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爭霸天下 作者:知白 (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3-1 21:15: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6 1696877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1 12:33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八十九章 身是表象 可幻可定


    “什麼兩個人一個人?”

    卓布衣沒聽懂方解的自言自語。方解之前這突兀的一句話,讓人極難理解。

    而方解臉上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忍不住來回在院子裡走了幾步,心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推測到的事情。之前在茶舖的時候,那個帶他來大內侍衛處的男人說你是他的弟子,如果進城的時候你就挑明了身份,誰敢難為你?想到這句話,方解的心裡的思路就越來越清晰,不由得嘆了一聲自己的運氣真是好的讓人不敢相信。

    在樊固的那個青衫男人,竟然來頭這般大。

    越是想,他就越覺得不可思議。

    到最後方解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瘋了?”

    卓布衣白了他一眼問道。

    “沒瘋”

    方解止住笑聲後說道:“只是想到一些可笑的事,忍不住就想自己真是個白痴,竟然到了現在才真的明白過來。”

    他問卓布衣:“有沒有地方讓我洗個臉?”

    卓布衣越發不明白這個少年到底想到了什麼,怎麼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起來,他詫異的問道:“洗臉?洗臉做什麼?”

    方解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就要皇帝被陛下召見。既然是見君面聖,我怎麼也得洗漱一番吧,這樣灰頭土臉的去見陛下,不敬。”

    卓布衣怔住,忍不住凝神看了方解一眼隨即恍然:“想不到你自己竟然才知道那人的身份,果然是夠白痴的。更想不到的是那個胖道人竟然騙了指揮使,進而連陛下也騙了……你居然不是他的弟子。”

    方解一愣,隨即懊惱道:“你不能趁人之危。”

    “這不算趁人之危。”

    卓布衣說道:“我之前說過你是一個心智很堅定的人,所以我要想看透你的內心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任何人都會被情緒影響,或是悲憤,或是開心,往往在這些時候心防就會降低​​……你剛才有些忘形了,所以我才能看得出來你在想什麼。”

    方解忍不住搖頭道:“我確實不是那人的弟子,但先生打算拆穿我?”

    卓布衣也搖了搖頭道:“我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只是捨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尋到的一根好苗子。你若死了,小腰也不會好過。”

    “還是得謝謝你。”

    方解笑了笑,覺得天空都比之前蔚藍了不少。

    “別太得意。”

    卓布衣認真的說道:“陛下的性子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揣摩出來的,陛下現在不殺你,不代表以後不殺你。或許將你叫了去問明白了事,還是會讓人將你拖出暢春園大卸一百六十八塊。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得意,而是想想怎麼把謊話繼續說下去。”

    “該死的項青牛!”

    方解低聲罵了一句:“竟然一點消息都不肯告訴我,若是他先把他是如何對指揮使大人說的告訴我,何必我現在惱火如何和他對上詞?”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快步走進來一個大內侍衛,先是對卓布衣行禮,然後指了指方解說道:“你,隨我走一趟。”

    “去哪兒?”

    “暢春園”

    ……

    ……

    浮雲樓是帝都長安城裡也算得上比較有名氣的酒樓,據說也是一家百年老店。酒樓的生意一直不錯,平日裡也有不少達官貴人來這裡小聚。酒樓的老闆據說是崔家出身,但九成九是在拉大旗扯虎皮。

    誰都會讓自己的出身說出來好聽一些,姓王的都會說自己也是江南王家出身,姓李的就算一輩子沒離開過長安城往往也會硬說自己和隴右李家有關係。為自己安一個響亮些的出身,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天色已經黑的透徹,來浮雲樓吃飯的客人們卻還沉浸在斛光交錯之間。盛世中,酒樓的生意終究不會太差,尤其是在大隋帝都,即便是普通百姓偶爾也會去酒樓消遣一回,更何況,這帝都城裡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

    在浮雲樓二樓雅間,有幾個人已經進去很長時間了。酒菜流水般擺滿了桌子,伙計進去添茶的時候卻發現這四位客官基本上就沒吃菜。倒是酒喝的很快,前後已經送進去五罈子老酒,由此可見這四位客官的酒量還真是出奇的好。

    四個男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身高超過兩米的鐵塔般的漢子。身上的布衣長衫敞開了釦子,露出裡面古銅色的肌膚,看起來胸口的肌肉硬的好像岩石一樣。這個人哪怕是坐著,也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壓迫感。而最震撼人心的,是他胸口上的黑色麒麟紋身。

    他叫麒麟

    這不是他的名字,但被人叫了十五年之後他已經快忘記自己本來的名字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放下酒碗的時候力量很大。

    嘭的一聲,酒碗被他整個鑲嵌進了桌子裡。

    “憋屈!”

    他低聲說嘶吼了兩個字,面容有些猙獰。

    “憋屈個屁!”

    坐在他對面的鐵奴陰沉著臉說道:“已經過了十五年,咱們沒有必要再跟著冒險了,好不容易安穩下來,找到一氣觀這樣一棵大樹依靠著,容易?大隋能讓咱們安全的地方也不多,一氣觀顯然是最好的歸處。當年一塊出來的有多少人,現在還剩下多少人?”

    麒麟瞪了他一眼說道:“如果沒有沉傾扇,咱們也活不到今日。”

    鐵奴猛的站起來怒道:“如果沒有方解,咱們根本就不必膽顫心驚狗一樣過這十五年!”

    麒麟一怔,找不到話來反駁。

    他們這些人中年紀最大的就是鐵奴,本就有威信,且這十幾年來他們幾個之間的感情也早已經比親兄弟還要親。這些年來,一同出生入死相互支撐攙扶,面臨過很多次必死的危局,他們已經成為了密不可分的一個整體,可以性命相託。可今天,他們四個之間出現了很大的分歧。

    “我還是覺著,這樣做有些不仗義。”

    麒麟直接抓起酒罈子,一口氣灌進去後擦了擦下頜上的酒液低聲說道:“沉傾扇救過我的命。”

    “她救你也是為了自保!”

    鐵奴瞪著他說道。

    “我不管這些,我欠了她的命,總得還。”

    麒麟站起來,眼神掃過其他三個人問道:“我現在就去找沉傾扇和方解,你們誰跟我?”

    鐵奴不說話,夜梟也沒回答。

    沉默了片刻之後,橫棍站起來走到麒麟身邊說道:“我跟你……雖然沒有方解咱們也就沒有這十五年的苦難折磨,但對那個小傢伙我還真是有點喜歡。說句實話,三年半沒見老子還真有點想他。在大理城分開之前,那個小傢伙最喜歡粘著我聽我講流氓笑話,當時你們不都說我們兩個是一大一小倆色鬼嗎……大犬和沐小腰那樣實力的人都能做到的事,老子沒道理輸給他們。麒麟……別勸了,人各有志,咱們走。”

    麒麟嗯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

    “這頓酒我來請……或許這輩子沒有下一次同坐暢飲了。”

    他轉身走出房間,橫棍對鐵奴和夜梟抱了抱拳道:“兩位兄長,十五年的照顧我都記在心裡。今日一別或許真的沒有再見之日,這次要面對的危難一點也不比咱們之前面對的小。沉傾扇夜闖兵部一口氣殺了人家一百多人,大隋的皇帝就算脾氣再好也不可能忍的下來。長安城裡高手如雲,我這一走……”

    他笑了笑,沒繼續說下去。

    “保重!”

    ……

    ……

    走出浮雲樓,微微有些搖晃的麒麟站在大街上問橫棍:“咱們去哪兒找方解?”

    橫棍想了想說道:“你先去住處將咱們兩個的兵器取了,手裡沒有傢伙底氣都弱了兩分。長安城裡規矩太大不讓帶著兵器隨意走動,你回去取了之後小心些,別被巡城的官軍發覺了。方解和那個叫紅袖招的歌舞行既然關係密切,我就先去那裡問問。不管她們知不知道方解的消息,咱們一個時辰之後在紅袖招門前匯合,找地方休息一會兒,天一亮就出城。”

    “好!”

    麒麟拍了拍自己的臉提起精神,看著橫棍說道:“你也多小心。”

    “你還擔心我被那些小娘子吞了?”

    橫棍笑了笑,轉身就走。

    “橫棍!”

    麒麟在背後又叫住他,橫棍回頭問道:“什麼事。”

    “你好像比我大幾歲,要不咱倆結拜為兄弟,從今兒起我叫你大哥?”

    麒麟摸了摸自己的禿頭,這高山一般雄健魁梧的漢子竟然有些扭捏。

    “行!”

    橫棍點了點頭道:“等出了城找到方解,咱們收他做小三。”

    麒麟哈哈大笑,使勁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闊步離去。橫棍看著麒麟的雄闊背影逐漸消失,忍不住搖頭笑了笑自語道:“這個憨傻貨……做兄弟,不錯!”

    他看了看已經沒有幾個行人的大街,辨認好了紅袖招所在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浮雲樓距離紅袖招並不近,即便走快些也最少要走小半個時辰。這幾日到了長安之後他們四個也沒少出來閒逛,最大的樂趣就是一家挨著一家的找酒樓吃過來。

    十五年風餐露宿,總算安穩。

    但這安穩,好像太短了些。

    橫棍轉過一條小巷子,看了看左右沒有人隨即提起內勁往前疾掠了出去。他一路上只走偏僻的小路,這樣就能施展輕功,大街上隔不了多久就有巡城官軍經過,若是被看到免不了一番麻煩。

    就在他剛轉進一條幽深巷子的時候,猛的停住腳步轉身往後面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身後出現了一個白影。

    在如此寂靜深邃的夜裡,那白影出現的突兀如鬼一般令人心裡一寒。這人的身法顯然極好,也不知道已經跟了橫棍多久。他就好像一件被風捲著的衣服一樣,飄飄然向前竟是看不到如何借力。

    “誰!”

    橫棍低聲問了一句。

    那人似乎是有些驚訝被橫棍察覺,身形停頓了一下之後緩步往這邊走了過來。清冷月色下,那一襲白衣飄飄蕩盪,看著真如沒有腿腳向前飄行的鬼魂一樣。等走到了近處橫棍才看清,來的是一個風度翩翩長相俊美無暇的年輕公子。

    “為什麼跟著我?!”

    橫棍冷聲問道。

    “你是……”

    那人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個善使鐵棍的人?”

    聽到這句話,橫棍的臉色猛然一變。他看著那年輕公子想認出對方是誰,可記憶裡根本就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一點印象。

    “難道你是……”

    他本想問你是不是一直追殺我們的那些人,但話還沒問出來,那個白衣公子已經開口:“本想跟著你找到方解的所在,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你的戒備心。也難怪,十五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人時刻保持警醒。”

    “你修為不錯,可惜……你的兵器沒在身邊。”

    他說。

    橫棍冷哼一聲,暗中將勁氣全都凝集在右手。他看著那白衣公子道:“棍子在不在都沒關係,棍意在就足夠!”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向後急退,在半空中將自己的右手舉起來,四指併攏,食指朝天。

    “棍在這裡!”

    一聲暴喝,那一根食指猛的往下一砸。

    夜空中的氣溫猛然一變,四周數十米內都變得炙熱起來。一瞬間,那一根食指似乎化作了一條無形的長達十幾米的巨大鐵棍,排山倒海一般的砸了下來。那無形巨棍落下來的時候,空氣裡都發出劈啪劈啪的爆裂聲。

    轟!

    一聲巨響,漫天煙塵如被烈風捲起來一樣充斥在巷子裡。

    一指化一棍,竟然將這條小巷子的路面砸出一道寬足有一米的深溝。堅硬的青石板片片碎裂,被棍意震盪成了齏粉。塵煙漫捲往四周激盪出去,竟是吹的路邊的小樹紛紛斷裂。旁邊幾戶人家的院牆,立刻就佈滿了蛛網一般的裂紋!

    毫無疑問,這是橫棍有生以來使出的最強一棍。

    “不俗,一個散修竟然靠自己能有這般成就,很好,降魔杵滅魔式也差不多如此,但要比你的棍法更強橫些,因為既然是滅魔,自然不能心存憐憫。魔行人間禍亂蒼生,佛也要金剛怒目。”

    就在橫棍盯著那塵煙濃密-處戒備的時候,清冷的話語從煙塵裡飄了出來。一股風捲過,塵煙盡散。再看時,橫棍的臉色驟然一變。

    那棍意,到了那白衣公子身前三尺處竟然再難寸進!一米寬的深溝,在那人身子三尺之前戛然而止。

    如此霸氣剛猛的一棍,竟然沒能迫近那白衣公子的身前!

    “佛說人身不過是表象,可定可幻。你以指化棍也算是有幾分悟性,竟然參破了些許可定可幻的佛意。但既然是幻,又何必拘泥於棍這一種?”

    他伸出手指遙遙點了一下,噗的一聲,橫棍的右胸上就驟然出現一個狹細的傷口,前後貫通,血霧爆散。

    “可化劍”

    白衣公子輕聲道:“也可化錘”

    他再一點,轟然一聲,橫棍的身子如被重錘擂在心口上似的,身子被砸的向後飛出去十幾米遠狠狠的撞在一戶人家的牆壁上,也不知道斷了多少根肋骨。

    “還可化斧”

    他再一指,如利斧從天而落,整整齊齊,將橫棍的半邊肩膀卸掉!

    白衣公子緩步前行,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是幻,有諸般變化萬千妙法。但手指就是手指,幻化萬千可手指的模樣也沒有改變,這便是定。”

    “我喜歡用定的手指,本意就是本意,最真實簡單,才是我佛宗弟子追尋之處。”

    他的手指往下一按,掙扎著試圖站起來的橫棍忍不住悶哼一聲,身子抽搐了幾下後沒了動靜,額頭上,多出來一個光滑圓潤的小洞,白色的腦漿和紅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從那小洞裡潺潺流出。

    “明王慈悲,佑你往生。”

    白衣飄飄的如出塵蓮花的妙僧塵涯低聲誦經,寶相莊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1 12:35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九十章 無恥


    四五道身影在夜色下迅疾的穿行,他們從不同方向朝著一個地方飛速趕來。動作快如流星,在民居的屋頂​​上如一道道暗色流光一閃而逝。這些人在房頂上騰躍飛縱,卻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片刻之後就有人趕到,第一個落在小巷子裡的是一位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中年。身披飛魚袍,後背上縛著直刀。他緩步走到那一米左右寬度的深溝前,蹲下來看了看隨即皺起眉頭。檢查了一會兒之後他起身,走向巷子盡頭。

    在那裡,牆壁上靠坐著一具死屍。

    沒了半邊肩膀,右胸上還有一道劍傷,致命傷勢在額頭,破了一個看起來很圓潤的小洞。腦漿還在潺潺的往外流著,說明這個人死了沒多久。

    唰唰的幾聲輕響,另外幾個趕到的飛魚袍也落在小巷子裡。

    “只有一具屍體,料來是武林中人拼鬥。死的這個應該就是將青石板的路面砸出一道深溝的人,看樣子善用長棍,但沒有找到他的兵器。”

    先到的飛魚袍低聲說了幾句。

    後面的人分散開,在巷子裡仔細搜尋另一人的痕跡。而巷子兩邊被驚醒的居民有人打開門出來,卻被飛魚袍很客氣的勸了回去。

    “大內侍衛處查案,請鄉親們回去休息,不要妨礙公務。”

    話說的很客氣,但飛魚袍那種特有的冷傲形像還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腔調。百姓們對於飛魚袍存著敬畏,立刻就退回自己家裡不再出來。一兩分鐘之後,又有幾名飛魚袍趕了過來。十分鐘之後,大隊的巡城兵士趕來,將小巷子封鎖,最後到了的是長安府的捕快。這些捕快眼見飛魚袍在這裡,也沒敢上前搭話,只是在外圍協助警戒。

    “應該是以內勁化作棍意砸出來的深坑。”

    最先到的飛魚袍下了結論,表情卻沒有一點輕鬆:“能以內勁化作兵器使出威力這麼大的一招,最少也是六品上的強者。從傳出打鬥的聲音到我趕來時間沒過去多久,這人傷口的血還在流,但另一個人卻已經消失無踪……擋得住這石破天驚的一棍,殺人之後迅速撤離,逃走的這個人才令人忌憚。”

    “帝都城中的武林中人都有報備,出身師門,善用的兵器都記錄在案,你們誰記得有這樣使棍的高手?”

