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爭霸天下 作者:知白 (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3-1 21:15: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46 1696872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2 19:27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章 女子也會殺人


    方解看著面前那五百精兵,忽然發現這是一個無解的困局。

    他知道個人實力如果達到一定的高度可以影響一場小規模戰爭的勝負,但他絕不會相信這世界有人能一對五百且打贏的。不要說面對的是五百武裝到牙齒的大隋精銳戰兵,就算是面對五百個流氓地痞,什麼樣的高手能擋得住一片拳打腳踢?

    五百訓練有素的大隋戰兵,又豈是同等數量的潑皮混混能相比的?毫無疑問,方解面前這樣的士兵,五十個人絕對能輕鬆幹翻幾百個潑皮。如果是一個精銳的士兵,或許只能打倒三五個混混。那麼五十個人發揮出來的戰鬥力,只怕不止是十倍增長。

    這些士兵們之間的配合已經默契到了毫無瑕疵的地步,五個人一組的小梅花陣一旦形成,幾十個普通人衝上去也不見得能占得了便宜。

    更何況,方解看到了那五百人背上都掛著硬弓。

    老瘸子的實力雖然只是露出冰山一角,方解絲毫也不懷疑他是那種一個打幾十個甚至一百個的變態。但面對五百張硬弓,老瘸子就算再變態哪裡有點勝算?

    所以不僅僅是方解的臉色變得極難看,老瘸子的臉色也變得極難看。

    “你怎麼看?”

    他問沐小腰。

    沐小腰盯著那五百人組成的鋼鐵一般的方陣,幾乎毫不猶豫的回答道:“除了跑我想不到第二個辦法,不過到了現在我擔心的是……跑都跑不了。”

    大犬這個時候倒是比他們鎮定些:“我覺得我還是可以跑得了的。”

    老瘸子白了他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後沉聲道:“這些年已經很少聽說有九品修為的人出手了,十年前那次是我所知道的,九品高手出現最多的一次廝殺。除了那次之外,也就只有十五年前大隋攻滅商國的時候羅蠻子出手滅了幾個八品上的強者。仔細回想起來,這十五年間能讓九品之人出手的就這兩次。”

    他冷冷笑了笑道:“就因為九品之人出手的次數太少了,以至於讓人失去了最起碼的敬畏。”

    聽到這話,方解的眼神頓時一亮。

    這話讓他心里頓時生出幾分期待來,說實話他非常的想看一看這世間據說已經站在巔峰的九品強者出手是個什麼風範,又會是何等的威勢。他沒聽人說起來十年前什麼最多九品高手參戰的那一場廝殺,可十五年前羅耀斃敵的故事一直讓他心懷激盪。每一個男人心裡都有一顆成為至強者的夢,哪怕是傳說故事中的強者出手也會讓有夢的男人們心中充滿了火熱的期望。

    不只是方解,沐小腰和大犬也都很期待。

    他們是可以修行的人,所以比方解更深切的知道一個九品強者代表的含義是什麼。不僅僅是世俗的地位,還有一種衝破人類極限的挑戰。誠如老瘸子所說,這些年來已經很少再聽到九品強者出手的事了。不管是能不能修行的人,這個級別的強者出手總會有著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老瘸子將酒葫蘆提起來喝了一口,然後把酒葫蘆遞給沐小腰:“幫我拿著。”

    沐小腰第一次正視這個貌不驚人的老瘸子,然後鄭重的接過那酒葫蘆。第一次,她對這個老人生出真正的尊敬之心。

    老瘸子的喉嚨裡咕嘟一聲,那一大口烈酒西北燒就滑進了他的肚子裡。然後,他向前跨了一步。

    “弓!”

    就在他向前跨出這一步的同時,為首的那個身穿鐵甲的牙將立刻將手裡的令旗舉了起來。隨著一聲如悶雷般的弓字出口,五百名士兵整齊劃一的將背後的硬弓取了下來。他們的動作幾乎完全一致,在摘弓的同時方陣也變成了半月陣。短短的一二分鐘時間,半月陣就將紅袖招的整個車隊籠罩在射程之內。

    毫無疑問,只待那牙將一聲令下。五百名士兵就會沒有絲毫遲疑的射出已經搭在弓弦上的狼牙箭,同樣毫無疑問的是,只要箭雨覆蓋下來,老瘸子就算能殺些人,能保些人,但絕對殺不了全部,也保不了全部。

    弓!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透著一股滔天的殺氣。

    可以想像,有多少人被這一個字的號令嚇破了膽子。

    為首的牙將目光陰冷的看著老瘸子,方解覺得他應該能感覺的出來老瘸子是個很危險的人。但那個牙將卻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敬意,甚至看老瘸子的眼神和看方解等人的眼神別無二致,都是一樣的不屑。

    老瘸子臉色一變,顯然有些發怒。

    一怒間,身上的衣袍隨即鼓起。他再次向前跨出一步,似乎對那五百名已經拉開了弓弦的士兵沒有一點懼意。

    果然是高手風範!

    方解忍不住在心裡讚了一句。

    “別放箭!我只是想過來問問,你們這是要幹啥?”

    就在方解對老瘸子生出敬佩的時候,老瘸子卻忽然點頭哈腰的笑著對那牙將行了一禮:“我們都是正經的商人,要去帝都。我們身上有官府發的路引,還有邊軍檢查放行的勘核,不知道這位將軍圍著我們做什麼?”

    那牙將顯然也愣了一下,隨即冷聲問道:“你們之中,誰是方解?”

    “他!”

    老瘸子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身指向方解。

    牙將的視線從老瘸子身上移開,森然的轉到方解身上:“你就是邊軍斥候隊副,準備到京城參加演武院考試的方解?”

    方解先是鄙視的看了老瘸子一眼,然後深呼吸挺胸抬頭大義凜然道:“不是!”

    這下,那牙將真愣了。

    ……

    ……

    大隋右驍衛精步營牙將李落從來沒有遇到過說假話還這麼正氣凜然的人,正氣凜然到他甚至懷疑那老瘸子是不是說了謊話。愣了一下之後,他招了招手從親兵那裡要過來一張畫像,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畫像又仔細看了看方解。

    “樊固牙將李孝宗給你的評語是勇敢果毅,倒是讓人大失所望。”

    李落冷哼了一聲,隨即高高舉起右臂。

    “弓箭手準備!”

    刷的一聲整齊的衣甲響動,五百張硬弓齊刷刷的對準了方解。

    “等下!”

    方解立刻喊了一聲,然後遙遙問李落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大隋邊城樊固的邊軍斥候隊副,既然知道我是李孝宗將軍推薦往長安演武院參加考試的考生,卻用這麼多弓箭對著我,到底什麼意思!”

    “剛剛得到兵部下達的文書,方解乃是蒙元派往樊固城的奸細,試圖混入演武院竊取軍情,任何人發現方解踪跡,格殺勿論。”

    李落冷冷的回答道。

    “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老瘸子極正義的瞪了方解一眼,然後向後退了三步站在沐小腰身邊說道:“身為一個對大隋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臣民,我絕不會阻止軍方誅殺奸細。這裡沒有咱們的事了,咱們走吧。”

    他拉沐小腰一把,卻發現沐小腰看他的眼神凶悍的可以殺人。

    “大犬你帶方解先走,我斷後。”

    沐小腰說完,腰畔的紅綾如同有靈性的蛇一樣自動纏繞在她的手臂上。她的紅綾如果用作攻擊並不算太犀利的武器,但是用來防禦確實恰到好處。

    “好!”

    大犬沒有一絲猶豫,抓起方解的腰帶就要向後退走。

    “射!”

    沒等大犬的腳步移動,六品實力的牙將李落就大聲喊出了這一個字的軍令。他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人死在這軍令之下。大隋自立國至今從沒有打輸過任何一場對外戰爭,依靠的就是他們這些訓練有素且心志堅定的精銳步兵。而箭陣,一直以來就是大隋軍隊對敵最犀利的手段之一。

    蒙元帝國的騎兵最懼怕的,除了大隋的重甲步兵之外,就是這讓人望而生畏的箭陣了,一百多年前,蒙元帝國的大汗帶領的幾十萬大軍,就在大隋的步兵箭陣下吃了很大的虧。

    攻滅商國的戰役中,青鋒山下,最後一支商國北域邊軍朝著大隋軍隊發動了悍不畏死的反擊,五千人,甚至沒有衝到大隋軍陣三十步之內就被箭雨盡數屠掉。

    九年前鎮服東楚,號稱擁有天下最精銳弓箭手的東楚軍隊,在大隋東北邊軍的箭陣下連半個小時都沒能堅持住,損失了超過四千人之後不得不狼狽逃走。

    五百人拉弓,但並不是五百人同時放箭。

    第一排大約二百名士兵率先鬆開了弓弦,二百餘支羽箭幾乎同時撲了出來。隨著弓弦響動,那羽箭如一道道閃​​電一樣迅疾而至。沒有人懷疑,只要閉上眼再睜開眼,方解和大犬沐小腰他們三個就會被射成刺猬!

    紅綾動。

    就在羽箭離開弓弦的一瞬間,那一丈紅綾就如靈蛇一樣從沐小腰的手臂上躍了出來。靈蛇扭動,紅綾在沐小腰身前形成了一堵紅色的絢麗的牆壁。這牆壁看起來並不堅固厚重,但當羽箭觸碰到紅綾之後卻紛紛墜地。

    “找死!”

    李落冷哼一聲,再次抬起手臂:“一個不留,射!”

    嗡!

    第二輪羽箭再次齊射而出,密集的如同一陣暴雨。

    “他娘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憤怒的罵聲響起,緊跟著一道灰黑色的殘影就從那密集的箭雨中穿了過去,等到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個看起來膽小如鼠且猥瑣不堪的老瘸子,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牙將李落的面前,鼻子尖對著鼻子尖,近在咫尺!

    ……

    ……

    兩輪羽箭,紅綾就算護的在嚴密還是有不少羽箭漏過去。大犬將方解擋在身後,抬手快如閃電的將那些漏過來的羽箭擊落。也不知道他手上的手套是什麼材料所製,竟然連鋒利的狼牙箭都不能刺破。

    可就算沐小腰有紅綾,大犬有鋼爪,幾百支羽箭終究不是他們都能擋得住的,一支狼牙箭從大犬的身邊疾飛而過,筆直的朝著方解的咽喉射了過去。

    方解錯步,抽刀。

    大隋邊軍的制式橫刀。

    刀光起,如一道匹練。

    啪的一聲,那已經到了方解身前​​的狼牙箭被他一刀劈飛。這一刀精準的斬在箭簇上,在半空中激盪出一小朵絢麗的火花。

    與此同時,老瘸子終於出手。

    只是一個眨眼,他就出現李落面前。

    眼睛看著眼睛,鼻子對著鼻子。

    老瘸子張嘴,酒氣讓李落忍不住胃裡翻騰了一下。

    “你要殺方解你就殺方解,你為什麼偏偏還要說什麼一個都不留?老爺子我雖然不願意多事,可不代表我會怕事。你千不該萬不該說都殺了,更不該對老爺子我的寶貝徒弟動手!”

    李落大驚,急退。

    哪裡還有退路?

    老瘸子一伸手攥住了李落的脖子,如拎著一隻小雞一樣把他拎了起來,李落身材魁梧壯碩,比老瘸子高了一頭不止,可他這樣一個大漢毫無反抗之力的被老瘸子掐著脖子拎回來,竟然顯得那般弱小。

    “我數到一,你手下人不撤走我現在就捏死你!”

    老瘸子拎著李落回到沐小腰身邊,看著臉色已經憋成了豬肝色的李落惡狠狠的說道。李落的眼神裡都是驚駭,卻沒有下達撤軍的命令。

    “駱爺,別殺他。”

    就在這個時候,小丁點甩著馬尾辮跑了過來。她把手裡的一個東西在李落眼前晃了晃,聲音清脆的說道:“我家主子說,你看過這個如果還想動手的話,那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雖然紅袖招多是女子,但未必就屠不了五百精兵!”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6 00:11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一章 樊固城來的少年郎


方解很好奇小丁點手裡拿著的那個東西是什麼,因為那個被老瘸子掐著脖子的牙將在看到那東西之後立刻就睜大了眼睛。他因為呼吸困難本來憋成了豬肝色的臉,竟是因為激動而泛出幾分紅色。

方解看的出來,那個牙將在看到令牌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種非常真誠深切的敬意。

老瘸子鬆開手,看著牙將李落冷冷哼了一聲。

李落大口大口的喘息了一陣才恢復過來,就算他是六品強者被人卡著喉嚨也一樣的難受。呼吸勉強恢復正常之後,李落做了一件讓方解大吃一驚的事。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戰袍,然後單膝下跪鄭重的行了一個大隋軍禮。

這一下,方解對小丁點手裡那個東西更感興趣了。

“怪不得身邊有這樣的高手在,恕我眼拙不知道貴人在此,這個軍禮拜的是這東西的主人,雖然不知道現在持有這東西的人是誰,這東西又是如何在你們手裡的。但身為軍人,見到這個東西理當行禮。”

說完這番話,李落站了起來看了方解一眼:“但我職責在身,方解是兵部通文要求緝拿的重犯。你們手裡有這個東西,我不敢為難。但也請你們不要為難我,方解我必須拿下帶走,軍令在身,請給個方便。”

“方便你媽了個球啊!”

方解從老瘸子後面忍不住罵道:“這就是堂堂正正的大隋官軍從五品牙將幹的齷齪事?他們手裡有個你害怕的東西,所以剛才你喊全都殺了那句話就能當個屁消散於無形之中?老子手裡沒有讓你害怕的東西,你就得遵守大隋軍令?”

“你告訴我,軍令是哪兒來的軍令,誰下的軍令!還有兵部的通文,你拿出來讓我看看。你要是讓我看到這兩件東西,老子自己抹脖子死不用你動手!老子雖然年輕沒見過什麼世面,但好歹是頂天立地的大隋邊軍一員!在樊固城老子立下二十一件戰功,手刃悍匪幾十個!一句軍令,一句兵部通文就想殺了我?”

