嗎,而是前面的三個字讓他心裡很高興。

大將軍。

只有傻子,才會稱呼他這個小小的從五品牙將為大將軍。當然,這是一個讓人心裡很舒服的傻子。而後他才發現,方解不是傻子。

在樊固這三年,很精彩。

這是李孝宗對自己在樊固這三年所下的定義。

他順著樊固城最寬的那條街,用了十五分鐘的時間走到一家已經關了門的店鋪門前。他伸手敲了敲門,說話的語氣很客氣。

“請問,今天還做買賣嗎?”

房門拉開,出現在李孝宗面前的是一個面貌嬌美身材也很不錯的少婦。穿一身樸素的碎花藍色棉服,腰間還繫著圍裙。她的手上臉上都是麵粉,看來正在做飯。

“是李將軍,真對不起,當家的出了遠門,他回來之前不做生意了。”

“那能不能和你聊聊?有件很重要的事,我覺得你應該聽聽。”

李孝宗微笑著說道。

少婦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她讓開房門,卻沒有關門。李孝宗進門之後挨著火爐坐下,嗅了嗅忍不住讚道:“樊固城裡最香的酒,就在你家。我還記得名字也不俗……叫梨花釀?”

少婦從櫃檯裡拿出一壺梨花釀,放在李孝宗身前:“你來的巧,還有一壺,如果你再來晚些,今晚我自己就喝了。不過既然是最後一壺,我賣的會貴一些。”

李孝宗嗯了一聲,卻沒有喝酒:“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夫妻來自何處,為什麼而來,且我不願打擾你們,今日來是逼不得已。你們瞞得住樊固城裡的所有人,卻瞞不住我……不過,只要今夜你不胡亂出手,我坐坐就走,權當沒有來過。拜訪高人,卻這樣唐突,心中不免惶恐……”

“讓李將軍親自登門,倒是我們夫妻該惶恐才對。”

少婦笑了笑,自己拿起酒壺一口氣喝乾:“我們夫妻最不愛管閒事,而且當家的不在家,我一個女子自然能避就避,更不會去招惹是非。如果不是因為膽小怕事,你猜我們會不會跑到這個冷僻的地方做小買賣?”

“不管閒事,才是境界。”

李孝宗笑了笑道,臉色鬆了下來。

“只是……你要殺的人還欠著我點東西,你若是不介意,你替他還了我也行。不然人死了,我朝誰要去?”

“多少?”

李孝宗想不到,隱居的高手竟然這麼市儈。

“一條”

少婦回答。

“一條什麼?”

李孝宗不解。

“一條命”

少婦把腰間的圍裙接下來,仔細認真的疊好放在桌子上:“老娘在他身上浪費了半壺十年梨花釀,才換回來他一條賤命。你說要了去就要了去,哪有那麼容易的事?老娘這輩子什麼都能忍,就兩件事不能忍,第一,被蘇屠狗那個傢伙先綠了我這不能忍,第二是做生意賠了本錢不能忍! ”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6 21:19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七章 剪刀

  
沐小腰有一丈紅綾,商國恨有一副鋼爪。一個長,一個短,一個硬來一個軟……
  
方解有一柄橫刀,普普通通的大隋制式橫刀。自從七歲那年沈傾扇徹底放棄了教他修煉的念頭之後,他就知道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天下民何止億計,普通百姓氣海一百二十八處氣穴也能通三五處,通三十六處者方能修行。
  
方解一處不通。
  
這讓他深深覺著上天果然不會在同一個人頭頂掉兩塊餡餅。能重生,這塊餡餅香甜到讓方解一直到現在還倍覺幸福,所以自然倍加珍惜。如果上天再讓他成為天才中的天才,那麼連方解都要說一聲老天你真偏心,偏心的讓我好歡喜。
  
可惜,這只不過是方解的幻想罷了。
  
作為或許是當世唯一一個一竅不通的人,方解其實也能吹吹牛-逼,天下第一天才這麼普普通通的事沒什麼吸引力,天下第一廢柴這麼拉風的事……果然讓人覺著很憋屈。不知為何而逃亡的方解卻知道自己必須格外珍惜這重來一次的機會,既然不能修行,那也要練出些自保的本事來。
  
一個氣海不通的人,在十五歲的時候能夠一個人放翻至少六七個精悍的大隋邊軍,如果被人知道的話一定會大吃一驚,按照常理,氣海不通,就是一個廢人。說手無縛雞之力都是讚美,確切的說應該連撒尿自己都扶不住才對,就算沒有常年臥床不起,能走路就已經是上天垂憐。
  
這也正是讓沐小腰和商國恨詫異不解之處,明明一個殘廢,為什麼還能練就出很強健的體魄?
  