    他問。

    就在眾人搖頭的時候,有人在外面聲音清冷的回答道:“在衙門報備記錄在案的,使棍的高手五品以上如今還在帝都城裡的有三十一人,能以內勁化作棍意使出這麼強悍一招的不超過三個人。一個在怡親王府邸裡做家丁教頭,可以排除。一個是在北城開門收徒的武師,也可以排除。另外一個,是半個月之前才到帝都,記錄在案的名字是橫棍,隨一氣觀蕭真人同時入城。”

    聽到這番話,在場的飛魚袍立刻躬身施禮。

    “見過千戶大人!”

    在大內侍衛處七個千戶中,有一個人以記憶力超絕過目不忘的本事著稱。只要是他看過的人看過的東西,都能記住且隨時能說出來。大內侍衛處七大千戶各有所長,這位被人尊稱為神眼的千戶姓劉,叫劉獨秀。

    劉獨秀緩步走進來小巷子,藉著火把的光芒在地上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然後回頭吩咐道:“副指揮使大人的府邸離這裡不遠,去請。”

    “我在”

    外面人群分開,本應該正在家養傷的獨臂副指揮使孟無敵臉色陰沉的走了進來。

    眾人施禮,孟無敵擺了擺手問道:“發現什麼沒有。”

    劉獨秀站起來,走到那條深溝三尺左右站好看著巷子裡面說道:“另一個人就是站在這裡,那麼強悍的一棍砸下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避閃。棍意只能達到這個人身前三尺就被震散,了不得。大人……有人不守規矩,進帝都城沒去衙門報備。”

    孟無敵嗯了一聲,眼神中有驚懼之色一閃即逝。

    “我早就到了,也看到另一個出手的人。”

    他緩緩的舒了口氣,語氣中有著些許挫敗和不甘:“但這個人輕功極好,我沒追得上。”

    他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孟無敵的修為在大內侍衛處也是榜上有名的,而且以輕功見長,能在他的眼皮底子逃走,另一個人的修為之高可見一斑。

    “我現在懷疑,逃走的那個人和兵部的案子有關。”

    孟無敵吩咐道:“將屍體帶回侍衛處,方圓三十里內搜索,不要驚了百姓,天亮之前隊伍就收回來。通知所有城門守軍,盤查所有穿白衣的男人……女人也要查,我現在就趕回去禀報指揮使大人。”

    事實上,孟無敵確實沒看清那個人到底是男是女。

    “喏!”

    眾人俯身聽命,先後趕來的飛魚袍在各自組率的帶領下迅速離開。孟無敵看了看那具死不瞑目的屍體,眉頭越皺越緊。

    就在他準備趕去大內侍衛處的時候,忽然有一輛馬車在小巷子口停了下來。他看到趕車的人對他招了招手,孟無敵臉色一變,快步走了過去。

    那輛馬車,上面繪著大內侍衛處的標記。

    到了近處,那趕車的人俯身行禮:“見過副指揮使,卓先生在裡面等您。”

    孟無敵嗯了一聲,撩開簾子鑽進馬車。

    “走,先去清虛觀。”

    馬車裡的卓先生臉色有些不好看,吩咐完車夫之後揉著眉角嘆道:“指揮使大人已經知道了,你和我先去清虛觀求見蕭真人……死的人是跟著蕭真人一塊進城的,雖然不是一氣觀的弟子,但蕭真人那倔脾氣……唉!”

    他嘆了口氣,沒繼續說下去。

    孟無敵也跟著嘆了口氣,因為不管是江湖上的人還是朝廷裡的人,都知道那個在陛下面前也極有分量的老道人,護犢子可是出了名的。現在是他一氣觀的人出了事,誰知道那牛鼻子會不會惱火之下把進京的道人們散出去追殺兇手。

    最讓人擔心的是那位在進京之前展現過幾次神蹟的紅袍大神官鶴唳道人,脾氣之火爆一點就著。而這些修道之人偏偏最好面子,殺了他們的人,就等於打了他們的臉。所以卓布衣才會搖頭嘆氣,這個節骨眼上,帝都已經不能再出什麼亂子了。

    ……

    ……

    身材魁梧雄闊的麒麟,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裹手裡拎著一條鐵棍在紅袖招的門口一直站到天亮。鐵塔一般的漢子站在那裡,清早起來遛彎的百姓頻頻側目。若不是他身上帶著報備的文書勘核,昨夜裡就被夜巡的官兵和後來搜索過來的大內侍衛處飛魚袍帶走了。

    他在等橫棍。

    半個時辰之前夜梟來過,告訴他橫棍已經死了。大內侍衛處的人到了清虛觀求見蕭真人,因為他們現在算是沫凝脂的護衛,所以蕭真人第一時間就通知了沫凝脂,沫凝脂又告訴了返回清虛觀的鐵奴和夜梟。

    但麒麟不相信這是真的。

    兩個時辰之前才分開,橫棍怎麼會死?

    說好了天亮一起出城去尋找方解和沈傾扇他們,說好了出城就結拜為兄弟,說好了找到方解收了他做小三,說好了從此再一起面對危難浪跡天涯。

    說好了這麼多事,橫棍怎麼捨得死?他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紅袖招的老瘸子搬了個板凳坐在門口,手裡拿著方解送給他的煙斗點上,抽一口,吐出一片煙霧繚繞。板凳一邊放著他的酒葫蘆,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個雄武的漢子他竟然沒有喝酒的興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瘸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在等你的朋友?”

    老瘸子問。

    麒麟沒回頭,點了點頭。

    “他說昨夜先來紅袖招,問問你們知不知道方解去了哪兒。說好了在這裡聚齊,然後一塊出城。”

    “他沒來。”

    老瘸子說。

    “或許……不會來了。”

    麒麟猛然轉身,眼睛赤紅的盯著老瘸子咆哮道:“他沒死!”

    老瘸子緩緩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大犬和沐小腰推著沉傾扇從大街另一頭走了過來。沉傾扇坐在一輛輪車上,臉色依然白的有些嚇人。那天夜裡她被大隋帝都的一位九品強者一招震飛,不死還能藉勢逃走已經算是不小的奇蹟。昨天夜裡她們三個被扣在大內侍衛處的另一個院子裡,直到天亮才被放出來。

    而被放出來的時候他們三個還很高興,因為既然能讓他們離開就說明方解成功了。他們三個雖然沒有和方解關在一個院子裡,但昨夜卓先生告訴他們方解被帶去暢春園面聖。如果方解能把握住機會,他們的案子應該能被暫時壓下來。

    可還沒容得他們笑起來,清早回到大內侍衛處的卓先生就告訴了他們一個不好的消息。

    橫棍死了。

    大犬看了看那個肩膀顫抖著的魁梧漢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麒麟紅著眼睛看向沉傾扇,嗓音沙啞著說道:“他說欠你一條命,不能不還……現在他還了。”

    沉傾扇垂著頭,手指微顫。

    ……

    ……

    暢春園

    方解小心翼翼的站著,甚至小心翼翼的呼吸。對面不遠處土炕上盤膝而坐的皇帝雖然不高大,但那種來自方解內心的壓迫感讓他有些局促不安。

    昨夜裡他就被領到了暢春園,但陛下處理政務卻沒見他。晚上他就在穹廬裡的一個小房間裡候著,雖然有一張木床但他卻沒敢睡。今兒一早就有個太監來傳他覲見,走在半路上的時候告訴他,沐小腰他們已經被放回去了。

    無論如何,這是個好信號。

    半路上的時候方解打算塞給那太監一些銀票,狠了狠心悄然在袖口裡數出來五張一百兩的掏出來塞給那太監。被人稱為蘇公公的太監卻笑著擺了擺手,說了一句咱家可沒這膽子,而且咱家也沒地方花錢。

    方解臉一紅,不知道人家是嫌少還是真的清廉。

    進了皇帝的御書房,心裡一直在打鼓。

    “草民方解,叩見陛下。”

    他規規矩矩的行禮,垂著頭緩緩呼吸平復心情。

    即便他靈魂深處還是前世的思想,但在這個皇權至上的世界他必須按照規矩來。而且前世見的皇帝都是電視劇裡的假皇帝,面前這個可是實打實的真皇帝。有新奇感,也有壓迫感。方解真想抬起頭來看看皇帝長什麼模樣,是不是也一個鼻子一張嘴,兩隻眼睛兩條腿。

    “站起來”

    皇帝放下手裡的主筆,看了看窗子外面的日晷語氣平淡的說道:“再有一會兒朕就得去上朝,所以你的時間不多。朕讓人先把你朋友放回去,並不是已經不打算追究你們那麼大的罪過。而是因為你在這裡,他們幾個沒必要關著。該殺的時候,一個也走不脫。”

    方解忽然發現皇帝好陰險。

    “在朕喝完這杯茶之前,給朕一個不誅你九族的理由。”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代表著方解的時間又緊迫了一分。

    “我死了師父會很傷心。”

    方解憋了一分鐘之後憋出這句話。

    “無恥”

    皇帝險些噴了茶,瞪著方解說了這兩個字的評語。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1 12:38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九十一章 財不可露白


    暢春園

    皇帝瞇著眼睛看著面前這個垂頭站著的少年,總覺得這個小傢伙表現出來的謙卑有些不真誠。可偏偏挑不出來什麼毛病,所以皇帝有些微微的不爽。或許是盤膝坐在炕上的時間太久了,他覺得腿有些酸麻,於是起身下來舒展了一下身體。

    “兵部死了一百零四個人,其中甚至包括七品八品的高手。你知道如果這些人用於戰場上,能殺多少敵人嗎?”

    他來回慢慢走了幾圈讓腿的血脈恢復暢通。

    “這案子無論誘因是什麼,朕都不能裝作視而不見,哪怕你是忠親王的弟子,雖然朕掛念他,但即便是他觸犯了國之律法朕依然不會念私徇情。大隋是朕的大隋,規矩是朕定的,所以不能由朕來破了這個規矩。”

    “戴罪立功”

    方解忽然輕聲說了四個字。

    皇帝一怔,隨即哼了一聲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你來說說,你憑什麼去立功折罪,又有什麼本事去立功,去哪裡立功?”

    方解從懷裡取出一件東西,雙手奉上:“這個東西本來是罪臣為參加演武院考試的文科而準備的,現在就先敬獻給陛下,雖然不是什麼用處太大的東西,但對於大隋的學子們,尤其是才入鄉學縣學的學童有些幫助。”

    蘇不畏連忙上前將方解手裡的東西接過來,躬著身子又雙手呈遞皇帝。

    皇帝楊易接過來翻開隨意看了幾眼,隨即眼神一亮。

    他走回到土炕邊脫了靴子坐回去,認真翻讀。方解遞過去的是一本書冊,顯然是自己用線裝訂的。並不厚,看起來也就四五頁。但皇帝看的卻很認真,雖然不可否認的是,大部分他沒看懂。

    “這是什麼?”

    皇帝抬起頭問方解:“朕能猜得出來用途,但你畫的這些符號或許只有你自己懂什麼意思。”

    “罪臣稱這個東西為拼音。”

    方解說道:“就是為每一個字都標註出讀法,按照這個東西,鄉學和縣學的學童們讀書認字就不必死記硬背。只要在書冊刊印的時候每一個字上面都加註拼音,學童們只要記住了這些拼音的讀法,哪怕沒有先生指點,也能知道字該怎麼讀。”

    說這些話的時候,方解自己都覺得有些狗血。

    當初他在樊固的時候,絞盡腦汁想自己靠什麼在演武院的考試中過關斬將,想了很久之後才確定下來兩件事在大隋還算新鮮。其中一個就是漢語拼音,大隋的學童們讀書認字,都是鄉學或是縣學又或是私塾的先生們一個字一個字的​​教,效率太低。而最讓方解欣慰的就是這個世界的大隋用的也是漢字,這就相當於給了拼音發展的土壤。

    “好”

    皇帝忍不住讚了一個字,招了招手道:“你過來,告訴朕這些符號該怎麼用。如果真能推行下去,倒是造福子民的一件大好事。”

    方解看了那個太監一眼,眼神的意思是在詢問。蘇不畏微笑著點了點頭,方解這才過去站在皇帝身邊,指著自己寫的那些東西逐一解釋。皇帝一邊聽一邊微微點頭,不時寫一個字問方解該如何注音。

    不得不說,皇帝是個聰明到讓人讚嘆的人。

    短短十幾分鐘,皇帝幾乎就將所有音節的發音和寫法記住。

    “朕一會兒上朝的時候,讓幾位大學士看看這法子是否能通行。若是可以的話,這倒是一件不小的功勞。”

    皇帝再次舒展了一下腰肢,語氣中沒吝嗇讚賞,之前對方解看起來隱約有些不真誠的謙卑而產生的不快也消失無踪。他舒展身體的幅度很大,而方解甚至隱約聽見他頸椎脊椎關節咔咔的輕響。

    “陛下,久坐對身體有害,您還是應該多活動的好。”

    他退後幾步垂頭道:“罪臣在樊固閒來無事的時候,也想了幾個簡單的動作來舒筋活血。不算是武藝,到應該算進醫科。每天照這個套路做幾遍,長此以往對血脈暢通還是有些益處。”

    “你做一遍,朕看看。”

    皇帝身子向後仰了仰,感覺脖子又酸又緊的難受。以往坐的久了不舒服,他就會讓人把岑貴人叫來按摩一番。這岑貴人出身不算太好,模樣雖然清俊可在美女如雲的后宮佳麗中也算不得太出彩,就是靠著這一手精心學來的按摩手法,讓皇帝時不時就能想起她來。要知道在后宮那麼多妃嬪中,能讓陛下時不時想起來的人得多讓人嫉妒。又有多少人,從進宮到終老或許都得不到皇帝一次寵幸。

    方解應了一聲,然後認認真真的做了一套第八套廣播體操。

    一邊做,方解一邊在心裡無奈的苦笑。自己到了這個世界沒有靠著專業知識賺錢發財飛黃騰達,倒是靠著小學時候學到的基礎東西來充門面,想起來就有些可笑。

    “蘇不畏,你怎麼看?”

