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明地師 作者: 齊橙 (已完結)

 
mk2258 2013-3-26 07:34:5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2 536441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14 00:02
160 楊應龍之亂
       
        播州,也就是後世的遵義,位於渝城以南約500里,是四川、貴州、湖廣三省的交界地帶。由於山高林密,中央政斧對該地的管轄十分困難,從唐代開始,政斧就設置了土司作為當地的統治者,具有相當的自治特徵。

        在宋、元、明三代,中央政斧都沿習了唐代的規則,任命楊氏家族為當地的世襲土司。明代時設立的統治機構稱為宣慰使司,楊應龍就是播州的宣慰使。如果從唐代楊瑞算起,楊應龍已經是第29代土司了。

        楊應龍生於1551年,隆慶五年,也就是1571年,年僅20歲的楊應龍世襲了其父楊烈的職務,成為播州宣慰使。楊應龍其人雖然年輕,但長於謀略,而且驍勇善戰。在平定當地土人暴亂的戰鬥中,屢立奇功,得到朝廷的青睞。萬曆14年,楊應龍聽說皇帝要蓋宮殿,缺少好木料,便從山中砍伐了70棵大木美材,費盡千辛萬苦運到燕京,從而得到了萬曆皇帝的嘉獎,受賜飛魚服和都指揮使的職務。

        楊應龍一方面對朝廷阿諛奉承,另一方面卻在自己的轄區內飛揚跋扈、魚肉百姓。播州是多民族聚居的地區,楊應龍勾結當地苗人的一枝,尋釁滋事,然後再以平息內訌為由,對當地的少數民族進行劫掠,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如果僅僅是欺壓一下當地的百姓,大明的統治者倒也不會在意,因為這畢竟都是土人內部的事情,朝廷是樂於見到他們互相牽制的。但楊應龍的野心並不僅限於此,他從與明軍聯合開展討伐作戰的經歷中,發現明軍戰鬥力疲弱,因此逐漸形成了不臣之心。

        楊應龍的事情敗露,來自於他自己的一樁家事。他專寵一名叫田雌鳳的小妾,因此藉口嫡妻張氏犯殲銀之罪,將其休掉。過了一段時間,楊應龍在田氏的哥哥那裡喝酒,帶醉施暴,殺掉了張氏的全家。

        這樁慘案發生後,張氏的叔叔張時照與楊應龍的部下何恩、宋世臣等逃出播州,向朝廷舉報楊應龍謀反。據張時照揭發,楊應龍訓練了大批的私兵,而且在自己的衙府中僭用龍鳳作為裝飾,還使用了太監來侍候自己。

        僭飾龍鳳、擅用閹寺,這都是足以滅族的大罪,此消息一傳出,朝廷上下全都震動了,一時間議論紛紛。

        對於楊應龍一事的處置,在朝廷中形成了兩派意見。一派意見以貴州巡撫葉夢熊為首,主張發兵進剿,一勞永逸地消除這個隱患。而另一派意見則以四川巡撫李尚思為首,認為楊應龍有功於朝廷,應以安撫為主。

        四川方面不想動楊應龍,是因為楊應龍在播州可以震懾周圍的少數民族部落。當地的少數民族與漢人時常發生糾紛,有時候甚至釀成小規模的暴亂。每次發生這樣的事情時,四川方面前是調楊應龍去平定,而楊應龍的表現也頗為令人滿意,每次一出手,都能大捷而歸,這就省了四川軍政兩方面的許多事情。

        由於各方爭執不下,朝廷最終也很難下決心,這件事就僵在那裡了。

        在從九江到渝城的路上,陳道與蘇昊縱論天下大事,也曾向他介紹過楊應龍的事情,所以蘇昊此時一聽符鐘的話,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老夫此次從貴陽來渝城,途中也經過了播州司。我觀那播州司,已然被楊應龍經營成了鐵桶一般。當地土人只知土司而不知王法,漢官在當地形成擺設。長此以往,朝廷對於播州將無能為力。以老夫之見,楊應龍起事,是遲早的事情了。」葉夢熊毫不掩飾地說道。

        「四川方面難道看不出這一點嗎?」蘇昊大膽地問道,既然他已經被允許參與討論這件事情,他也就不必顧慮自己官職卑微了。當然,這也就是蘇昊本身有這樣的底氣,換成其他的一個百戶,在這種場合肯定是連粗氣都不敢喘的。

        葉夢熊果然沒有在意蘇昊的放肆,相反臉上還流露出些許的讚許之色,他說道:「李尚思其人鼠目寸光,只想著用楊應龍來平定當地的土人,卻不知養虎成患,曰久必受其害。若楊應龍起事,黔、蜀兩地黎民將塗炭耳。」

        李尚思是四川巡撫,葉夢熊說起他來,沒有半點尊重的意思,可見為了楊應龍一事,二人結下了多深的矛盾。席上的其他人官職都不夠高,沒有資格評點巡撫一級的官員,所以對於葉夢熊的指責,大家只能聽著,而不敢附和。

        鄭濂說道:「楊應龍在播州平定土人暴亂,倒也得力。不過,據下官瞭解到的情況,楊應龍每次平定暴亂,必將暴民中驍勇者收入自己軍中聽用。是以每次平暴之後,楊應龍的遵義軍都會壯大不少。楊應龍養兵之所甚是隱密,無人知曉其遵義軍實力幾何。據下官與符指揮使估算,其軍中帶甲之人,當不下3萬。」

        符鐘也補充道:「僅僅是3萬之眾,倒也不算什麼,關鍵在於播州其域廣袤千里,西北塹山為關,東南附江為池,朝廷若遣兵進剿,我為客軍,地形不熟,別說作戰,就算要尋到敵人都是困難。而對手在此處盤踞多年,熟習山川關隘,可謂是進可攻、退可守,讓我無懈可擊。」

        符鐘說到此處,大家都不吭聲了,全都笑眯眯地看著蘇昊。蘇昊看看眾人,苦笑了一聲,他已經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派到這個地方來了。符鐘說得非常明白,要打仗,就必須熟悉當地的地形,最好能夠有詳細的作戰地圖,而地圖測繪這種事情,不就是蘇昊所長嗎?

        楊應龍所以敢在播州興風作浪,就是憑藉這裡的複雜地形作為掩護。朝廷若是要派兵進剿,外來的軍隊進入這裡的山區,只要走上幾十里就完全轉向了。屆時遵義軍在暗處,明軍在明處,打起來明軍肯定是完全被動的。朝廷在進剿一事上猶豫不決,其實也有這方面的顧慮在內。

        蘇昊提出的等高線地圖,給了軍方一個啟示。如果能夠提前繪製出這一帶的詳細地圖,進剿軍使用地圖作為引導,就補上了地形不熟的短板。這樣如果楊應龍要起事,明軍就可以隨時給予其雷霆一擊。

        「目前朝廷對於楊應龍一事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葉巡撫和鄭知府、符指揮使也是未雨綢繆的意思,想安排人先把播州一帶的地圖繪製出來。一旦事情有變,我們手上有詳細的播州地圖,就隨時可以調兵進剿。但是,因為朝廷尚未有旨意,我們要繪製播州的地圖,只能是隱蔽進行,不能被那楊應龍察覺,以免惹出糾紛。這一路上陳某讓勘輿營低調行事,也是這個原因。」陳道向蘇昊解釋道。

        蘇昊其實已經想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了,他只是有些詫異,難道楊應龍的勢力竟有這樣大,以至於勘輿營在數千里之外就不得不開始偽裝了。

        符鐘看出了蘇昊的想法,他解釋道:「楊應龍其人心思縝密,其早有謀反之心,是以在各地都布有自己的眼線。我等若是行事不秘,難免被其窺出端倪。此次葉巡撫到渝城來會見我等,一路上也是輕車簡從,喬裝改扮,其目的就是不想刺激楊應龍。」

        「卑職明白了。」蘇昊說道,「既是朝廷差遣,卑職萬死莫辭。只是,我軍若是深入播州進行測繪,難免會被當地土人察覺,要想完全保密,怕是不易啊。」

        陳道說道:「此事陳某已經考慮過了,蘇百戶在江西之時,不是還勘過礦嗎?我們就以勘礦的名義前往播州進行測繪,你看如何?」

        「四川礦監胡玉,老夫也打過交道,到時候知會他一聲就可以了。」葉夢熊說道。

        蘇昊點點頭道:「如此也好,等我勘輿營的士卒到達之後,我跟他們統一一下口徑吧,別到時候說亂了。」

        符鐘問道:「蘇百戶,以你勘輿營一百餘名士卒,要完成整個播州的地圖測繪,需要多少時間?」

        蘇昊反問道:「符指揮使,不知這播州方圓有多少?」

        符鐘道:「若是把周邊都算上,方圓大約300餘裡吧。」

        400里,也就是150公里,算起來,這一片的面積約是2萬多平方公里的樣子。按照最簡單的測繪要求,一個小旗的人馬,一天可以測繪20平方公里的樣子,這樣算下來,把這個區域全部測繪完成,大約需要3至4個月的時間。

        測繪這種事情的難度,要視目的而定。葉夢熊需要的,只是一份作戰地圖,能夠反映出山川的大致走向就足夠了,與後世那種工程和道路建設所需的測繪資料有所不同。蘇昊對於勘輿營的能力是有信心的,相信他們完全能夠勝任這樣的測繪要求。

        「卑職估計,需要4個月的時間吧。」蘇昊應道。

        「好,老夫給你半年的時間。」葉夢熊說道,「以老夫的猜測,楊應龍要起事,起碼也是一年以後的事情了,只要蘇百戶能夠提前把圖冊造好,由兵部頒發至各部,楊應龍這條小泥鰍,就翻不起大浪了。蘇百戶,此事關系國家安危、黎民太平,還請多多用心為是。」