他們兩個都知道方解為什麼會氣海不通,毒蠱將氣海所有穴位全都堵住,通的話才叫怪異。可方解體內的毒蠱不知道因何被震碎,雖然殘毒依然堵住了氣海各穴,但誰知道將來殘毒散盡之後,他是不是能一鳴驚人?
  
氣海不通尚且如此,若是通了,誰知道會是怎麼​​樣一番天地。
  
就在方解衝向城門的那一剎那,兩道身影就好像突然撕裂了虛空一般驟然出現在他面前。而對於方解凌空躍起這凌厲的一刀,站在靠前半步的慕大滿眼都是不屑。在普通人眼裡看起來這已經極快的一刀,在他眼裡卻如蝸牛爬一樣的緩慢。
  
慕大抬起左手,看起來很慢,卻恰到好處的擋在橫刀前面,屈指一彈,叮的一聲脆響,方解手裡本來握的很緊的橫刀便激盪而飛,那橫刀打著旋飛出去六七米遠,噗的一聲釘碎了一塊堅硬的青磚,刀子卡在青磚裡崩出了不小的缺口。
  
方解的虎口立刻就被震裂,血還沒湧出來的時候他的身子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螻蟻”
  
慕大冷冷的說了兩個字,隨即往前跨了一步。看似平平常常的一步,卻跨出足有三米,恍惚一瞬,他已經站在方解的身邊。
  
“雖然不知道你這樣一個廢物為什麼身邊竟然有兩個五品高手保護,但這完全勾不起我的興趣。我對死人,從來沒有任何興趣。”
  
慕大抬起腳,踏住方解的胸口。
  
“殺人,交差……如此簡單。”
  
慕大笑了笑,可臉上甚至看不出什麼得意之色。在他看來,殺死方解這樣一個根本不會修行的人,絕不是一件值得驕傲得意的事。就好像一個三五歲的孩童踩死螞蟻或許會覺得有成就感,一個成年人踩死一隻螞蟻卻絕不會有什麼快感可言。

就在他腳下剛要用力的一瞬間,一條紅綾如巨蟒一般從一側迅疾如電的刺向他的後背。柔軟的紅綾在這一刻變得堅硬如鐵,如果慕大不躲閃的話,或許這紅綾就能如鋼槍一般刺穿他的身子。
  
可他偏偏沒有躲。
  
他回手,依然是恰到好處的將紅綾攥住。手腕一扭,那紅綾立刻就繃直成一條直線。沐小腰的額頭上已經都是汗水,卻依然無法將紅綾收回。就好像紅綾纏繞在一座大山一樣,根本不可能將大山拽動。
  
一直站在一邊沒有動手的慕二忽然笑了笑:“模樣不錯,可以留著。”
  
慕大點了點頭道:“我先還是你先?”
  
慕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著說道:“你是兄長,自然你先。不過千萬不要如上次在魏郡那樣把人折磨個半死再輪到我,雖然我不介意,但你也要為老三考慮一下。從小到大咱們三個人吃飯一起吃,喝水一起喝,睡女人也是一起睡,而你完事之後人就已經半死不活,老三這麼多年一直幹的都是屍體,要是我早就噁心的吐了。”
  
“上次?”
  
慕大皺了皺眉頭,然後想了起來:“那個被查出貪墨的別將的女兒?模樣倒是清秀,只是她不過是個普通女子,身子自然嬌弱一些,我只幹了一個時辰就昏死過去,你又幹了一個時辰,老三不幹屍體幹什麼?不過老三要​​怪還是怪你多些才對,我幹女人的時候只是順便毀了她的五官,而你卻偏偏有一邊幹一邊剝皮的嗜好。等輪到老三的時候……確實很噁心。”
  
“這次我不剝皮,你也不要剜眼割鼻了。”
  
慕二道:“讓老三也看看有鼻子有眼有人皮的女人甚麼模樣。”
  
“好!”
  
慕大點了點頭,看向沐小腰認真的說道:“你很幸運。”
  
  ……
  
  ……
  
號角聲響起之後,邊軍營地中訓練有素的大隋邊軍立刻開始集結。在伍長,甚長,隊正的指揮下,很快所有人就集合完畢。可是當隊正們集合好了隊伍的時候,卻沒有看到將軍李孝宗的身影。
  
這很不合常理,若是以往,李孝宗必然是第一個出現在校場的人。
  
“怎麼辦?”
  
有人問。
  
“要不要等?”
  