    皇帝問。

    蘇不畏看著方解,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套-動作都很簡單,卻能將全身都活動到,確實有促進血脈暢通的功效,不過奴婢看著有一小半的動作還能改進,效果會好些。”

    “有點意思。”

    皇帝嘴角挑了挑,指著方解問道:“你,還有什麼本事?朕知道你不能修行,但卻能讓忠親王那般挑剔的人都看重,必然不止這些東西。如果你再能施展出一種本事,讓朕覺著不俗,朕就緩一緩再發落兵部的事。”

    “罪臣……”

    方解心裡嘆了一聲,心說為演武院準備的東西看來一樣也保不住了。

    “罪臣在算科上,還有些不成熟的見解。”

    “說!”

    ……

    ……

    方解覺得自己是個很低級的騙子,用拼音這種前世幼兒園就開始學習的基礎課程騙了偉大的大隋皇帝。緊跟著又用另一門小學一年級的算學基礎課程,把皇帝騙了第二次。這兩件事,讓身為穿越人士的方解心裡充滿了無奈和些許自卑,卻暫時沒有一點驕傲和得意。

    無奈和自卑的是,他覺得自己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穿越者。

    沒有高學歷,也不是某個學科的專業人士。在樊固依仗的是前世積累下來的一些經商理念,但好歹用到了智商。可到了帝都竟然越發的不堪,依靠的居然是幼兒園和小學的知識。

    不過幸好,這兩件事都很有實效。

    最起碼,皇帝不打算現在就殺他。

    他對皇帝提到的算科,也無非是將阿拉伯數字在計算方面的優勢講了一遍,然後給皇帝普及了一下小學算術。大隋的算學已經有了相當的水平,但用大寫的數字來計算難免有些繁瑣。

    所以,皇帝對方解講的很感興趣。

    所以他打算讓方解在暢春園多留一天,好好壓榨一下這個被他七弟看中的少年郎。出於某種目的,大內侍衛處的羅蔚然侯文極和卓先生聯手編了一個謊言,將方解這個只和那個青衫男子有一面之緣的小傢伙,硬生生變成了青衫男子的弟子。

    當然,當時的情況只有方解自己清楚。他們也或許真的認為,那個青衫男子,也就是大名鼎鼎充滿了傳奇色彩的忠親王楊奇真的收了方解為關門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方解現在還很難理解忠親王楊奇那個層次的事,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何等的驚才絕艷。他只是隱約察覺,皇帝對忠親王楊奇的看重無人可及。

    當年楊奇離開長安,到底是去做了什麼,方解不知道,但他肯定皇帝是知道的。而且這件事,再加上之前楊奇退出朝堂的事,皇帝對楊奇有著很深的愧疚。而正是因為這愧疚,方解幸運之極的暫時躲過一劫。

    對這個弟弟,皇帝到底隱藏了多少感情?

    怡親王楊胤十年不得入朝堂,由此可見一斑。

    連紅袖招回長安城,皇帝都要專門說一說來點撥怡親王幾句,而且還是當著幾位重臣的面說的,其用意又豈止是點撥怡親王這麼簡單?如果沒有皇帝在演武場說的那番話,紅袖招開業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達官貴人蜂擁而至?忠親王已經不在了,十一年的時間足夠讓人們淡泊一些事。沒有了忠親王的紅袖招,憑什麼還能讓那麼多大人物同來道賀?

    那些大人物們,是聞著陛下放出來的口風湧到紅袖招的。

    皇帝說的那些話,就是要藉臣子們的口散出去的。

    其實整個朝廷裡也沒幾個人看得清,雖然皇帝沒有什麼很明顯的舉動,但這些年來在不經意間,皇帝一直維護著和忠親王楊奇所有有關的人和事。

    所以方解在暢春園這間暫時屬於他的屋子裡,推測到了很多事。

    他是幸運的,在樊固的時候絕沒有想到過,紅袖招會是忠親王楊奇的產業,也絕沒有想到那個青衫男子竟然就是楊奇,更不會想到,自己到了帝都之後竟然仰仗著這個傳奇人物而活命。

    僅僅是這段過往,就可以說有些傳奇色彩。

    而方解不知道也預料不到的是,忠親王楊奇對他的影響,遠不止這些……

    靠坐在床上,方解將自己必須準備的事細細的想了一遍。然後跟外面的小太監借了紙筆,將最基本的算術知識詳細的寫下來,足足寫了兩個時辰才差不多寫完。看著挺厚的一摞紙,方解還真升起點成就感。

    才寫完沒多久,一個小太監在外面敲了敲門說道:“方先生,陛下召您過去。”

    方先生?

    方解喃喃重複了一遍,隨即笑了笑。他從袖口裡摸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出門的時候塞給那小太監說道:“多謝你之前的紙筆,也多謝你叫我一聲方先生。”

    小太監一怔,低頭看了看銀票忍不住手抖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收還是不收,眼睛一直瞄在那一百兩的字跡上。終於,他看了看左右沒人,動作極快的將銀票塞進自己袖口裡。

    方解心裡不由得有些感慨,一百兩銀子就能讓一個小太監心生感激。五百兩銀子甚至不能讓那個蘇不畏多看一眼,這就是地位上的差別。

    他拿著自己用了兩個時辰寫出來的東西,信心滿滿的走進了御書房。可就在進門的那一刻他有些傻了……屋子裡,竟然坐著六七個頭髮都花白了的老臣,坐在最靠近皇帝的那個,甚至鬍子都白了。

    這一屋子的大學士啊,看著真嚇人。

    ……

    ……

    一直到掌燈時分,方解都在不厭其煩的回答著那幾位大學士的問題。還要不時拿著炭筆在紙張上演算,這麼長的時間沒喝一口水,沒坐下歇一會兒,讓他覺著嗓子裡都幾乎能冒出火來,腿也發酸,但幸好沒露怯,基本上將這一屋子加起來差不多有五百歲的大學士忽悠住了。

    “此子若能到太學,臣保證二三年後,太學就將多一位大學士,還是大隋立國百年來最年輕的一位大學士!前無古人,或許也後無來者!”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臣躬身對皇帝說道:“請陛下恩准,讓方解到太學。老臣有許多算學上的事,要和方解印證推算,求陛下成全。”

    “文淵閣打算把拼音修繕成書,普及到縣學鄉學……陛下,方解還是應該先到文淵閣做事才對。”

    文淵閣大學士牛慧倫俯身說道。

    “打住吧。”

    皇帝微笑著擺了擺手道:“他志在軍武,過幾天就要參加演武院的考核了。”

    “啊?”

    太學教授大學士宋莊鎮遺憾道:“糟蹋了人才……”

    文淵閣大學士牛慧倫嘆道:“明珠蒙塵……”

    “你們這些話,若是讓周院長聽到了小心他拿鞋底子敲打!”

    禮部尚書懷秋功笑著說道。

    皇帝笑道:“畢竟他是軍武出身,進演武院合情合理。若是他沒能考進演武院,你們再將他要走也不遲。”

    大學士宋莊鎮連忙拉著方解的手說道:“千萬不要考入!”

    “交白卷!”

    大學士牛慧倫直接教導方解:“除了武科之外,其他諸門功課你必須都交白卷!”

    “要不你裝病吧?”

    一位老者誘惑道:“老朽家中可有數百卷珍本藏書!”

    數百卷書籍對方解的誘惑力真不是很大,威力絕不如數百兩銀子來的實在,所以他一一婉拒。看著這些大學士殷切的目光,他只能在心裡嘆一句……好一群正直的老大人……

    “明旭,你剛才說你家裡有幾百卷珍本藏書?”

    皇帝倒是被這句話勾起了興致,指了指剛才說話那大學士道:“明兒送過來給朕瞧瞧,放心,朕不會昧了你的,看完了就還你。”

    禮部尚書懷秋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明旭臉上的精彩表情笑得格外歡暢。還?皇帝陛下借的書,什麼時候還過?陛下借書,從來都是有去無回。

    “財不可露白。”

    皇帝微笑著說道,然後翻開書案上的一個書冊,把其中一個名字上用朱筆劃掉,往前翻了一頁,重新將這個名字寫上。

    方解偷眼看了看,見那書冊上寫著儲才錄三個字。

    他不知道這個儲才錄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名字往前提了一頁是什麼意思。

    離著皇帝最近的懷秋功非但知道儲才錄是什麼,也知道名字往前提一頁代表著什麼,所以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方解,若有所思。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1 12:41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九十二章 你是鼻子很靈的那個?


    方解回到紅袖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進了屋子聽大犬說橫棍死了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橫棍的屍體被大內侍衛處的人帶走,殺人的兇手現在還沒有找到。他默默從長袍裡面的白色衣服上撕下來一條綁著胳膊上,然後對屋子裡的人說了兩句話。

    “我在紅袖招西邊隔一條街上租下來一間鋪子,從暢春園回來的時候順路交了租金,小腰姐你們搬過去住,等我回來。”

    “我去把橫棍的屍首要回來。”

    說完這兩句話,他轉身走出紅袖招的大門。

    “我跟你去!”

    麒麟從他背後追出來,嗓音沙啞的說道:“殺橫棍的人終究還是要殺你,你自己出去我們也放心不下。”

    方解頓住腳步,回頭對麒麟說道:“從這裡往左走大概走小半個時辰,再左轉有一家棺材鋪,麒麟哥……去買一口棺材吧,估摸著店主已經關門,想辦法… …走大街,不要進小巷子,記住。”

    麒麟一怔,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關門,我就砸開。”

    方解嗯了一聲,看向大犬和沐小腰說道:“先回去,不能再給紅袖招添麻煩了。咱們這些人都是災星,走到哪兒就禍害到哪兒。息大家幫咱們的已經夠多,咱們的命也不結實,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還給人家,欠人的情分越多心裡就越堵,不能還,最起碼也不要再給別人招惹禍端。”

    大犬和沐小腰點了點頭。

    “你身邊必須有人跟著。”

    一直沉默的沉傾扇忽然說了一句,語氣很輕但堅定到毋庸置疑。

    “我去”

    沐小腰緩步走到方解身邊,看著方解的眼睛用很低的聲音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執意一個人出去,但你肯定有你的道理。本來我打算悄悄跟著你的,所以剛才沒開口。我聰明不及她,剛才她說……”

    方解搖了搖頭示意沐小腰不要繼續說下去,他笑了笑只說了四個字:“我回來之前就知道了。”

    沐小腰點頭,跟在方解身後走出紅袖招。

    紅袖招三樓,息畫眉站在窗口看著走出去的方解忍不住微微搖頭。站在她旁邊的息燭芯眉頭也微微皺著,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有些微怒的罵了一句:“他是白痴?!”

    息畫眉一怔,看向息燭芯問道:“你不是一直很厭惡這個方解嗎?”

    “現在也一樣,正因為他白痴。”

    息燭芯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再沒往樓下看一眼。息畫眉卻總覺得息燭芯的語氣裡有些與往常不一樣的東西,可具體是哪兒不一樣又想不出來。看著息燭芯的背影,她微微搖頭自語道:“你本應該過更好的生活,若是讓陛下知道你在這樓子裡跳流花水袖,也不知道會不會立刻派飛魚袍封了這樓子。”

    可轉念又想到那青衫男子離去之前的交待,她只能無聲一嘆。

    方解和沐小腰走出紅袖招之後,走出去大概二百米發現還有一間包子舖沒有關門。方解竟然還有心情停下來,掏出銅錢買了十個包子。

    “你也沒吃過飯吧?”

    他問沐小腰。

    沐小腰點了點頭。

    她以喝酒當飯吃,可今天整整一天,她連酒都沒有喝一口。心裡堵的太難受,以至於連酒都喝不下去。

    方解讓老闆將包子分成兩份,他六個,沐小腰四個。

    “素的”

    方解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把一個包子塞進嘴裡。包子並不大,但一口吃下去一個還是有些艱難。雞蛋蘑菇餡的包子,味道不錯。他接連吃下去三個之後,看著臉色有些為難的沐小腰說道:“吃了東西才有力氣,臨回來之前卓先生特意找到我,讓我跟你說一件事……你這幾年來之所以感知的能力停滯不前,和酗酒不無關係,酒喝得太多,會讓你越來越遲鈍……如果我早知道這些事,絕不會一直給你買酒喝。”

    沐小腰跟上方解的腳步,捏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難吃?”

    方解問

    “不”

    “那就都吃完。”

    方解將最後一個包子塞進嘴裡,下意識摸了摸腰畔那柄鏽跡斑斑的殘刀。沐小腰學著他的樣子將整個包子塞進嘴裡,可她的嘴太小,有些嚼不開。方解從袖口裡掏出手帕,為沐小腰擦了擦嘴角上流下來的湯汁語氣輕柔道:“從紅袖招出來到這裡你陪我走了三百六十五步,夠了。”

    “不夠!”

    沐小腰艱難的嚥下去嘴裡的食物搖頭說道。

    “我租下的鋪子門口不遠,有一個賣熱湯麵的,生意不錯,應該是很好吃。明兒一早一起去吃,行不?”

    沐小腰點頭,然後語氣篤定的說道:“我不走。”

    “必須走。”

    方解為沐小腰擦完嘴角,將手帕疊好遞給她後說了一個字:“看”

    沐小腰怔住,愣神的時候方解已經轉身走了出去。沐小腰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有跟上去。她回身走向方解租下來那個鋪子,一邊走一邊吃包子,然後自然而然的打開手帕擦嘴,在手帕打開的時候她看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

    卓先生在,我信不過朝廷,若有事,找老瘸子。

    這是一句很不通順的話,裡面要表達的意思卻又太多。沐小腰瞳孔微微收縮,瞬間明白了方解的意思。她忍不住加快腳步,袖口裡藏著的紅綾蠢蠢欲動。

    某處

    身子隱於暗影出的人輕聲笑了笑對卓先生說道:“孤身一人,他還真信得過你。”

    卓先生搖了搖頭,沒說話。

    可他心裡卻想說,如果他真信得過我,就不會孤身一人。

    ……

    ……

    吃了六個包子,方解覺得自己肚子裡熱乎乎的很舒服。對於他的飯量來說,六個包子根本就填不滿,再加一倍也未見得能吃飽。但他卻只吃了六個,當然不是捨不得銅錢,而是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吃太飽會誤事。

    人吃的太飽,就會變得安逸,而哪怕有一絲的安逸,難免就會有些反應遲鈍。

    他順著大街一路往前走,步伐不快。大街上的行人已經越來越少,路邊的店鋪也有不少已經關了門。走到一個小巷子口的時候方解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了進去。巷子裡很幽深安靜,方解微微俯下身子腳下一蹬猛的衝了出去。

    動如脫兔。

    就在他衝到巷子深處拐過街口衝進另一條小巷的時候,在他身後巷口忽然出現了幾個黑影,為首的人身披一件能遮住頭臉的黑袍,看了方解消失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他身後站著的黑衣人隨即衝了進去。

    一間民房的房頂上,本要衝下去的幾個蒙面人被首領阻止住。那首領指了指下面巷子裡那些黑衣人,嘴角挑了挑低聲道:“有人替咱們動手,靜觀其變。”

    六七個黑衣人衝進巷子里之後就亮出了兵器,雪亮的橫刀在月色下反射出一種冷森森的光芒。為首那個黑袍男人嘴角帶著冷酷輕蔑的笑意,喃喃了一句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然後身形一閃消失無踪。

    黑衣人追過第二條巷子的時候忽然猛的收住腳步,最前面的一個硬生生停住之後甚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前面巷子裡,手裡握著一柄殘刀的方解安安靜靜的站在那兒。

    “殺”

    一個黑衣人低聲咆哮了一聲,率先沖了上去。他手裡的刀鋒高高舉起,攜著風雷之聲猛的劈向方解的頭頂。眼看著那橫刀舉起,方解非但沒有往後退反而向前跨出一大步。右手握著的殘刀自下而上劃了出去,在他撞進那個黑衣人懷裡之前,殘刀撕破了那人的咽喉,一股微燙的血噗的噴了出來。

    方解在那人身邊擦肩而過,而脖子裡噴著血的黑衣人刀鋒還在半空舉著。

    反手刀,走一字。

    是右手。

    第二個黑衣人顯然吃了一驚,沒想到二品上修為的同伴竟然會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被人劃破了咽喉。頭領之前說過,這個少年是不能修行的廢物,可一個廢物,怎麼可能出刀這麼快這麼凌厲?