李落的臉一瞬間就紅了。

他是個合格的大隋軍人,所以上面交代下來的命令他不能不遵從。可是方解的話確實讓他無地自容,正因為他是個合格的軍人,所以他才會內疚,他知道邊軍士兵的辛苦,也知道二十一件戰功代表著什麼。

那是多少次出生入死換回來的,同樣身為軍人他怎麼會不了解?

方解提著橫刀往前走了兩步,一直走到李落面前不遠處。他將橫刀緩緩舉起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伸出另一隻手喝問道:“把兵部的通文給我!老子死也要死個明明白白!”

這一聲大喝之後,不遠處那些大隋戰兵之中立刻傳出來一陣竊竊私語。李落忍不住回頭看了部下一眼,那些他熟悉的面容上都是疑惑。

“兵部的通文我沒有。”

李落深深的吸了口氣:“我是按軍令行事,你跟我走,如果你真是被冤枉的自然不會有人為難。你應該相信我,軍中容不得徇私枉法。”

“相信你?相信你老子早就變成一隻箭豬了!”

方解冷哼了一聲譏諷道:“你丟盡了大隋軍人的臉!你對不起你身上這一身鐵甲!如果你真如你說的那樣大隋軍隊裡容不得徇私枉法?那你之前不管不顧的下令一陣箭雨射過來是在做什麼?如果你問心無愧,為什麼隊伍不打出大隋的戰旗?!”

老瘸子看著方解,悄悄豎起一根大拇指。

方解說完這番話之後就不再言語,而是冷冷的看著李落。他的橫刀就架在自己脖子上,鋒利的刀鋒只需輕輕一轉就能割破他的咽喉。

李落的臉色極難看,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忽然轉身就走:“你們手裡有他的東西,必然是不會真的幹出對不起大隋的事。我回去之後自然會向將軍問清楚,如果你真的犯了死罪,便是追到帝都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放心!”

方解看著他的背影說道:“你可以到演武院來找我!”

李落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說了一句:“我也是演武院出來的,所以我希望你能進去。但你要知道的是,天下間最不能容忍廢物和叛徒的地方就是演武院。”

他加快腳步,一邊走一邊喊了一句回營。五百精銳的大隋戰兵轉身離開,動作依然迅速而整齊。等那些士兵走遠之後,方解終於堅持不住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早就已經濕透了。

“小丁點,你手裡的是什麼東西?”

即便已經被抽空了力氣一樣,他第一句問的還是那個東西是什麼。

小丁點白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真的那麼勇敢呢,原來人家一走你就慫了……是什麼東西不關你的事,自己找地方喘氣兒去吧。”

小丫頭一轉身,甩著馬尾辮跑回馬車那邊。

……

……

“小傢伙,想不到你還確實有幾分膽魄。”

老瘸子坐在方解的馬車上,喝了一大口西北燒後笑呵呵的說道:“那個李落是個心眼直的傢伙,大隋的軍隊裡從來不缺這樣的人。我最欣賞的也正是大隋軍人這種直,無論是士兵還是將軍都直的可愛。只是正因為心眼直,回去之後怕是沒什麼好下場嘍……沒完成軍令放走了你,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

“滾!”

方解幾乎是用盡力氣喊出了這個字,然後用手指著老瘸子的鼻子尖大罵道:“老子本來也沒把你當行俠仗義的豪俠,可也沒想到你竟然是落井下石的小人!本來因為小腰姐,因為你自己號稱是九品的高手,老子對你心裡還存著敬意,可你太他娘的不是東西了……滾!滾回你自己的馬車去!”

出乎預料的是,老瘸子竟然沒生氣。

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一點真正強者應有的風範。

他摳了摳鼻子,嘿嘿笑著說道:“你真以為老爺子我是怕了那五百小嘍囉?就算那是五百個可以修行的大隋右驍衛精步營的人馬,老子身為九品高手難道還能怕了他們?精步營,重騎兵,是李遠山手下的兩頭猛虎。可老子手有屠龍刀,會怕他兩隻小貓咪?”

他頓了一下,用肩膀拱了供方解:“你自己想想,老瘸子我為什麼要等到放箭之後才動手?”

“因為你就是個慫貨!”

方解狠狠瞪了他一眼,索性看向另一邊。

“白痴!”

老瘸子罵了一句道:“就因為老子是九品強者,所以才不會幹那種一口氣屠掉五百精兵的傻事。非不能而不為也……懂不懂?要用最小的消耗幹成最大的事,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枉你還說自己是個合格的斥候,立下過二十一次戰功……我呸!我​​是故意讓那小子下令放箭,你身邊兩個人雖然不算高手,但擋箭沒問題吧?”

“趁著他們羽箭射出之後,再上箭的空檔老子突然出手,擒賊先擒王……這非但要有高絕的修為還要有過人的膽魄和智慧。要不是看你不算太笨,我才懶得跟你說這些!”

方解冷哼一聲,不言語。

老瘸子一邊喝酒一邊問道:“你最後站出來走到那牙將面前,老爺子我比較欣賞。”

方解撇了撇嘴道:“這才是勇氣!”

“屁!”

老瘸子道:“你以為我欣賞的是你的勇氣?你那也能叫勇氣?你距離那個牙將兩步半站住,恰好是他手臂伸直再加上橫刀的長度,再多進一寸,他的橫刀就能輕易的割開你的喉嚨……”

方解一驚,忍不住看了老瘸子一眼。

老瘸子嘿嘿笑了笑道:“眼力,計算,心智都不俗,可惜了……要是你能修行,老爺子我再收一個關門弟子也無妨。可惜可惜……”

“你他娘的就是來譏諷我不能修行的?”

方解猛的坐直了身子罵道:“滾蛋!”

他罵的解氣,大犬和沐小腰卻聽得心驚膽顫。沐小腰握緊了紅綾,大犬帶上了手套,唯恐老瘸子一怒之下把方解撕把了撒氣。要知道在老瘸子眼裡,方解真的就跟一張紙片似的好擺弄。撕碎了也成,揉成一團也成。

“哈哈!”

老瘸子還是沒有生氣,大笑幾聲躍下馬車,一個恍惚消失不見,再看時已經到了前面紅袖招的馬車上。翹著二郎腿悠閒喝酒,還哼著不知道什麼曲調的歌。

西北大風

漫捲天

邊塞殺胡

遍地煙

一首離別曲唱盡……英雄骨已爛,豪傑血已乾……

後面的語句聽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想的詞還是真有這曲子。不動聽,嗓音沙啞,但透著一股別樣的味道,讓人心裡有些難受。

“你還真敢罵……”

大犬湊過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嘆道:“你知不知道,他隨隨便便動一動小手指頭,就能在你腦門上再戳出一個**來?”

方解笑了笑,看著老瘸子低聲道:“別拿他和陸小鳳相提並論,他更賤……越是罵他,他越開心你信不信。我要是以後天天罵,沒準過幾天就哭著喊著求我做他徒弟!”

“陸小鳳是誰?”

馬車微微搖晃,老瘸子似乎是睡著了。馬車裡的兩個女人在下棋,從李落來的時候就開始下,一直到李落離開隊伍重新上路又走出十五里,這一盤棋才下完。姜還是老的辣,但下了這麼久她也只贏了一目半。

要知道十年前在帝都長安,禮部尚書懷秋功這樣的大國手,與她對弈也是互有勝負。

“看出來了?”

夏大娘一邊收拾棋子一邊問。

坐在她對面的息燭芯沒說話,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車廂外面的老瘸子嘿嘿笑了笑語氣很奇怪的說了兩個字:“怪胎。”

……

……

與此同時

大隋帝都長安城

長安城裡最恢弘的建築必然是太極宮,而太極宮裡最要緊的地方必然是……御書房

身穿黑色繡團龍帝王常服的中年男子猛的站起來,臉色從來都是古井不波的他此時卻忍不住激動起來。他快步從龍書案後邊轉過來,看著面前報信的大內侍衛急切問道:“你再說一遍,在哪兒?”

六梁冠,飛魚袍,袖口上還繡著流雲圖案,能穿這樣服飾的大隋朝廷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大內侍衛處統領羅蔚然,一個是侍衛處副統領兼情衙鎮撫使侯文極。

“飛鴿傳書,那人在最西北的邊城樊固出現過,只停留了一日就走了。”

“見了什麼人?做過什麼事?說了什麼話?”

“先去了紅袖招,然後在一個狗肉舖子裡和一個邊軍斥候同桌喝酒划拳,好像和那斥候關係不一般似的,划拳輸了,還被那小斥候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當日夜裡離開了樊固,之後就又不見了踪跡。”

“哈哈……哪來的這麼有趣的邊軍斥候?敢打他的屁股?”

這個世上權利第二大的卻一直想跟權利第一大的那個人叫板的大隋皇帝眼前一亮:“去個人,把那個斥候給朕帶到帝都來!”

“那個斥候好像積累了二十一件軍功,已經啟程往帝都這邊來了,參加演武院的考試……倒也不是個俗人,才十五歲。”

情衙鎮撫使侯文極低聲道。

“他看上的,怎麼可能會是俗人?”

皇帝忍不住笑了起來,搓著手說道:“十五歲就積累了二十一件軍功,有前途!派個人去接,到了長安先直接帶到宮裡來,朕要見見……他看上的後生是個什麼樣的少年郎。文極,你去一趟青鸞山……去請周院長來,朕有事要和他商議!”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6 00:17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二章 肯定出賣你


大隋國境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皆過萬里。大隋的整個疆域看起來就好像一個倒置的鴨梨,北邊大南邊小。南北長度比東西還要大不少。即便是從帝國疆域東西走向最窄的西邊雍郡到東邊江都郡也要超過萬里,由此可見大隋疆域之廣袤。

雍州郡是十五年前大隋滅了商國搶來的,佔去商國三分之二大小。雍郡也是大隋最大的一個郡,雍州城就是當年商國的國都。商國滅亡之後,逃走的太子慕容恥在大理城建立南燕國,對大隋稱臣進貢,自稱兒皇帝,或許是因為南燕之地太過於疲敝,而且又小的不能勾起大隋皇帝陛下的進食慾望,所以南燕能苟延殘喘下來。

大隋以武立國,歷代皇帝為了顯示自己沒有遺棄祖先的尚武和鬥志,都會發動至少一次對外的攻勢,也正是因為如此,大隋立國百多年軍方的人在朝中依然佔據著很重要的地位。很多國家,立國之初崇尚武功。但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之後就會漸漸削弱武將的權利,重文輕武。但大隋不同,從大隋太祖皇帝起兵逐鹿中原開始,大隋的皇帝們每個人都以開疆拓土為己任。要是誰沒打下一片疆土來,甚至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也正是因為這樣,大隋周邊的一些國家苦不堪言。梁國,周國,魏國,趙國,南齊,北齊,東魏,這些國家先後成了大隋皇帝們自傲吹噓的資本。這些國家的領土,也變成了大隋的某郡。

到了上一任皇帝的時候,因為實在打無可打,只好對一直以來和大隋保持著良好關係的商國動武。不是上一任大隋皇帝太狠毒,怪就怪上上任皇帝把中原最後一個敢對大隋叫板的東楚打的只剩下五分之一大小,要不是因為東楚最後的國土是個半島,而且東楚的水師遠強於陸軍的話,那個半島也被大隋拿下了。

所以到了大隋這一任皇帝楊易的時候,他也很苦惱。登基十一年來,他每日都會在奢華寬闊的御書房對著那幅巨大的地圖看一看,試圖從中找到一個敢對大隋說不服的對手。十一年來,除了大草原上的蒙元帝國之外,他真的再也找不到別的地方了。

而對蒙元帝國動武,需要的就不僅僅是魄力。大隋歷代皇帝都不缺魄力,但歷代皇帝都選擇與蒙元帝國和平相處。

非不想打,亦非不敢打,而是不能打。

大草原綿延數万裡,比大隋的疆域還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就算大隋富甲天下,就算大隋有信心以步兵戰勝蒙元帝國的騎兵,可也絕對支撐不起這樣巨大的戰爭。僅僅是大軍出塞的消耗,就足夠把帝國拖累死。

沒有五十萬以上規模的軍隊,根本就不必考慮對蒙元動兵。五十萬人馬,遠征數万裡,消耗何其之大?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根本不可能打的下來。

除非大隋擁有足以和蒙元相抗衡的騎兵。

而騎兵,永遠是大隋皇帝心頭的痛。

不過到了大隋天佑十一年的春天,似乎大隋皇帝的這個心頭之痛有藥可醫了。三月末,一隊自西北邊塞駐軍右驍衛派來的人馬到了帝都長安,人數不多,只有二十幾個。輕裝簡行,每人雙騎,也耗時兩個月才趕到長安。
右驍衛的二十幾個騎兵,押送著三個北遼人進入帝都。

這三個北遼人,就是在樊固被李孝宗扣下的那些販賣戰馬的人。其中為首的是個年輕的壯實漢子,有著北遼寒地特有的體貌特徵。身材高大健碩,而不管男女,皮膚都很白。這有些違背常理,北遼地奇寒無比,十萬大山更是貧苦,按理說這裡生活的人皮膚應該凍的發紅才對,最起碼看起來會很粗糙。

可事實上,北遼人的皮膚都很好。

尤其是北遼女子,白的好像晶瑩剔透的雪人似的。

為首的北遼人漢子叫完顏離妖,看樣子二十幾歲年紀,頭髮的樣子是北遼人特有的髮型,額前剃的溜光,腦後卻梳著一條油黑油黑的大辮子。他所穿的服飾與中原人也有​​很大差異,馬褂,坎肩,貂絨長袍。

這是完顏離妖第一次進入中原,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想像過無數次大隋的帝都長安城是個什麼模樣。他極盡自己的想像力,已經將長安城想的足夠大了,可當遠遠的看到長安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雄偉,壯闊!