被問的人也問。
  
“不要等了。”
  
軍中資格最老的隊正曲風想了想說道:“將軍說不得有重要的事情在身不能趕來,號角聲便是軍令,若是真有什麼緊急軍情,咱們不及時過去怕回有什麼大禍。我看這樣,留下一半人等待將軍,另一半趕去號角聲響起的地方。”
  
眾人覺著可行,隨即分出一半人留在校場原地等候。曲風和其他幾個隊正帶著其他士兵趕往城西方向。出了大營,順著最寬闊的那條大街一路往西跑,直直對著的就是西城門,全速前進的話最遲十分鐘就能趕到。
  
但,就在他們跑到半路的時候卻被人攔住。
  
攔在大街上的不是別人,正是邊軍牙將李孝宗。
  
“京城裡來的人在辦案,沒咱們邊軍什麼事,都回去繼續睡覺,沒有我的軍令誰也不要出來。”
  
李孝宗擺了擺手,語氣有些不悅的說道:“吹響號角的是那些不懂規矩的大理寺官員,我剛才已經趕過去查看過,是他們在拿人辦案,這事咱們不必插手。我已經和他們說過,邊城聽見號角聲就是戰鬥的開始,不要隨意動咱們的東西。”
  
“拿人辦案?”
  
曲風忍不住問了一句:“拿誰?”
  
“不該你問的事,不要胡亂多嘴。”
  
李孝宗似乎有些不耐煩,轉身往西城門方向走了過去。曲風等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扭頭往回走了出去。將軍的軍令,哪怕他們不理解,也不可違背。幾百人的隊伍來的快,退回去的也快,不多時大街上又變得安靜下來。
  
李孝宗回身看了一眼,見士兵們都已經回去之後無奈的笑了笑說道:“都回去了,我可還聽話?”

在小巷子暗影處轉出來一個身影,​​走出暗影藉著月色可以看清她身上那件很土氣的碎花藍色棉襖。她手裡挽著一個包裹,透過包裹還有熱氣冒出來,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都說月下看女子別有風味,這女子本來就頗有姿色,在雪地月下這麼一站,雖然穿的很土,但竟是顯得俊俏婀娜。
  
“還算乖,不枉我剛才那一頓好打。”
  
這女子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髮絲,忽然指了指李孝宗背後說道:“我沒什麼事麻煩你了,但你的麻煩來了。”
  
李孝宗回頭,就看到大街盡頭十幾道身影緩緩的往這邊走了過來。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苦笑著說道:“確實是個麻煩。”
  
“你的麻煩你自己解決。”
  
女子轉身就走,李孝宗揉了揉被打腫了的臉急切道:“就不能先把我這麻煩解決了再走?”
  
女子一邊走一邊說道:“別在我面前裝可憐,老娘打你是因為你太狂妄囂張。沒打死你是因為當家的臨走前交待過不讓我傷人性命,當家的話我不敢不聽,自家男人的面子,還得女人來維護對不對?”
  
李孝宗微怒道:“你還說打人不打臉的!”
  
女子冷哼一聲:“不打臉還叫打人?”
  
  ……
  
  ……
  
杜紅線動不了,一絲一毫也動不了。
  
她的紅綾被那個陰惻惻的人攥住,一開始她還能拼力爭奪,可到了後來,身體竟似被一座無形的牢籠困住了一樣。腳步挪動不了分毫,手臂就那麼抬著,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大犬!”
  
她叫了一聲,因為無法回頭,所以看不到大犬在什麼地方。
  
“我在!”
  
大犬回答的聲音有些狼狽,而且離她很近。沐小腰拼盡全力也只能微微轉頭,卻發現大犬吐著血在地上緩緩的朝她爬了過來。在大犬身後,另一個穿官服的人緩步跟在大犬後面,盯著大犬的後背輕聲說道:“可惜了,臭烘烘的一具男人皮囊。大哥今日不許我剝了那女子的人皮,可我的手又偏偏癢的厲害,怎麼辦?”
  
大犬一邊爬一邊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早就听說中原是妖魔橫行之地,今天才知道這話不假。”
  
“這話是大雪山上一個禿驢說的,在我聽來還不如一個響屁。”
  
說話的不是慕大,也不是慕二,更不是沐小腰,而是一個拎著個冒熱氣包裹的女人,穿碎花藍布棉襖,下面是灰色的棉褲,腳下穿著一雙綠色繡花的棉鞋,看起來就好像早起趕集賣雞蛋的大嬸。
  
“老闆娘?”
  
躺在地上的方解驟然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你來幹什麼!快走!”
  