    就在他驚詫的一瞬間,方解的刀子已經到了他身前。他甚至沒有看清方解的刀子是從什麼角度攻過來的,下意識的想舉刀格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找到對手刀子的運行軌跡。

    還是反手刀,還是走一字。

    還是右手。

    只用左手練了一天一式刀的方解,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右手殺人。更讓人驚訝的是,僅僅一天的時間,他竟然將一式刀的出刀方式運用的如此嫻熟。刀鋒詭異的從完全無法預判的角度出現,將第二個黑衣人的咽喉劃破。

    血如瀑布一樣噴了出來,月色下的血霧如同一大朵展開的梅花。

    “一起上!”

    剩下的四五個黑衣人一擁而上,橫刀密集的斬向方解。方解的身形如游魚一樣在那四五個人之間穿了過去,然後頭也不回的反手一刀戳進一個黑衣人的後心。噗的一聲,刀子應聲而入。

    他向後急退了幾步,拉著中刀的黑衣人同時撤步。與他擦肩而過的四個黑衣人轉身,然後緩緩的壓了上來。方解將殘刀從黑衣人的後背抽了出來,很慢。寂靜的夜色中,殘刀如鋸口一樣的刀鋒在那人身體裡緩緩抽出的聲音都那麼清晰,刀鋒在骨頭上摩擦發出的響聲令人牙齒都為之一酸。

    嘭的一聲,方解將那黑衣人踹飛了出去,腳下一點,跟著那飛出去的屍體同時往前撲了出去。

    一個黑衣人剛躲閃開那具飛過來的屍體,還沒來得及回身方解就到了他面前。殘破的刀子筆直的貫進了他心口裡,然後他感覺到那刀子在自己身體裡猛的擰了一下。他甚至錯覺,自己聽到了心臟破裂的聲音。

    “廢物!”

    趴伏在房頂上的蒙面人首領低聲罵了一句,指了指方解說道:“下去幫忙,不管那些人是誰,現在咱們都有一個目的,殺方解!”

    他身邊的四五個蒙面人立刻站起來,如展翅的貓頭鷹一樣從房頂上撲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隱藏起來的黑衣人首領也有些惱火,從暗影裡閃身出來,抽出黑袍裡藏著的一柄軟劍,毒蛇一樣刺向方解的後背。他一直藏身在牆壁暗影裡,身上的袍子又很寬大完全遮擋住了他的身形。之前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時候,誰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軟劍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到了方解的後背,而方解似乎毫無察覺。

    就在那劍已經抵在方解後背衣衫的時候,持劍的黑袍人忽然身子一僵,那劍再也往前遞不出去分毫,下一秒,他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事。

    他抽劍,回身一劍將自己的一個手下刺穿了心口。再一劍將一個蒙面人的咽喉劃破,寬大的黑色長袍展開,他就如一隻巨大的蝙蝠一樣,動作快的讓人根本難以反應。他在巷子裡輾轉騰挪,如蝙蝠來回俯衝飛翔。

    方解向前殺,他站在方解背後往另一個方向殺,就好像一對配合默契的伙伴一樣,一個比一個殺人快。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圍著方解的七八個人,竟然大部分被那黑袍漢子刺死,剩下的兩個被方解一刀一個砍翻。

    方解殺了面前最後一人之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持劍的漢子。

    他抬起手抹了抹頭頂上的汗水,看向房頂上有些鬱悶的說道:“你就不能來的快些?我真沒心情玩刺激。”

    不知道什麼時候,之前趴在房頂上那個蒙面人的身邊又多了一個人。

    穿一身布衣,手掌放在那蒙面人的肩膀上。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而身邊趴著的蒙面人卻早已經嚇得忍不住顫抖起來。

    “棄劍”

    布衣男子輕聲說了兩個字,巷子裡那黑袍男人隨即將手裡的軟劍丟在地上。一個說一個做,毫無滯礙。

    說完這句他忍不住有些失望的對方解說道:“該來的沒來。”

    方解卻沒回答,而是如一頭發現了獵物的獵豹一樣衝了出去。他連看都沒看一眼之前想殺他的那個黑袍人是誰,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看到他這樣瘋了一般的衝回去,卓先生的臉色猛的一變,說了一聲全都帶走,然後縱身追向方解。

    ……

    ……

    這是一間雜貨舖子,原來的主人已經搬走,還有很多不用的東西隨意丟在鋪子裡,所以顯得很亂。

    大犬掃了一眼這屋子裡亂糟糟的樣子,忍不住搖頭:“你們兩個先上樓去休息,我來收拾……雖然我最反感的就是動手做這些粗鄙事,可現在好像除了我之外也不會有別人打掃了是吧……”

    坐在輪車上的沉傾扇和站在一邊的沐小腰都知道,大犬有個很奇怪的毛病,明明本身就是個粗鄙之人,可偏偏有著和那些所謂貴族一樣的毛病,甚至比那些貴族還要堅持。不洗衣服,不入廚房,至於打掃房間更不必說,他就好像一個真的貴族一樣,絕不會去做那些有辱自己身份的事。

    也不知道這堅持從何而來,但大犬有時候固執的讓人憤怒。

    但是今天,他好像開竅了。

    就在他彎腰撿起一個笤帚準備掃地的時候,忽然門外有人輕聲問了一句。

    “請問,你是不是鼻子最靈敏的那個?”

    大犬猛的抬頭,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人。或許是因為太黑,看不到那人的面目。又好像這人的臉上有一層霧繚繞不散,明明離著不遠可五官都顯得很不清晰。在這靜夜裡,他站在門口,雪白長衫如綻放的白蓮,格外的醒目。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1 12:44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九十三章 有著落了


    妙僧塵涯站在鋪子外面,很客氣的問了正在打掃的大犬一句:“請問,你是不是鼻子最靈的那個?”

    語氣和善,毫無敵意。

    但大犬卻在一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身形向後一退的時候那雙帶鋼刺的手套在袖口裡滑出來,順勢戴在手上。這動作已經快極,但大犬卻也知道如果門外的人想直接殺他,只怕他根本做不出什麼反應。他靠著樓梯口,沒回頭對樓上喊了一句:“快走,別下來。”

    塵涯微微搖頭,微笑道:“大隋號稱禮儀之邦,哪有開門不迎客的道理?既然我已經來了,主人家自然要以禮相待。且……恕我直言,以你這樣的修為也護不住你的同伴。我很真誠的勸你一句,若是你和你的同伴聯手一搏,未見得就不能撐到救兵來。可你讓她們走,難道你自己不怕死? ”

    就在這話才說完的時候,二樓拐角處,沐小腰扶著沉傾扇出現在那裡。

    “我下去”

    沐小腰說了三個字,準備下樓。

    沉傾扇搖了搖頭,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

    “劍來”

    她說了兩個字,然後那柄無鞘的長劍就好像通靈一般從桌子上飛了起來,落入沉傾扇的手裡。她站在樓梯口,看了大犬一眼說道:“你也上來。”

    大犬剛要拒絕,就听到沉傾扇自負孤傲的聲音:“哪怕我受了傷,遇敵的時候也輪不到你們兩個出手。那十二年來一直如此,在我死之前還會如此。”

    即便重傷,沉傾扇依然驕傲。

    “愚昧”

    塵涯在門口惋惜道:“以你的資質本可有大成大就,奈何太過愚昧自己走錯了路。本以為你是這些人中最聰明的一個,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你了。今日你若是強行運轉內勁,不需我殺你,你必死無疑。”

    沉傾扇臉色一變,似乎從那人話裡聽出了什麼。

    “你也很愚昧。”

    就在這個時候,黑暗深處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有人進了大隋帝都卻不守大隋的規矩,本以為是何方大賢到了,原來也不過是不敢光明磊落行事只敢在夜晚出來的一隻小鬼。難道你真以為自己修為不俗,大隋帝都中就沒人能制的住你?”

    話音由遠而近,頃刻間就到了街對面。

    塵涯緩緩回身,看著對面出現的男人臉色緩緩變得的凝重起來。

    “原來你們設了局在等我。”

    他沉默了片刻之後,臉色又緩和了下來。看著對面那個負手而立的中年男人,塵涯的視線在那個人身上的飛魚袍上停留了片刻。在很久之前他就听說過大隋大內侍衛處中高手如雲,是大隋帝都中很恐怖的一個衙門。

    “你是姓羅還是姓候?”

    他問。

    羅蔚然笑了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是你自己走過來,還是我過去拿住你?”

    “這個局真的不漂亮。”

    塵涯微笑著說道:“大內侍衛處的人原來也不過如此,沒有本事自己尋到我,就準備用犧牲幾個人的性命為代價引我出來,透著一股子噁心的腥臭味。而且哪怕我自己走進了你佈置的這個局,你還是沒有贏。”

    他微微昂起下頜說道:“我想來,便來了。我想去,便能去……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相貌,我現在扭身就走,明日與你面對面站著你也不知曉是我。說起來……你不覺得自己很失敗?”

    羅蔚然確實看不清對面那白衣男子的面貌。

    “沒關係”

    他往前邁了一步,看著塵涯說道:“我會把你的臉看清楚,只需打破你的偽裝就是了。”

    “哪裡有偽裝?”

    塵涯語氣平淡的說道:“本來就如此,你又能看破什麼?”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緩緩抬起雙手。一手指著羅蔚然,一手指著屋子裡面全神戒備的大犬:“大隋的人​​都帶著一種令人厭惡的自負,你若是不自持身份帶上幾百飛魚袍將這裡四下圍住,或許我真的沒有辦法贏。但你相信自己的修為,所以你自己來了……自信是好事,可太過自信,往往會摔的很疼。”

    “劍”

    他說了一個字。

    幾乎是一瞬間,兩道肉眼可見的幾乎實質化的劍芒分別從的左右手激射而出。這兩道劍芒之快超乎想像,他手掌周圍的空氣被劍氣激盪出一圈波紋隨即猛的往四周蕩了出去,下一秒,那兩道劍芒已經同時到了大犬和羅蔚然身前。

    叮的一聲脆響,那道激射至羅蔚然身前的劍芒被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手指和劍芒相碰,發出來的聲音如同兵器相交一樣。在他的手指裡,那條被縛住的劍芒似乎不甘心屈服,如同活物一般掙扎著。看起來,那劍芒就像是一條奇毒的小蛇在他手指間來回扭動盤繞似的。

    羅蔚然臉色微微一變,手指猛然變成了淡金色。

    咔的一聲,那劍芒被他兩指絞斷。

    再看時,那白衣男子已經如一朵白雲似的飄出去很遠。羅蔚然冷哼了一聲,身形一展追了出去。


    鋪子裡

    大犬緩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臉色一白,然後身子緩緩的倒了下去。

    ……

    ……

    方解站在床邊大口的喘息著,他一路疾馳回來體力消耗很大。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不住的往下滴落,身上的衣服也已經被汗水泡透。他的嘴角微微顫抖,眼神裡刻意壓制著的憤怒還是慢慢的溢了出來。

    “沒事……死不了。”

    躺在床上的大犬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方解扶住。

    傷口前後貫通,劍芒從他的胸口刺進去從後背刺出來。胸前的傷口很狹細,可他的後背就如同被火藥炸開似的,缺了好大一塊肉。這樣巨大的創傷,哪怕已經包紮住血還是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後背上包裹著的厚厚紗布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血將藥粉都衝了下來。

    當劍芒出現在大犬身前的那一剎那,沉傾扇出劍。但她傷的太重,無法發揮出她的修為,所以她出劍並不是以劍氣和塵涯的劍芒硬撼,而是擲出了自己的長劍。千鈞一發之際,她的長劍擋住了塵涯的劍芒。

    但她沒有想到那個白衣男子的修為竟然強大到了令人恐懼的地步,劍芒擊穿了她的精鋼長劍之後,只是被稍微阻隔了一下繼續刺向大犬。這個時候大犬才反應過來想向一側躲閃,那可劍芒上似乎帶著一股讓他無法抗衡的力量,竟然鎖住了他的身體,他根本就無法移動。就好像空氣裡突然出現幾百條鎖鏈,將他全身縛住釘在地上。

    他無法動,還有沐小腰。

    沉傾扇的長劍雖然只阻隔了劍芒一瞬,但足夠沐小腰出手了。她的紅綾如巨蟒一樣從二樓飛了下來纏住大犬的腰,只是才將大犬帶著向一側移動了些許那劍芒就刺穿了大犬的身體。

    萬幸的是,就是移動了的這些許讓大犬死裡逃生。劍芒稍微偏離,沒有刺中大犬的心臟。

    卓先生走到床邊,看了看大犬的傷勢之後從袖口裡取出一瓶傷藥,遞給方解道:“雖不是什麼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丹妙藥,但終究比你們的傷藥好一些。”

    方解連忙接過來,打開大犬身上的紗佈為他上藥。

    當紗布解開的那一刻,即便是卓先生也不禁微微皺眉。大犬的後背上有雙掌那麼大的一塊肉已經被炸沒,血糊糊的傷口裡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在碎肉裡,還有一些碎了的骨頭渣子。脊椎骨有兩節幾乎完全裸露了出來,看著讓人不寒而慄。大犬本就枯瘦的後背上缺了那麼大一塊肉,竟然讓人錯覺這是一根枯木被什麼怪物咬掉了一口。

    “好詭異的手法。”

    卓布衣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去看看情況,指揮使親自追了過去,那人就算修為驚人想要逃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我安排了人手守在外面,用不了許久我就會回來……從今兒起,你們誰也不要輕易外出了。”

    方解點頭,道了聲多謝。

    卓布衣搖頭,心裡隱隱間升起一股很不安的情緒。他離開方解的鋪子之後,沒有回大內侍衛處,而是再次趕去了長安城清虛觀。

    清樂山蕭真人到了長安之後,就住在長安清虛觀中。他是大隋道宗領袖,各地道觀都以他為尊,從剛得知蕭真人要來長安開始,清虛觀的道人們就開始準備如何迎接宗門領袖了。蕭真人被大隋皇帝封為國師,可以說他一人的榮耀就是整個道宗的榮耀。

    在清虛觀最深處早就被精心佈置過的一個小院子裡,身為道宗領袖的蕭真人正很沒有風度的與人對罵。

    “項青牛!如果你今天敢出去,我就……我就……我就立刻廢了你的修為!”