就好像連綿不盡的十萬大山一樣。

當長安城出現在視線裡的時候,完顏離妖就沒有看到長安城的盡頭。就好像這座雄城是天然形成的一樣,巍峨立於天地之間。當他騎著馬到了長安城近處的時候,他的嘴巴已經張的有些疼。

往上看,城牆高的如同插進雲際的利劍。往左右看,城牆長的無邊無際。

右驍衛騎兵帶著他走的是定乾門,長安西城十三座城門其中之一。也是十三座城門最不起眼的一座,可即便如此,巨大的城門還是能讓八輛馬車輕而易舉的並排經過。朱紅色巨大城門上的銅釘,看起來比人頭還要大。

完顏離妖的喉結動了一下,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我已經用最大的力氣去幻想長安城的雄偉,卻還是只想像出了這城池百分之一的模樣。這哪裡是一座城,分明是一座大山!”

右驍衛的隊正不屑的撇了撇嘴,和守城門的士兵辦理了手續之後直接進了城門。

……

……

本來幾個來自世間最貧苦寒冷之地北遼的野蠻子,是不會受到什麼高規格的禮遇的。即便是上次北遼地可汗完顏勇派來的特使,負責接見他的也不過是大隋禮部的一個從六品的員外郎。

但這次顯然有些不同,當完顏離妖被看到的畫面接連震撼到麻木的時候,領路的官軍說了一句到了,他才略微回過一些神。

驛站,本來應該是建在長安城外。可正是因為大隋太大,長安城也太大,各國的使節,回京述職的封疆大吏們如果住在城外的話,皇帝萬一要召見一來一回耗去的時間太多。所以驛站就建在距離太極宮不過十里左右的東平四大街上。

完顏離妖到了驛站門口的時候還在感嘆,一座驛站就比北遼地可汗的宮殿要巍峨。他的眼睛完全不夠用了,看看這裡看看那裡,新奇的就好像第一次睜開眼看這個世界的嬰兒。

“你就是完顏離妖?”

就在他感慨萬分的時候,一道冷淡帶著淡淡不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完顏離妖連忙回身,就看到一個身穿綠色冠袍的人。這綠色冠袍,按照大隋官員禮制,一眼就能辨認出來是七品以下的小吏。

在長安,三品大員都算不得什麼大人物。這樣一個小吏,更不會讓長安城百姓放在眼裡。可完顏離妖卻不能不把這個人放在眼裡,因為他這次來身上背負一個巨大的使命。他熟讀一切關於大隋的書籍,所以也看得出來這個人品級不過是個八品不入流的小人物。但他依然表現出了足夠的謙卑,展現出最真誠的笑容。

“草民正是北遼地十萬大山所有子民的父親,偉大慈祥的武德可汗派來覲見天可汗,大隋皇帝陛下的使者完顏離妖。請問這位大人是?”

這樣囉嗦的話,也就北遼人能說的出來。

那人稍顯不耐的說道:“我是大隋禮部的錄筆參事,奉命在此等候。​​你先別進驛站了,我們禮部尚書大人等著你呢,跟我走一趟吧。”

“禮部尚書大人要親自見我?”

完顏離妖顯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錄筆參事懶得再說什麼,轉身上了一輛馬車。完顏離妖不敢耽擱,也跟著爬了上去。

……

……

大隋禮部尚書懷秋功是三朝元老,已經七十二歲。其實從天佑皇帝楊易登基之後,禮部的事他就已經很少過問了。平日裡在禮部主持事物的禮部侍郎裴諱,但是今日一大早這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就到了禮部衙門。除了事先得到消息的裴諱之外,禮部的官員們沒有一個不覺得新奇的。要知道這位敢指著皇帝陛下說他不懂禮制的老頭子,已經四個月零二十九天沒來過禮部衙門了。

因為大隋太大,三月西北邊陲還是風雪交加,帝都這邊大街上的柳條都已經吐出新綠,但或許是因為擔心禮部尚書大人年紀太大,所以廂房裡還點著暖爐。

禮部侍郎裴諱恭恭敬敬的坐在下垂手,陪著老大人說話。

“明理啊,這衙門裡你管的井井有條,不錯……等明兒我就再上一道折子,退下去,也算是把禮部真真正正的交到你手裡。”

“下官惶恐”

裴諱連忙說道:“老大人身子骨還這麼壯實,陛下隆恩又重,怎麼能輕言退出朝堂?禮部也離不開您啊。”

“這馬屁一點也不好聽。”

懷秋功笑了笑說道:“都已經在大人前面加上個老字了,你還說我不老?伺候了三代帝王,其實我早就該退下去了。只是人越是年紀大越是貪權,自己想想都覺得羞愧。至於你說禮部離不開我,那就純粹是假話了……我有兩個月沒來了吧?添了幾個新人都不知道。”

裴諱訕訕的笑了笑:“您已經近五個月沒來了。”

“啊?”

懷秋功愣了一下,嘿嘿笑了笑:“遛狗鬥鳥餵魚,種草養花修樹,這日子竟然過的這般快……對了,只顧著說閒話,倒是把陛下交待的正事忘了。”

老人撫著雪白的鬍鬚說道:“一會兒你去見見北遼地來的那幾個人,就按……大國使臣的規格接待。”

“這……以前不是只安排個員外郎接見的嗎,這次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

懷秋功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擠成一朵花:“西北要不太平嘍……這時候北遼地的人自己找上門來,那不正遂了陛下的心思?哈哈……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事想想就爽快。”

裴諱驚訝的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問道:“陛下要……要對蒙元動兵?”

“不然對誰動?陛下可是一心和太祖皇帝比一比的啊。”

老頭子笑得像個老狐狸,透著一股得意還有幾分難得的可愛:“不過我只對你一個人說了這事,朝廷裡有什麼風言風語……你知道老頭子我貪權還怕事,肯定出賣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6 00:22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三章 儲才錄


完顏離妖雙手握著手裡的玉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杯子裡婷婷裊裊冒起來的熱氣,他的雙腿並緊,腳尖不時動一下,看得出來很局促不安。在他面前坐著的老者是大隋禮部尚書,從二品的大員,自從北遼可汗完顏勇決心脫離蒙元帝國投靠大隋之後,派了不下十批使者悄悄進入大隋求見大隋皇帝以來,這是第一次享受這樣高規格的禮遇。

以前那些使者到了長安之後大隋朝廷雖然也是以禮相待,並且都會得到不少大隋皇帝陛下的賞賜,可請求對大隋稱臣的事沒有一點進展,被他們視為天可汗的大隋皇帝根本就不見他們。

這次,看來事情有了轉機。

完顏離妖熟讀一切關於大隋的書籍,也曾經和不少人打聽過關於大隋的事。他甚至年少的時候扮作漢人,在中原生活過三年,若不是後來北遼地十萬大山出了些要緊的事,他甚至寧願在大隋的一座小城裡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大隋子民。

十萬大山太過苦寒,和大隋的錦繡天下根本沒有辦法相比。

他喜歡大隋的山清水秀,喜歡大隋百姓臉上那種自信,喜歡大隋的文字,甚至喜歡大隋的女子。雖然如果他願意的話,北遼地那些美麗的女子都願意嫁給他。北遼地貧苦極寒,可女子之美冠絕天下。

大隋皇帝的後宮裡也幾個來自北遼地的秀女,蒙元帝國的大可敦是出自蒙元貴族,但十二個小可敦裡倒是有三個來自北遼。

蒙元帝國的貴族,大隋的富商,也以娶到一個北遼地的女子為吹噓的資本。北遼的女子非但皮膚很白,而且天生媚骨,也不知道有多少富商得到一個北遼女子之後,對青樓裡那些鶯鶯燕燕都沒了興趣。

可即便如此,在大隋隱居那三年完顏離妖還是覺得,自己更願意娶一個粗手大腳的大隋鄉村女子,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種田養花過一輩也是極享受的事。早晨起來他拎著鋤頭下田,妻子為他擦汗遞水,日子平平淡淡,但安穩踏實。

在北遼地,沒有土地可以耕種。

“我聽說,十萬大山之冷天下莫出其右。年輕的時候曾經動念去你們那裡看一看,後來入仕為官倒是沒了時間。再後來身上的擔子輕一些有閒暇時間了,身子骨也走不動了。”

懷秋功看出完顏離妖的侷促,笑了笑說道:“大隋一直把你們北遼人當朋友看待,想來這你也感覺的到。所以到了長安你不應該這樣不安,你可以把這里當做你的第二個故鄉。”

完顏離妖連忙放下手裡的玉杯,雙手合什誠摯的說道:“北遼幾十萬子民,都願意匍匐在偉大的天可汗的腳下宣示效忠。您知道,我們有著無比的誠意和忠心。只要偉大的天可汗願意,我們甚至可以全族遷徙進入中原做大隋的順民。我們願意為大隋耕種土地,願意捐獻出我們的馬匹和錢糧。”

懷秋功忍不住笑了笑,輕撫下頜雪白的鬍鬚笑道:“陛下不缺幾十萬百姓,大隋也有的是土地。”

完顏離妖眼神一陣暗淡,不知道該說什麼。

“陛下看重的正是你們的誠心誠意。”

懷秋功親自給完顏離妖將茶斟滿,和藹溫厚的說道:“我來之前陛下特意交代過,說你們北遼人心向大隋的心思他都知道。讓你們安心,這件事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決定的。大隋國力天下第一,從來不懼怕什麼敵人。但盲目的去做一件事而沒有任何準備,就是愚蠢……我這樣說,你明白吧?”

“草民明白。”

完顏離妖的心裡一動,幾乎忍不住笑出來。懷秋功話裡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他怎麼能不驚喜?

“你可不是什麼草民。”

懷秋功把身邊桌案上薄薄的一摞紙張拿起來,隨手翻了翻輕笑道:“大隋天佑三年,你從山東道娘子關入關,用的是陳三生這個名字,身上帶著的大隋路引是河西道相城縣衙開據,也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銀子買到的,不過那不重要,相城縣令因為這件事被砍了腦袋,只不過對外宣稱是抱病而亡罷了。”

“你在相城鄉下住了三年,除了遊覽山水之外就是把自己關在家裡看書。你很勤奮好學,練就了一手不俗的書法,便是相城鄉學的教授寫的字也不如你寫的漂亮,只三年,你的學識那教授也無法相比。三年之後,因為你父親……也就是北遼地可汗完顏勇要剷除他試圖謀反的兄弟,把你召回去商議,所以你離開了相城回到北遼地。我堅信完顏勇之所以下決心向大隋稱臣,和你在大隋這三年絕對脫不了關係……我說的對不對,北遼地的王子完顏重德殿下?”

完顏離妖臉色大變,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身子,他看著懷秋功的眼神裡充滿不可思議,更多的則是恐懼。

“不用怕。”

懷秋功笑著揚了揚手裡的紙張:“這事我也是才知道,這東西是我來之前情衙鎮撫使侯大人交給我的,在情衙,關於你的情報資料可不僅僅這麼點。若不是你在相城鄉下居住那三年,確實是本本分分的學習,偶爾遊山玩水沒有一點別的心思,沒去刻意打探過大隋邊軍的情況,你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大隋情衙!

鎮撫使侯大人。

完顏離妖在心裡深深的記住了這兩個名字,心中對大隋的敬畏之心更加重了不少。

……

……

大隋國占據中原之地,從不缺乏規模宏大的城池。而規模最大者,自然便是帝都長安城。長安城具體有多大,只怕很多居住在這裡一生的老人也說不清楚。因為從大隋立國至今一百多年,長安城的建設一直沒有停止。大隋的歷代皇帝都有兩件事是必須要做的,從不曾改變。

第一,對外戰爭,奪取一塊別人的土地變成大隋的土地。

第二,修繕擴建長安城。

大隋的現任皇帝天佑帝楊易與他的父親相比,有一件事要值得稱道。那就是這位看起來作風並不如何強硬的皇帝陛下,完成了長安城的大部分修繕擴建。因為大隋出了一個巨富吳一道,甘願獻出家產的一半,價值數十萬金的財物修繕了整整一面城牆。還包括城中四十八坊的新建,當然,作為獎勵,大隋皇帝不但封了吳一道一等侯爵,還將這四十八坊的中整整一條街賜給​​了他。

長安城東西長一百二十八里,南北一百零八里。

僅僅是修建城牆這一個工程何其之巨?

一百多年來,長安城一直不停的在修建,到了天佑皇帝終於差不多修繕完結,長安城才真的算得上一座完整的帝都。城牆寬兩丈,高四丈九尺,寬闊的城牆上可以讓十幾個士兵並排走過。馬臉,箭樓一應俱全。每隔三十步便安裝一架重弩,每隔兩步就裝置著一塊狼牙拍。

僅僅是打造重弩和狼牙拍的錢財,就足夠令人咋舌了。

長安城東西南北四城,東西南三城各設十三座城門,北城十座,取四十九之數。完顏離妖進城的時候走的是最小的定乾門,已經讓他震撼的無以復加了。如果他走的是正北厚德門正南的永定門,只怕會驚訝的連路都走不動。

長安城是大隋的心臟,太極宮就是長安城的心臟。

皇宮處於北城,佔地萬畝。

皇宮大體上分為四個部分,居中為太極宮,是皇帝上朝議事的所在。太極宮西邊是掖庭宮,東北是太子居住的東宮。正南則是皇城,是皇后和後宮嬪妃居住的地方。

皇帝上朝,是在太極殿。

從太極殿後面小門出來一直往北走不了多遠就是保和殿,規模比太極殿小了不止一圈,但這裡比起太極殿來說其重要性也不會輸多少,因為這裡是皇帝休息和處理政務的地方。所謂的御書房,就設在保和殿中。

御書房,是保和殿的東暖閣。

天佑皇帝楊易可以說是大隋立國至今所有皇帝中最不愛女色的一個,他的妃嬪數量是他父親的三分之一尚且不足。他最喜愛的女人還是皇后,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無法指摘皇帝在這方面有過錯。

皇帝也很少回皇城裡居住,一般就住在東暖閣裡。臣子們都說皇帝勤勉,其實是因為他太懶。

皇帝曾經在私底下不止一次抱怨過,為什麼要把皇宮建的這麼大,泡個妞都要走那麼遠的路,到地方腿都走酸了還能幹嗎?他卻哪裡知道百姓們早就已經在抱怨了,西城的百姓要想去東城匯豐樓吃頓飯,提前一天就得出發,坐城裡的直通馬車跑一整天半路還得找客棧住一宿……

禮部尚書懷秋功因為年紀大了,功勞也大,所以有見帝不跪的特權。非但不用跪,這東暖閣裡只要他來就有一張凳子坐。

“怎麼樣?”