方解拼盡力氣的喊了一句,卻被慕大踩的吐出一口濃稠的鮮血。
  
“我家那死鬼出遠門去了,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來找你私奔啊……小方解,你說好不好?你不是說非我不娶嗎,老娘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下定決心的,你可不能反悔,不然……我就閹了你。”
  
老闆娘嫵媚的笑了笑,今夜顯得格外迷人。
  
她從包裹裡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把剪刀,還煞有介事的比劃了一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7 21:22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八章 買一送一


要不是被人踩在腳下,要不是現在這情況真的危急到了極處,方解真想耐心的和老闆娘解釋一下,閹人可不是用剪刀的。剪刀可以剪布裁出漂亮衣衫,可以剪紙做出精緻窗花,可以剪很多東西,但肯定不是專門用來剪那個東西的。

“你快走吧!”

方解近乎是哀求著喊了一句,因為吐了血嗓子裡火辣辣的疼,喊出來的聲音都透著一股沙啞。

“哎呦你個負心漢,小小年紀就開始欺騙女人了,說好非我不娶這就變心了?這要是再大幾歲還不得騙到皇宮裡去?老娘最恨的就是男人負心,今兒不剪了你那沒毛的東西老娘就不姓杜。”

她非但不走,反而大步朝著方解走了過來。

慕大眼神一凜罵了一句:“滾!”

慕二卻擺了擺手道:“大哥,別讓她滾啊,這個又矮又醜的男人剝皮實在無趣,這女人雖然年打扮的土里土氣但還算是個標誌的人兒,要是剝了皮做一盞宮燈,想來也是極漂亮的。”

“別耽誤正事,速度快些!”

慕大冷聲說了一句,便不再理會。

慕二嘿嘿笑了笑,放棄大犬舉步迎著老闆娘走了過去:“你放心,我手藝在帝都出了名的好,剝下一張完整的人皮也用不了許久,大理寺監牢裡暗道上掛著的燈籠都是我做的,一盞比一盞漂亮。”

“真的很快?”

老闆娘停住腳步,怯怯的問了一句。

“肯定很快!”

慕二嘿嘿笑著,從懷裡摸出一柄短刀,一邊走一邊晃動著說道:“這刀子也不知道剝了多少人皮,可從出了帝都之後就只用過兩次,刀子寂寞,我也寂寞。你這模樣雖然老了些,但勉強還說的過去。不辱沒了我這刀……”

嘭!

一聲極突兀的悶響出現,然後就不見了慕二的身影。緊跟著又是嘭的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重重的砸落在地上似的。慕大連忙回頭去看,卻見慕二竟然被鑲嵌進了城牆裡!

慕二的身子就好像出了膛的砲彈飛出去,在城牆上砸出來一個挺大的坑。

太快!

快到連慕大都沒有看到是誰出的手,換句話說,他猜到是那穿著極土氣的女子出的手,卻根本就沒有看清!莫說看到那女子如何出手,甚至連那女子行動的軌跡都沒有捕捉到。等看清了慕二整個人鑲嵌進城牆裡的時候,才發現那女子竟然站在慕二剛才站的位置上。

“老娘最不愛聽的,就是別人說我老!”

老闆娘臉色陰沉的嘀咕了一句,似乎很生氣。

慕二的後背撞擊在城牆上,也不知道撞碎了幾塊城磚,他的身子就好像蝦米一樣佝僂著,大半個身子都在城牆裡面嵌著。碎石落地,嘭的一聲悶響之後,一團煙塵蕩了起來。慕二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嘴裡不住的往外溢出鮮血。這一下太重,也不知道斷了幾根肋骨。但他畢竟是六品上的高手,強忍著劇痛掙扎著想從牆裡面走出來。

嘭!

又是一聲悶響,再看時,老闆娘竟是驟然出現在慕二身前!

一隻穿著綠色繡花鞋的腳蹬在慕二的胸口,硬生生把他又往城牆裡面塞進去幾分。塵煙再次蕩起,慕二整個人都沒入城牆之中。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驚訝的無以復加。方解躺在地上側著臉,張大著嘴巴看著老闆娘完全傻了。大犬眼睛幾乎瞪出來,似乎依然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場面。而沐小腰則有些呆傻的站著,喃喃了說了一句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瞞得住我?

似乎是聽到了沐小腰的自語,老闆娘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髮絲輕笑道:“你這樣的人倒真是世所罕見,竟是能感知別人的實力。可惜……你修為還是太低,要瞞得住你的感知,絕不是什麼難事。據我所知,光是這樊固城裡就不止我一個人能做到。”

“還有別人……”

被別人困住沒有讓沐小腰沮喪,老闆娘的一番話卻讓她沮喪到了極處。

“自然是有的,最起碼我們家當家的不也瞞住你了嗎?”

她漫不經心的說話,似乎完全沒把慕大放在眼裡。

“你……你是誰!”

慕大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我是你老娘!”