    掐著腰站在他對面的胖道人項青牛冷哼道:“老牛鼻子,你不吹牛-逼能死啊。廢我修為?即便是二師兄也不敢這麼幹!當年師尊是怎麼說的你忘了?師尊說過,道門大興,當興於青牛。你廢我修為,就是毀了道宗前途!”

    “你……”

    蕭真人一窒,怒道:“師父說話什麼時候靠譜過?他說你悟性最高,是天才裡的天才,可師兄弟四人,你還不是最笨的一個?”

    “蕭一九!”

    項青牛指著蕭真人的鼻子罵道:“等老子頓悟之後,先把你臉上的鬍子都拔了!”

    蕭真人剛要發火,忽然臉色緩和下來說道:“有客到,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你見你的客,老子非得出去轉轉看誰這麼囂張跋扈不可。那傢伙用的分明是佛宗的無相功,偏就你膽小怕事裝縮頭烏龜!道宗領袖,我呸! ”

    ……

    ……

    大內侍衛處

    侯文極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羅蔚然一眼,已經很多年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驚訝了:“竟然能在你手裡逃掉?”

    羅蔚然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什麼沮喪,有的只是擔憂:“這些年沒離開帝都罕與人交手,閱歷上差了許多,那人的來路看不清楚,但……我懷疑他用的是佛宗的功法。他臉上始終好像蒙著一層霧,自始至終我也沒看清楚他的模樣。而且以內勁化劍顯然不是他最強的手段,而是故意做的樣子讓咱們擾亂咱們的視線。”

    “他在出手之前,動作很快的捏了一個手印。”

    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後說道:“布衣已經去了清虛觀,問過蕭真人後應該就有定論。如果真是佛宗的人到了帝都,再由著他殺人咱們的臉面就都丟盡了。方解想出來以身做餌的法子只不過引出來幾條小魚,大魚卻在我手裡溜走了。”

    “如果真的是佛宗來人了……”

    侯文極低著頭,沉默片刻之後忽然笑了笑:“兵部的案子,有著落了。這個時候恰好有佛宗的人自己送上門來,給陛下的交待給百姓的交待都有了。”

    羅蔚然白了他一眼道:“虧了你還笑的出來,陛下問起來我可不知道怎麼回答!”

    “輪不到咱們給答案。”

    侯文極道:“陛下不是想讓道宗彰顯實力麼?若是道宗的人擒了這個人,然後大張旗鼓的宣揚出去,對清樂山一氣觀可是大好事,對整個道宗,都是大好事。對陛下的西征大事來說,更是大好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1 12:46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九十四章 一勞永逸的辦法


    大隋天佑十一年六月

    帝都的天氣已經熱的讓男人們更喜歡上街了,愛美的年輕女子穿上最漂亮的紗裙,露出白花花的脖頸,步伐婀娜間體態盡顯。大街上滿眼的小蠻腰,滿眼的胭脂紅,自然也就少不了登徒浪子滿大街瞎逛試圖捕捉秀色可餐。

    而長安城越來越熱鬧的另一個原因才是最重要的,再過三天,演武院就要開考了。

    那夜塵涯傷了大犬之後便銷聲匿跡,也不知道藏於何處。大內侍衛處和情衙的人在暗中拉網搜尋卻也沒有找到,長安城太大是一個緣故,塵涯的本事大是另一個緣故。

    有大內侍衛處的傷藥,大犬的傷勢已經控制,沉傾扇則需要靜養,才入帝都一個月就已經傷了兩個身邊人,方解真不知道這長安城到底應該算是自己的福地還是禍地。親近之人接連重傷,可他也得到了大隋皇帝陛下的賞識,只待進入演武院或許真就能一飛沖天。

    即便進不了演武院,幾位大學士可還翹首以待呢。

    距離開考只剩下三天時間,方解必須靜下心來準備。雖然仗著前世的一些知識,應付算科,文科,畫科基本上還算有幾分把握,但還有樂科,禮科這兩門他基本上毫無把握的考核,再加上他並不出彩的武科……想在進演武院考試的時候一鳴驚人,難如登天。

    足足在鋪子裡閉門看書半天,方解感覺自己的腦袋幾乎都要炸了。前陣子禮部尚書懷秋功特意派人送給他的一本《禮記》,他翻看了好幾天,可那繁瑣的東西讓他頭大無比。看了半日再回想,還是沒記住多少。

    就拿見禮這個看似簡單的事情來說,其中的規矩就讓人眼花繚亂。平輩見禮,彎腰幾許,拱手幾許,腿如何立,頭如何低,甚至連眼睛看哪兒都有規矩。晚輩見禮,彎腰幾許,拱手幾許,腿又該如何立,頭如何低……區分之詳細嚴苛,讓方解這樣的性子越看越煩躁。

    他索性將書冊丟在一邊,在桌子上鋪了一張宣紙,用炭筆細細畫了幾幅圖。畫完了之後將宣紙捲好塞進袖口裡,起身和大犬他們打了聲招呼出門。順著繁華的大街一路緩緩而行,看著大街上那讓人賞心悅目的鶯鶯燕燕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那些少女少婦們蓮步輕移之間展現出來的身姿,終究能讓男人們道貌岸然的表情下越來越難掩飾住牲口的心。

    方解走進一家裁縫鋪子,找到在附近幾條街上名氣不小的老裁縫,在他面前將自己剛才畫的圖展開後問道:“這個,能不能做?”

    老裁縫看了看方解的圖,愣了一下後問他:“你畫的?”

    方解點頭。

    老裁縫嗯了一聲,然後拿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之後說道:“雖然你畫的圖很彆扭,但我不得不說這樣的衣服……即便能做出來也沒人敢穿。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衣服叫什麼?”

    “我稱之為……旗袍”

    方解笑了笑道:“女人穿上是不是會很美?”

    老裁縫放下圖,居然臉紅了一下:“露的太多了……”

    “你別管露的多不多,你就說美不美?”

    老裁縫沉默,點了點頭道:“我一輩子做衣服也沒想到過衣服居然還能這麼做,大隋只規定百姓不得身穿錦衣,也不能隨便穿胡服,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什麼太嚴苛的要求……可你這想法,還是太大膽了些吧,只怕一做出來,立刻就會被人罵,膽子再大的女子,也不敢穿到街上。”

    “我讓自己女人在家穿給我看著解悶兒,行不行?”

    方解笑了笑說道。

    “行!官府都管不著!”

    老裁縫將圖收起來,看了看方解後試探著問道:“你想不想找一份很有前途的事做​​?”

    “什麼?”

    方解問。

    老裁縫湊近方解一本正經的說道:“我還缺個徒弟……”

    “別做夢了。”

    方解很得瑟的挺起胸脯說道:“我是要考演武院的生員!”

    老瘸子一怔,忍不住抱拳道歉道:“失敬失敬……那個……做這個衣服倒是可以,不過需要準備,畢竟要達到你圖上衣服一摸一樣的地步很難,可能需要很多次修改,所消耗的布料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我得摸索著來,所以又要耽誤不少時間……這幾件都做出來的話,二十兩!”

    “五百兩。”

    方解伸出五根手指頭比劃了一下。

    老裁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方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五百兩?”

    他問。

    “嗯,五百兩……但是,是你給我五百兩。”

    方解微笑著說道:“你給我五百兩銀子,這幾款衣服做出來之後我取走,不過這圖你可以留著自己繼續做,做出來的衣服賣多少錢我都不管,但如果賣出去的衣服超過二百件的話,之後每賣一件我要抽三成。當然,因為你是第一個買圖的人,以後我有圖優先考慮賣給你……我手裡不缺新鮮樣式,”

    “你沒病吧?”

    老裁縫看著方解問,一臉的鄙視。

    “我都要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方解身後傳來一道聲音,透著一股大氣:“以後你有什麼好款式我都買了,我最近正打算讓商行開始成衣生意。”

    方解一驚回頭去看,卻發現吳一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裁縫店門口。

    “你這樣的好苗子,不做生意太糟蹋了。”

    吳一道看著方解,一臉的欣賞。

    ……

    ……

    散金侯府

    坐在小荷​​池邊的涼亭子裡,方解有幸品嚐到了一兩能換一座宅子的獨枝大紅袍。他有些小家子氣的品了一口之後問吳一道:“這一小口,有沒有一兩銀子?”

    吳一道微笑道:“這可不是一口多少銀子的事兒……就算你有銀子,給一百兩,五百兩,一千兩,一萬兩,若是我不樂意的話也買不到。獨枝大紅袍每年除了獻給宮裡的那幾斤之外,剩下的二三斤都在我這裡。我心情好的時候,誰只要提出來說吳一道把你的獨枝拿出來品品我都不會吝嗇。若是我不高興的時候,達官貴人我也不理會。”

    “霸氣了”

    方解拍了一句馬屁。

    吳一道忍不住被這三個字逗笑了,指著那茶杯說道:“武夷山大紅袍,指的是武夷山那片峭壁上的茶樹採下來的茶葉,因為那個地方地理位置的獨特,土很特別,氣候特別,所以茶樹也特別,茶葉的味道更特別,有淡淡桂花香。其他地方產的茶葉,哪怕也是能稱為極品的好茶,最多沖泡七次就沒了味道,但武夷山大紅袍可以沖九次而依然茶有餘香。”

    “所謂的獨枝大紅袍,採摘的時候需要特指的一位身有體香的妙齡少女,只穿單衣攀爬上去,仔仔細細的在每一棵茶樹上尋找最完美的一片茶葉摘下,不能放進器具中,而是裝進特別縫製在貼近胸口位置的內衣口袋裡。往往一天下來,少女也採不了十幾二十枝。因為很累,所以少女會出汗,而她的身體很香以至於汗都是香的。”

    “本來茶葉就有桂花香,再加上少女體香,這大紅袍之香自然不是其他茶葉能比的。而且是將每一棵茶樹精選最好的茶葉採下,由經驗最豐富的炒茶師傅親自炒製,其過程又甚是繁複,不貴才怪。”

    聽完吳一道的解釋,方解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真有少女體香?”

    吳一道笑道:“那是扯淡,騷-情文人需要這個意境,自然要這麼說。你要說是一絡腮鬍須渾身臭汗的爺們儿光著臭腳丫子採下來的,誰還喝?”

    方解扑哧一笑,心說這吳大首富也是個妙人。

    “我剛才看了看你畫的那圖,確實……標新立異,很大膽。”

    吳一道指了指桌案上方解用炭筆劃的那幾張草圖說道:“不過這樣的衣服如果做出來,如果把京城裡青樓的老鴇都請過來看看,她們肯定捨得掏銀子買。穿上這樣的衣服,樓子裡的姑娘們最少再添五分妖嬈嫵媚。”

    “呃……這個衣服,很嚴肅。”

    方解認真的說道。

    “我也很嚴肅的在說。”

    吳一道看著他微笑道:“這樣的衣服太過於大膽了些,你自己想想,最開始敢穿出來的是什麼人?肯定是青樓那些當紅的姑娘們,因為她們敢毫無保留的展現自己最美的一面。而所謂的良家女子,自然是不敢胡亂穿衣服的。當年要不是紅袖招那些姑娘們的薄紗裙迷死了所有去過紅袖招的男人,怎麼可能之後數年甚至一直到現在只要到了春天就滿大街的紗裙?”

    “這是一個過程。”

    吳一道微笑道:“那個老裁縫看不出來你畫的這些衣服值錢,所以他一輩子只能開那一家小裁縫鋪子。我剛才說先將這些衣服做好之後賣給那些青樓女子,最多也就發一筆小財。因為很快裁縫鋪子就都要偷學了去,用不了兩年就會如這紗裙一樣遍長安城都是。”

    “你來說說,怎麼樣才能將這幾件衣服賺到最大的利益?”

    他問方解。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先去官府報批,這衣服的款式是我獨有的,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去做,不然就是盜竊。”

    “大隋朝廷沒這個規矩。”

    吳一道想了想說道:“不過這倒提醒了我,趕明兒我就寫一份折子遞上去。以後這樣獨到的點子誰想到就是誰的,朝廷要保護,不能隨便誰都能用。”

    方解暗道一聲慚愧,心說竟然忘了這個世界可還沒什麼保護專利的法律。不過吳一道立刻就想到這一點的重要性,其商人眼光之準不得不讓人稱讚。他是大隋首富,手下人才濟濟,想到什麼好點子不是難事,再有朝廷法令護著,以後確實大有益處。

    “你繼續”

    吳一道做了個請的手勢。

    方解沉吟了一會兒,湊過去在吳一道的​​耳邊低低說了幾句。他話還沒說完,吳一道的眼神已經越來越亮。方解將自己的想法說完之後,這位富甲天下的散金候​​忍不住拍手道:“我之前就說過,你若是不做生意,真是糟蹋了這麼好的天分……這樣,如果你考不進演武院,或是不適應朝廷生存的路子,你可以來我這裡,我給你留一個貨通天下行掌櫃位置,要知道我貨通天下行遍布大隋,商行僱傭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能坐上掌櫃位子的,一共才十個人。”

    方解笑了笑道:“先說一年多少銀子的工錢再談這事。”

    吳一道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笑著,在荷池對面看游魚嬉戲的大小姐吳隱玉忍不住好奇,走過來問道:“什麼事讓爹爹這般高興,說給我聽聽吧。”

    吳一道順手指了指桌案上那圖紙說道:“在和方解議論著,這件衣服做出來應該讓誰第一個穿出去,震驚整個長安城。”

    吳隱玉拿起那圖紙看了看,隨即讚道:“好美的衣服,爹爹,做出來我也要穿!”

    吳一道臉一黑,訕訕的笑道:“這怎麼行……”

    “這怎麼不行?”

    吳隱玉問方解:“你說,我穿得還是穿不得?”

    方解看了看吳一道,沒敢說話。

    “玉儿,別鬧。”

    “你不讓我穿,我就……”

    吳隱玉猶豫了一下後威脅道:“我就把這圖撕掉。”

    吳一道指著方解說道:“他還能畫。”

    吳隱玉氣的一跺腳,走到荷池邊發狠道:“以後做出來你若是不准我穿,我就跳下去跟這圖紙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

    方解一腦門子黑線,心說這妞兒真強大。

    吳一道連忙起身去勸,吳隱玉說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跳。方解悄然道:“也就是嚇唬你吧?”

    吳一道認真道:“你錯了,她真敢跳。雖然這池子不深,但弄一身的污泥也麻煩是不是?關鍵在於,她若是受了寒萬一病了可就糟了。咱們別過去,她就是小孩子脾氣……一會兒鬧夠了就好。”

    “讓她永遠不會跳荷池的辦法,散金侯你就沒想過?”

    方解問。

    吳一道皺眉:“除非她轉了性子,否則怎麼可能?你若是有辦法讓她以後都不用跳荷池這法子威脅我,我就想辦法幫你進演武院。”

    “那就讓我來吧。”

    方解起身離開涼亭,然後走到荷池​​旁邊,背對著那位大小姐和吳一道,很沒道德的解開褲子往荷池裡撒了一泡尿……

    “無恥之徒!”