皇帝捏了一塊杏仁酥放進嘴裡,一邊吃一邊翻看奏摺。這是一位有些怪癖的皇帝,不喜歡坐椅子,而是讓人在東暖閣裡壘了一個土炕,處理政務的時候他喜歡盤膝坐在土炕上,累了就躺下來瞇一會兒。

當然,這也被臣子們頌揚為勤勉的表現。

其實還是因為他懶。

懶是在某方面懶,對處理國事政務他從來沒有懈怠過。

懷秋功抿了抿嘴,沒回答。

皇帝楊易等了一會兒沒見回答,側頭看了看發現這個頭髮和鬍子都白了的老臣盯著自己的杏仁酥不住的舔嘴唇。他忍不住笑了笑,吩咐身邊伺候著的內侍蘇不畏把剩下的半盤杏仁酥都給懷秋功端過去。

“一把年紀了,也不嫌丟人。”

懷秋功捏起一塊杏仁酥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回答道:“看陛下吃的香甜,就犯饞了……北遼人那邊應該沒問題,不像是蒙元的人設的陰謀。老臣想了想,若真是蒙元做的局,這局做的也太粗糙了些。”

“蒙哥有這個心思,卻沒這魄力。”

皇帝笑了笑問:“邊城樊固是李孝宗守著的吧?是個機靈的,知道立刻就把人送到長安來。”

“聽完顏重德說,是一個叫方解的人看破了他們的心思。還說讓他放心,等到了長安肯定會有很大很大的官見他。”

“方解?”

皇帝一怔:“怎麼這名字聽著有些熟悉?”

在旁邊躬身站著的太監蘇不畏輕聲提醒:“不就是樊固選送演武院的考生,陛下昨天和情衙鎮撫使侯大人說起過。”

“又是他?!”

皇帝坐直了身子,想了想之後從桌案上拿起一個厚厚的本子,拿起朱筆在這本子上工整的寫下方解這兩個字,然後用蠅頭小楷在這名字下面寫了備註,吹乾了墨跡之後把本子合上放在一邊。

本子很厚,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青色,封面上端端正正的寫著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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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7 12:36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四章 試試?


方解這兩天一直過的有些迷糊,每天要做的事好像除了跟著馬車跑二三十里路就再也沒了別的可做。他這樣看起來有些白痴的舉動,從一開始就被紅袖招那些姑娘們當做笑談,到後來甚至已經成了她們的娛樂活動。

方解跟著馬車跑,前面那七輛紅袖招的車子裡總會有不少美人兒從車窗裡探出頭,揮舞著手裡的漂亮手帕對方解招手。

“小方解,追上姐姐,姐姐給糖吃。”

“小方解,別理她,追上姐姐的馬車,上車來陪姐姐聊聊天。”

“小方解,姐姐車上有好玩的,追上來就許你玩。”

方解聽著這些話傻跑,也不追上去,總是保持著相同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好能看清那些姑娘們的俊俏模樣,若是看到有人對他招手,他也會裝作憨厚老實的招幾下表示回應,總能招來姑娘們銀鈴般的笑聲。

她們以為他不懂風情,卻哪裡知道某人一直瞄著她們因為馬車震動而震動的胸脯使勁的看。他尤其喜歡紅袖招裡一個叫暮秋的姑娘,看著靦腆,每次別的姑娘招手逗弄方解,她只是抿著嘴兒笑。

她不是最漂亮的,也安靜,可是比起那些嘰嘰喳喳的姑娘們,反而她才是最顯眼的那個。當然,方解之所以一眼就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胸脯規模最大。這姑娘平日里也不見下車怎麼走動,除非沿途碰到小河或是湖泊,否則整日待在車上也不厭煩。由此方解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喜歡水的女子。

女子本就是水做的,再喜歡水,此女的性子必然溫婉。方解曾經大言不慚的如此下定論,趕車的大犬嗤之以鼻,沐小腰冷哼一聲。

方解找放解的樂子,姑娘們找姑娘們的樂子。這一路上本就乏味,能有點樂子也好。

自從上次遇到那五百右驍衛精步營的人馬之後,這十天來再也沒遇到什麼危機的事。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刺激的,也不過是前日夜裡有大概六七頭的一群西北狼打算突襲營地,一開始那些野狼是懼怕火堆,後來撞起膽子往前摸索前進,好不容易挨近了營地卻又被下了車的大犬一嗓子都嚇跑了。

方解和沐小腰見怪不怪,倒是紅袖招裡的姑娘們都被嚇了一跳。嚎起來比狼嚎還要難聽的人,她們可是第一次見到。不過大犬這一嗓子不白喊,姑娘們對這個貌不驚人且髒了吧唧的男人的態度頓時大為改觀。

有人讚道有大犬睡覺都安心,比養一頭大獒犬還管用。這話大犬知道了以後險些衝過去把那不懂事丫頭片子扒了褲子打,要不是方解攔著他或許真就鬧出點亂子來。當然方解也是一番好意,他一直說扒了褲子打屁股這事讓我來讓我來,大犬後來被他攔的沒了脾氣,讓方解去方解反而沒了膽子。

沐小腰扭了扭禍國殃民的腰肢,還翹了翹那圓潤的屁股極盡挑逗的對方解說,你要是真沒膽子可以先練習一下,從小腰姐這找點勇氣。沒事,小腰姐隨你打保證不吭聲。

如果方解不是跟沐小腰相處了十五年知道這妖女的厲害,說不定看著那挺翹渾圓的屁股真就一鼓作氣沖過去了。正因為他了解,所以他也免去了一番災禍。沐小腰等了一會兒見方解真沒膽子上來打自己屁股,說一句無趣扭頭又進馬車裡睡覺去了。依然不管不顧的露出自己那一雙大白腿,便宜了方解那雙賊眼。

到了離開樊固第三十六天的時候,車隊到了山東道和河西道交界的暮山,這山論規模大小在大隋境內的群山中連前二十都排不進,但勝在險要奇峻,也有不少文人騷客來此遊覽,山腰那座道觀裡留下的詩詞墨跡也數不清有多少。

這暮山一半在山東道內,一半在河西道內,屬於兩地共同管理的地方,但說白了也是兩地都懶得管的地方。若不是大隋各道劃分之後轄屬極其嚴格,山東道總督袁崇武甚至早就把這半邊山送給河西道了。

河西道好歹還在山下鎮子裡設了一個小小的衙門,山東道這邊連個當差的都看不到,原因很簡單,因為這暮山離著河西道總督衙門所在的襄城並不遠了。河西道最著名的地方就是襄城,不說總督衙門在這,河西道多世家大戶,其中十之四五都在襄城居住。而且襄城還是隴西郡的郡治。

不得不說的是,李家的大宅子就在襄城。

自從上一代家主李亂被先帝封為國公之後,李家在隴西郡的地位無人可及。便是河西道總督楊修臣見了李家的老太爺也要尊一聲世伯。要知道楊修臣算起來還和大隋皇族沾著點邊,楊修臣的先祖是當初追隨大隋太祖打天下的功臣之一,論著輩分是太祖的堂弟,出了五福,已經沒什麼血緣關係。

楊修臣的先祖當年因公封為郡王,不過不是世襲。三五代之後也就漸漸凋零,到了這一代,楊修臣做到一任總督已經是他們家族近六十年來最大的官。

暮山距離襄城還有一百二十八里,恰好是長安城南北方向的長度。

距離天黑還有至少一個時辰,可息大娘卻下令停車休息。僕從下人們開始搭建帳篷,選了依山之地,那些僕從也不像是普通人,選的地方易守難攻,雖然只有十幾個人,但動作迅速乾淨,看得出來大多也是軍武出身。

沐小腰睡馬車,方解懶得搭帳篷,大犬自然更懶得乾這事,他可以隨地而睡,而方解一向喜歡和沐小腰擠擠。

……

……

河西道比起山東道來,雖然只隔著一座暮山但氣候要好得多。這暮山最綺麗的景色便是一山兩色,南山綠木成蔭,北山卻是冰雪覆蓋。

河西道多世家大戶,這山的景色又頗有看點,所以從天氣稍微暖和一些,就有不少世家出身的公子小姐來這裡游玩。若是玩的瘋了不想回家,半山腰的道觀倒是個好住處。乾淨,常備熱水,飯菜可口,收費也公道,一點也不像是個道觀,更像是家客棧。

正因為遊人多,所以紅袖招這麼多鶯鶯燕燕一下車,立刻就引起不少人圍觀,尤其是那些世家出來的紈絝,一個個瞪大了眼珠子幾乎都不會挪動步子。若不是紅袖招這邊十幾個彪悍的僕從在,氣勢頗足,否則也不知道有多少登徒子早就上來搭訕了。

即便如此,還是有幾個自覺家世顯赫的年輕男子過來故意找話說。一個個明明沒什麼學問,卻非得裝出一副斯文模樣,假惺惺做姿態,倒是讓紅袖招的姑娘們找到了樂子,指手畫腳品頭論足。

這樣大方的舉動,反倒讓那些公子們更加的不肯走了。

後來小丁點帶著息大娘的口信來,讓姑娘們都老實點,不然被人搶了進山十個八個輪一個息大娘可不管,姑娘們這才收了心思回帳篷裡休息。

看不到了美人,那些公子們頓時索然無味。

也正是這個時候,依然戀戀不捨的公子們才發現距離紅袖招營地不遠處有一輛孤零零的馬車,馬車上坐著一個穿老土之極的皮袍的中年漢子,透著一股子土裡土氣,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

這面貌猥瑣的男人也就罷了,最起碼老老實實的坐在馬車上。最讓斯文公子們不能容忍的是,有個身穿深藍色布衣長袍的少年郎,雖然眉目清秀可舉止更加的猥瑣不堪,竟然只隔著一輛馬車,距離紅袖招營地不過十幾米就敢脫了褲子撒尿。

有辱斯文,絕對的有辱斯文。

看那少年身上的衣衫雖然不是錦衣,但也是書生款式,最起碼是個識文斷字的,怎麼能做出這樣的齷齪事來?

所以,立刻就有幾個正義的公子覺得這事不能不管。在一群天仙般的姑娘們身邊有這樣一個少年,簡直就好像在一朵白蓮旁邊拉一泡屎那麼噁心。

於是,在襄城裡也小有名氣的崔公子忍無可忍,帶著四五個僕從快步走了過去,面帶兇惡。

方解恰好剛把褲子拉下來尿到一半,看到那一夥人氣勢洶洶的人過來,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忍不住搖頭笑了笑。

可是尿到了一半正爽快的時候,收是收不回來了。

“哪裡來的齷齪小賊,怎麼在這山景美色之地做出這樣令人不齒的事?!那邊就是一群天仙一般的漂亮人兒,你在此處……此處小解簡直有辱斯文!無恥!敗類!”

崔公子走到距離方解四五步的地方站住,冷冷的打量著方解說話。他說話這話的時候方解剛剛尿完,扶著那東西抖了抖笑道:“這位公子,難道你不撒尿?”

崔公子本來就怒,看到方解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還抖著那玩意更怒,當看到方解抖的那玩意竟然比自己的大上兩號更怒道了極處。明明看起來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怎麼能那麼大?簡直一點天理都沒有。

“說話更是粗俗!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山野之人!這暮山豈是你撒野的地方?乖乖的滾遠一些,本公子不願再見你!若是不從……”

崔公子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方解打斷:“若是不從,你就讓你手下把我打成豬頭是不是?這位公子……看你衣著品味皆不凡,想來身世必然不俗,而且絕對是心中有溝壑腹中有才學,不但相貌一品人品必然也是一品的。你這等儒雅之人,怎麼能做出指使隨從打人這等粗​​俗事?”

這話讓那崔公子一怔,心裡倒是有些得意。

“你倒是個有見識的,既然看得出來本公子不是俗人,那你還等什麼?自己走遠了吧,免得傷了你這少年。”

他說話倒是客氣了不少,顯然方解的馬屁效果不小。

“這位公子一看就是最正派之人,我誠心敬佩。”

方解把褲子提好,整理了一下衣衫抱拳道:“在下商國恨,從河東道遊歷而來能與公子相識也算是在下運氣。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崔略商”

“哎呀,您名字裡有個商字,我名字裡也有個商字,更是緣分!”

方解湊近了說道:“真是難得難得。剛才公子批評的極對,在下誠心拜服。只是……”

他神神秘秘的表情吞吞吐吐的話語讓崔略商一怔,他下意識的問道:“只是什麼?”

方解壓低聲音道:“公子為人正派,不說也罷。”

“你倒是說說,這話說一半多彆扭?”

“唉……既然公子想知道,那我就說了吧……公子,你仔細想想……”

方解壓低聲音說道:“那邊就有一堆美人兒,隔著這麼近對著那些妞兒灑一泡尿,豈不是很爽之事?”

“啊?這……大大的不妥!”

崔略商有些難為情道:“讀書人,怎麼能做這等事……”

“試試?”

方解嘿嘿笑了笑說道。

“不行,我是讀聖賢書的。”

“試試?”

“怎麼能做這樣的無恥事?”

“試試?”

“傳了出去,我崔略商在襄城還怎麼見人?”

“試試?”

“呃……好吧,試試,你切不可說出去。”

“放心!”