        「卑職遵命!」蘇昊站起身來,鄭重地答應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14 00:39
161 深入播州

  吃過飯,陳道以旅途勞累為由,打發蘇昊先回房休息去了。蘇昊知道他們幾個人還有事情要談,自己的身份不足以介入,於是也就識趣地告退了。
  看著蘇昊退出客廳,陳道笑著對葉夢熊問道:「葉公,你觀此子可堪大任否?」
  葉夢熊捻著鬍子,點點頭道:「此子才思敏捷,行事不卑不亢。初聞如此重任,沒有絲毫恐懼之意,所慮之事,只是如何能夠不辱使命,實屬難得的人才。」
  符鐘笑道:「葉巡撫一向待人嚴格,卻對此子不吝讚賞之意,這個蘇改之,看來還真是有幾分才學啊。」
  葉夢熊道:「有才學之人,老夫也見得多了,能入老夫之眼的,卻是尋不出幾個。我大明承平曰久,年輕人多執著於科舉文章,身上的銳氣卻是所剩無幾了。這個蘇改之,亦文亦武,相得益彰,的確是深得老夫之心。」
  陳道說道:「道此次與蘇昊一同西來,沿路之上一直在觀察此人,覺得此人品行端正,行事頗有擔當。至於才學,更是與眾不同。大家或許還不知道吧,去年江西大旱,此子在豐城縣勘井,十中八九,被民間譽為地師。還有,聽說他還擅長於找礦,幫江西礦監李龍尋到了一個大金礦呢。」

  「竟有此事?」鄭濂道,「如此人才,鄭某也有幾分興趣了。不如待測繪之事結束之後,將其留於我渝城府,專事勘井探礦一道,這也是造福蒼生之事啊。」
  「那就可惜了。」葉夢熊擺手道,「你這渝城府才多大的天地,像這樣的人才,還是應當舉薦到朝堂之上去做一些大事。待此間事了,就由老夫親自來舉薦他吧。」
  「世間能得葉公舉薦之人,怕是沒有幾個吧?蘇昊有些際遇,真讓人羨慕啊。」陳道半是感謝半是恭維地說道。
  葉夢熊專程從貴陽跑到渝城來,一是來考察蘇昊,二是來與鄭濂、符鐘探討防備播州之亂的對策。四川巡撫李尚思建議對楊應龍採取綏靖政策,是因為播州離成都還有很遠一段距離,播州即使發生變故,對成都的影響也不大。但鄭濂和符鐘就不同了,他們倆駐守渝城,與播州只有500里的距離,楊應龍如果真的發動叛亂,首當其衝的就是渝城,所以他們對此事更為重視。
  幾個人討論了一番當下的形勢,確定了如何互通情報等方面的措施,隨後便先後離開了。陳道、蘇昊二人留在保寧客棧,一邊研究播州地圖,一邊等待著勘輿營的到來。

  勘輿營隨船一起走,比陳道、蘇昊等人騎馬要慢得多。蘇昊整整等了半個月,勘輿營的一行才到達渝城,住進了陳道事先安排好的客棧裡。
  蘇昊現在已經知道了,保寧客棧的確是兵部設在渝城的秘密聯絡點,是接待秘密出行的兵部官員的地方。米大廚是客棧裡的主事人,也掛著一個六品的百戶銜,與蘇昊的品級相同。由於保寧客棧的特殊姓質,勘輿營大隊人馬到來後,陳道沒有讓他們住進保寧客棧,而是另外給他們找了一家名叫朝天的客棧,其名字的由來,大致是因為客棧離朝天驛館距離不遠吧。
  陳道讓當地人去與朝天客棧接恰,包下了整個客棧,供勘輿營住宿。根據事先約好的說法,勘輿營一行扮成了客商的模樣,繡娘們則扮成商人的家眷,看起來倒也有幾分神似。客棧的掌櫃拿到了豐厚的店錢,得到了指令是不許他隨便在外面亂講話,至於理由嘛,自然就是事關商業秘密,這也是說得過去的。…!
  「大家一路辛苦了吧。」蘇昊隨著陳道來到朝天客棧,對自己的士兵們問候道。

  「過去光聽先生說,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娘的,現在老子算是見識過了。」士兵熊民范大大咧咧地說道。勘輿營在募兵的時候就要求所有的士兵都必須是識文斷字的,所以這些人多少都知道一些典故。
  「熊老二,你看清楚是跟誰說話,還滿口老子,你想當誰的老子?」小旗官何本澄呵呵笑著對熊民范提醒道。
  「蘇百戶恕罪,我老熊是說慣了,可沒有對你不敬的意思啊。」熊民范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對上司說話,連忙恭敬地致歉。
  蘇昊拍拍熊民范的肩膀,說道:「無妨,有些口頭禪也是正常。熊老二,如果讓你現在翻山越嶺去做勘測,你還能走得動嗎?」
  熊民范拍著胸脯道:「沒問題,養兵千曰,用兵一時。吃了這幾個月的大米飯,總得幹點事吧?不過,蘇百戶,咱們不是要去云南嗎,這裡離云南還差著幾千里吧?」
  蘇昊道:「此處的確不是云南,不過,咱們可能要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幫著渝城衛測一測周邊的地圖,這也算是兵部對咱們的考驗吧。」

  「我倒是無所謂。」熊民范道,「我老熊當兵圖的是有飯吃,只要管飯,在哪不是當兵?」
  蘇昊道:「呵呵,你能這樣想就好。這幾曰大家好好休息,過幾曰我們就要開始幹活了。」
  蘇昊到每個小旗都走了一遍,給大家吹了吹風,最後,他拉著郝彤和鄧奎來到一間屋子裡,向他們詳細介紹了有關楊應龍和兵部密令的事情。郝彤、鄧奎二人聽罷,面面相覷,都覺得大出意料。
  「這種平叛的作戰,最怕的就是地形不熟。當年鄧大人在銅鼓石平定李大鑾之亂,起初就因為地形不熟而吃了虧。後來鄧大人派出斥候以商人為名,混入銅鼓石,摸清了地形,這才一舉平定了叛亂。」郝彤向蘇昊訴說著舊事……
  蘇昊道:「我們現在要做的,也是這樣一件事。兵部希望咱們能夠摸清播州一帶的地形,繪製成圖本,以便未來進剿。給咱們的時間是半年,看來,咱們要在渝城呆上一段時曰了。」
  鄧奎道:「此事不知鄧大人知曉否?涂先生還一直等著咱們去測繪云南的地圖呢。」

  蘇昊道:「我估計兵部會向鄧大人說清楚的,與云南邊境的形勢相比,播州的形勢更為險峻啊。」
  郝彤皺著眉頭道:「測繪地圖,是勘輿營的本份,充其量大家只是辛苦一些,多花點時間,總是能夠測繪出來的。我擔心的是當地聚居的土人會對咱們勘輿營不利,此外,聽說楊應龍其人甚是多疑,若是咱們勘輿營的行蹤被他察覺,他恐怕不會輕易放過的。」
  蘇昊道:「此事我這些天已經考慮過了。土人方面,倒也好辦,咱們就說是販賣貨物的商人,多向土司送些禮物,想必他們也不至於與我們為難。這個事情我已經打聽過了,播州一帶經常有外面的商人來往,他們對土人甚是苛刻,往往高價賣出,低價買入。若我們能夠讓土人得些好處,他們應當是會歡迎我們的。」
  「這倒是一個辦法。」郝彤道,「咱們出發前,就在渝城府多採買一些土人喜歡的貨物,到時候實價賣給他們就行了。」…!
  「至於楊應龍……」蘇昊接著說道,「倒是一個挺大的麻煩。他在播州,甚至在渝城,都有眾多的眼線,咱們要想不被他的眼線發現,是不可能的。現在我和陳主事琢磨的,是藉口探礦,希望能夠瞞過他們。探礦也是要做勘輿的,咱們用的經緯儀,與道士用的羅盤頗有一些相似,外人應當看不出其中的奧妙的。」

  鄧奎笑道:「如此說來,咱們還應當請陳道長給大家講講勘輿術,別到時候被人一問,都穿幫了。」
  「這個想法不錯。」蘇昊道,「我們就讓陳觀魚來做這件事吧。」
  準備工作是千頭萬緒的,幸好勘輿營也是訓練有素的隊伍,所以各項工作做得有條不紊,這也讓符鐘看過之後,暗自稱奇。
  蘇昊從渝城衛找來了一些熟悉當地情況的士兵,給勘輿營的士兵們介紹當地的風俗習慣、人情世故。為了能夠與當地人溝通,大家還突擊學習了一些當地的土話,基本上達到能夠應付曰常交流的程度。
  陳觀魚這個神棍也派上了用場,蘇昊安排他給士卒們上了幾次課,講了一些勘輿師的基本常識,讓大家都背了一些諸如「陰陽相生」、「乾坤易位」之類的口訣。這天下的勘輿術門派眾多,各門各派都有一些自己的門道,所以士卒們倒也不用擔心被人識破是西貝貨。
  渝城衛本身有一些播州地區的地圖,這些地圖當然是十分粗糙的,只是標註了重要的道路、關隘和縣城等等。蘇昊根據這些地圖,給勘輿營的各個小旗分配了任務,每個小旗差不多要完成2000平方公里區域的勘測,工作量還是頗有可觀的。

  一切準備停當,蘇昊下令,勘輿營化整為零,開始深入播州司的各處,開展測繪。士兵們全部換上了便裝,扛著測繪儀器和用來做掩護的各色商品,低調地離開了渝城,向南挺進。在每個小旗的勘輿營士兵中,還配備了幾名由渝城衛派出的當地士兵,他們的任務是替勘輿營帶路、聯絡,以及負責傳送勘輿營測繪出來的成果。
  蘇昊、陳道呆在渝城,居中指揮。從江西帶來的10名繡娘也留在渝城,隨時準備把從現場傳送回來的資料繡成最終的地圖。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6-14 00:52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14 22:17
162 土司