老闆娘說這句話的時候,距離慕大還有至少二十米的距離。說第一個字她開始邁步,第二個字腳抬起,第三個字腳落下,第四和四五個字,是在慕大身前面對面對他說的。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不足半米,幾乎只是一眨呀,老闆娘就已經站在慕大跟前。

啪!

一個清脆之極的耳光聲響起,連靜夜都被撕碎。這耳光太響亮了些,估摸著城東的人都能聽到。五個清晰的指印在慕大的臉上緩緩浮現,清晰的能從那指印上看出脈絡來。這一下打過之後,讓在場本就傻了的眾人更傻了。

“哎呀……又忘了發力,讓我們家當家的看到,又該笑話我了。”

老闆娘看著慕大臉上紅紅的手印,歉然一笑道:“我再來一次,抱歉啊。”

慕大雖然愣了,可哪敢再站著不動,立刻腳下一點試圖向後躍出去避開老闆娘,可他的腳才要發力,老闆娘的第二個耳光就再次重重的扇在他臉上,這一次不似剛才那一下響亮,但卻將慕大橫著扇飛了出去。慕大根本控制不住身子,後背也狠狠的撞在城牆上。嘭的一聲,緊挨著慕二也被鑲嵌進城牆裡。

“爽!”

老闆娘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十年沒這麼爽了。”

  ……

  ……

“大姐啊,你要是打爽了能不能先把我扶起來?”

方解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確定不是做夢,然後可憐兮兮的看著老闆娘說道:“我肋骨都不知道被他踩斷了幾根。”

“老實趴著!”

老闆娘沒回頭對他喊了一聲,把碎花藍布棉襖的袖子挽起來走向城牆裡鑲嵌著的那兩個人:“老娘還沒爽夠!”

方解乖乖繼續趴著,嘴裡卻忍不住讚歎道:“霸氣,太他娘的霸氣了。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蘇屠狗被收拾的那麼服服帖帖。”

大犬也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看著大步往城牆那邊走去的女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娶這樣一個女子,還不得被折磨死。方解……你說他老公還活著?奇蹟……真他娘的是個奇蹟。”

“竟然……”

沐小腰還是呆呆的站在一邊,目光都有些呆滯:“竟然感知不到……這怎麼可能,她到底用了什麼辦法……怎麼可能瞞得住我?”

老闆娘卻不理會這三個人,快步走到慕大身前,看著這個扭曲的人冷聲說道:“看樣子這些年你們兄弟沒少禍害女子是吧?你能幹一個時辰是吧?一邊幹還喜歡挖人的眼球,喜歡割人的鼻子是吧!”

她說到能幹一個時辰的時候,手起剪刀落咔嚓一聲將慕大胯下那東西剪了下來。說到喜歡挖人眼球的時候,剪刀已經將慕大的兩顆眼球從眼窩裡剜了出來。說到喜歡割人鼻子的時候,她竟是把剪刀隨手丟在一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慕大的鼻子,把一個鼻子硬生生從他臉上拽了下來。

片刻之間,慕大的臉就變成了一個血葫蘆。

“一個時辰!”

嘭的一聲,老闆娘一拳砸在慕大胸口,慕大的身子一彎之後又被砸進城牆裡幾分。老闆娘似乎是打出了火氣,打一拳說一句一個時辰,連說五句,連打五拳。五拳之後,哪裡還能看得到慕大的身影,竟是硬生生被砸進一個臉盆大小的深坑裡。

砸沒了慕大,老闆娘一把將慕二從城牆裡拽了出來,隨手一丟,丟沙包一樣丟出去至少二十米遠。下一秒,老闆娘已經出現在慕大身邊。被這樣暴打,慕二偏偏還有一口氣活著。他艱難的睜開眼,想乞求卻根本無法開口。他的眼神裡都是恐懼,無邊無際的恐懼。

“你知道老娘的丈夫是幹嘛的嗎?”

老闆娘在慕二身邊蹲下來,手掌放在慕二胸口猛的一按。刺啦一聲,慕二身上的衣服就全都往四周碎裂飛了出去。也不知道老闆娘之前用的什麼手段,打的這般重,慕二身上竟是看不出多少傷痕。

她從地上撿起慕二的那柄短刀,一字一句的說道:“蘇屠狗是屠狗的,最拿手的就是給山狗剝皮。但整個樊固城裡也沒人知道,剝皮是老娘教他的!”

“幾個不入流的下三濫,就敢為非作歹。丟的不僅僅是朝廷的臉面,還是整個大隋的臉面!真要裝兇惡,那就去西邊大雪山找佛宗裝兇惡。佛宗不是說什麼佛也有金剛怒目之時嗎,那你們就去剜了佛的眼睛,割了佛的鼻子,剝了佛的皮!沒這膽量,卻在自己家地盤上行凶作惡,不殺你不剝你老娘今後都會氣的睡不著覺!”