崔略商臉一紅,咬了咬牙閃身到馬車後邊,撩開錦衣脫下褲子,對著紅袖招營地方向準備灑一泡有生以來最刺激的尿。也怪他不爭氣,那東西竟然硬了起來。

方解嘿嘿笑了笑,對大犬使了個眼色。大犬了然,點了點頭,突然跳下馬車一鞭子抽在那駑馬屁股上,駑馬吃痛猛的往前衝了出去。

大犬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哎呀不好!馬驚了!”

這一聲大喊,紅袖招那邊的人頓時朝這邊看了過來。只見一個面貌斯文的傢伙,正扶著那硬邦邦的東西一臉猥瑣的對著紅袖招這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7 12:37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四章 兩不相欠


方解裝作歉然的看了一眼崔略商,然後一個箭步跳過去,拉開長袍將崔略商擋在身後壓低聲音道:“崔公子快轉過頭去,別讓她們看到你的摸樣。這該死的馬早不驚晚不驚,非得在這當口驚了,畜生就是畜生!”

崔略商沒看到方解對大犬使了眼色,感激的看了方解一眼迅速轉身將褲子提了起來。此時他臊的臉色通紅,燙的幾乎可以煨熟一顆雞蛋。他出身隴西崔家,雖然不似博陵崔家那般名聲顯赫,可也是隴西數得上的望族。一出生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從不曾幹過這樣丟人的事。

初始脫褲子時候的刺激蕩然無存,剩下的全是羞愧驚慌。

他一邊提褲子一邊還忍不住懊惱的想,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若是看清了自己的模樣可怎麼辦,這事若是傳了出去自己在襄城可還怎麼混?這件事若是被同窗們知曉,只怕在人前就休想再抬得起頭了。

越是想,越是惱火。

心裡悔著千不該萬不該受了這少年的慫恿,不然怎麼會如此丟人?可這少年第一時間跑過來擋著自己,非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讓自己快些轉身,這人倒是還講幾分義氣。

他雖然出身世家,也說不上愚笨,可從小就不如其他兄弟靈活聰慧,看事情極單純,這樣的人在世家中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正因為沒什麼城府,雖然他是家裡嫡出的孩子,可他父親一直也不怎麼喜歡他。

他從小與他父親關係也不如何融洽,父親逼他讀書寫字他越發的叛逆。最後他父親也幾乎放棄,隨他性子去了。他和襄城裡幾個世家出身的公子關係不錯,可那幾個人哪裡是真心實意的與他交朋友,不過是拿他當冤大頭,十次喝花酒倒是有九次他來結賬。

他心裡念著方解講義氣,又怎麼會知道就在他轉身提褲子的時候,方解卻悄悄挪動了半步,將他那半邊白花花的屁股讓了出來。這下倒好,紅袖招那邊的姑娘們頓時尖叫起來,其中卻沒什麼驚慌,根本就是在起哄。

聽到那些美人兒的尖叫聲,崔略商更是窘迫,說了一聲兄弟再會,提著褲子就往前跑了出去。

“小兄弟,到了襄城來尋我就是。我過陣子就要出發往帝都去參加演武院的考試了,你若是也往帝都那邊咱們也好順路同行。”

聲音遠遠的飄過來,他人已經轉過了山坡消失的無影無踪。

方解嘿嘿笑了笑,道了一聲輕功倒是不俗。大犬拉著那駑馬,嘿嘿笑著回來說道:“沒想到還遇到個以後的同窗,這事幹的不地道了……憑白給紅袖招那些丫頭們飽了眼福,回頭得跟她們要些好處去。”

沐小腰根本就懶得理這兩個齷齪的男人,這十幾年流亡,大犬和方解幹這樣的事簡直可以說輕車熟路,也不知道坑了多少老實人。沐小腰從不覺得上天公平就是因為這倆貨,若是老天真的懲惡揚善這倆貨早就應該被劈死了才對。

“方解,今晚吃什麼?”

大犬笑夠了揉了揉肚子問道:“咱倆上山轉悠轉悠,看看能不能獵到什麼野味怎麼樣?吃乾糧吃的幾乎想吐,再聞不到肉味我寧願回樊固城去。”

方解點了點頭道:“反正天色還早,咱倆上山去轉轉也行。”

大犬把拉扯的駑馬拴好,問躺在馬車裡的沐小腰:“你去不去轉轉?你看這地方到處都是準備採花的淫蜂浪蝶,我們兩個不在萬一有色膽包天的鑽進馬車裡可怎麼辦?雖然我和方解不把你當女人看,可你畢竟是女人……”

“滾!”

沐小腰罵了一句。

大犬挨了罵也不生氣,扭頭就走。他這種自己找罵的行為每天都有,用方解的話說就是大犬身上最值錢的就是他的賤。

兩個人上山之前,方解先跑去紅袖招那邊和一個護衛借了硬弓和箭壺,他出樊固的時候就帶了一柄橫刀出來,硬弓和羽箭不是他私人的東西所以就都留下沒帶。當然,這橫刀也不是他私人的東西。方解的射藝其實不俗,若不是如此當時李孝宗也不會放心的讓他進斥候隊。

在樊固的那些日子出去殺賊,方解每次都會找個地方藏起來,肉搏廝殺的事他不願意幹,遠遠的放幾支冷箭把馬賊中最凶狠的放翻的事倒是沒少幹。只是他畢竟不是純粹的這個世界的人,心裡對於殺人經過了十五年依然多多少少還有些抵觸。

讓一個現代人把殺人這種事不當回事,並不容易。

兩個人順著山坡往上爬,也不走現成的路,越是不好走偏僻的地方野物越多,人多的地方兔子都不見得能碰到一隻。

轉了半個多時辰,獵到了一隻獐子和兩隻野雞,已經足夠晚飯所用所以兩個人返回。走到半路的時候大犬忽然拉了一把,抽了抽鼻子壓低聲音說了三個字。

“有殺氣。”

  ……

  ……

在當初保護方解逃亡的二十幾個人中,沐小腰和大犬都屬於很特殊的人。兩個人的戰力都算不得高,在隊伍中地位卻僅僅比沉傾扇稍微低一些。沐小腰能感知敵人實力,大犬能嗅到殺氣。

前十二年,若不是因為他們兩個在,只怕二十幾人的隊伍早就被人殺盡了,能還活著七個已經實屬不易。當初在南燕國大理城商議分開走的時候,誰留在方解身邊誰負責引走追兵有過一番爭論。

本來沉傾扇的意思是她留下,其他人帶著偷來的那個少女往另一個方向逃走。但沐小腰極力反對,理由只有一個,沉傾扇武力值雖然高,但早就被那些追兵認準了,若是她守著方解根本就逃不出去。

沉傾扇沒堅持,因為她知道沐小腰說的對。這也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難得產生默​​​​​​契的一次。

當時沉傾扇讓沐小腰挑個搭檔,沐小腰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大犬商國恨。大犬的修為在剩下的七個人中是最低的,但毫無疑問沐小腰的選擇沒有錯。沉傾扇作為領隊沒有多說一句話,帶上其他人轉身就走。

那一年方解十二歲。

對於大犬鼻子的能力,方解沒有一點懷疑。

所以當大犬極力的壓低聲音說了有殺氣三個字之後,方解立刻就蹲了下來借助野草藏住了身子。

大犬朝一個方向指了指,低聲說最起碼還要在二百米之外,但沐小腰不再也無法知道那邊的人甚麼實力,萬一是真正的高手這二百米的距離一點也不保險。這世間並不缺乏有能力遠距離殺人的高手,符師是其中之一,道門的高手據說也能飛劍傷人,但卻沒人見識過,估摸著是道門宣揚出來的噱頭。

這山上就有一座道觀,道觀中人十之八九都能修行。

大犬打算繞過去,方解卻擔心有人對紅袖招那邊動了歪心思,打算悄悄潛過去看看,大犬算計了一下距離紅袖招的營地也沒多遠,就算遇到高手打不過,可帶著方解逃走還是有些把握的。所以兩個人低聲商議了幾句,拔了一些野草編成帽子戴上略做偽裝就朝著那個方向悄悄潛了過去。

幸好這暮山林子夠密,草也夠深,兩個人就好像發現獵物的豹子一樣,伏低了身子緩緩前行。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大犬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方解點了點頭,兩個人隨即悄悄爬了上去。

這大石頭掩映在一棵大樹後面,爬上去恰好被枝杈擋住身形。方解小心翼翼的撥開樹葉往前看,發現在二三十米外站著四五個人。皆是身穿錦衣的年輕男子,看樣子應該都是出身豪門。

其中最惹眼的一個,是穿了一身雪白衣衫手裡還拿著一柄折扇的年輕男子。這人看起來二十幾歲年紀,面如冠玉,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無論怎麼看,身上都透著一股子陰氣。

“也不知道總督大人是怎麼想的,今年推薦往長安參加演武院考試的竟然是崔家的那個廢物!”

其中一個身材矮小還有些駝背的瘦削男子啐了一口罵道:“也不知道崔家使了多少錢,竟然給那個廢物買來了這般好的機遇。”

另一人道:“要我說,襄城若是只選一人參加演武院的考試,也必然是咱們李公子無疑了。論樣貌人品,襄城裡諸多世家的公子那一個比得上?論武藝修為,咱們李公子十二歲開竅,如今已經是三品實力,放眼整個河西道也是屈指可數。那個崔家的廢物憑什麼拿了這名額?”

“話不能這麼說。”

被人稱為李公子的那白衣男子啪的一聲收起折扇:“上一屆演武院招生,總督大人推舉的就是我李家的人。上上次招生,推舉的還是我李家的人,這襄城又不是只有我李家一家,也該輪到別家了。讓人說我李家壟斷了襄城送往演武院的考生,這可不好。”

“他去了也是丟咱們襄城的臉!”

那矮小的漢子說道:“若是讓咱們李公子去,只怕就算不能拔得頭籌,三甲還是毫無問題的,那廢物去了難道還能考的進去?白白浪費了一個名額,想想就覺著生氣。演武院三年開考一次,咱們襄城每次只能保舉一人。這是多難得的機會,竟是被他搶了去!”

“要想讓他去不成,也不是沒有法子。”

另一人冷笑道:“崔家死一個廢物,估摸著也翻不出太大的風浪來。只要咱們手腳乾淨,查也查不到。”

“李公子,只需你發話,咱們今晚就要了那廢物的命!”

“這不好吧”

那李公子又將折扇展開,面露為難道:“略商好歹還是咱們的熟人,也吃過他請的幾次酒,要人性命畢竟不好。”

矮小的漢子讚道:“李公子就是仁義,咱們誰不佩服?您說,那該怎麼辦?咱們都聽您的?誰不知道您非但在李家出類拔萃,便是整個襄城也當屬青年才俊之翹楚。六年前的李孝宗將軍,三年前的李伏波,比起您來還要差上一籌的。”

“對,我們都聽您的!”

其他幾個人附和道。

那李公子搖了搖折扇道:“殺人總是不好的,略商雖然愚笨但怎麼說平日裡和咱們也還算親近……就廢了他的氣海,斷了他的腿腳吧,怎麼也不能把情分斬盡,把事情做絕不是?”

“公子仁義!”

幾個人齊聲讚道。

大犬看了看方解的臉色,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這事跟咱們沒關係,那傻小子合該命裡有災。”

“是沒關係…….”

方解笑了笑道:“但這事我要管……就當是那姓崔的運氣吧。最主要的是……我看那白臉小子就不爽,更不爽的是他居然姓​​​​​​李!為了進演武院我沒辦法對李孝宗下手,當然咱們三個加一起也打不過他。但是今天不一樣,這姓李的孫子不過三品修為,也不知道是李孝宗的兄弟還是子侄……既然讓我碰上了,那就幫姓崔的一次,我耍他一次,幫他一次,兩不相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7 12:37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五章 實在是高!


河西道算不得什麼太過富庶地方,比起江淮道,河南道來說差的很遠。但河西道有個隴西郡,隴西郡有數個在大隋整個朝廷裡都能排的進前十五的世家。最有名氣者,莫過於襄城李家。

隴西的世家中,李家算是最特殊的一個。按照底蘊來說,這個崛起才不足百年的世家無法和虞家,劉家,甚至是崔家相比。虞家和劉家這樣的世家,是在大隋還沒有立國的時候就已經名揚天下的。而李家是因為大隋雄踞中原才得以發跡,甚至是到了上一任家主李亂的時候才真正躋身一流世家的行列。

但毫無疑問,正是因為皇帝陛下對隴西李家的信任,讓這個和其他世家比起來還很年輕的家族,成為襄城,隴西郡,乃至於河西道都首屈一指的望族。

河西道一百四十城,到演武院招生的時候,這一百四十城每城選出一個青年​​​​才俊參加考試,無論城大城小,都只有一個名額。襄城在前兩屆演武院考試選舉的考生都出自李家,六年前選出的人就是現在樊固牙將李孝宗。三年前選出的李伏波據說比起李孝宗來還要出彩,三年來在演武院每一次的考核中都能名列三甲。

這個成績,足以讓李家為之驕傲了。

要知道演武院每一屆學生畢業之後,前三甲的學生都會直接被兵部拔走。最不濟的,也是直接封為正五品別將。

演武院招生打出的口號是不論出身門第,只要有才學都可以報名參選。但這也僅僅是句口號罷了,那些寒門出身的子弟根本就沒機會成為考生。每一城才選一個學子,大隋二十四道天下,數千座城池,演武院只取三百人。十幾分之一的入學率,怎麼可能輪得到寒門出身之人身上?

每城只選一人,還想公平?

公平從來都是宣揚出來的。

不過據說因為這事演武院的周院長和大隋的皇帝陛下曾經有過一次很激烈的爭吵,按照週院長的意思是,既然制定了一城一考生的製度,就有必要再製定另外一條,那就是世家出身的考生和寒門子弟必須五五分。一半世家子弟,一半寒門子弟。皇帝當時笑著說不管考生出身如何,你得到了數不清的優秀學員難道還不足夠?