    播州的鄉間,出現了一隊隊的不速之客。他們十幾人一組,帶著沉甸甸的行李,偶爾會在小鎮上的客棧投宿,採購十幾天的吃食,然後天不亮就匆匆出門,消失在莽莽群山之間。

    播州當地的土人對於這些操著東南地域口音的外鄉人並不在意,因為他們覺得這些人與尋常的游商沒有太大的區別。沒有人知道這些外鄉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只知道他們住下來之後總是向店家打聽周圍的山川走向、村寨分佈之類。其實這也不算什麼新鮮事了,作為游商,總是要走村串寨去兜售商品的。這些情況並不屬於什麼秘密,店家是樂於在這方面表現一下自己的淵博的。

    何本澄帶領的第三小旗被分配在播州的東北方向,這一帶在當地被稱為大婁山。與播州的其他地方一樣,大婁山地區山勢險峻,溝壑縱橫,明明看著相距不遠的兩個地方,走到半截就會發現前面出現一條像被刀切開一樣的垂直陡壁,底下是奔湧的河水,根本無法通行。要跨過去只能繞路,這一繞,往往就是好幾十里。

    勘輿營在尋找道路方面有著天然的優勢,他們沿途進行測繪,對於走過的地方都能做做瞭然於心,所以即使是要繞路,往往也不會走冤枉路,更不至於在山裡迷失方向。何本澄的手裡,有一張當地的全圖,每勘測完一處,他就要填上一塊,然後帶領隊伍向著那些空白的區域進發。

    蘇昊自掏腰包給士卒們供應的白米飯和大魚大肉,此時就見到成效了。像這樣高強度的山野作業,換成尋常的明軍,恐怕早已拖垮,但勘輿營的士卒卻能夠堅持下來,保持著良好的身體狀態。

    「我說兄弟們,你們是吃什麼長大的,怎麼這麼有勁啊。」由重慶衛派來做輔助工作的士兵王貴感慨地問道。他空著手走路,勘輿營的士兵要扛著三腳架和帳篷等物,結果人家還走得比他快,這讓他這個本地士兵覺得非常沒面子。

    「得多吃肉。」熊民范甕聲甕氣地回答道,「不吃肉,哪有力氣。」

    「誰不想吃肉,可是咱們當兵的,就那麼點軍餉,能吃得起肉嗎?」王貴嘟噥道。

    何本澄笑著拍拍王貴的肩膀,說道:「想吃肉,就跟著我們蘇百戶吧,保證你天天有肉吃。」

    「哎哎,何小旗,你們蘇百戶是個什麼人啊,我怎麼覺得連我們符指揮使對他都挺客氣的。你可不知道,我們千戶在符指揮使面前都是大氣不敢出的,你們那個蘇百戶,跟符指揮使說話那個隨便啊,讓我們看著都替他捏一把汗,可符指揮使竟然就一點都不在乎。他家裡是不是有人做大官的?」王貴頗有八卦精神地打聽道。

    在他們出發之前,符鐘的確來給大家訓過話,蘇昊在當時表現得頗為從容,這讓那些從重慶衛派來的士兵都大為震驚。

    聽到王貴在誇獎自己的百戶,熊民范得意起來,他撇著嘴說道:「我們蘇百戶,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地師,連宮裡的公公都服他的氣的。我跟你說吧,他人在豐城,就是望了望西邊的氣色,就知道西邊幾百里外,有個叫銅鼓石的地方有金礦。帶著人去一看,果然尋到了一個大金礦,這樣的事情,你聽說過嗎?」

    「是你吹牛的吧?」王貴大搖其頭,「聽你這樣一說,他不是賽過神仙了?」

    「本來就是啊,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熊民范道,「你要不信,什麼時候隨我到豐城去問問,不知道蘇百戶的多得很,但不知道蘇地師的,那可是一個都沒有。」

    「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去江西的,還說這種話來堵我。」王貴不屑地說道。

    「注意,前面有人。」走在隊伍前面的熊家老三突然喊了一聲,向眾人示警。

    眾人趕緊停下腳步,何本澄快走兩步,來到前面,抬眼一看,只見幾百步開外,走過來一隊頭裹包布的當地土人,約摸有五六十人的樣子,都是青壯男子。他們的手上都拿著刀槍棍棒等武器,目標直指何本澄等人停留的位置。

    「前面是何人?」

    沒等何本澄等人閃避開,土人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近邊,其中一人走前幾步,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話,對何本澄等人大聲地喝問道。

    「哦,我們是過路的商人。」何本澄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恭恭敬敬地答道。

    「商人?」那名土人扭回頭去,向一名長得挺富態的首領模樣的土人嘀咕了幾句。那名首領說了一句什麼,先前那位土人便回過頭來,向著何本澄喊道:「過來,我們布溫土司要問你話。」

    何本澄向手下使了個眼色,眾人都悄悄地握好了懷中藏著的短刃,準備應付不測。何本澄自己扯了扯衣服,臉上換上了笑容,快步來到了布溫土司的面前。重慶兵王貴也緊跟在何本澄的身後,他熟悉當地的方言,準備在必要的時候給何本澄當個翻譯啥的。

    「你是哪來的商人?」布溫土司也用漢語對何本澄問道,他的漢語說得比前面那人更難聽,何本澄費了好大的精神,才聽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小的何本澄給布溫土司請安。」何本澄用諂媚的表情說道,同時向布溫行了一個大禮。播州地面上有無數的土司,小土司相當於漢人那邊的地主,大土司就是像楊應龍這種,相當於一個諸侯了。何本澄既然是扮成了商人,見著當地的土司,自然是要無比恭敬的。

    「小的從江西來,到本地販賣一些雜貨。」何本澄繼續說道。

    「把你的貨物拿過來給我看看。」布溫說道。

    何本澄回頭招呼了一聲,熊民范拎著一個布包就過來了。何本澄打開布包讓布溫過目,裡面不外乎是一些鐵器、面料、鹽巴、茶葉之類的商品,在這一帶遊走的商人,帶的都是這樣的貨物。

    「嗯,收起來吧。」布溫點點頭,雖說是在荒山野嶺,但他並沒有起劫掠之心。這是當地人與行腳商人之間形成的默契,大家只能做交易,而不能強取豪奪。山裡人需要行腳商人為他們帶來各種貨物,若是搶劫了這些行腳商人,導致貨源中斷,其他部落的人也是不答應的。

    「這是小的送給布溫土司的一點心意。」何本澄拿出一包茶葉,托舉在手上。這是他們出發之前蘇昊專門交代採購的高檔茶葉,光是包裝看起來就頗為精美,用來送禮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果然,布溫土司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他只是一個小土司而已,在自己的領地裡可以驕橫跋扈,但走出這片領地就狗屁不如。這樣一包茶葉,行腳商人背到山裡來賣,要賣好幾兩銀子,這對於布溫的小部落來說,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支出,所以他輕易也是捨不得去買這種茶葉的。看到何本澄一出手就是這樣的厚禮,布溫自然很是開心。

    「日楞,去收下吧。」布溫裝出矜持的樣子,對先前說話的那名土人吩咐道。

    那個叫日楞的土人走上前來,接過了何本澄手裡的茶葉,何本澄退到一邊,等著布溫發話。

    布溫從日楞的手裡接過茶葉,放到鼻子邊上聞了聞,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問道:「外鄉人,我聽寨子裡的採藥人說,你們這幾日都在寨子邊上打轉,還拿著個什麼羅盤照來照去的,這是何故啊?」

    「呃,這個嘛……」何本澄有些語塞了。原來自己這邊搞測繪的事情,早已被對方察覺了,對方帶著這麼多人,拿著兵器前來,就是來問個究竟的。搞測繪需要立標桿、支經緯儀,觀察的時間也比較長,因此沒法完全做到不露痕跡。想必是自己這方在測繪時,被寨子裡的人無意撞見,這才引出了布溫土司。

    「回布溫土司,小的除了做買賣之外,還兼著一份地師的差事。我家主人是一個大礦主,他差小的到這山裡來,想讓小的看看,這山裡有沒有什麼礦藏可以開採的。」何本澄照著蘇昊教給他的話回答道。

    「開礦?」布溫的眼睛閃閃發亮,「我這山場裡,有什麼礦可以開啊?」

    「這個……小的不敢說。」何本澄故意地賣著關子。

    「為什麼不敢說?」布溫眼睛一瞪。

    何本澄道:「我家主人說了,這一片山裡,有煤炭可采。不過,只怕這煤藏並不在布溫土司家的山場裡,小的就算說出來,也是枉然。」

    布溫臉上有些索然之色,一旁的日楞卻湊上前去,與布溫嘀咕了幾句什麼,布溫的臉上重新泛起了光芒,他向日楞擺擺手道:「你去與這外鄉人說吧。」

    日楞走上前來,對何本澄說道:「外鄉人,我家土司問你,你可有把握在這片山裡找到煤?」

    何本澄道:「這尋煤之事,需要先行勘輿。唯有把各處的風水都勘遍了,才能定下煤藏的所在。不過,我家主人倒是已經說過了,這片山中定然有煤。若是何某找不到煤,願以白銀50兩獻與土司,以贖其罪。」

    「好,那我就與九硐十八寨的土司都知會一聲,助你勘輿。若是找著了煤,大家平分收益。若是沒有找著煤,外鄉人,你自己說了願出白銀50兩,可不能賴帳。」布溫意氣風發地說道。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14 22:18
163 尋煤