    大小姐吳隱玉紅著臉罵了一句,轉身飛奔而去。

    吳一道嘴角抽搐,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1 23:56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九十五章 你要記住的三個人


    “我知道紅袖招的駱爺教了你些本事,上次你進暢春園的時候陛下對你的印象也不錯,但這並不代表保證你能進入演武院,既然你也是大隋官軍出身,那麼你自然知道,演武院的周院長是很奇怪很特別的一個人。陛下喜歡的,他未必喜歡。而演武院的事……陛下是絕對不會過多干涉的。”

    吳一道招了招手示意丫鬟過來換茶,這一壺獨枝大紅袍才加了三次水就要倒掉,不得不說首富的生活太特麼奢侈了。武夷山大紅袍號稱沖泡九次而不減桂花香,如此昂貴的茶葉只泡三次就扔了,所以方解的嘴角忍不住撇了撇。

    吳一道可不在意他這個小動作,笑了笑說道:“我也捨不得,因為那是我實打實花銀子買回來的。但人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很多事身不由己,哪怕是裝也裝的很灑脫。比如這喝茶,如果被人知道我真的將一壺茶沖泡九遍,傳出去立刻會招惹來不少嘲笑。”

    他站起來走到荷池邊深深的吸了口帶著潮濕味道的空氣,本想感慨一句,忽然想起方解剛才在不遠處灑了泡尿,他又立刻轉身走了回來:“我從來不怕嘲笑,但我的商行怕。你應該能想到,到了我這個地步,任何一點不好的消息都能影響到我的生意……比如,如果這一壺茶我真的沖泡九次才丟掉,立刻就會有人認認真真信誓旦旦的推測出來,我手裡的銀子不多了,不然不會如此吝嗇。”

    “然後是什麼?”

    他問方解。

    方解想都不用想回答道:“然後先給了你貨還沒有拿到貨款的人,立刻就會跑來試探。試探沒關係,但總有些蠢人會相信謠言。當蠢人越來越多,即便貨通天下行實力再雄厚也禁不住螞蟻挖穴一樣的一點點往外掏,最怕的……是螞蟻挖的太多了,一陣浪頭打過來堤壩就得搖搖欲墜。”

    “聰明”

    吳一道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院子說道:“我現在身上有個爵位,所以行事要低調。可低調要看在什麼地方,細枝末節的小事上能把姿態拔的高一些,有益無害。”

    方解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一直覺得,生意人都很可怕。”

    “為什麼?”

    吳一道問。

    “看起來生意​​人在大隋的地位並不高,狹路相逢,即便遇到的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農夫,​​生意人也要讓路。但這是明面上的事,暗地裡,生意人有的是手段讓這個農夫死無葬身之地。”

    “這話太陰暗了。”

    吳一道微微搖了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聽說你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連朝廷裡極為德高望重的大學士都哄住了,前幾天和文淵閣大學士牛慧倫,舒華閣大學士莊楚宇一起品茶的時候,這兩位大人對你可是讚不絕口。”

    “純粹的文人,比純粹的官員要可愛的多。”


    方解笑了笑說道。

    “你看人和看事情的眼光,為什麼總是這麼陰暗……”

    吳一道白了他一眼說道:“不過你說的沒錯,那幾位大學士雖然也俱是名門出身,而且骨子裡高傲的讓人不舒服。但他們卻是官場上最不在乎什麼門第之別的人,都說文人相輕……並不都是這樣,那幾位大學士,到了他們這個高度也沒有必要再和人爭強鬥勝,除了比學識之外能比的就剩下氣度了。所以他們能容人,不能容也得容,也喜歡把青年才俊拉攏到自己門下,美其名曰是點撥提拔年輕有為的青年學子,其實也是給自己充門面。”

    他笑著說道:“你是沒見過,幾個大學士坐在一起比門下誰弟子多的時候那騷-情場面有多無聊。弟子少些的,就比誰的弟子官做的大。比不過弟子有出息的,就比弟子的才學,到最後爭的面紅耳赤恨不得輪拐棍大打出手。”

    “但有一樣……”

    吳一道總結道:“他們能容人,也樂意表現出自己的氣度來幫助後起之秀。可他們容不得在自己死之前,年輕人爬到自己頭上去。當然,如果有辦法他們甚至不願自己死後有人爬到他們頭上去。所以……不管以後你多得勢,對他們一定要表現出足夠的謙卑和尊重。看似無權,但大學士們手裡最大的資本就是弟子多啊……誰門下沒出過尚書侍郎?沒出過將軍大將軍?”

    “多謝!”

    方解誠摯一拜。

    吳一道擺了擺手道:“只是今兒興致好,所以和你閒聊幾句。你若是這麼正兒八經的道謝,反倒是無趣了。我不收你買消息買學問的銀子,你也不用說謝謝,當然,如果你真覺得過意不去,執意要給我銀子哪怕是一兩我肯定也不嫌棄少。”

    方解笑了笑,心裡很暖和。雖然他知道吳一道這樣能成為大隋首富的商人,絕不會浪費時間和一個沒有一點價值的無名小輩浪費口舌,但吳一道之前的話有意無意都是在提點他,這就是人情。

    “再說,我是一個商人。”

    吳一道微笑道:“我只重利,和你說這麼多是因為我覺著你​​有前途,提前送人情總比日後你紅火起來再套近乎有益。現在和你聊聊雖然算不得雪中送炭,但總比過幾年錦上添花容易讓你記住我的好。”

    坦誠,商人身上難得一見的坦誠。

    “未見得就能如你說的那樣,飛黃騰達。”

    方解實事求是的回答。

    “虛偽”

    吳一道白了他一眼,笑了笑問道:“你知道我成功的最大的秘訣是什麼?”

    這樣的話題吳一道以前和方解聊天的時候提到過,方解記得。吳一道說過自己三次經商虧的血本無歸的經歷,後來再不相信什麼感覺而是憑著失敗的經驗和多看問多思考才逐漸發跡。

    “是眼力?”

    方解試探著回答。

    “屁!”

    吳一道笑道:“多撒網,結善緣,誰知道撒的網裡,哪一張都撈到大魚?不需要什麼投入,還或許有大收穫的事做起來多多益善,千萬不要厭惡麻煩,莫嫌少年窮……哪怕少年真就窮一輩子,他也念著我的好,不是嗎?比如今日,我沒給你一個銅錢,也沒在你身上押什麼賭注,只是和你聊聊天,這沒什麼投入,卻或許有回報。所以我從來不會吝嗇自己和少年人多談談的時間,貨通天下行現在九個大掌櫃,有四個是我這樣談來的。”

    ……

    ……

    吳隱玉恨的牙根都癢癢,當初在長安城外初見方解的時候,覺著這少年有些不同尋常,所以難免好奇,甚至動念想戲耍一下他找點樂子。回到帝都之後跟這少年就再無交集,再加上她本來也有煩心事所以就把方解忘了。

    但是今天,她被那少年的一泡尿真的激怒了。

    一想到那荷池,她就從胃裡往上反東西。以後再也不能脫了鞋子光著腳下到池子裡摸魚蝦玩,這讓本就沒什麼樂趣的她更加惱火。越想越噁心,越想越憤怒。

    十四五歲的少女,本來就還是不遵從理智做事的年紀。更何況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脾氣,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杜鵑”

    她坐在床邊咬著嘴唇問道:“咱們上次給漁陽候那個敗家兒子下的瀉藥還剩下了麼?就是在上次來做客追在我身後沒完沒了獻殷勤的那個憨傻貨。”

    “好像還有些……小姐,你要幹嘛?”

    “一會兒你去給父親他們送些點心過去,把瀉藥放進去。”

    “啊?”

    杜鵑驚呼一聲:“那豈不是連老爺一塊都藥到了?!”

    “笨!”

    吳隱玉嘟著嘴說道:“父親吃點心只吃味道帶著些淡淡鹹味的,從不吃甜點。一會兒送上去的點心,只管拿甜的,越是甜的越好。”

    “倒是忘了!”

    杜鵑也惱火方解往荷池裡撒尿的流氓無賴行為,與小姐吳隱玉一拍即合。兩個小丫頭立刻行動起來,杜鵑去廚房拿甜點,吳隱玉則將杜鵑找出來的瀉藥用小錘子砸的更碎了些。等杜鵑端著一盤甜點氣喘吁吁的回來,兩個小丫頭看著桌子上的粉末邪惡的笑了起來。

    吳隱玉閉上眼,腦子裡都是那個混賬小子一趟一趟衝進茅廁的畫面。


    荷池邊

    吳一道指著天空對方解說道:“你在樊固城看到的那片天,和在帝都看到的這片天空表面上沒有區別。但你應該明白的是,在樊固,天空很高,但在帝都,天空絕不是看起來這麼高,或許給你一個機會你就能觸碰到天空,扶搖直上。而在樊固,哪怕你站在城牆上也摸不著碰不到。”

    “但是……正因為這天空你或許能觸摸到,所以很危險。前一刻還是碧空萬里,下一刻就有可能陰雲密布雷電交加。站的高了,先要把根基穩住,才不會跌倒。”

    “演武院是你的一塊根基。”

    吳一道回身看著方解說道:“別浪費。”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會花銀子收買考官給你通門路,所有人都知道演武院的教授考官清廉的讓人惱火,可我卻知道演武院的人其實一點也不清廉,收銀子收的比誰都狠……當然,演武院收銀子和貪官污吏收銀子有很大區別,你知道各城推薦的人,十之七八都沒什麼真本事,若不是參加演武院的考試能為他們增加些炫耀的資本,他們才懶得千里迢迢萬里迢迢的跑來受氣。”


    “正是因為很多人想在演武院裡轉一圈,增加自己的名氣和日後需要的資歷,所以送銀子的不在少數。演武院的周院長暗地裡從來不會拒絕送上門的銀子,誰送的多他也不吝嗇開個後門放進門。據說……陛下很喜歡周院長這做法,因為這些銀子周院長都會原封不動的送給陛下。估摸著,那數目大的能讓陛下眉開眼笑。”

    “我即便很有錢,即便很欣賞你,但還沒有到我甘心情願為你送進去幾萬兩銀子的地步,我能幫你的不多,告訴你誰值得注意是其中之一。”

    他坐下來,語氣溫和的說道:“第一,你要和同樣兵部舉薦的人搞好關係,這些人大部分出身寒門,所以極團結,一旦你和他們搞好關係,對你日後大有幫助。今年演武院的軍隊考生,最值得注意的有三個人,最起碼在報備的資料上看起來遠比你輝煌。”

    “王維,白水城邊軍旅率。據說已經有四品上的修為,若不是因為出身不好,這樣的修為最不濟也應該是個校尉了。白水城地處南疆,當地多夷民,暴戾野蠻,不服教化,每年都有人作亂。王維名字斯文,但人行事果決狠辣。自從做了旅率這兩年來,每年他都會帶兵屠掉幾個不服管教的村子,殺人無算。白水城屬於雍郡管轄,所以他算是左前衛大將軍羅耀的人。”

    “張狂,安原城邊軍隊正。這個人看似比王維來說要溫和不少,但你要記住一件事……安原城抵觸帝國東北,一側是十萬大山,一側是北蠻人的領地。北蠻人和北遼地的人相比還要野蠻的多,北遼地有可汗完顏勇統帥,可北蠻人沒有統一的歸屬,就好像一群野獸。張狂曾經在北蠻人一個部落裡生活了幾年,甚至還娶了那個北蠻人部落首領的女兒。直到取得北蠻人的信任後,他立刻引領邊軍殺過去,一戰殺人上萬,北地邊疆得以安穩兩年。上一次演武院考試的時候,他還在北蠻人那裡小心翼翼的活著呢,沒趕上。”

    “那個北蠻人部落的首領和他那個北蠻老婆,都是他親手殺的。”

    吳一道補充了一句後繼續說道:“莫洗刀,東疆邊城鳳凰台的斥候隊正,說起來和你倒是出身相同,不同的是,他的功勞比你大的多了。兩年前,東楚國一個將軍因為仇視大隋,打算帶著自己部下人馬偷襲鳳凰台。不知道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鳳凰台守將派莫洗刀去潛入東楚查證。”

    “結果他去了之後一夜之間把那個東楚將軍滿門一百一十六口殺盡。之後的十三天,他硬是從數不清的追兵手裡逃了回來,還順手畫了東楚邊界的兵力駐防圖。他回到鳳凰台之後,這功勞肯定不會明著嘉獎,當然,大隋軍方也絕不會承認有這樣一個傷害大隋與友邦感情的人存在。”

    “這三個人有共同點,那就是修為很高,尤其是莫洗刀……或許已經到了六品以上的實力。而且他們三個都很聰明,甚至可以說聰明的嚇人。若非如此,他們都不能活著完成他們的使命。這三個人,把握的好了對你幫助很大。”

    方解聽的正入神,在心裡謹記這三人的時候,忽然吳一道的話被一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打斷,這個才到方解肩膀高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小丫鬟端著一盤點心,手微抖,嗓音微顫的說道:“老爺,方公子,先吃點點心吧?”
amy8950 發表於 2013-6-23 23:17
第九十六章廢物也有用處

    回到自己那間還沒有營業的鋪子里,方解想起吳一道那個寶貝女兒吃癟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最)那小丫頭夠狠,為了整他一次竟然不惜讓她爹做墊背的。都說知女莫若父,果然不假。吳一道見送上來的點心都是甜的,立刻就猜到吳隱玉沒存什麼好心。

    他先讓杜鵑回去,然後有些奈的和方解解釋了一遍。方解自然不會在意這小丫頭的惡作劇,不過心里卻想著什麼時候得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漂亮妞兒。

    吳一道回去之後騙了吳隱玉,說方解吃了點心,然後一趟一趟往茅廁跑,吳隱玉笑的前仰後合,只是沒人注意到她笑容背後有些別的東西。

    等吳一道離開之後,小丫鬟杜鵑攥著拳頭揮舞了一下︰“總算讓那小子吃了點兒苦頭。”

    可吳隱玉卻沉默了下來,奈的笑了笑道︰“杜鵑,爹爹是騙我的,十之**,那個小子根本就沒吃點心。我想在才想到,上去的都是甜點,爹爹一眼就能看出來有什麼問題,所以肯定沒讓那小子吃。”

    “那老爺剛才還說下次不許咱們這樣了……”

    “爹爹非是想讓我開心點,讓我以為我的小把戲成功了。”

    吳隱玉甩著胳膊走回床邊坐下,看著外面已經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嘆道︰“自從娘親走了之後,爹爹對我越來越縱容,變著法的逗我開心,不希望我有一點委屈。我知道他是怕我想起娘親傷心,怕我覺著沒了娘親我就沒了依靠。杜鵑……我何嘗不是一樣?”

    她看著外幽然道︰“爹爹關愛我縱容我,是為了讓我開心活。我也變著法的驕縱甚至理取鬧,何嘗不是想讓爹爹覺得我很開心?只有我裝的很開心,爹爹才會心里寬松些。其實自娘親過世之後……爹爹和我,誰又真正開心過。”

    杜鵑的鼻子一酸,忍不住上前握著吳隱玉的手說道︰“小姐別難過了,夫人已經過世兩年,凡事總得看開些。”

    吳隱玉笑了笑,擦去眼角的淚珠嘟著嘴說道︰“不說這個了,那個臭小子叫什麼來著?方解是吧……別急,我早晚要他好看!”