寒門出身也好,世家出身也好。選考生都是選品學兼優之輩,從其中再擇其優者進入演武院。就算都是世家出身,難道演武院裡就少了好學生?

聽到皇帝這話,週院長當時拂袖而去。冷冷的丟下一葉障目這四個字,竟是理都沒理皇帝直接走了。

皇帝陛下聽到這四個字開始時憤怒,靜坐小半個時辰之後驚醒。隨即下旨改了演武院的錄取考生的規矩,從每城一人之後增加一條,各衛戰兵,各道郡兵以及邊軍中選拔優秀人才,報上兵部之後參加演武院考試。人數與各城選拔的考生相當,軍武出身的考生官職不得超過校尉。

這樣一來,才是真正的給了寒門子弟進入演武院從而一鳴驚人的機會。

回到青鸞山的周院長聽說了皇帝旨意,隨即笑了笑自語道幸好還沒糊塗透頂。整個大隋朝廷裡,只有兩個人敢直接指摘皇帝的過錯。其一,就是三朝元老禮部尚書懷秋功,另外一個自然就是演武院的周半川。

不過,懷秋功指摘皇帝過錯,只限於禮制和學問。

懷秋功是帝師,當年在太廟的時候沒少打皇帝的手掌心。

周半川則不然,他是敢砸​​​​皇帝茶杯的人。

皇帝有一次曾經笑談,演武院是為大隋選拔良才不可或缺之處。但演武院不是朕的,而是周半川的。

方解趕上了好時候,趕上了演武院對軍隊底層士兵敞開大門。

不過貴族子弟一直對軍方出身的考生仇視敵對,原因很簡單。如果沒有軍方的考生,那麼演武院是從參考的數千學子中抽取三百人。而現在,演武院是從近萬人中抽取三百人。憑白被那些出身低微的兵痞搶去了一半的名額,他們怎麼可能不生氣?

李緣更生氣,因為這次演武院招生河西道總督楊修臣推舉的是崔家的那個白痴。這讓心高氣傲的他怎麼能接受?

前兩屆,都是從他李家中選人才。李孝宗不過是李家庶出的不入流的小人物罷了,畢業的時候排名尚且能進演武院前五。李伏波是李家長房的嫡子,更加的爭氣,現在結業在即,進入三甲毫無問題。

而李緣也是李家的嫡子,論身份比起李孝宗來要高出去太多太多。只要是在李家,即便李孝宗身上有著從五品的軍職,即便論輩分是他的叔叔,可只要是在李家大院裡,李孝宗見了他也要主動讓路問好。

憑什麼一個庶出的人都能?我不能?

這是李緣最大的憤怒,甚至比得知崔略商成為演武院考生還要憤怒。

在暮山的密林裡,他知道只要自己稍稍露出一些口風,自己身邊的那幾個馬屁精絕對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崔略商若是殘了,這襄城裡還有誰比他更適合進演武院?

弄殘個人而已,哪怕弄殘的也是世家出身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爸也是姓李的!

……

……

方解找到崔略商的時候,這個傢伙正在山下小溪邊洗臉。出身世家之人最重儀表,他那張臉本來就比方解的屁股還要乾淨。但他卻使勁的在洗,如果方解不阻止的話極有洗禿嚕皮的可能。

方解知道崔略商洗臉不是因為臉臟,而是因為臉燙。

他塞給崔略商的僕從每人一塊碎銀子之後,陪著笑臉在崔略商身邊蹲下來:“崔兄……別在洗了,再洗就出血了。”

崔略商回頭看了一眼見是方解,先是詫異了一下隨即懊惱道:“都沒臉再回襄城去,洗出了血才好,出了血就沒人認識我了。也不知道怎麼就听了你那爛主意,竟然做出那樣有辱斯文的事情來!唉……遇人不淑啊!”

方解嘿嘿笑了笑道:“崔兄,這你倒是不必擔心。我對那些女子的來路去處都清楚,她們不打算進襄城。而且當時在場的就你的幾個僕從,難道他們還敢把這事說出去?”

“那些女子不進襄城?”

崔略商一怔,也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遺憾:“你怎麼知道?”

“她們是急著趕去長安城的,而且你想想,在這偏僻之所她們都如此引人注目,若是進了襄城難免不會引起轟動。若是再被那些達官貴人們纏上,想要脫身可就難了。所以她們今夜在此休息,到山邊鎮子裡採購路上所需,明兒一早就啟程走了,繞過襄城根本不會進去。”

“那就好……”

崔略商訕訕的笑了笑:“不過與我同來的那幾位同窗也是看到了的,剛才我逃回來沒見他們等我,顯然也是因為我做那齷齪事而不齒,羞於與我為伍都先回去了。”

方解心說你那幾個好同窗正在林子裡商議著怎麼打斷你的四肢呢,這會自然是沒閒工夫搭理你。

“方才我看他們往山上去了,說不定是去尋住宿的地方。”

方解安慰道:“我敢打賭,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回來找你,要真是好兄弟,怎麼會因為這等小事就傷了感情?”

“也對……”

崔略商感慨道:“他們對我都是真心實意的,都是可以過命的交情。”

方解心裡罵了一句蠢貨,還過命的交情,人家現在都想如何讓你喪命了。

正說到這裡的時候,一身白衣,身材修長,面如冠玉,風流倜儻的李家公子李緣,帶著那幾個跟屁蟲施施然從遠處走了過來。離著還遠,那李緣就高聲說道:“略商,你這是去哪兒了?剛才我們幾個去半山道觀捐了香火錢晚上就住那裡,左等右等卻不見你來。我們只好又下山尋來,你倒是好興致竟是在這裡觀風景!”

崔略商對方解低聲道:“果然是被你說中了,這才是真正的好兄弟。”

方解跟著他站起來,緩步迎著李緣他們走過去。他身上的衣服雖然是書生款式,但卻不是錦衣。所以和那風度翩翩的李緣公子比起來,看著自然寒酸許多。只是他面貌清秀,雖然說不上俊美之極,但終歸是讓人看了覺著舒服。

李緣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記得崔略商身邊那少年郎就是在山坡那邊撒尿的野小子。此時見他和崔略商站在一起不免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或許此人和崔略商也是舊識,不然怎麼會這麼熟絡?要知道崔略商在襄城就是個異類,非但和世家公子們交好,便是城中許多寒苦人家的學子與他也多有來往。

這個傻子最傻的一句話就是英雄多出屠狗輩,李緣他們當初聽了的時候幾乎笑掉了大牙。

“這位是?”

李緣對方解微微拱了拱手算是見禮,雖然挑不出什麼毛病但臉上那絲毫不加掩飾的輕蔑看著就令人不爽。方解對姓李的本來就不爽,看李緣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心裡更覺得厭惡。世家出身的人就是這副模樣,明明看不起那些出身不如他們的人,可為了表示自己的禮儀氣度,即便是對販夫走卒也偏偏要裝作客氣有禮。

這樣的做作,在方解看來尤為噁心。

“在下姓商,自邊城樊固而來,是個做小生意的。”

說到演戲,方解自然不會輸於別人。他抱拳回禮,而且腰身彎的極大。臉上的表情也都是謙卑,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種令人絕對不會懷疑的惶恐。這感覺,就好像真的他自己就覺得低人一頭似的。

“我聽說樊固城裡可都是大生意啊。”

李緣笑了笑說道:“聽說從西川之地販運到樊固的蜀錦,能比在中原多賣兩倍的銀子?那可真不是少數了,跑一趟能不能賺五百文?看商公子這般氣度,想來每年的收入也有幾十貫錢吧,即便是在襄城一年幾十貫的進項,也算是富裕人家了呢。”

方解賠笑道:“切莫稱我公子,我身上沒有功名。”

“哈哈”

李緣笑了笑道:“你自己倒是識趣,有意思。”

大隋雖然對於百姓沒有什麼明確的等級劃分,但自古以來-經商之人最是讓人看不起,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便是窮的揭不開鍋的農夫在狹路和商人相遇,也可以驕傲的抬起頭等對方讓路。

方解陪著笑了幾聲,然後小心翼翼的說道:“我與崔公子一見如故,剛才還想請他晚間一起吃酒。恰好之前在山上獵了幾隻野味,若是幾位公子不嫌棄,賞臉一塊喝一杯?”

那矮小的漢子罵道:“哪裡有閒工夫跟你喝酒,你自己該幹什麼就乾什麼去!略商,我們已經在道觀定下了上好的席面,咱們走吧。”

崔略商為難的看了方解一樣,剛要對他道歉就听到李緣笑著說道:“山上道觀的飯菜時常都能吃到,這位商兄弟的野味卻不能。劉一能,你這人就是這麼俗氣。人家商兄弟好心邀請,你拒絕難道不怕寒了商兄弟的心?”

他對方解抱了抱拳語氣溫和客氣的說道:“恭敬不如從命,今晚就叨擾商兄弟了。”

他前後態度轉變之快,倒是令人敬佩。方解心裡冷笑了一聲,臉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快請快請,我那手下僕人想來已經收拾了野味,今晚我親自動手為貴客烤肉……幸好車裡還有幾壺好酒。”

李緣又客氣了幾句,趁著方解轉身的時候壓低聲音對那叫劉一能的矮瘦漢子說道:“碰到一個背黑鍋的險些被你趕跑了,這便宜都不會撿……笨!”

劉一能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忍不住挑了挑大拇指讚道:“高!實在是高!”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7 12:41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六章 急死我了


如果按照輩分算起來,李緣是李孝宗的族侄。不過世家大戶表面上看來等級森嚴制度分明,其實內在裡也亂的一塌糊塗。李家老太爺已經快八十歲的時候還取了一個十四歲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兩年以後這小妮子產下一子。莫要說別人便是老爺子自己也不信,於是滴血認親,若是那孩子不是他的,莫說孩子,便是孩子他娘只怕也會沉屍大江。

奇怪就奇怪在,滴血認親之後這孩子居然真是他的。老爺子大喜,擺了三天宴席。這事除了證明李家老太爺龍精虎猛之外,只能證明這世家內部真他娘的亂。老太爺是李亂的父親,也就是右驍衛大將軍李遠山的祖父,是邊城牙將李孝宗的太爺,是李緣的祖爺爺了。

李家老太爺已經活了九十幾歲,那個十幾歲的小孩子雖然按輩分是李緣的太爺輩,可因為是庶出根本沒什麼地位。那三天宴席與其說是慶祝他的降生,不如說老太爺慶賀自己依然雄風不減。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孩子長得格外像他大侄子……

李孝宗也是庶出,所以哪怕身上有個從五品牙將的軍職,只要回到李家大院他也沒什麼身份。

李緣是李亂的嫡孫,雖然不是長房嫡孫。

李家在隴西郡本來就是一家獨大,所以李緣的跋扈也就情有可原。襄城李,放眼整個大隋也是一棵大樹。

暮山腳下,方解之前特意吩咐大犬把馬車趕到距離紅袖招的營地比較遠的地方,還讓沐小腰去紅袖招那邊過夜,沐小腰第一句話就是問方解你又打算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方解一本正經的說這次是替天行道,沐小腰就說這倒是新鮮事說什麼我也不能走,必須留下來看看。

沐小腰說要留下來,方解也好,大犬也好誰都沒脾氣。

於是沐小腰還在馬車裡睡覺,大犬則不情願的蹲在一邊打算給獵到的獐子剝皮。這事他很少親自動手,雖然他是個無肉不歡的人。每當方解要他親自動手的時候他總是會說什麼君子遠庖廚,可他身上永遠也看不到一點君子的模樣。

他愛吃肉,但除非逼不得已絕不會自己做飯。

也不知道他這毫無意義的堅持背後是不是隱藏著什麼秘密,方解曾經試探過卻一無所獲。

所以當方解帶著李淵崔略商等人回到馬車所在的時候,大犬還在看著幾隻已經死透了野味發愁。他面前放著一口鐵鍋,鍋裡的水也已經燒沸,可那隻野雞還原樣不動的擺在一邊,兩隻獐子還掛在一邊的樹杈上。

方解回來之後看到這樣子,佯裝生氣罵了幾句隨即賠笑著讓李緣等人稍後,他親自動手給那些野味拔毛去皮,這樣粗鄙的事李緣等人絕不會插手,甚至看著方解手腳麻利動作嫻熟的把野雞丟進沸水裡燙毛,然後把一隻獐子丟在地上用利刃剝皮的時候,每個人的眼睛裡都透著一股極濃烈的不屑和輕蔑。

君子遠庖廚,貴族子弟,自然更不會沾手這樣粗鄙噁心的事。即便是崔略商看了一會兒也覺著不舒服,索性拉著李緣等人爬上一座高坡觀夜色山景。李緣和崔略商說說笑笑,給矮瘦貌醜的劉一能使了個眼色,這個在襄城裡臭名昭著,五歲偷看女人洗澡,九歲就踹過寡婦門,十二歲就已經睡了身邊所有丫鬟,十七歲就睡遍襄城​​青樓所有女子甚至包括老鴇子的傢伙立刻轉身回去,手裡捏著一包出自江湖下三門的劣質毒藥。

本來他們是打算將崔略商打殘了事,可現在忽然冒出來方解這個替死鬼,他們自然就更加的肆無忌憚起來,即便毒死了崔略商,只要嫁禍給方解說一個荒郊野外謀財害命的故事,襄城裡那些衙役捕快甚至縣令郡守,難不成還會真的仔仔細細去查從而得罪李家劉家?

崔家在襄城的勢力本就遠不如李家和劉家,所以這事在李緣和劉一能眼裡看來根本就不算什麼大事。可他們兩個一個陰險一個毒辣,都自以為聰明卻根本忘了考慮,前兩次演武院招生,河西道總督楊修臣推薦的都是李家的人,怎麼這次就換成了在隴西也不過是二流世家的崔家?