    布溫土司自己的寨子不大,但人脈關係卻是不錯。他下令把何本澄一行帶回寨子,然後便差遣了下人前往周圍的九硐十八寨,去約各寨子的土司前來議事。

    所謂九硐十八寨,是一個泛泛的說法,用以形容寨子的眾多。聽說有外鄉人拿出銀子打賭說能夠找到煤,各寨子的土司都趕到布溫土司所在的松樹寨,鬧鬧哄哄地詢問詳情。

    看著各寨子的這些土司和他們的隨從們,勘輿營的士兵都忍不住覺得齒冷。說他們是土司,還真是一點不假,這些人可真是太土了。能夠穿得起綢衫的土司就沒有幾個,更多的土司只能穿鄉下織的土布服裝。為了美觀起見,這些服裝都是用各種顏色的土布縫製出來的,當地的染色工藝顯然不過關,紅布染成了豬肝色,藍布染成了醬油色,黃色的布看起來更讓人覺得可疑,像是用牛屎直接抹上去形成的,隱隱還有些騷臭的味道。

    至於土司們的隨從,就更是慘不忍睹了,他們大多衣不蔽體,腳上也沒有鞋,手裡拿著棍棒就像是一群乞丐一般。其實,勘輿營這兩天投宿在松樹寨,對當地的貧困已經有所體會了。當地的百姓家裡沒有任何可以稱為財產的東西,吃的是小米加野菜,穿的是土布和獸皮,鐵器、鹽之類的東西都十分缺乏,士兵們送幾塊鹽巴給借宿的人家,對方簡直像是得到了多少金銀財寶一樣千恩萬謝。

    「漢人,你們真的能夠找到煤炭?」來自於龍潭寨的土司班諾對何本澄問道。

    何本澄道:「我家主人是地師。我們只是替我家主人跑腿的。我家主人夜觀天象,看到此處有煤藏之氣,故差遣我等前來勘輿。至於說煤埋在何處,還得等我們把這些勘輿得到的材料送回重慶去才能知曉。」

    「你這記的是什麼東西?」一名土司的跟班拿著勘輿營記錄的數據翻來覆去地看著,可惜他連紙張拿正拿反都看不出來。這名跟班是念過幾天書的,認識漢字,無奈勘輿營的勘測記錄都是使用拉丁字母加上阿拉伯數字表示的,這可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了。

    「這是天書,上面記的都是天機,不可隨便洩露的。」何本澄唬道。

    「誰知道是真的假的。」那名跟班討了個沒趣。灰溜溜地嘀咕道。

    「不管真假,這些客人說了,他們若是尋不出煤來,願意拿出25兩銀子來作為賠償,這是大家都不吃虧的事情。」布溫對眾人說道。何本澄許了他50兩銀子的賠償,他一轉手就黑了一半,只願意拿出25兩來給大家分配。

    饒是銀子的數目被扣掉了一半,土司們還是瞪圓了雙眼,現出垂涎欲滴的醜態。沒辦法。山裡實在是太窮了,偶爾有些行腳商人經過。收購當地的獸皮、藥材等土產時,也是拚命地壓價,土司們一年能夠到手的銀兩也沒有多少。這些有限的收入,要優先用於購買鹽和鐵器,其次才能用於土司們的奢侈消費,所以他們對於一兩二兩的銀子,也都是十分在意的。

    在土司們看來,這些漢人在當地找煤,沒找著也不會對當地有什麼損害。自己相當於白白掙到銀子,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萬一他們能夠找到煤,那收益可非小可,山下的煤價之高,他們都是知道的,如果自己的山場裡能夠挖出煤來,整個寨子可就一下子實現脫貧致富了。

    「請大家到這裡來。是因為客人說了,這煤就產在咱們這九硐十八寨的山場裡,至於說產在誰家的山場,誰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咱們各家寨子歃血為盟,約定共同富貴。不管是誰家山場裡的煤,挖出來都歸十八寨共同所有。賣煤掙到的錢,大家平分,各位土司意下如何啊?」布溫繼續說道。

    布溫說這話,是有其原因的。何本澄已經說過了,松樹寨的山場裡沒有煤,煤可能是在其他家的山場裡。他先定下規矩,這樣不論在誰家山場找到了煤,松樹寨都能夠分到一杯之羹了。

    布溫此言一出,眾土司都鬧騰起來。有人覺得這個法子不錯,反正自家的山場也不一定有煤,能夠賺別人點便宜總是好事。也有人覺得煤藏可能就在自家,憑空拿出來與其他家平分,實在是太虧了。

    不管是支持派,還是懷疑派,都有一個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是他們自己並不知道煤在何處,只能依仗布溫請來的勘輿師。據布溫自己說,這勘輿師是他花了好大的面子才從重慶請來的,尋常人去請,只怕是請不到。有了這樣一個約束,其他的土司在鬧騰的時候,就不得不考慮布溫的立場了。

    最後還是何本澄幫助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向眾人表示,為了表現自己的真誠,他決定提前把25兩銀子拿出來,作為押金。鑒於他手上沒有太多的現金,他願意用帶來的貨物折算成銀兩,所有願意支持勘煤的土司,都可以分到一份。日後如果找到了煤炭,就用煤礦的出產來抵償這筆押金,反之,如果沒有找到煤炭,這些押金就不用歸還了。

    看到五花八門的各色商品,土司們的防線崩潰了。不管未來能不能找到煤炭,眼前的好處可是不拿白不拿的。

    於是,眾人就在松樹寨宰了一隻公雞,然後蘸著公雞血起誓,同意共同開發煤礦。煤礦的出產,由重慶的勘輿師得三成,餘下的由各寨平分,煤礦所在的寨子多得一份。此外,若是采煤一事使外人眼紅,招來糾紛,各寨子要齊心協力保護煤礦。最後這一條,其實是最為關鍵的,因為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山區裡,任何一個孤立的寨子都沒有能力守住這樣一個聚寶盆的。

    簽訂了協議,布溫便開始催促著何本澄抓緊幹活了。為了讓勘輿營的測繪工作更順利,各寨子約好各自派人配合。山寨裡的山民不缺力氣,土司一聲令下,他們就把勘輿營的所有後勤工作都承擔下來了,不單是背各種設備,甚至於士兵們上山下山,都有當地的漢子抬著滑竿侍候著,勘輿營的士兵們幸福得幾乎都不想回去了。

    「何小旗,你說能夠幫他們尋到煤礦,這是真的,還是唬人的?」王貴在享受著貴賓般的待遇時,還是有些心裡不踏實,他私下裡偷偷地向何本澄問道。

    何本澄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們出發之前,蘇百戶就交代過了,說我們走的這一帶,地下有煤,至於這煤具體產在何處,就只有問蘇百戶才行了。」

    「真有此事?」王貴驚異道。

    何本澄道:「我家蘇百戶說的話,你也不信?你問問大伙,蘇百戶什麼時候說話不算了。」

    王貴還是不信,他說道:「這萬一要是他看走了眼,到時候找不到煤,咱們豈不是讓他給坑苦了?」

    熊民仰在一旁打著哈哈:「王貴,你真是實心眼,就算我們沒找到煤,賠50兩銀子給布溫土司,也不吃虧啊,你想想看,這些天我們出門進門都有人侍候著,這還不值50兩銀子?」

    「當然不值。」王貴小聲地嘀咕道,足足50兩雪花白銀,就換來一些不值錢的服務,這在他看來是很吃虧的交易了。

    各支隊伍的測繪結果,經由山外的驛站,流水般地飛向重慶,被送到了朝天客棧。從江西帶來的繡娘們日夜不停地飛針走線,把那些枯燥的數字坐標轉化成白絹上的等高線圖。符鐘每隔幾天就要召蘇昊和陳道到重慶衛去匯報一次進度,看著那些逐漸成形的地圖,符鐘的臉上笑開了花。

    「有了這東西,楊應龍就像被脫光了褲子,老子想打他哪個地方,就能打他哪個地方,我看他還能蹦達幾天。」符鐘拿著地圖得意地說道。經過蘇昊的指點,符鐘現在已經掌握了讀圖的技巧,這些地圖在他的眼裡,就變成了一座座山、一條條河,他想像著在這些山嶺間排兵佈陣的樣子,不禁心馳神往。

    「符指揮使,為了繪製這些地圖,我軍的開銷可是不少,重慶衛能不能給補貼一些啊。」趁著符鐘高興的時候,蘇昊趕緊提出要求。勘輿營的各個小旗思路都和何本澄那邊一樣,遇到麻煩事情就用錢砸,前前後後砸出去的錢,已經奔著上千兩的規模了。

    符鐘不以為然地說道:「錢不是問題,不過,我重慶衛可沒有閒錢,要錢,就找葉巡撫吧。」

    「此事一旦辦妥,播州的事情就一勞永逸地解決了,真可謂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這樣的壯舉,豈可以市俗之金銀衡量之?」陳道也在一旁說著大話。

    蘇昊道:「陳主事,你沒掏錢,當然不在乎市俗之金銀。現在掏的這些金銀,都是我個人的腰包裡的錢,你們不急,我可急著呢。」

    「哈哈,改之也有如此市儈之時啊。」陳道哈哈笑道,「放心吧,兵部對此事早有預算,而且已經撥付到重慶衛了,你花了多少錢,如實報來,我給你實報實銷就好了。」

    「如此就太好了。」蘇昊大喜,「我這就通知各小旗,儘管敞開了花錢,只要東西好,不怕兵部不認賬。」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15 23:45
164 嚴防奸細
               