這番話說完之後,地上已經多了一具血屍。

隨手將一具完整的人皮丟在地上,老闆娘從袖口裡抽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然後站直了身子,舒展了一下腰身:“這才算爽完了。”

她舒展完之後,猛的轉身看向某處房頂:“死瘸子,老娘爽完了,你看夠了沒有!”

  ……

  ……

一間民房房頂上,順著房脊躺著喝酒的老瘸子忍不住搖頭嘆了口氣,仔細認真的將酒葫蘆的塞子塞好,然後栓在自己腰畔。他從房頂上坐直,看著下面的老闆娘有些無奈的說道:“你殺你的人,我看我的戲,我不管你,你何必朝我發脾氣?”

他一邊說話,一邊又確認了一遍那酒葫蘆是否栓好。葫蘆只是個普通的葫蘆,葫蘆裡的酒是最便宜的西北燒。在樊固城的酒肆裡,十個銅錢就能灌滿這一葫蘆。這個葫蘆雖然普通,可上下兩個肚都比人頭還要大。西北燒這酒有多便宜,由此可見一斑。

老闆娘抬起手指著老瘸子罵道:“你就告訴我,如果老娘不來你會不會出手!”

老瘸子點了點頭道:“自然會,不然我幹嘛來?”

“那你為什麼不出手!”

老闆娘又問。

“你不是來了麼。”

老瘸子笑了笑道:“再說,我出手也不會救那個沒品的小娃娃,更不會救那個比我還醜的傢伙。若不是老頭子我看上了這女娃的好潛質,興許今天根本就不回來。招惹朝廷這麼麻煩的事,躲還來不及。打不著狐狸惹一身騷的事,老瘸子我最不願意去碰了。”

這句話說完,他的人已經到了沐小腰身前。老瘸子看著沐小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願不願意給我做徒弟?老瘸子我找了一輩子徒弟,臨死之前竟然走了逆天的運,居然真被我找到一個順眼的。本打算過幾年看看你的潛質到底有多好,奈何你要走……你到底願不願意?”

沐小腰有些痛苦的晃了晃腦袋喃喃道:“又一個……我竟然也沒有感知到!”

老瘸子剛要說話,就听見後面有人大聲說道:“我替她做主了!以後她就是你師父,你就是她徒弟……呃不是,她就是你徒弟,你就是她師父!這麼高質量的徒弟,你就算想買都買不到!”

老瘸子笑了笑道:“你倒是乾脆!就衝著得一個好徒弟的份上,你說吧,有什麼要求我可以滿足你。”

方解艱難的爬起來,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等胸腹裡的氣血順暢了才一本正經的說道:“買一送一,要了我才能要她。”

“我買你?!”

老瘸子瞪著眼珠子說道:“瞎了眼也不買你!”

方解搖了搖頭認真道:“錯了!”

他抬起手指著沐小腰說道:“她是買的,我是送的。”

老瘸子幾乎是下意識的說道:“就買她一個行不行?送的不要行不行?!”

方解咬了咬牙,斬釘截鐵:“不賣!”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7 21:28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十九章 九品不跪皇帝


    樊固城西門這邊打的一塌糊塗,本來很強勢的慕大和慕二在更加強勢的老闆娘面前連放個屁的機會都沒有,從開始到結束,兩個六品上的高手就好像被孩子虐著玩的布娃娃似的,一個被塞進了城牆裡,一個被剝成了血屍。

    把一個大活人塞進堅硬的城牆裡絕不是一件容易,最起碼比把一個圓茄子塞進屁眼裡要難得多。要知道就在幾十年前,蒙元帝國四萬大軍來襲,上百架拋石車狂轟濫炸,也沒將樊固城的城牆轟塌。老闆娘硬生生把一個人塞進城牆裡,不管是在誰眼裡都是一件不可複製的壯舉。

    後話是,李孝宗派人要把慕大的屍體拽出來的時候,負責幹這事的士兵罵了一個時辰的娘,最終還是用鐵鍬把牆裡面的屍體戳碎了剷出來的。然後隨便挖了個土坑埋了,還在上面撒了一泡騷黃尿。

    李孝宗知道紅袖招的老瘸子是個高手,但他絕不認為這個瘸子有很高很高,因為他之前篤定的相信沐小腰能感知到任何一個高手,既然沐小腰三年來都沒說那老瘸子值得提防,那麼就肯定不如沐小腰和大犬實力強。