人自大到了極致,就是愚蠢。

就在兩個月之前,皇帝陛下把崔嬪升為貴妃。

劉一能手裡的毒藥根本算不得什麼好東西,不是三笑堂秘製的精品,也不是鬼哭子的七步毒,更不是凌雁谷那個瘋女人的百花毒。只是一瓶從江湖下三濫手裡買來的下三濫毒,一貫錢能買十瓶。

劣質歸劣質,要人命卻不含糊。

坐在一邊燒水的大犬嘴角挑了挑,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齷齪東西。然後自哀自憐道鼻子太好使也不是什麼好事啊,這破毒藥的腥臭味真他娘的難聞。

劉一能假裝看方解給獐子剝皮,然後擋住大犬的視線悄悄把那一包毒藥灑進鐵鍋裡。鍋裡的水忽然劈啪劈啪的爆了幾聲,大犬忍不住在心裡哀嘆一聲下毒下的這般垃圾也真是難為你了,然後故意扭頭去看別處裝作沒有發現。

這般低劣的手段,便是方解看了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在心裡把劉一能祖宗十八代每個人罵了三遍。但絕對沒有問候劉一能的任何一個女性親屬,原因很簡單,劉一能長的實在太醜,方解對這樣人的母系真沒有什麼慾望。

下毒還需要被下毒的兩個人裝作視而不見,方解真替這個在襄城裡作威作福的公子哥著急。這樣的手段也就在襄城這裡混,而且永遠都是李緣屁股後面的尾巴。若是到了帝都遇到真正大世家出身的人,早就被人家玩死連渣滓都剩不下。

下了毒的劉一能轉身離開,志得意滿。

大犬看了一眼那一鍋的泡沫問方解:“怎麼辦?這傻逼是不是連水燒開什麼樣子都沒見過?他娘的這水都膩糊的跟粥似的了。 ”

方解無奈,起身拿了個木瓢一點點把沸水上的泡沫舀出去:“別怪人家,業餘的終歸是業餘的。”

……

……

野雞需要沸水去毛,獐子剝皮之後也要下水洗淨。所以這兩樣東西都碰了水,也就都有毒。這是大犬最不能容忍的,心裡也不知道罵了多少劉一能八輩祖宗。浪費甚麼他都能容忍,可浪費肉他很難接受。

若不是方解一再說等進了帝都帶他吃最好的酒樓最好的席面,大犬說不定立刻就**不幹了。

所以在慶幸遇到豬一樣對手的同時,方解也在感慨還得小心提防豬一樣的隊友。噢不,是狗一樣的隊友。

讓人覺著有些煎熬的半個多時辰之後,方解招待貴客酒肉終於準備妥當。當烤熟了的肉切好擺上來的那一刻,不管是李緣還是方解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酒呢?”

方解見去馬車上取酒的大犬還沒回來,故作不悅的喊道:“讓你取些酒來都這般磨磨蹭蹭,你是不是嫌我給你的工錢多?等到了長安城我就僱一個機靈些的,又老又笨要你一點用處都沒有!”

李緣和崔略商等人下意識的看向馬車,卻見那馬車劇烈的晃動起來,便是那拉車的駑馬似乎都受了驚嚇,幾乎要往前跑出去。崔略商看的心驚膽顫,忍不住問方解道:“怎麼你的酒藏在鐵箱裡鎖著?取酒這般大的動靜!”

方解這才醒悟一件事,忍不住在心裡替大犬祈禱了幾句。

就在這時候大犬撲通一聲從馬車裡翻了出來,臉著地。

他掙扎著站起來,提著兩個酒囊歪歪斜斜的往這邊走,眼圈黑了一個,嘴角腫了半邊,一邊走一邊嘟嘟囔囔的說道:“取酒……你以為是那麼容易的事?”

方解連忙迎過去,接了酒囊嘿嘿笑道:“這老傢伙就愛偷我的酒喝,所以藏的隱秘了些。”

大犬哼了一聲扭頭走到馬車旁邊,靠著一棵樹坐下來揉著生疼的嘴角低聲罵道:“沐小腰……不就是拿你兩袋子酒麼,至於下這樣的狠手?”

幸好他說話聲音很低,李緣等人也聽不到。

方解親手為李緣和崔略商等人把酒滿上,陪著笑臉說道:“這僕人是從鄉下雇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幾位公子切莫見怪。不過這酒倒是好酒,從邊城樊固才能買到。”

崔略商端起酒杯聞了聞忍不住讚道:“酒香撲鼻,確實是好酒。不用品就知道,這酒最少也有三五年的窖藏了。”

李緣也是個好酒的,忍不住端起酒杯嚐了一口。

“確實不錯,雖然比不得咱們襄城的龍潭釀,但也是難得的佳釀了,想不到樊固那般清冷偏僻的地方竟是出這般好酒,難得。”

“酒不俗,商兄弟的手藝更是不俗!”

李緣指了指面前的烤肉讚道:“色澤金黃,外酥裡嫩。”

“嚐嚐?”

方解連忙說道:“看看還合不合口味?”

李緣愣了一下,劉一能從旁邊見了連忙說道:“商兄弟今天是主人,我們是客人,哪有主人不吃客人先吃的道理。你先吃,我們再吃。”

方解放下本來已經拿起來的筷子認真道:“不對不對,正因為今天我是主,幾位公子是客人,哪有客人不吃主人自己吃的道理?我看李公子德高望重,李公子今天就先動第一筷,不然大家這樣讓來讓去菜都涼了。”

李緣連忙擺手道:“我們也是沾了崔公子的光才能吃到如此美味,不如讓崔公子先來動筷如何?”

崔略商是個實在人,想了想道:“那就我先來吃好了。”

“等下!”

方解阻止道:“咱們大隋是禮儀之邦,不能失了禮儀。這樣吧,咱們說說各自的年紀,誰年紀最大誰先吃。”

崔略商笑道:“這樣好!”

李緣臉色發白,看了看身邊幾個人卻是自己年紀最大:“這不好……年紀大的,自然要讓著年紀小的先吃,這才是大隋提倡的美德。”

“也對!”

崔略商道:“商兄弟你年紀必然是最小的,還應該你先吃。”

“不行,還是李公子先吃”

“商兄弟先吃”

“李公子先吃”

“商兄弟先吃”

如此爭執不下,來來回回讓了十幾次誰也不肯先吃。到最後已經想不到什麼詞彙來拒絕,只是誰也不肯先動筷子。

恰在此時忽然一道香風飄了過來,跟著就是一片紅影擋住了視線。眾人一愣的時候,卻見一個絕美的紅裙女子一把將李緣按倒在地,一隻手捏開李緣的嘴巴,另一隻手端起盤子就往李緣嘴裡倒!

“他媽的!急死我了!”

沐小腰罵了一句,狠狠的瞪了方解一眼。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7 12:47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七章 下次我自己來


崔略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害怕過,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震撼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徹底呆傻下來,雖然他也是可以修行的人甚至在兩年前就已經達到二品,但當李緣被那個紅裙女子一把掐著喉嚨按倒在地的時候,他一點反應都沒有。直到那個女子端起盤子裡的烤肉往李緣嘴巴裡倒的時候,他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方解,又看了看劉一能等人。

“這是……幹嘛?”

他問方解。

方解罵了一句白痴,跳過去蹲在李緣身邊。李緣的嘴巴被沐小腰捏著,嘴巴裡全都塞滿了烤肉。他的身子和四肢拼了命的掙扎著,身體也越來越扭曲。可在沐小腰的手下,他的頭卻一動也不能動。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的害怕。

怕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求……求你……”

從他嘴裡艱難的發出幾個聲調,可才一說話嘴裡的肉塊就鑽進了喉嚨裡。有一塊肉比較大,卡在喉嚨裡下不去,以至於他的呼吸都有些艱難起來,臉色更是因為驚嚇而由紅變成了慘白。

方解看他這樣難受於心不忍,按著他的喉嚨往下順了順,隨著李緣喉結動了幾下,卡在嗓子裡的肉終於被他咽了下去。方解並沒有停止,而是撿了一雙筷子夾起掉在地上的烤肉,一塊一塊往李緣嘴巴裡塞。

劉一能等人嚇傻了,等到反應過來想跑的時候才驟然發現,那個青了一個眼眶嘴角還有些腫的醜陋漢子,帶著一雙有鋼刺的手套看著他們嘿嘿的笑。劉一能在襄城裡被孩子們女子們稱之為惡魔,可是今夜在暮山下他才知道惡魔是什麼模樣。

大犬猙獰的笑了笑,然後往前猛的一沖,瞬間就把兩個只知道風花雪月公子哥放翻在地,那兩個人連呼喊都沒來得及就昏了過去。一拳一個,都打在太陽穴上。這兩下重擊一般人怎麼可能承受的住,說實話到底是昏迷了過去還是死了,劉一能根本就分辨不出來。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逃走的話,下一個被打翻的就是自己。

於是他逃。

可是天下間論跑來說,能贏得了大犬的真的不多。這世界太大,肯定有人比大犬的輕功好,但劉一能肯定不行。

他才跑出去一步,就被大犬從後面追上一腳踹在他的臀部。這個在襄城裡作威作福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家少女少婦的惡霸,如砲彈一樣往前飛了出去足有五米後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等他忍著胸口裡的劇痛掙扎著想要逃走的時候,大犬已經一腳踏在他的後背上。

“別……”

他費力的回頭看向大犬哀求道:“別殺我……家父是襄城劉府的二爺,只要你答應不殺我,我保證你後半生榮華富貴要什麼有什麼……我是家中獨子,請好漢饒命啊!”

“姓劉的……”

方解把最後一塊肉塞進李緣嘴裡,嘿嘿笑了笑說道:“姓李的我尚且不怕,難道還怕你一個姓劉的?”

這話裡的潛含義只有方解自己明白,帶著點惡趣味。

直到這個時候,崔略商還是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商兄弟……李公子不願先吃,你也沒必要動手逼他吧……這樣不好……你怎麼能這樣動粗?動粗是有辱斯文的事,聖賢曾經說過,君子動口不動手……”

“閉嘴!”

方解回頭瞪了他一眼,指著劉一能說道:“你自己去問問他們幾個在密林中商議了什麼事,人家都想殺你了,你還在這裡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那個姓劉的,你來告訴他你們在密林都說了些什麼!”

“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劉一能嚇得哭了出來,鼻涕順著上唇往下淌。而在鼻涕淌出來之前,他的褲子裡早就已經濕透了。

“都是李緣那廝想出來的事,是他自己作惡,真的跟我們沒有關係啊……大俠……英雄……好漢,不要殺我行不行?而且你要是殺了我,肯定走不出隴西郡的。是李緣要我下毒毒死崔略商的,真的不是我的主意!”

“為……為什麼?”

崔略商愣了一下,臉色瞬間就變得慘白:“你們為什麼要毒死我?”

劉一能急切道:“是李緣……他嫉妒你今年參加演武院的考試!所以才指使我在飯菜裡下毒,想要毒死你再嫁禍給商兄弟的。”

崔略商嘴角抽搐著,顫抖著走到劉一能身前看著他語氣淒苦的問道:“就因為一個演武院考生的名額,你們竟是狠心要殺死朋友?”

“屁!”

方解罵了一句:“難道你到現在還以為,他們把你當朋友?”

這句話將崔略商的怒火徹底激發了出來,這個心地善良心機有些愚鈍的男人暴怒的一腳踹在劉一能的下頜上,這一腳勢大力沉,竟是把劉一能的身子踹得再次飛了出去。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抓著劉一能的前襟將其提了起來。

“同窗多年,相交多年,你們怎麼就這麼狠心?!”

“是你自己太傻。”

方解說了一句,然後疑惑的看了李緣一眼:“怎麼還沒死?”

大犬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頭看著方解問道:“沸水煮過之後,是不是消除了毒性?又或是將毒性降低,不能直接毒死人了?”

“不會吧?”

方解猶豫了一下,站起來走到遠處將那個鐵鍋端了過來,看了看鍋裡還剩下一多半的水,他走回去對沐小腰說道:“扶著他,把水都灌進去就知道是不是毒性退了。”

李緣哀呼一聲,竟是嚇得昏死了過去。

幾十米外,紅袖招的老瘸子坐在一塊大石頭看著方解他們那邊的鬧劇,皺了皺眉低聲說了一句瞎胡鬧然後起身往回走,才走了兩步忽然站住,忍不住回頭朝著方解那邊大聲喊道:“要弄死就快些,天這麼晚了由著他大喊大叫,嚇壞了夜宿野外的人怎麼辦?你們有沒有一點公德心啊!”

  ……

  ……

紅袖招營地

老瘸子在馬車前面坐下來,舉起那個巨大的酒葫蘆灌了一口。這口酒還沒有喝下去,就听到馬車裡息畫眉輕聲問道:“駱爺,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方解他們三個在殺人罷了。襄城裡的下三濫,雖然出身世家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手腳乾淨些,想查清楚也難。”

“那就好。”

息畫眉淡淡道:“只要別因為這事耽擱了行程就好……回頭您盯著點,若是他們因為自己愚笨留下了什麼禍根,咱們不能也受了牽連。此去長安還有萬里之遙,這才走出山東道就開始惹事,真要到了帝都還指不定惹出什麼亂子來。”

“那小子不傻。”

老瘸子笑了笑,閉上眼靠在車廂外面:“夜也深了,息大家早點休息。明兒一早還要趕路,由著他們三個自己去善後就是了。這荒野之中少幾個人,三五天也不見得有人察覺。等到時候發現那幾個傢伙沒了,襄城裡的人再查到這的時候咱們已經出去幾百里了。”

“嗯,駱爺您也早點休息,您去帳篷裡睡吧,夜風大……這裡不用您守著。”

“沒事”

老瘸子輕聲道:“帳篷裡憋悶,不如外面暢快。

他不再言語,閉上眼。

為什麼突然要殺人?

老瘸子問自己,卻注定得不到答案。

幾里外,方解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隨手把鐵鍋丟在一邊,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懷疑的不是沸水去了毒性,而是他娘的這幾個傻逼買的根本就是假藥!媽的,灌進去半鍋水就算是撐也撐死了!到現在還沒中毒……累死我了。”

他在地上坐下來大口喘氣。

“你不是不願殺人嗎?”