    回到鋪子里,方解在腦海將吳一道說的話整理了一遍,他坐在書桌前,取筆在宣紙上寫下吳一道提到的那幾個名字。

    且不說王維,張狂,莫洗刀他們這些軍方出身的人物,因為相比來說他們資歷再強也都是寒門子弟。而各城選出來的那些世家子弟中,也不盡是酒囊飯袋來鍍金的。其中有幾個人才名博于天下,家世顯赫,文才武功都不俗。和這些人相比,方解沒用一點優勢。

    裴家的公子裴初行,號稱四歲便能通閱典籍名著的神童。據說五歲那年在紅袖招開業的時候就能作詩一首當做賀禮,連忠親王楊奇都贊不絕口。)裴家是大隋數得上的名門世家,在朝中為官的裴家之人是數不勝數。他的父親是黃門侍郎裴衍,在門下省的地位僅次于僕射,而且乃是皇帝近侍,擬詔傳旨多出此人。

    年少時,裴初行之名在帝都近乎人人皆知。陛下登基第三年中秋節大宴群臣,裴衍攜子赴宴。期間陛下見這孩童唇紅齒白的惹人喜歡,有心考究其學識便多問了幾句,想不到這孩童竟然回答的引經據典頭頭是道,陛下龍顏大悅,立刻封了他一個正七品的朝請郎。

    江南謝家的公子謝扶搖,九歲時候他的名字在江南就人盡皆知。才六歲,他家里請來的先生就被他刁鑽古怪的問題搞的昏頭轉向。到了他九歲的時候,據說教他功課的先生因為再沒有可以教他的東西而不得不請辭,從此名聲大響。

    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還是武當山三清觀的記名弟子。據說武當山三清觀張真人在謝家做客的時候,一眼便看出此子資質非凡,收為記名弟子。每年都會專門派人下武當山赴江南謝家,傳授謝扶搖武當道法。

    還有博陵崔家的崔平洲,江南王家的王定,郴州盧家的盧凡,這些人都是鼎鼎大名的青年才俊,算起來……方解別說想在進演武院的考試里一鳴驚人,能平安進入演武院就算萬事大吉了。

    休養了些日子,已經能自己走動的沉傾扇見方解眉頭微微皺著,她在方解對面坐下來,笑了笑問道︰“怎麼?沒底氣?”

    方解將自己寫下一大串名字的宣紙推給沉傾扇道︰“這些人,個頂個的風騷,我不過是一個邊軍小卒……散金候跟我說這些顯然是覺著我能和他們一爭高下,我拿什麼和他們爭?能考進演武院,對我來說就算不錯了。”

    “不對”

    沉傾扇搖了搖頭道︰“你可知道為什麼散金候要跟你說這些,難道他不知道你和這些名門世家的子弟根本沒的比?”

    “那他是什麼意思?”

    “他是在提醒你,你必須要爭。”

    “為什麼?”

    “因為你已經見過君,也被幾位大學士推崇。表面上看起來你還是你,不過是一個邊軍小卒。但實際上,說不得朝中早就有人盯著你了。你在看著這些世家子弟的名字發愁,或許他們卻在想著你的名字發狠。大隋朝廷里世家當道,一個一個的利益團體涇渭分明。明著看不出什麼,暗地里肯定斗的不亦樂乎。”

    “陛下見了你,而且還當著幾位大學士夸贊了你。回去之後,那幾位大學士會不說?散金候一定是听到了什麼傳言,這才專門把你找了去提點你。”

    沉傾扇想了想說道︰“你已經讓朝廷里一些權貴注意到了,趁著你還沒發跡,他們要麼拉攏你成為他們陣線里的人,要麼打壓你讓你根本抬不了頭。陛下日理萬機,根本不可能總記著你這樣一個小人物。那些世家的公子們心高氣傲,知道你的名字之後自然都將眼光對準你。”

    “他們絕不會允許自己被你這樣一個出身卑微的人壓下去,會想盡辦法讓你抬不了頭。而那些世家之人,自家有子弟參加考試的自然不遺余力的扶植。自家沒有子弟參加考試的,就要盯著其他出彩的考生拉攏過去收為己用。散金候的意思是……若是你不能在演武院的考試中一鳴驚人的話,只怕十有**會被世家打壓下去,再想抬頭都難!”

    讓陛下不時響起你的名字,這才是本事……

    方解猛然想到卓布衣之前說過的這句話,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沉傾扇說的沒錯,那些世家都在等著看好戲,若是自己出了頭,橄欖枝會不斷的拋過來。若是被那些世家子弟踩下去了,立刻就會被死死的封住,讓陛下覺著他根本就不過是個廢物,不堪大用。用不了一年,陛下還會記得他?

    散金候的用意,方解現在才算明白。

    而事實上,他在見到皇帝的那一刻,就已經把自己逼到了一個不得不爭的地步,只是他自己沒有想明白罷了。

    ……

    ……

    大內侍衛處後院

    一道不起眼的矮牆將這個大院子分成前後兩院,表面上看起來這矮牆非就是裝飾作用,可實際上,分開的何止是院子?矮牆南邊院子里,是大內侍衛處,後邊規模略微小一些的院子,是情衙。

    情衙鎮撫使侯文極明面上的職位是大內侍衛處副指揮使,也就和孟敵一樣的身份罷了。可在大內侍衛處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也不敢這麼認為,朝中那些知道詳情內幕的官員,也沒人敢這麼認為。在大內侍衛處,侯文極可是和羅蔚然平起平坐的人物。甚至可以說,論陛下的親信,侯文極比羅蔚然還要強一些。

    畢竟羅蔚然是江湖出身。

    而侯文極,實打實的世家出身。

    斜靠在椅子上看書的侯文極,一邊翻看一邊听著手下人匯報上午辦的案子。听到結尾處,他將書冊啪的一聲合上抬起頭問道︰“招了?”

    大內侍衛處七大千戶之一,人稱神眼的劉獨秀躬身道︰“挨不過刑,招了。”

    “當夜卓先生擒住的那兩個人,一個是兵部的員外郎鷹鷲。他是兵部侍郎虞東來的親信,但刺殺方解的事鷹鷲說和虞東來沒關系。他之所以殺方解,還是因為樊固的案子……他有個親弟弟,隨秉筆太監吳陪勝巡查到樊固的時候死了。軍方和兵部還有大理寺刑部的說法自然都是他弟弟和吳陪勝戰死沙場,但實際上和方解脫不了關系。”

    “一個要殺另一個,殺人的反而被該死的那個殺了……”

    侯文極笑了笑道︰“是他弟弟廢物,怪不得別人。”

    “對外怎麼說?”

    劉獨秀問道。

    “內奸!”

    侯文極語氣平淡道︰“前些時候有人夜闖兵部殺了那麼多人,沒有內奸怎麼可能輕易進的了兵部?鷹鷲身為兵部六品官員,竟然勾結蒙元派來的奸細試圖偷取大隋邊疆軍力布防地圖,事情敗露之後又伙同蒙元的奸細血洗了兵部,試圖逃走的時候被咱們情衙擒了。”

    說完這句話,侯文極忍不住笑了起來︰“虞東來倒霉透頂,本來就趕上他流年不利,又有這麼一個白痴的手下在這個關節上給他添亂,他這次想不辭官都不行了!這次倒下去,他再想站起來就難如登天。兵部的事咱們歷來插不進去手,就是因為虞東來護的太嚴實,羅指揮使和我謀劃了很久也沒法子把咱們大內侍衛處和情衙的實力滲透進兵部,這次總算抓著機會了。”

    “恭喜鎮撫使”

    劉獨秀躬身說道︰“虞東來對咱們大內侍衛處和情衙歷來態度強硬,他一倒下去,大人心。”

    “這個方解還真是我情衙的福星,當初孟敵要是真殺了他,哪兒還有這樣一出接著一出的精彩戲碼讓咱們看?虞東來與我和羅指揮使明里暗里的斗了這麼久,想不到竟然栽在一個名小卒手里,有意思。”

    侯文極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說道︰“我先去和羅指揮使說一聲,然後見見另一個也招供了的白痴,稍後你把用的著的東西整理好之後直接送到刑房里,天黑之前我還得趕去暢春園和主子說這事。”

    “喏!”

    劉獨秀應了一聲,躬身出門。

    侯文極把杯子里的茶飲盡,想到另一個也招了供的人就惱火。心說虞東來有個廢物手下讓他沒準自此退出仕途,怎麼羅文你手下的也全都是廢物?真不知道當初羅耀選人的時候是怎麼選的,這樣的家奴留著有什麼用。

    又想到那個叫方解的少年,他心里忍不住一嘆。

    當初和羅蔚然說起的時候,這個方解還不過是這局里面可有可的一個小角色。現在竟然陰差陽錯的成了這局里面的主要棋子,真是誰也沒想到的局面。

    小家伙,你的日子也該不好過了……才入京城就讓自己冒出來這麼高,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看來你沒明白。李伏波就比你聰明多了,進演武院的時候人們甚至不知道他是隴右李家的人。而你現在自己逼著自己站在了風口浪尖上,有多少把刀子等著把你大卸八塊呢……你幫了我大忙,我也就不親自動手除了你算是還你個人情,可那些世家子弟手里的陰損法子,還是會讓你死全尸。

    侯文極笑了笑,心說幸好當初羅蔚然阻止,不然為了掩住樊固城的秘密,我早就把你殺了隨便丟進什麼亂墳崗子里了。如今因為你扳倒了虞東來,看來廢物也有大用處的時候。
amy8950 發表於 2013-6-23 23:26
第九十七章辣水

    侯文極舉步走出自己的房間,順著石子小路慢悠悠走到了刑房。情衙雖然按照道理不算大隋的刑罰衙門,但這里的手段比起大理寺和刑部只怕還要讓人心悸。大理寺和刑部的監牢里那些犯人們或許還有重見天日之時,可進了情衙刑房里的人,似乎到最後沒一個人能活下來。不過不代表不會有例外,就看侯文極需要不需要。

    刑房當值的百戶遠遠看見侯文極來了,連忙上前行禮。侯文極隨意擺了擺手,問清楚嫌犯關在哪間房子里後緩步走了過去。

    領路的百戶將房門打開,侯文極示意他不要跟著。那百戶連忙點頭,按著腰畔橫刀的刀柄在門口守衛。

    刑房很陰暗,且潮濕的厲害。

    雖然牆壁上的火燭火苗不小,可屋子里依然陰暗的讓人不適應。刑房只有一道鐵門,沒有子,終年不見陽光,里面的犯人們若是想呼吸一口鮮空氣都是奢求。屋子很窄,但很深,兩邊牆壁上掛著各種刑具,讓人不寒而栗。

    侯文極很少來刑房,因為他不喜歡這里死氣沉沉的氣氛,不喜歡這里的腐臭味。

    屋子里有一把椅子,是主審坐的位置。椅子正對面牆壁上用鐵鏈穿了琵琶骨釘在牆上的,就是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的犯人。那天夜里,卓布衣用心神之術控制了鷹鷲,然後將這個犯人制住。

    那一晚看似簡單的廝殺,若是真正細細體會起來才能明白卓布衣手段的玄妙。鷹鷲既然能成為虞東來的親信,修為自然不會很低。他如蝙蝠一般飄忽的身法,凌厲如蛇的劍法都值得稱道,可就是這樣一個修為不俗的武者,竟然被距離幾十米外的卓布衣控制住心神,成為名符其實的傀儡,卓布衣之可怕可見一斑。

    被釘在牆壁上的嫌犯垂著頭,頭發垂下來還在滴著也不知道是水還是血的液體。

    侯文極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那個已經沒了人形的嫌犯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緩緩抬起左手,對著那嫌犯屈指一。悄聲息,那掛在牆上的人身子卻猛然一震,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聲,再看時,他肩膀上多了一個血洞。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蠢?”

    侯文極從一邊的桌案上拿起一柄剔骨尖刀修理著自己的指甲,看著自己修長白淨的手指他語氣平淡的說道︰“你家主子既然把這事交給你來做,就是相信你的能力。據說雍州羅耀手下沒有一個軟骨頭,今兒倒是讓人大失所望。”

    “我……不想死”

    掛在牆上的人嗓音沙啞的艱難的回答了一句。

    “你叫羅二郎?”

    侯文極也不抬頭,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就因為你供出來你主子,有可能毀了他的前程?昨兒陛下晉封你主子為從四品郎將的旨意已經下來了,調他赴西北右驍衛軍中任職。那可是個好地方,用不了多久你主子或許就能大展拳腳一飛沖天。可因為你,他或許還沒來得及穿上郎將甲冑耀武揚威就得被鎖拿進大理寺問罪,十有**這輩子就算毀了。”

    “我……不想死”

    羅二郎重復了一遍剛才說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雖然……雖然我不過是個家奴,可我……不覺得……自己的命很賤。”

    听到這句話,侯文極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把剔骨尖刀放下,拍了拍手微笑道︰“我就喜歡不想死的人,尤其是落在我情衙的犯人。只要一個人還不想死,嘴里關著什麼秘密都不怕吐不出來。”

    “雖然你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但我不會定罪殺你。”

    侯文極笑道︰“你可以放心,最起碼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不會殺你,因為我留著你還有用處,不小的用處。今兒若不是你招供了,或許我還不會讓你活下去。你隔壁那屋子里關著的是和你一塊被擒住的人,他基本上該招的招了,不該招的一個字也沒招,這才是好奴才,不過……你能活,他卻得死。”

    “你與他的下場還有一處不同……”

    侯文極起身,緩步走到羅二郎身前不遠處停住腳步,看著那血糊糊的人溫和道︰“非但你能活下來,今兒你招供的一切我都不會說出去。到了我這,這秘密也就被封住了。隔壁那個人沒招出他主子,但他主子必然要受到牽連。你招了你的主子,我就當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听見。”

    “多……多謝!”

    羅二郎艱難的抬起頭,想看清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不客氣。”

    侯文極笑著說道︰“讓你活著,是因為你有用。不牽連你主子,是因為你主子有用。只要你活著,我什麼時候想讓你主子倒霉都可以。或許明天,或許後天,又或許是他離開京城之前,我若是拿著你的口供給他看看,你猜他會什麼反應?”

    羅二郎的眼神里閃過一種恐懼,看向侯文極的目光中都是哀求。

    ……

    ……

    不等羅二郎說什麼,侯文極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他一定會很恨你,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听說小羅將軍有他爹一半的陰狠,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呢。我想如果我對小羅將軍說了,他會不會求我不要揭穿他?他再陰狠,也不敢對我如何,只能求我。”

    “如果,我把你的口供給雍州城里的羅將軍看看,你猜他會怎麼做?重演一回二十幾年前的戲碼?親自殺了你家主子,然後再來一次負荊請罪?也許有可能,不過在他來京城之前,一定會先把你的家人殺一個干干淨淨。”

    “所以”

    侯文極說道︰“手里有你的畫押口供,不用說你,羅耀父子都會忌憚我,會向我示好,甚至不惜花大價錢收買我,傾家蕩產也不一定做不出來。剛才我讓你猜的,你心里肯定想羅耀現在依然能做的出來殺子的事。對不對?”