    但是今夜,他終於知道堅信的事有時候很可笑。

    這世界太大,大到方解知道自己一輩子也走不到盡頭。樊固城又太小,長不過三里半,寬不過三里。

    可就是這大世界裡的小邊城,竟然藏著這麼多變態的高手。能輕易廢掉兩個六品上,最保守的估計老闆娘也有七品上甚至有可能是八品的實力。方解真不能理解,老闆娘那具看起來頗嬌小的身軀裡怎麼就蘊藏了那麼大的能量。殺兩個六品上,看起來比宰兩隻雞還容易。

    還有那個老瘸子,哪裡有一點世外高人的風範。穿著舊皮襖,腰畔總掛著一個好像兩顆人頭連起來那麼大的酒葫蘆,裡面裝著最劣質的白酒,什麼時候看到他都會覺著紅袖招因為他的存在而降低了不止一個檔次。

    世外高人應該什麼樣?

    不都應該是白衣飄飄,就算長的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也要看起來順眼才行吧。手裡擎一柄秋水般的長劍,抖一個劍花說一聲妖孽還不快快現形!輕鬆簡單降妖除魔,然後踩著飛劍說一聲走你便消失的無影無踪。

    就算是落魄不羈型的,最起碼也要有型啊。這老瘸子看起來總是一陣風就能撂倒的模樣,那身板瘦的除了骨頭就剩下鼓膜了。再看那張猥瑣醜陋的臉,怎麼看他年輕時候都像是幹過強姦未遂的事。

    顛覆

    徹底顛覆了方解的人生觀價值觀和愛情觀,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毀三觀?

    艱難的站起來,方解真想對那老瘸子說一句難道你沒發現我骨骼清奇是萬中無一的絕世高手的苗子?可他又擔心老瘸子這樣的高手放個屁就能把自己崩飛出去,萬一跟被老闆娘鑲嵌進城牆裡那兩個倒霉蛋似的就太冤枉了。

    大話西遊裡孫悟空一個屁崩飛了一群小妖,方解有自知之明,他現在這點本事,絕對比不上那些被屁崩飛了的小妖。

    “你到底跟不跟我!”

    老瘸子微怒,看著沐小腰認真的說道:“我雖然找了一輩子徒弟才找到你這樣一個順眼的,但不代表我就得低三下四的求你。雖然這些年在江湖上我已經本分老實,可當年也是跺一跺腳能嚇死不少人的。你要是再猶豫,我立刻就走就當沒見過你。我數到五,你再不答應,就算以後跪下來求我也沒有用了。”

    “一!”

    “答應答應!”

    方解從旁邊跑過去,嘿嘿笑著說道:“這麼好的事,怎麼能不答應呢?她就是嚇傻了,我跟你說老瘸……老爺爺,她是我的隨從,我說的話比她自己說話還管用呢。從今兒開始她就是你徒弟了,這事我做主。”

    “你能做主?”

    老瘸子問。

    方解點頭道:“自然能。”

    “那好!”

    老瘸子道:“你走吧,她留下。”

    方解連話都沒說,轉身就走。他把大犬從地上扶起來,拍打著大犬身上的塵土微笑道:“以後就咱倆相依為命嘍,不過想想身邊少了個女人還真是不適應。再想想……倒是能省不少酒錢是吧。”

    大犬猶豫了一下說道:“真讓小腰留下?”

    方解笑了笑,攙扶著大犬往前走:“你是不是說過,沉傾扇是小腰姐的師妹。”

    “是”

    “沉傾扇是八品上的高手,三十個小腰姐加起來也打不過她是不是?”

    “是”

    “所以小腰姐很不服氣,心裡很難受。因為她是天下第一等要強的人,是不是?”

    “是”

    方解笑了笑,有些不捨的說道:“她陪了我十五年了,十五年都在為我做事,現在機會來了,她總得為自己做點事吧。雖然沉傾扇也是保護我的,但我更想更願意看看小腰姐是怎麼把沉傾扇打敗的,想想就爽……”

    “我怎麼不爽?”

    大犬說。

    “那是因為你沒有我這樣的覺悟,快走吧,老子好不容易裝一回慈善逼,別讓我後悔行不行?往長安還有幾個月的路要走呢,不抓緊怎麼行。別回頭看啊,既然決定了就得拿出點風度來,就算小腰姐喊咱們也不能回頭。”

    “行不行?”

    “行!”

    ……

    ……

    沐小腰壓根就沒喊,因為她跟上來了。

    “你幹嘛?”

    方解看著拎著包裹跟在自己身後的沐小腰,一臉苦逼相的說道:“我好不容易覺著無私了一把,你就不能成全我發揚風格?你這樣我心裡很歉疚你知不知道啊?要是我碰到這麼好的個機會,板上釘釘不走了。可惜……我這個人是修行廢,這輩子只怕沒這機會……你又乾嘛!”