沐小腰看著他詫異的問了一句。

“殺惡人也是行善。”

方解順口說了一句。

沐小腰皺眉:“這是佛宗說的話。”

方解一邊喘氣一邊說道:“誰說的不要緊,道理還是有的。而且……樊固那件事之後我忽然明白,這個世界上的人不會因為你心存善念,所有人就對你也不起殺心。如果不是我恰好看到這個王八蛋在林子裡商議要殺崔略商,也就不知道這同窗相殘的齷齪事。”

他還想說一句話,但沒說出口。

若不是在樊固僥倖不死,也不會開始懷疑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他和李孝宗算得上惺惺相惜,三年來也確實有了感情。可為了自己的利益,李孝宗動念殺他的時候肯定沒有絲毫猶豫。

“我到現在也不想殺人。”

方解恢復了平靜,看著沐小腰輕聲說道:“所以我才會管這閒事……在樊固,沒有我想殺的人,我也下不去手。但既然明白了一些道理,總得適應一些必須適應的事。當初出任務的時候,我總是在暗處放冷箭將那些最兇殘的馬賊射落。但也不願意傷他們的性命,總是婦人之仁的射他們的手腳。 ”

他頓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可他們還是死了,只要受傷落馬自然會被李敢當他們殺死,割了腦袋帶回樊固換軍功。我一直安慰自己說他們不是我殺的,是李敢當他們殺的。這樣騙自己也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說起來他們還是因為我才喪命……李孝宗說我是樊固八百邊軍最優秀的斥候……他說的沒錯。”

“我總能找到那些馬賊的落腳點,然後邊軍出動趕盡殺絕。”

“我手上沒染血,但血債都在我身上。”

他緩緩的站起來,看著沐小腰認真的說道:“既然終究是要殺人的,那還是在必須殺人之前練習一下的好。”

在沒必要殺人的時候殺幾個人,算是為以後必要殺人的時候做準備嗎?

沐小腰一怔,忽然發現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方解有些陌生。

“就為了想殺人,才會有今夜的事?”

她忍不住問。

方解點了點頭,然後笑了笑:“我想試試。”

  ……

  ……

崔略商沒阻止方解殺人,他心機並不深沉但這並不代表他真是個白痴。今天的事已經發生了,就算自己放過李緣他們,難道他們會放過自己?李緣和劉一能他們為了隱瞞住今天的事,早晚還會對自己下殺手。

他打夠了,打累了,然後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放聲大哭,一個大男人竟然哭成了個淚人。而在他身邊的劉一能早已經被他打的面目全非,卻還沒有死去。這樣的外傷就算再重,沒傷及內臟還是可以休養過來。

就在他哭的聲嘶力竭的時候,方解緩步走到他身邊。

“你殺過人嗎?”

方解問。

聽到這個問題崔略商的哭聲驟然一停,抽搐了幾下有些委屈的搖了搖頭。

方解塞進他手裡一柄短刀,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劉一能說道:“我也沒殺過,今夜想試試。如果你下不去手,等我殺了那個姓李的之後再回來幫你。”

他起身,走到李緣身前。

李緣的身子顫抖著,早就已經嚇得面無血色。他的四肢都被沐小腰捏斷,一身三品的修為根本就發揮不出來。看著方解走到自己面前,他眼神驚恐的哀求道:“你別殺我……求你!剛才……剛才我聽到你說樊固李孝宗,那是我五叔,是我五叔……我和他是一家人!”

“我知道​​。”

方解在他身邊蹲下,看了看手裡的刀子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將刀子戳進李緣的脖子裡,血一瞬間瀑布一樣噴出來濺了他一身一臉。

“所以我才想殺你。”

他抹去迷住眼睛的血水,看向沐小腰沉默了一會兒認真的說道:“感覺不太爽,下次再殺人,我還是應該自己動手的好,不用你打斷敵人的手腳。”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3-3-18 21:24
第一卷 帝國的邊城 第三十八章 跑起來


夜深人靜。

在暮山上游玩的人都已經各自找地方睡下,有錢有勢者住進了半山腰那座道觀裡。普通人家的遊客只能找平坦寬敞的地方自己搭帳篷,大隋的百姓生活的一直比較安逸,百年來強盛的國力,讓百姓們也養成了一種自信且有些慵懶的性格。

踏春遊玩,並不是世家大戶之人的特權。

富人們有富人們的玩法,普通人家有普通人家的玩法。

只是很少有人選擇在山腳下露營,大部分都棲居在半山腰道觀前面青石板鋪成的小廣場上。道觀不贈送飯菜,但供應熱水。這也是這道觀香火鼎盛的原因之一,因為這座山,道觀裡的道士們倒是日子過得極富裕自在。

道觀裡外的有人差不多都已經睡下,山腳下的三個人卻忙著挖坑。確切的說是兩個人在挖坑,一個人坐在樹杈上靠著樹幹有些百無聊賴。

“挖的深一些。”

大犬不用工具,帶上那雙帶鋼刺的手套就開始幹活,沒多久就在地上刨出來一個不小的土坑。他看了一眼方解揮舞著橫刀掘土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挖兩個你也挖不好一個,做事還是要靠自己雙手的好。”

方解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道:“今天才知道狗刨不只是游泳的一個方式,佩服佩服。沒有趁手的東西,到天亮也挖不了多深啊。”

“要不分屍吧。”

大犬一本正經的說道:“分屍比較容易些,分成許多小塊,這樣挖坑就沒必要挖的太深,多挖一些就行了。”

李閒瞪了他一眼:“你怎麼這麼殘忍?”

大犬道:“我殺了兩個你殺了兩個,殘忍也是一樣的殘忍。”

他回頭看了崔略商一眼有些不高興的說道:“我說這位崔公子,你現在就算不是主犯也是從犯了吧?你能不能幫忙動動手?你就算現在跪下來用佛宗的手段為他們超度,他們在陰曹地府難道就不恨你?”

有些失神落魄的崔略商看向大犬,眼神裡沒有一點光彩。之前方解遞給他一柄短刀,他當時看著已經被他打的奄奄一息的劉一能卻不敢下手。後來見方解一刀刺進李緣脖子裡之後他才顫抖著挪到劉一能身邊,舉起刀顫抖了好一會兒才刺下去。也許是因為太緊張太驚慌,連著刺了四五刀都沒有刺中要害。

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噴,濺了他一身一臉劉一能卻還沒死透。

方解殺了李緣之後實在看不下去,一刀戳穿了劉一能的後心,正中心臟,分毫不差。

人殺了四個,方解原本以為自己會害怕會顫抖,可真的殺過人之後他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平靜的好像什麼都沒做一樣。他甚至還仔仔細細的去感受,卻有些失望的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一點激動。

殺人對他來說,原來並不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這讓方解有些自嘲,當初在樊固的時候他堅信自己是個下不去手殺人的人,自己哪怕不是善良的人最起碼不是凶狠的人。可是現在殺過人之後他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抗拒殺人不是因為還存留著的那幾分善心。而是他記憶中對殺人還是有所抵觸,這只是一種慣性思維罷了。

就在他們揮汗如雨的時候,半山腰的道觀後門緩緩打開,兩個身穿青色道袍的人緩步走到一塊凸出山腰的巨石上,其中年老的道士看著山下微微皺眉,問身邊年紀不大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胖乎乎的道士:“大凶之事,要不要管管?”

問話的道士的最少也有五六十歲,戴著道冠擋住了白髮卻擋不住花白的山羊鬍。和他身邊的年輕道人相比,他更顯得仙風道骨看著就令人尊敬。可他對身邊年青道人說話用的是問句,而且語氣很尊敬。

這個小道士年紀不大,而且很胖。一身本來很飄逸的道袍穿在他身上,竟然被那一身肥肉繃緊的好像要裂開一樣。所以他走路說話都顯得有些氣力不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這身衣服勒的難受。

他的臉很圓,白乎乎的看不到一丁點的褶皺。如果非要用一個東西來比喻他的臉,那麼只能是剛出鍋的熱騰騰的白麵饅頭。

他非但很胖,而且很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小還沒有徹底長開,他的身高勉強與老道人的肩膀齊平。也沒有戴著道觀,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在腦後束了披散下來,倒是有著一種讓女子都不得不妒忌的順滑。

“天下大凶之事那麼多,你都去管……豈不要累死?”

年輕道人白了老道人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這夜深人靜的你把我叫起來,就為了讓我看這個?不就是殺個人麼……這世界上哪天不會死人?別說你這修為下山也是讓人笑話,就算你修成神仙會飛了……難道你每天飛來飛去的就能把世界上所有的兇事都阻止住?能嗎?能嗎?能嗎?”

他連問三聲。

老道人臉一紅,訕訕的笑了笑回答道:“自然不能。”

“那你還說個屁。”

年輕道人瞪著他說道:“打擾我睡覺,這事就先記下了。以後要是再因為這雞毛蒜皮的小事煩我,我就把你趕下山去。”

老道人惶恐道:“下次不會了……對了,每年演武院開堂考試的時候,蕭真人都會受邀前去……上次就派人來了三次請您,這次您要不要去?”

“不去不去!”

年輕道人擺了擺手不耐煩道:“三個師兄,一個做了道門領袖整日都要裝模作樣迎來送往,一個消失十年無影無踪不知死活,另一個躲在皇宮裡做看門狗不得自由……誰有我這般瀟灑快活?人生嘛……追求的就是自然大道,什麼是大道?”

他看著老道人一本正經的說道:“吃喝拉撒睡都能自己做主,這便是大道。”

年輕道人轉身回了道觀,臨進門的時候回身吩咐老道人道:“這幾日遊客漸增,觀裡的肉蛋鮮菜都不夠用了,明兒一早你下山去買些回來……”

他看向山下,眼神中閃過一絲可惜:“那肉剁碎了的話其實也分辨不出是人肉還是豬肉吧?做成包子賣也不會有人吃的出來的吧?就算吃出來只要咱們不承認也沒什麼事吧?”

老道人嚇得魂飛魄散,拉起年輕道人的手就往院子裡走:“您該睡了,該睡了……”

“明兒下山記得給我帶回來襄城宋記的點心,油酥餅,五香瓜子。還有陳記的熏豬腿,老瞎子家裡的臘腸,還有……”

聲音漸漸遠去,道觀再次恢復平靜。

  ……

  ……

山下

崔略商捧著土蓋在劉一能的屍體上,看到劉一能死不瞑目的表情嚇得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這可怎麼辦?萬一被人查到了的話,我這一輩子的前程就沒了。家父也不知道送了多少金銀賣了多少人情才幫我尋到了進演武院的機會,我卻自己把前程毀了……若是被家父知道,豈不要打斷了我的腿?”

“出息!”

大犬白了他一眼微怒道:“人都已經殺了,你現在後悔後怕有個屁用?”

崔略商想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卻抹了自己一臉泥土:“可這事終究是瞞不住的啊,不少人都知道我們五個結伴遊覽暮山。李緣他們說好了是為了給我踐行才有這趟遊樂,可若是只有我自己回襄城,他們四個卻沒回去,官府輕易就能查到是我殺了他們。”

“肯定是瞞不住的。”

方解把一具死屍拽過來丟進土坑裡,看向崔略商說道:“這件事你也根本就沒必要瞞著,一會兒把他們的屍首埋了之後你就即刻趕回襄城,明兒一早城門開了你就趕緊回家,如實對你父親說清楚。這件事錯不在你,而是李緣他們想殺你在先……你父親自然會幫你想辦法,我們在襄城外等你,到時候一起上路奔長安,也有個照應。”

方解一邊埋土一邊說道:“到了現在我也不瞞你,我不叫商國恨,也不是樊固城裡做生意的行商。我是樊固城邊軍今年推薦往演武院參加考試的邊軍斥候,我叫方解。既然遇到也是咱們的緣分,你我同行,往演武院考試也算是有個照應。”

“你也是演武院的考生!”

崔略商大吃一驚,忍不住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你沒騙我?”

“這事騙的過你?現在騙的過你到了長安還騙的過?”

方解笑了笑道:“乾脆你也別插手這邊的事了,現在就趕回襄城去吧。再有差不多兩個時辰天就亮了,你騎馬往回趕天亮恰好進城。回去就找你父親商議,我估摸著當天你父親就會盡快送你出城。”

“真的?”

崔略商忍不住擔心道:“若是家父將我抓了扣下怎麼辦?”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父親肯捨得花大價錢讓你考演武院怎麼可能眼睜睜看你毀了前程,快去吧!”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保證不會有事。”

崔略商想了想方解說的也有道理,這地方他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索性起身,抱了抱拳說了一句再會扭頭跑了。

等崔略商的身影消失不見之後,沐小腰從樹杈上跳下來走到方解身邊,認認真真的看了看方解,然後認認真真的問道:“你殺這幾個人,不只是因為你想殺人對不對?”

方解點頭:“對。”

“也不僅僅是如你所說幫那個呆傻貨一次對不對?”

“對!”

方解再次點頭,然後看向崔略商消失的方向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邊軍斥候,沒有尊貴的出身,沒有強硬的後台,即便到了長安城也必然多有磨難,舉步維艱……襄城崔家雖然遠不如博陵崔家那般底蘊雄厚多出朝廷重臣,可也是不折不扣的名門。有這樣一個朋友在身邊,總會省去一些麻煩。”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是在算計那呆傻貨?”

大犬驚訝的問。

方解笑了笑:“我是在幫他,也是在幫我自己……不是麼?與人行善,便是與己行善。這話好像也是佛宗的,但依然有道理。”

“若是有可能,再結交幾個權貴做朋友才好。無論如何我這樣的考生在長安城裡也不會走的太平坦容易,能找到幾個幫手我自然不會錯過。我記得出樊固城的時候我和你們說過,三年前我靠你們和沈傾扇他們七個人,這三年我靠你們兩個,但今後……我得多靠自己一些。”

“被你拎著腰帶走了十五年。”

他看著沐小腰認真的說道:“也該自己走了,最好……能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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