    羅二郎顫抖著點了點頭,不敢說話。

    侯文極卻搖了搖頭︰“你錯了,羅耀現在做不出來。二十幾年前他可以,因為他可以再生一個兒子。他運氣不錯,連著生了七個閨女總算又有了個不算太笨的兒子。現在……他老了,即便還能生,難道他還能支撐到第三個兒子長大成人?他不是當年的羅耀了……人一老,顧慮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膽小。”

    “為了不失去兒子,不失去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地位和榮耀。哪怕我讓羅耀幫我做一些事,羅耀應該都不會拒絕。”

    “羅耀不會拒絕,羅文就不會拒絕。”

    “因為你這樣一個卑微的小人物,因為這樣一份口供,我手里相當于攥住了老羅將軍和小羅將軍兩位大人物的命脈,真值了。你自己難道不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一個家奴,也能有扳倒一大一小兩個主子的機會。”

    羅二郎嘴角抽搐著問︰“你……你想要挾我家公子和老爺,為你做事!”

    “我可沒那個膽子。”

    侯文極笑了笑道︰“都是為陛下做事。不過,我大內侍衛處很有興趣和軍方的將軍們私底下有些什麼協議,對雙方都好的協議。尤其是羅耀將軍這樣武功蓋世軍威顯赫的大將軍,羅文這樣前途量一片錦繡的貴,我都願意合作。而你應該自豪,因為你比他們兩個都重要,如果他們兩個不听話,我再把你送到太極殿上,讓你當著皇帝陛下的面說,好不好?”

    “別想咬舌,也別想自盡。”

    侯文極輕蔑的看了看羅二郎︰“你這條命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有口供就足夠了。而且只要我願意,雖然雍州地處西南邊陲,但用不了一個月,你爹娘和你妹妹的人頭就能送到你面前。好好活著吧,以前是為了羅家人,現在是為了你自己。你白痴的供出你主子,我希望這次你聰明一回,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麼做。”

    羅二郎的眼楮里一片死寂,看不到一點生機。

    他怕了,真的怕了。

    之前的求生**讓他招了供,現在他開始後悔自己怎麼沒死。

    正在這個時候,大內侍衛處七大千戶之一的神眼劉獨秀從外面走進來,手里拿著一摞卷宗。

    “鎮撫使,鷹鷲案子的全部卷宗整理好了。”

    侯文極嗯了一聲,接過來看了看隨即夾在腋下。他看了一眼羅二郎,吩咐劉獨秀道︰“給他治傷,給他飯吃,給他酒喝,如果他想找女人,也給他。讓他好好的活著,咱們以後還得仰仗羅二郎這位好漢幫忙呢。”

    “喏”

    劉獨秀應了一聲。

    侯文極轉身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吩咐道︰“明兒一早給我約晉的四品郎將羅文羅將軍,在客勝居要一桌體面些的席面,就說我有要事找他商議。”

    “喏”

    听到這句話,羅二郎的身子猛的一顫,竟是嚇得昏了過去。

    “這個人還活著的事誰也不要告訴。”

    侯文極低聲對劉獨秀說道︰“羅指揮使,也不要告訴。”

    ……

    ……

    東二十條大街上唯一沒掛著招牌的店面就是方解的鋪子,已經租下來這里十來天的時間,他似乎又不著急做些什麼買賣來補貼用度了。雖然他從樊固帶來的銀子已經不多,最起碼連收買一個六七品的小吏的銀子都不夠。

    為了照顧大犬,他還雇了兩個下人。一個小書童,一個小丫鬟。

    這兩個下人平日里也沒什麼事做,除了打掃打掃屋子就是照顧不能起床的大犬吃喝拉撒睡。其中必做的一件事,就是為大犬炖肉吃。

    方解最近倒是喜歡上了門口的熱湯面,再配上一籠包子,美美的吃上一頓,肚子里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傍晚的氣候涼爽了不少,方解心情似乎也不錯。和沐小腰沉傾扇他們三個在門口的小吃攤位上找地方坐了,點了幾個涼菜,卻沒有要酒。沐小腰正在戒酒,方解可不想勾起她的饞蟲。

    飯菜還沒上來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很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方解身邊。

    “他娘的,熱死了!”

    來人毫風度的解開自己的衣衫口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肥肉。

    “項青牛,你不在清虛觀吃香喝辣,跑這里做什麼?我可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

    方解笑著問了一句。

    “哎呀,你個沒良心的!”

    項青牛瞪了方解一眼微怒道︰“老子救了你一命,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居然吝嗇到連飯都不管,還有沒有人性?”

    “管!”

    方解點頭道︰“熱湯面,小籠包。”

    “面三碗,包子五籠!”

    項青牛不客氣的招呼老板道︰“有酒麼,打二三斤上來!”

    “酒……”

    沐小腰幽幽的重復了一遍,眼神亮的嚇人。

    “你想死麼?”

    方解問項青牛。

    項青牛本來就怕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見沐小腰的表情嚇人,他立刻搖頭道︰“不想死!”

    “不想死就別提酒字!”

    方解笑著說道。

    項青牛委屈的看了一眼沐小腰,然後轉頭對那老板說道︰“酒不要了……給來兩壺辣水,你懂得……”
本帖最後由 amy8950 於 2013-6-23 23:30 編輯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6-23 23:56
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九十八章 吃哪兒補哪兒


    方解瞪了一眼項青牛,只說了一句話就讓項青牛打消了冒死也要喝酒的念頭。

    “酒錢我不付”

    聽到這句話,項青牛頓時萎了。他有冒死喝酒的勇氣,但絕沒有自己掏銀子買酒喝的魄力。要知道在西北的時候,能攢下那麼多銀子全歸功於他的摳門。而且他攢銀子是為了他必須要去做的事,無論到什麼時候他都不會後悔去做的事。

    “你沒事不會跑來我這裡。”

    方解將先上來的一碗熱騰騰的湯麵推到項青牛面前,遞給他一雙筷子問道:“說吧,什麼事,勞動您的大駕跑來我這。要是來得瑟清虛觀的伙食有多好的,我保證把你臉打成屁股形,然後在你屁股上挖出五官來。”

    項青牛像是真餓​​了,也不怕燙,連著吃了幾口麵條後含含糊糊的說道:“這幾天晚上我閒著沒事就在大街上轉悠,一直沒遇到那個偷襲大犬的白衣人。不過這幾天我仔仔細細的又想了一遍,如果你們說的沒錯誤的話,那傢伙或許是佛宗的人。”

    方解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就被他笑著掩飾了過去:“佛宗?我和佛宗毫無瓜葛,那些禿驢何必來找我麻煩?”

    “我怎麼知道!”

    項青牛一邊吃一邊說道:“你從樊固來,樊固緊挨著蒙元帝國,而蒙元帝國說白了就是佛宗的地盤,誰知道你是不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爬過了界玷污了佛宗聖女什麼的沒有,偷看女尼洗澡這事你又不是幹不出來。據說佛宗收女弟子挑剔的很,不是如花似玉體態婀娜的一概不要。而且這些女弟子就是為了伺候男人們才招的,一個個溫柔嫻淑端莊秀美有求必應。”

    “當真?”

    方解問。

    “當真我就不做道人早出家去了。”

    項青牛白了他一眼說道。

    方解哈哈大笑道:“別人或許是,你還真沒這膽子。今兒能坐和小腰姐她們兩個面前坐的這般踏實,你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

    項青牛臉一紅:“打人不打臉!”

    “到底什麼事!”

    “就是想提醒你小心些。”

    項青牛將肉湯麵吃完,又開始往嘴裡塞包子:“聽上次你們說起,我越發懷疑那人用的是佛宗的無相功。所謂無相,能隱去自己面貌是最基本的手段。據說無相功若是大成,能幻化成萬物,逼真不可識破。一草一木一花,萬物之形而又可無形。”

    “你的意思是,無相功要是大成就算一個人變成一坨屎我也認不住來?”

    方解問。

    “這肯定能認出來!”

    項青牛一邊吃一邊說絲毫也不覺著噁心:“跟人似的那麼大一坨屎,你再認不出來你就是白痴。”

    “幻化萬物是有點吹牛-逼的嫌疑,不過能改變自己面容應該能做到。最近這段日子你千萬小心,如果有什么生面孔主動和你拉關係套近乎,你千萬小心些。若那人真會無相功,說不得大街上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大隋百姓都有可能是他幻化的。比如是這賣熱湯麵的大叔,也可能是他媳婦……難,腰太粗了…… ”

    “如果我能學會就好了。”

    方解不知道想到什麼,竟然猥瑣的笑了笑。

    “你在想什麼?”

    項青牛好奇的問。

    “他在想幻化成女人去澡堂子。”

    回答他的是從遠處緩步而來的卓布衣,這話讓方解臉一紅,看向卓布衣訕訕笑了笑道:“趁人不備偷窺別人心思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卓布衣笑了笑,走到沐小腰身邊看著她問道:“何時跟我回大內侍衛處?指揮使大人想見見你。”

    沐小腰愣了一下,輕聲問道:“我還去大內侍衛處做什麼?”

    “你還是大內侍衛處的千戶,自然要回去。”

    卓布衣坐下來,也不客氣,要了一碗熱湯麵後說道:“雖然我知道你對俗氣的東西都不怎麼在意,但你也應該明白,大內侍衛處一共才七個千戶。我不說想做到這個位子有多難,我只想讓你清醒別浪費自己的機遇。之前我就對你說過,想幫方解的辦法有很多,進公門,穿飛魚袍,毫無疑問是很好的一種方式。”

    “現在……我還不能去。”

    沐小腰輕聲道。

    卓布衣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等方解參加完演武院的考試,如果他進了演武院就要住進去,想要殺他的人除非也能混進演武院,不過這個可能微乎其微,這三年方解在演武院,你在大內侍衛處,裡外都有照應。”

    “那好,方解考進去,我就跟你回去。”

    卓布衣笑了笑,低頭吃麵。

    “那天那兩個人甚麼來路?​​”

    方解忍不住問他。

    “一個是兵部的六品員外郎,之所以要殺你其實緣故也很簡單。他有個親弟弟,是跟著吳陪勝巡查西北的兵部官員之一,死在了樊固城裡。他叫鷹鷲,是兵部侍郎虞東來的親信,也正因為這事,陛下這會兒正在暢春園大發雷霆呢,虞東來前陣子才從兵部尚書貶為侍郎,這次……怕是要辭官了。”

    “另一個……咬舌自盡了。”

    方解一怔,詫異了一下問道:“你的意思是,不知道他什麼來路?”

    “我不知”

    卓布衣點了點頭,沒將心裡的疑惑說出來。

    “這些事不要想了,還是好好準備怎麼考核的好。”

    卓布衣剛說完這句忽然停頓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在長安城如今也算是一個名人了,最起碼朝廷里和軍方有不少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你準備好做一個名人了嗎?”

    方解還沒明白他什麼意思,就看見大街上忽然走過來幾個身穿大隋邊軍軍服的男子。雖然只有六七個人,但他們走在一起肅然而威武,就如同一隊人馬邁著整齊的步伐緩緩而行一般。而最讓方解矚目的,是這幾個人身上那種冷冷的氣質。

    只有殺過很多人的人,才會在這樣的盛夏時節都讓人覺著發冷。

    “請問,知不知道方解住在什麼地方?”

    一個軍人走到小吃攤位前,掃了幾眼之後抱拳對他們這邊問了一句。

    ……

    ……

    要是按照方解以前的性子,他肯定會說不認識。要么就胡亂指一個方向說句假話,但是今天他沒打算這麼幹。那幾個身穿軍服的人顯然不是帝都守軍,從號衣上就能看出來他們應該都是邊軍出身。

    大隋軍制,禁軍,戰兵,邊軍,郡兵,不同的歸屬身上的號衣也略有不同。雖然都是深藍色的號衣,但款式看起來有些差別。而王公屬地的廂兵,絕不能穿藍色號衣黑色皮甲,因為從真正意義上來說,他們只能算是王公封地的私兵。

    世人皆知大隋最精銳的人馬是十六衛戰兵,但方解卻知道,真正能打仗能殺人的,還要數邊軍。雖然邊軍的餉銀和裝備都比不得戰兵,可那些已經安逸了十幾年的戰兵就算訓練的再精銳,論殺人的手段絕不會比邊軍更犀利。大隋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但邊疆各處基本上每年都在殺人。

    不服教化的蠻夷,趁機作亂的馬賊,還有盤踞山野的綠林隊伍,這些人都是邊軍清剿的對象。

    方解站起來,對那人抱了抱拳道:“我就是方解,請問有什麼指教。”

    問話的那個邊軍似乎是沒想到方解竟然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稍顯秀氣的少年郎,微微一怔之後客氣的說道:“我們幾個都是今年要參加演武院考試的邊軍,咱們都是同袍。鳳凰台的斥候隊正莫洗刀在客勝居請客,結交從邊疆各處而來的兄弟,我受莫大哥之託,特意來尋你。”

    “莫大哥的名字如雷貫耳,他相請,我自然不能推辭。”

    方解問道:“不知是什麼時候?”

    “明天中午。”

    那人見方解答應的爽快,倒也不在意他年少:“方兄弟的名字我們也一樣的熟悉,在邊城樊固積累下二十一件戰功,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聽說樊固方圓三百里的馬賊,兩年之內被你帶人殺了一個乾淨。明天客勝居吃酒,再請方兄弟好好說說。”

    “哪裡有什麼可說的,不過是分內事。幾位兄長吃過飯了沒有,要不一起吃?”

    方解問道。

    “不打擾了,明天客勝居再會!”

    那人抱拳,轉身乾脆利落的走了。

    “後天演武院就要開考,現在才想起來拉攏你。”

    卓布衣笑了笑道:“你們這些軍武出身的人,消息顯然不如那些世家大戶的子弟靈通。據我所知,最近那些世家子弟已經有人開出了賭局。看看在考試的時候誰能踩住你這個讓幾位大學士都讚不絕口的卑微小卒,誰踩你踩的狠,他們就湊一大筆銀子,出錢讓勝利者把紅袖招的息大家包下來一夜。”

    他說的息大家,指的是息燭芯。

    方解沒來由的一怒,很生氣。

    “賭的人多不多?”

    他問。

    “江南王家的王定,郴州盧家的盧凡好像都是賭局裡的熱門。至於大名鼎鼎的裴初行和謝扶搖,倒是沒聽說進這賭局。現在最熱的是王定,他前日時候還在醉仙樓放過話,讓你爬回樊固接著去做邊軍小卒。”

    “一條臭泥鰍,也想跑到江河湖海裡游幾圈,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卓布衣微笑道:“這是原話。”

    聽到這句話,沐小腰的臉色陰沉,沉傾扇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似乎是感覺到了淡淡的殺氣,項青牛立刻搬著板凳坐遠了些。方解看了一眼沐小腰,又看了一眼沉傾扇。他笑了笑道:“小腰姐,趕緊跟著卓先生到大內侍衛處做千戶。省得你每日在這裡饞酒,卓先生看著你,你想喝也喝不到。”

    “你嘛……”

    他對沉傾扇笑瞇瞇的說道:“你看看你現在瘦成了什麼樣子,衣服都顯得有些寬鬆了。老闆,切一盤鴨胸來,給我姐姐補補身子。”

    他本還想說吃哪兒補哪兒,當看到沉傾扇的眼神後沒敢說出口。沐小腰撇了撇嘴,沉傾扇瞇了瞇眼。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項青牛搬著凳子又坐的遠了些。

    方解坐下,低頭吃麵。

    感覺到自己激怒了小方解的卓布衣笑了笑,微微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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