    方解無奈的擺了擺手,兩隻腳開始亂蹬。

    沐小腰一言不發,提著方解的腰帶往前大步走。

    “我自己能走!”

    方解說。

    沐小腰沉默著走了幾步說道:“我知道你能走,但城裡的危險或許還有,我雖然感知不到那個老瘸子,也感知不到那個女人,但之前感知到的四個高手還有兩個在。我拒絕了老瘸子,他應該不會再出手幫咱們。你那個老闆娘也未見得會再管閒事,所以咱們必須快點出城去。只要出了城,有大犬在咱們就能甩了他們。”

    “你知不知道你錯過了多好的一次機會?你不是一直想超越沉傾扇的嗎?”

    方解一邊掙扎一邊說。

    “是想……做夢都想。”

    沐小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六歲進山門,就被師父視為本門的榮耀。師父說過,將來光耀師門者必然是我。沉傾扇也是六歲進山門,但比我晚了三年。她進山門的時候我已經是三品上,而她還沒有開悟。她進山門的第二年,我四品,她開悟。她進山門的第三年,我五品,她四品。十二歲……我跟你一起逃亡,十五歲到了五品,自此之後再無進展。十二年了,依然還停在五品不得寸進。”

    “她其實從開始就看不起我,因為她進山門之後,師父把對我說過的話全都對她又說了一遍,然後她就成了山門的榮耀。十幾年了,我毫無進展,她已經是八品上的實力,就差一步就成為九品的絕世強者。她比我晚修行,卻走在我前面太遠太遠。師父說的沒錯……和她比,我就是個凡夫俗子。”

    “你師父知道你有感知別人實力的本事嗎?”

    方解問。

    “不知道,在山門,我沒跟任何人說過。”

    “所以你師父就是個渣渣啊。”

    方解笑了笑說道:“天下間八品上的高手就算少之又少,但絕對不止她沉傾扇一個對不對。剛才的老瘸子我看就比沉傾扇牛-逼多了,還有老闆娘,真打起來沉傾扇未必是對手。但能感知敵人實力的,普天之下只你一人而已。這麼厲害的本事,你難道不該臭屁得瑟?”

    “這算什麼本事?預知危險然後逃命?”

    沐小腰聲音沙啞的說道:“在我看來,遠不如實力強大有用!”

    大犬在旁邊插嘴道:“我看這本事不錯,我比你大二十歲,比你多修行二十年,還不是實力不如你?但跟我一同修行的,十之六七都死了。我沒死,因為我有個好鼻子,我能嗅到殺氣,所以活的好好的。”

    “你比她大二十歲!”

    方解驚訝道:“真看不出來!”

    大犬難得的臉一紅:“我面嫩……”

    方解不可思議的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比她最少也要大四十歲來著。”

    大犬:“……”

    方解見沐小腰笑了,隨即勸道:“咱們三個大風大浪走過來多少?別總想著不開心的事,咱們現在可是要去長安禍害大隋帝都的啊,到時候風華絕代的小腰姐一走進長安城,也不知道有多少九品高手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懇求你收他做徒弟呢!”

    “放屁!”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瘸子一晃就出現在他們面前:“你以為九品高手是菜市場賣菜的大嬸?隨隨便便一個人就是九品?整個大隋,九品上的高手也能數的出來!讓九品高手下跪,大隋的皇帝都不敢勉強!”

    老瘸子白了方解一眼,視線看向沐小腰隨即變得溫軟下來:“你再考慮考慮,我這個人選徒弟是極嚴格的,不然怎麼一把年紀了一個徒弟都沒有對不對?錯過了我,你可要後悔一輩子的。我再問你,你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

    沐小腰看了看方解然後認真的說道:“他去哪兒,我去哪兒。他在哪兒,我在哪兒。”

    “真這麼決絕?我最後再勸你一次,也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就是這世界上為數不多的九品高手之一。你不要覺著九品高手多如牛毛,世界雖大,但能修煉到九品的人真的少之又少。是不是因為我出現的太簡單輕易,你不信我?要不我露一手給你瞧瞧?保證你看了會大吃一驚!”

    沐小腰搖了搖頭:“你不收他,我不跟你。”

    老瘸子生氣問道:“你知道你自己錯失了什麼嗎!你知道就算是大隋的皇帝陛下,也休想讓一個九品高手下跪嗎?你知整個天下,有幾個九品高手嗎? !”

    沐小腰再次提起方解的腰帶,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撲通一聲,老瘸子竟然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哀求:“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就答應了做我徒弟吧?我給你磕個頭行不行?遇到一個好苗子不容易啊,你之前那個混賬師父看不出你的潛質,那是他狗眼看人低!你留下好不好?你……你再走……你再走我就自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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