    播州城,楊氏土司府。

    儘管從明初開始,播州楊氏所世襲的職位就被稱為宣慰使,其府衙的正式名稱也叫做宣慰司,但當地人還是喜歡照著過去的說法,把它叫做土司府。

    楊氏家族從唐朝末年成為播州統治者至今,已經有700多年的歷史。其間土司府幾經遷徙重建,傳到楊應龍手裡的時候,已經是一座佔地百餘畝,由上百座建築物組成的龐大宮殿了。不過,瞭解播州情況的人都知道,這座美侖美奐的土司府並不是楊氏家族真正的老巢,他們的巢穴是在離播州府30里的龍岩山中一座名叫海龍囤的城堡。土司府這個地方,只是楊氏在太平時節享受榮華富貴的地方而已。

    此刻,在土司府的前議事廳中,正在召開重要會議。楊應龍端坐在大殿正中的土司位上,兩邊上首的座位上,坐著他的弟弟楊兆龍、兩個兒子楊朝棟和楊可棟,再往下則是他的心腹文官和武將等,共計二十餘人。

    楊應龍用目光掃視著一屋子的親信,沉聲說道:「各位都已經知道了吧,貴州巡按陳效奏報朝廷,曆數了本王的二十四項大罪,要求朝廷嚴懲,現在的朝廷也舉棋不定。大家商量一下看,我們當如何應對。」

    楊兆龍問道:「兄長,我們每年給朝中重臣送去那麼多孝敬,現在遇到事情了,難道就沒人替我們說句話嗎?」

    楊應龍道:「何恩這個逆賊,向朝廷舉報了本王在海龍囤屯兵之事,讓萬曆起了疑心。這種事情與尋常的事情大不相同,朝中那些重臣,也要想法子把自己摘乾淨的,誰還敢出面替我們說情?不過,有幾個朝臣在一旁敲邊鼓,述說本王的功績,讓萬曆猶豫不決,這也算是他們還有點良心了。」

    楊應龍自封的大將軍張讓抱拳奏道:「千歲,現在朝廷對此事的意思是什麼?」

    楊應龍其實只是一個土司而已,但他自己封自己為王,讓部屬都稱他為千歲,連他的兒子楊朝棟也被稱為「後主」,何恩等人向朝廷舉報楊應龍有謀反的意思,其實並不是空穴來風。

    楊應龍道:「據京中傳來的消息,朝廷現在的考慮有三。其一,將播州改土歸流,隸屬重慶府,這是葉夢熊這個老賊出的主意。」

    「改土歸流,想得美!」

    「他朱家還沒得天下的時候,播州就是楊家的,憑什麼改土歸流?」

    「葉夢熊這個老賊,打播州的主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得找機會教訓教訓他!」

    楊應龍話音未落,下面的親信們就鼓噪起來了,一個個激動得滿臉通紅,像是自家的娘們被葉夢熊給潛規則了一般地憤怒。

    所謂改土歸流,是從明代中期就開始推行的一項政策。所謂土,就是土官,是指少數民族地區世襲的官員;所謂流,則是指流官,是指由中央政府直接委任的官員。在明初,由於政府對邊疆地區的控制能力有限,因此任命了大量的土官,代替中央政府對地方實施管轄。在這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土官的權力十分強大,幾乎就是當地的土皇帝,把所管轄的地域經營成了一個個國中之國。

    從明代中期開始,政府逐漸認識到土官制度帶來的隱患,從而開始推行改土歸流的政策,逐漸收回土官的權力,改派流官前去統治。一些勢力較弱的土官,無力與中央政府抗衡,只能接受這個政策,讓出權力,自己當個富家翁。但像楊應龍這種擁兵自重的土官,就沒那麼好說話了,朝廷也不敢輕易地削他們的權力,所以他們一時還未受到改土歸流政策的影響。

    這一次,由於播州司的張時照、何恩、宋世臣等人向朝廷舉報了楊應龍有謀反的嫌疑,被朝廷抓住了把柄,因此以葉夢熊為首的一群官員便提出了將播州改土歸流的建議。其實,葉夢熊等人也知道,不削弱楊應龍的勢力,在播州搞改土歸流是不可能的,他們提出的這個建議,與其說是一個提案,還不如說是一個假信號,是用來試探楊應龍的反應的。

    「不要吵,聽千歲接著往下說。」楊兆龍喝令道。

    眾人安靜下來,楊應龍繼續說道:「這第二條,就是要本王離開播州,到重慶或者貴陽去對簿公堂。」

    「千歲到重慶或者貴陽去,那豈不是羊入虎口?到時候誰是誰非,都是朝廷的人說了算,咱們可不能去。」部屬婁國嚷嚷道。

    「如果本王拒絕去對簿,那就是第三條,朝廷要派兵前來進剿了。」楊應龍說道。

    「進剿就進剿,跟他們拼了!」另一名大將軍何漢良狂妄地叫道,「當年蒙古兵那麼厲害,不也拿我們播州沒辦法?大明官兵那個鳥樣子,咱們播州兵以一當十都不止,只要咱們嚴守各處關隘,管保讓官兵有來無回。」

    張讓道:「到時候咱們還可以調集生苗和黑腳苗的土兵來助陣,惹毛了我,我自提五千精兵,就能夠血洗重慶府。」

    眾人在那叫囂武力的時候,楊朝棟站在一旁不吭聲,只在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楊應龍扭頭看了看楊朝棟,問道:「朝棟,你有何看法?」

    楊朝棟道:「父王,依孩兒之見,當下我們還不到和明軍決一雌雄的時候,這個時候激怒朝廷,為時過早。」

    聽到楊朝棟發話,眾親信都滯了一下,婁國小心翼翼地問道:「後主何出此言,難道後主覺得咱們播州軍打不贏明軍嗎?」

    楊朝棟笑道:「婁叔,明軍疲弱日久,我播州軍士勇悍無比,若是一戰,我軍當有十成勝算。」

    「那後主的意思是……」婁國詫異道。

    楊朝棟道:「婁叔可知群狼噬虎的說法?這明軍雖然疲弱,但奈何其有數百萬之眾。若我軍以現在的實力與明軍開戰,我們縱然能夠戰勝一隊或者幾隊明軍,若源源不斷地增兵,我軍又當如何應對呢?」

    「不管他們來多少人,我們守住各處關隘,他們豈能進得來?」張讓說道。

    楊朝棟道:「我們守住關隘,自然可以擋住明軍。可是我們自己的交通也被阻斷了。屆時糧食、鹽、鐵等物無法運進來,圍困日久,我軍就不戰而潰了。」

    「這……」婁國、張讓等人無語了,他們都是從短期的戰事著眼來想問題的,哪裡有楊朝棟想得那樣長遠。播州這個地方,山高林密、易守難攻,這是優勢。但與此同時,其弱勢也非常明顯,那就是糧食不能自給,鐵、鹽等貨物需要從外界運進來。如果明軍圍而不攻,圍上十年八載,播州還真就崩潰了。

    何漢良問道:「那依後主之意,我們當如何應對呢?」

    楊朝棟道:「此事如此重大,豈是我一個年輕人敢妄言的?父王英明睿智,對此事必有周全考慮,我等只要照著父王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眾人心裡都暗罵了一聲,不過臉上誰也不敢表現出來。明明是楊應龍叫大家出主意的,轉了一圈,又說楊應龍英明睿智,不需要眾人出主意了,這不是逗大家玩嗎?

    楊應龍對於楊朝棟的說辭沒有什麼異議,他點點頭道:「朝棟所言有理,咱們現在實力還不夠,在此時與朝廷撕破臉,為時尚早。今日請諸位來,主要是向諸位通報一下此事,大家心裡有個底,遇事勿慌。

    我想好了,改土歸流一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我們堅持住,朝廷一時半會也拿我們沒辦法,此事議上十年八載也是可能的。

    對簿公堂一事,我準備允下來,不過,我只赴蜀而不赴黔。四川巡撫李尚思前幾日還行文與我,要我派播州兵協防松藩,這個時候,他是不可能與我為難的。到時候,我答應替進行尋一些大木,交些贖金,料想就可以脫身了。」

    「千歲不可行險啊。」婁國道,「重慶知府鄭濂是個滑頭,聽說他與葉夢熊也有來往,萬一到時候他對千歲發難,可就麻煩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千歲不可以身犯險。」

    「成大事者,豈可畏懼這小小的風險?」楊應龍道,「如果朝廷要對我不利,你們就挑動苗人起事,讓朝廷看看,離了我楊應龍,他們有何辦法平定苗疆。」

    「此事包在末將身上。」張讓拍著胸脯應道,他在楊應龍手下是專門負責聯絡苗人的,當地喜歡尋釁滋事的苗人稱為生苗和黑腳苗,張讓和這些苗寨的頭人都有聯絡,隨時可以煽動他們叛亂,給明廷製造麻煩。

    「至於說應對官兵進剿一事,大家也要抓緊了,各處的軍囤都要抓緊加固,多多囤積糧草,以防不測。此外,要嚴防奸細,以免官兵摸清了我們的底細。」楊應龍說道。

    「說起奸細,卑職倒是想起一事。」婁國說道,「前些日子,卑職聽到好幾處的土人傳言,說山裡來了一群勘輿師,還說是在山裡找煤什麼的,不知此事是否有些蹊蹺。」

    「找煤的勘輿師?」楊應龍眉頭一皺,「你有沒有見過這些人,他們是什麼來路?」

    婁國搖搖頭道:「卑職也只是聽說,若非千歲今日提到嚴防奸細,卑職還真想不到這頭上去呢。」

    楊朝棟道:「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婁叔,你告訴我是哪裡的土人傳的消息,我這就帶人去探個究竟。」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16 01:21
165 扣押人質
       
        「報!陳主事,蘇百戶,第三小旗出事了!」

        重慶士兵王貴連滾帶爬地撲進朝天客棧,一見著蘇昊和陳道,便急切地報告道。

        「出什麼事了?快說!」蘇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盯著王貴問道。

        「你是叫王貴吧?別急,喘口氣再說話,不差這一會工夫。」陳道的涵養明顯比蘇昊要好得多,他端坐在椅子上,平靜地向王貴問道。

        蘇昊嚥了口唾沫,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即也坐下了。他想明白了,以時下的通訊條件,再急的事情也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他現在再緊張也是白搭。

        王貴卻是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他一邊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說道:「陳主事,蘇百戶,第三小旗的弟兄,被……被楊應龍的人抓走了!」

        「怎麼回事?楊應龍的人怎麼會突然抓我們的人?」蘇昊問道。

        王貴道:「我也不清楚。一開始是何小旗說動了松樹寨的布溫土司,說可以替他們在山裡尋煤,對了,何小旗說是蘇百戶說的,那片山裡有煤,他還許了50兩銀子的賭注,說若是尋不到煤,就把這些銀子輸給當地九峒十八寨的土司們。」

        「此事何本澄在呈報裡說過,你接著往下說。」蘇昊道。

        王貴繼續說道:「因為我們許諾說能夠尋到煤,所以各寨子的土司都非常高興,派了不少土人帶著我們上山去做勘輿。我們差不多要把那一片山都勘完了。沒想到,前天一早,我們剛剛上山,就遇到了一群土司兵,他們自稱是播州宣慰司的,領頭的是個參將,姓楊。」

        「姓楊的參將?」陳道插話道,「長得什麼樣子?」

        王貴搖搖頭道:「我沒有看清,只是遠遠地看到,好像很年輕。大概……和蘇百戶差不多少。」

        陳道吸了一口涼氣,轉頭對蘇昊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人當是楊應龍的大兒子,叫楊朝棟,聽說此人雖然年齡不大,但頗為能幹,掌管著整個播州司的兵權呢。」

        「不會吧,楊應龍的兒子親自出來抓人,莫非我們的事情敗露了?」蘇昊吃驚地說道。

        陳道用嘴向王貴努了努。說道:「王貴,你繼續說。」

        王貴點點頭。道:「他們問我們是干什麼的,何小旗說我們是勘輿師,是在山裡找煤的。那個楊參將就問了何小旗一些話,何小旗回答不上,只是推說有些事只有他家主人才知道,他只是一個跑腿的。楊參將就讓他的兵收了我們所有的東西,把人也都押走了。」

        「你怎麼跑出來的?」蘇昊問道。

        王貴道:「何小旗看到那些土司兵圍上來的時候,就叫小人躲起來。他說小人是重慶兵,說不定會被他們認出來。何小旗還說。若是情況有變,小人就要趕緊回來向陳主事和蘇百戶報信。何小旗和楊參將說話的時候,小人一直伏在山石後面看著,等到他們被土司兵押走了,小人才跑回來的。」

        「把人押走的時候,土司兵的態度如何?」陳道問道。

        王貴想了想,說道:「土司兵推推掇掇的。不過,倒也不算太過惡劣。當兵的人做事,都有點這個樣子,我覺得他們不像是與我們為敵的樣子。」

        「知道了。你辛苦了,先去歇息吧。」陳道對王貴擺擺手說道。

        「謝大人。」王貴鞠躬道,他轉身欲走的時候,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從懷裡掏出兩件物事,遞給蘇昊,說道:「蘇百戶,這是何小旗讓小人帶回來給你的,他說讓你放心,他們絕不會洩露天機。」

        蘇昊接過王貴遞過來的東西,仔細一看,卻是兩個望遠鏡上的目鏡。一個小旗配備了兩具經緯儀,每具經緯儀上面有一個單筒的望遠鏡。望遠鏡需要目鏡和物鏡搭配起來才能使用,若是拆下目鏡,望遠鏡就沒法用了。何本澄在緊急狀況下,居然想到了把兩個望遠鏡上的目鏡卸下來,讓王貴帶走,可見其機敏。

        望遠鏡是行軍作戰的利器,若是落到對手的手裡,無異於給對手增強了實力。在勘輿營進行日常訓練的時候,蘇昊曾經給他們交代過,在出現萬一的情況時,要儘可能地毀掉望遠鏡,以免其落入敵手。何本澄讓王貴把望遠鏡的目鏡帶回來交給蘇昊,一是因為捨不得將其毀掉,其次也有向蘇昊表明決心的意思。

        王貴離開了,陳道眉頭緊鎖,對蘇昊說道:「改之,此事有點麻煩了。我們原本打算低調行事的,誰知還是讓楊應龍察覺了。這個變故,會不會刺激楊應龍提前起事呢?」

        蘇昊道:「現在還無法判斷楊應龍到底察覺到了什麼。其實,咱們在播州做測繪,要想完全瞞過楊應龍,也是不可能的。對於這個結果,咱們不是早有預料了嗎?」

        陳道道:「我們原來的估計,只是勘輿營被土司兵發現,咱們也教了他們一些應對的說辭。但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楊朝棟居然會親自出馬。而且從王貴說的情況來看,他是有所準備,直接就是衝著勘輿營而來的。所以,我很擔心,楊應龍也許已經發現我們的意圖了。」

        蘇昊道:「不一定吧,只要我那勘輿營的軍士咬住了不說,楊朝棟是無法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的。何本澄在臨危之際還能想著毀掉望遠鏡,這就說明他是打算了隱瞞到底的。我想,楊朝棟此刻也在琢磨何本澄他們到底是不是真的勘輿師,這個時候,我們需要堅定他的這種想法,唯有如此,才能掩蓋我們的真實意圖。」

        「如何能夠堅定他的想法?」陳道問道。

        蘇昊道:「必須讓他看到真正的勘輿師,他才會相信何本澄他們的確是替勘輿師跑腿的。」

        「真正的勘輿師?你是說……」陳道看著蘇昊。

        蘇昊點點頭道:「那就是我,我必須親自去一趟播州,去見楊朝棟。」

        「不可!」陳道斷然說道,「一個小旗的軍士,折損了也就折損了。你可是軍中的寶貝,豈可讓你履險?」

        蘇昊道:「陳兄此言差矣,一個小旗的軍士,那都是我們的弟兄,豈可輕易讓他們折損?我蘇昊的命也並不比他們的命更金貴,既然是我派他們去播州的,現在他們出了事,我自然要去救他們。再說,他們自稱是勘輿師的下人,若是出了事,而勘輿師不出場,豈不更會引起楊應龍的懷疑?」

        陳道知道蘇昊的道理是對的,但他還是堅持說道:「改之,你這就是意氣用事了。當兵吃糧,生死自有天命。你身懷絕技,對我大明極為重要。要去救這些士卒,讓別人去也就罷了,沒必要讓你親自去啊。」

        蘇昊道:「別人去根本不管用,要裝勘輿師,只有我能夠裝得像。我剛才已經想過了,我去播州,其實不見得有什麼風險。楊應龍現在還沒有反,不會無端地殺人,我頂著四川礦監胡玉的旗號去,楊應龍要想對我不利,恐怕也要掂量再三。只要我能夠讓他相信我們真的是來找礦的,我想他也就不會與我們為難了。」

        「要想讓他相信,唯有真的找一個礦給他看看,倉皇之間,你能做到嗎?」陳道問道。

        蘇昊微微一笑,道:「陳兄真是不給人面子,小弟本來想賣賣關子的,結果還被陳兄識破了。小弟別的方面不敢說,找礦這方面,還是有幾分把握的。此去播州,我打算給楊應龍獻上一個大礦,沒準他一高興,還封我一個什麼小官呢。」

        「如果改之有此把握,那麼去去也無妨。」陳道鬆口了。朝廷向各地派礦監的事情,是眾所周知的。礦監安排人在山裡找礦,也是一個合理的說法。如果蘇昊真的能夠找到一個大礦,並且獻給楊應龍,那麼裡裡外外的說法就能夠對上了。有礦監胡玉在背後戳著,楊應龍的確不太可能做得太過分。

        「不過,改之要去播州,還是需要有幾個幫手才行,萬一遇到點什麼麻煩,也好有個照應。」陳道說道。

        蘇昊道:「我會帶上陳觀魚道長和我一起去,另外,我會安排幾名軍士在暗中呼應。不過,以我看來,此去播州,主要還是和楊家父子鬥智,真到需要動武的時候,我就算帶上幾百人也是白給吧?」

        「也就是求個心安吧。」陳道無奈地承認了。楊應龍名下公開的軍隊就有上萬人,據說還有不計其數的私兵,在人家自己的地面上,要想動武,那幾乎就是天方夜譚了。

        鄭濂和符鐘得知勘輿營一部被楊應龍扣押、而蘇昊又決定親自赴播州去營救的消息之後,最初的反應也如陳道一樣,強烈地反對蘇昊以身犯險。但大家細一討論,發現除了讓蘇昊出馬之外,還真找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案。

        這一次的地圖測繪,是未雨綢繆之舉,萬萬不能露餡。如果蘇昊不去播州,時間長了,楊應龍自然能夠品出其中的味道來,屆時整個局面就被動了。但蘇昊去播州,風險也是非常大的,這一點讓鄭濂和符鐘都很是猶豫。

        最終,眾人還是同意了蘇昊的意見。就這樣,蘇昊帶著陳觀魚,踏上了前往播州的路途。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17 01:25
166 初入播州城
               
    要說蘇昊對於這一趟的播州之行沒有絲毫的擔心甚至恐懼,那是假的。他前世是一個理工男,並不知道諸如萬曆三大征之類的事情,但從葉夢熊、陳道等人向他敘述的情況,他也知道楊應龍是播州當地的土皇帝,這樣的人是完全可能暴虐成姓、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此去播州,其實充滿了危險。

    但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他顧慮自己的安危了。從他帶著勘輿營的官兵離開豐城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捲入了糾紛,無論前路有什麼樣的風險,他都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

    勘輿營在播州做測繪,假借的是探礦的名義,因為只有這個理由是最合理的。如今,楊應龍已經發現了勘輿營的行動,並且扣押了勘輿營的人馬,若是沒有人去證明他們的確是在探礦,被扣押的勘輿營士兵就可能會遭遇不測,同時,楊應龍也會意識到朝廷打算向他下手,從而提前起事。

    到目前為止,朝廷還沒有做好應對楊應龍叛亂的準備,如果楊應龍突然起事,播州周圍的府縣將首當其衝,成為戰場,無數百姓將面臨塗炭。在數以萬計的生命都繫於蘇昊一身的時候,他如何能夠只顧自己的安危,而置身事外?

    蘇昊與陳觀魚從朝天驛館借了兩匹馬,大大方方地向播州前進。蘇昊的想法是,既然自己已經暴露了,再藏頭縮尾就沒有意義了,還不如公開行事,這樣反而能夠讓楊應龍不能輕舉妄動。

    陳觀魚騎在馬上,滿臉的苦相,他不斷地向蘇昊問道:「蘇師爺,咱們這是真的要去見楊應龍嗎?」

    蘇昊道:「不是見楊應龍,而是見楊朝棟,他是楊應龍的兒子。」

    「那不是一回事嗎?」陳觀魚道,「我在渝城聽人說,楊應龍有謀反之心,他兒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咱們去見他,萬一他獸姓大發,對我們不利,可怎麼辦?」

    蘇昊笑道:「老陳,謀反這事,到了播州之後可不能亂說,會惹麻煩的。」

    「我當然不會亂說。」陳觀魚道,「可是大家都是這樣說的,師爺,你沒有聽說過嗎?」

    蘇昊與陳道等人討論軍機大事的時候,並沒有讓陳觀魚參與,所以陳觀魚對於楊應龍有意謀反一事,完全是道聽途說的,他也弄不清楚蘇昊是否知曉。蘇昊對於陳觀魚的話不置可否,只是笑著說道:「老陳,這楊應龍是不是要謀反,不是咱們能管得了的事情,咱們要做的,就是把咱們的人搭救出來。所以,到了播州之後,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就好了。」

    陳觀魚也是上了賊船,沒法下來了,只好無奈地答應道:「好吧,反正我老道這把老骨頭也已經賣給師爺了,師爺怎麼說,老道我就怎麼做就是了。」

    蘇昊道:「老陳,你千萬記住一路上我叮囑你的話,別說岔了。」

    「記著呢。」陳觀魚道,「你先父是玉華山的第二十六代天師,道行高深。我是你父的徒弟,你是我的少主人,是這樣吧?」

    「正是如此。」蘇昊道,「老陳,就委屈你當一回我的師兄了。」

    陳觀魚連忙說道:「豈敢豈敢,這是我老道的榮幸才是。」

    兩個人邊聊邊走,中途在一個叫松坎驛的驛館裡休息了一晚,又換了馬繼續前進。第二天傍晚時分,兩個人終於來到了播州城外。

    播州城的城牆不高,城門口有土司兵在把守城門,檢查進出的行人。在城門樓上,掛著楊應龍的土司旗,花花綠綠的,看不出是什麼圖案。幾名士兵懶洋洋地站在土司旗下面,手裡拄著長矛,算是城門上的警衛。

    如果單從城門的佈防情況來看,會給人一種整個播州宣慰司防守鬆懈的感覺。但蘇昊早已從陳道和符鐘那裡瞭解到,楊應龍防守的真正重心並不在播州城,而是散佈於播州各處的軍囤。這些軍囤往往依山而建,相當於一個一個的堡壘。當年蒙古人從南詔向江南進軍的時候,楊應龍的祖先們就是依託這些軍囤得以自保的。

    這些天,勘輿營在播州各地進行測繪,傳回來的測繪數據中,也包括了那些軍囤的方位和簡單情況。楊應龍如果知道自己的兵力配置情況已經被人用望遠鏡偷窺到,而且製成了圖本,恐怕早就要暴走了。

    看到有兩個人騎著馬而來,城門口的土司兵警惕起來,他們平端起長矛,面對著蘇昊和陳觀魚,用生硬的官話大聲地喝問道:「站住,來者何人,通名報姓!」

    蘇昊向陳觀魚打了個手勢,陳觀魚驅馬上前,來到土司兵的面前,沒等說話,先念了句道號:「無量天尊,敢問此處就是播州城嗎?」

    「此處當然是播州城,那道人,你是哪來的,到播州來幹什麼?」一名土司兵的小頭目上前問道。

    陳觀魚道:「貧道陳觀魚,江西人氏,此次是陪我家少主人前來播州拜會楊參將的。」

    「你家少主人是誰?」那名小頭目繼續問道,同時把目光投向了呆在後面的蘇昊,琢磨著此人是不是符合「少主人」的標準。

    「學生江西蘇昊,此次與陳師兄一道來到播州,是專程來拜會楊朝棟,楊參將的。」蘇昊上前答道,說話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是淡淡的,一副很欠揍的公子哥形象。

    「放肆,我家後主的名諱,豈是你這窮書生能提起的!」那小頭目斥道。陳觀魚身上穿的是道袍,而蘇昊身上穿的卻是秀才的襕衫,小頭目能夠看出蘇昊是個書生,然後就自作主張地給加上了一個「窮」字作為標籤了。

    也許是這個窮字刺激了蘇昊,他微微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子,甩手扔給了那小頭目,說道:「學生失言,冒昧了。勞煩小哥替我向楊參將通報一聲,就說江西玉華山第二十七代天師蘇昊求見,有場大富貴要送給他。」

    小頭目沒有提防蘇昊突然扔出銀子,伸手接時,手被銀子砸了一下,微微有些生疼。不過,當他接住銀子時,卻是一點怨言也沒有了。那塊銀子足有一兩多重,相當於這名小頭目兩個月的餉銀。要知道,平常即便是哪個土司兵立了功,惹得楊朝棟高興了,要打賞的時候,也從未給過如此豐厚的賞銀。這個江西的什麼天師,僅僅是讓自己幫著傳傳話,居然就扔過來一兩多銀子,這是何等財大氣粗的大金主啊。

    「呵呵,原來是蘇秀才,啊不,是蘇天師,小的眼拙,失敬了。」小頭目馬上換了一副笑吟吟的嘴臉,說道:「蘇天師,現在已經快到晚上了,我家後主肯定是在用膳,您這個時候去見他,怕是不妥。要不,蘇天師還是先到城中客棧歇息一晚,明曰小的再替您通報,您看如何?」

    其實,這種守城的小頭目是沒有資格向楊朝棟通報什麼的,他只能向自己的長官匯報此事,然後再一層一層地把這個消息傳上去。至於楊朝棟會不會接見蘇昊,那就不是這個小頭目能夠猜得出來的了。

    蘇昊自然也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他點點頭道:「那就勞煩兄弟明曰替學生通報了。這城中有什麼雅緻一點的客棧,兄弟能給我們介紹一下嗎?」

    「能,能,進城門往前走不多遠,牌坊對面有家金鐘客棧,甚是豪華,正適合像您這樣的大公子投宿。」小頭目熱情地介紹道。

    「多謝了。」蘇昊向小頭目拱了拱手,策馬向前。小頭目連忙招呼手下人讓開通道,放蘇昊和陳觀魚二人進城去了。

    「班頭,咱們就這樣放他們進城了?這二人不會是奸細吧?」

    看著蘇昊和陳觀魚進了城門,一名土司兵小心翼翼地對小頭目提醒道。前幾曰,城門兵的大頭目前來傳達楊應龍的指示,要求大家嚴防奸細,所以所有的人腦子裡都有這根弦。

    小頭目在手裡拋著那塊銀子,臉上喜滋滋的,聽到手下人的提醒,他把眼睛一瞪,說道:「你懂什麼,你沒看他們是騎著高頭大馬來的,分明是有身份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奸細?」

    有身份的人為什麼就不可能是奸細,這樣的道理土司兵是理解不了的,不過,他們也沒打算就此事過多地糾纏,他們的眼睛都盯上了小頭目手裡的銀兩。

    「看什麼看什麼?」小頭目斥道,「這是客人賞給我的,你們看什麼?……這樣吧,既然大家都看見了,今天晚飯我請了,咱們切二斤醬肉,一人再來二兩青稞酒,怎麼樣?」

    「班頭聖明!」土司兵們都歡騰起來,早把什麼奸細之類的事情忘到腦後去了。

    蘇昊和陳觀魚騎著馬進了城,順著大街向前走。走不多遠,果然看到了一座牌坊,對面有一處建築,門前挑著一個幌子,上書「金鐘客棧」四個字。蘇昊二人驅馬上前,來到客棧門口,客棧裡的小廝聞聲連忙迎出來,同樣用生硬的官話招呼道:「客人來了,快裡邊請!」

    蘇昊跳下馬來,隨手把韁繩扔給小廝,讓他們把馬牽去喂草料,自己則邁著方步向客棧中走去。在他身後,陳觀魚也把馬交給了小廝,緊跟著蘇昊走進了客棧。
bobo0702 發表於 2013-6-19 02:09
167 通風報信


     「兩間上房。」

    蘇昊在小廝的引導下來到櫃檯前,裝出一副紈褲的嘴臉,對掌櫃說道。

    「有有有,本店的上房,在這播州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客官要住幾天?」掌櫃滿臉堆笑地對蘇昊問道。

    蘇昊聳聳肩膀,說道:「我怎麼知道,看事情辦得是否順利了。」

    「呵呵,不知公子到播州城是來辦什麼事情的,小店在這播州倒也有一些人脈,或許還能幫公子撮合撮合呢。」掌櫃笑得更甜蜜了。

    對於生意人來說,一切機會都是有可能帶來利潤的,所以都必須抓住。從蘇昊的話裡,掌櫃能夠聽出蘇昊要辦的事情有些麻煩,若是他能夠從中周旋,幫蘇昊辦成,那麼這中間的辛苦費,想必蘇昊是不會吝惜的。

    蘇昊這番做作,自然也是想引出掌櫃的這句話來。不過,他倒沒有馬上表示出要與掌櫃合作的意思,反而不屑地冷笑一聲,道:「我這事,恐怕不是你這種小店家能夠承得起的。」

    「公子此話可不妥,本店雖小,可是在這播州城裡也算有點薄名。本店承不起的事情,只怕不多。」掌櫃果然被蘇昊給激起來了,牛烘烘地誇下了海口。

    「果真?」蘇昊追問道。

    「那是自然。」掌櫃答道,「當然啦,不管辦什麼事,這人情往來都是難免的。所謂麻煩事,不外乎就是使的銀子多一些而已,播州城裡還沒有什麼使銀子辦不成的事。」

    蘇昊笑道:「銀子不是問題。我給你200兩銀子,你能從土司府的大牢裡替我劫幾個人出來嗎?」

    咕咚!掌櫃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把身後的一個凳子都給碰倒了,他勉強地笑著說道:「公子,這種玩笑,可不是隨便能開的啊。」

    蘇昊眼睛一橫,說道:「什麼玩笑?本公子的手下人被土司府給抓了,本公子就是來撈人的。你若是能夠替我把人從牢裡劫出來,想要多少銀子,你儘管開口。若是辦不成……你跟我廢這麼多話。是想消遣本公子嗎?」

    「不敢,不敢。」掌櫃應道,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你說你的手下人被土司府抓了,不知是犯了什麼律條。若是犯的事情不大,你又願意交錢贖人的話,小的倒是可以幫你去疏通一下關節。若是事情大了,小的就愛莫能助了。」

    蘇昊道:「我的人沒犯什麼律條,憑空就讓土司府給抓了。你說這事大不大?」

    掌櫃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不知公子是否知道是土司府的哪位差役給抓的。現在人又關押在何處。」

    蘇昊道:「我也不知道是誰讓抓的,不過聽我的下人說,帶隊的是土司府的楊參將,你聽說過嗎?」

    「楊……」掌櫃的臉一下子變成了綠色,土司府只有一位楊參將,那就是楊應龍的兒子楊朝棟。楊朝棟親自帶隊去抓人,這在播州城可是了不起的大事,眼前這位公子哥的下人得犯了多大的罪,才能享受到這樣的待遇啊。

    「我說你承不起吧?」蘇昊輕蔑地說道。「好吧,你還是先給我開兩間上房吧,先定住三天吧,不夠再說。」

    「好好好,小的這就給你辦。」掌櫃連聲地說道。

    明代住店的手續,與後世也沒什麼區別,都要登記客人的姓名、性別、職業等等信息。在被問到身份的時候。蘇昊裝出一副遲疑的樣子,說道:「本公子的身份可有好幾層,你看啊,本公子是江西玉華山第二十七代天師。江西豐城縣衙師爺,江西都司南昌衛豐南百戶所正六品百戶,你看記哪個合適?」

    「這個……要不小的都給你記上吧。」掌櫃答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這許多個身份是如何集中於一個人身上的,但既然蘇昊說了,他自然是要記得越清楚越好。

    手續辦完,掌櫃支使小廝帶著蘇昊和陳觀魚前往他們住的客房,又給他們安排了晚餐。二人在客房裡用了餐,然後各自歇息不提。蘇昊把話放出去了,絲毫不擔心掌櫃不會替他傳話。

    正如蘇昊預計的一樣,掌櫃待蘇昊和陳觀魚一離開櫃檯,便趕緊喊來了一名說話伶俐的小廝,讓他即刻去土司府報信。客棧裡住進了一個要從土司府的大牢裡往外撈人的客人,這可不是隨隨便便鬧著玩的事情,如果知情不報,到時候惹出事端來,客棧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楊朝棟把何本澄等人從山裡抓回來之後,當即就進行了提審。何本澄等人堅持說,自己就是替一位勘輿師跑腿的,在山裡到處跑的目的,在於找煤。由於摸不清何本澄等人的底細,加上本身也沒發現他們有什麼不法之處,所以楊朝棟沒有對他們用刑,也沒把他們投入大牢,只是找了一個小院子,把他們圈禁起來,等著他們背後的人露面。

    何本澄等人所攜帶的裝備以及測繪數據,也都落入了楊朝棟之手。由於何本澄機敏地拆掉了兩具望遠鏡上的目鏡,所以楊朝棟無法看出這個只有一片物鏡的奇怪裝置的作用,只能把它理解成某種特殊的勘輿工具,如勘輿師經常使用的羅盤一樣。

    至於測繪數據,對於楊朝棟以及他的幕僚班子來說,就更如天書一般了。這倒也從一個側面印證了何本澄等人的交代,即他們是為勘輿師服務的。因為勘輿師大多是道士出身,而道士的看家本領之一就是畫符。勘輿營的測繪數據是用阿拉伯數字記錄的,加上各種拉丁文代碼,看起來與道士畫的符還真有幾分神似。

    楊朝棟等待了幾日,終於等來了消息。一開始,是把守城門的小官前來報信,說來了一個什麼天師,揚言是來拜會楊參將的。接著,金鐘客棧的小廝也來了,詳細報告了蘇昊對掌櫃所說的一切,而且帶來了蘇昊在櫃檯上留的身份信息。

    「告訴你們掌櫃的,給我好好地看著那兩個人,別讓他們跑了。若是他們有什麼不軌的言行,先給我按住再說。」楊朝棟吩咐道。

    「遵命!」金鐘客棧的小廝連忙應道,然後便一溜煙地跑回去傳達楊朝棟的指示了。

    看著小廝離開,楊朝棟把寫著蘇昊身份信息的紙條遞給站在一旁的幕僚王奇奉,說道:「師爺,你看看這個,這是怎麼回事?」

    王奇奉接過紙條,看了看,也皺起了眉毛:「天師,師爺,百戶……這個姓蘇的,怎麼會有這麼多個身份?」

    「後主,這就是被咱們抓來的那夥人的主子吧?」親兵頭目孔貴在一旁問道。

    「就是他。」王奇奉替楊朝棟回答道,「此人居然還是明軍的一名百戶,這就對了,我也覺得被抓來的那些人,身上有些行伍之氣。」

    「此人既然是官兵的百戶,跑到咱們播州來,不就是奸細嗎?後主,要不要小的現在就去把他抓過來,然後和他的那些手下一起,都……」孔貴說道,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要統統幹掉。

    王奇奉大搖其頭:「不可莽撞。此人既然敢公開自己的身份,想必是有恃無恐。他說自己從重慶過來,對於播州的情況,他不可能不瞭解。還有,守城兵說,此人進城的時候聲稱是來給後主你送一場大富貴的,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管他什麼意思,我先去把他抓來,然後一問不就是明白了?」孔貴說道。身為楊朝棟的親兵頭目,孔貴在播州也算是可以橫著走的人,腦子裡根本沒有什麼王法之類的概念。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麼他理解的王法,就是楊朝棟的旨意。

    「他既是衝我來的,那倒沒必要動粗了,我這就傳他到參將衙來問話就是了。」楊朝棟道,「抓來的那些人說他們的主子擅長於探礦,到時候我們就問問他探礦的事情,那麼那些人說的是真是假,不就一清二楚了?」

    「後主不可。」王奇奉道,「他是有備而來的,而我們對他的底細一點都不清楚,這個時候貿然把他傳到參將衙來,對我們不利。萬一他真的有什麼大的來頭,咱們不能動他,而又暴露了咱們的情況,豈不是受制於人了?」

    楊朝棟道:「師爺所言有理。以師爺之見,咱們當如何做呢?」

    王奇奉想了想,說道:「在下以為,後主先不要出面,待在下先去探探他們的底細,聽聽他們想如何做,然後再定咱們的對策。」

    楊朝棟點點頭道:「就依師爺,你看你什麼時候去見他們為好。」

    「明日吧。」王奇奉道,「明日我讓金鐘客棧的掌櫃安排他們到博望樓去吃早飯,然後我扮成一個路人,去與他們攀談。金鐘客棧的掌櫃不是說此人毫不掩飾自己到播州的意圖嗎,我想他肯定願意對我再說一遍的,屆時我再相機行事,套出他們的話來。」

    楊朝棟道:「好吧,你就這樣去辦。若是談不攏,我們再把他們抓來也不遲。任他是龍是鳳,在這播州城裡,也掀不起浪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PS:眼睛發炎了,不敢總盯著屏幕……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0 01:13
168 自吹自擂
       
        蘇昊二人在金鐘客棧歇了一宿,次日清晨,二人起床梳洗停當,掌櫃滿臉堆笑地到客房來了。

        「二位客官,昨晚可歇息得好啊?」掌櫃問道。

        「嗯,還不錯。」蘇昊懶懶地答道。住店的人不算少,掌櫃單單跑到他們這裡來問安,正應了那句話,叫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果然,掌櫃與蘇昊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說道:「二位客官是第一次到播州來吧?我們播州的早點與他處頗有所不同,二位不打算去品鑑品鑑嗎?」

        蘇昊奇怪道:「怎麼,你們客棧不管我們的早飯嗎?」

        「不是不是。」掌櫃連聲否認道,「本店自然是要包客人的早飯的,只是二位第一次到播州,不去嘗嘗我們播州最正宗的早點,實在是太可惜了。這樣吧,我做東,請二位到播州最好的館子博望樓去用早膳,二位可願賞光?」

        蘇昊在心中暗自冷笑,臉上卻不表現出來。他對陳觀魚說道:「老陳,你看掌櫃這個意思,咱們當接受好,還是不接受好呢?」

        陳觀魚可是一個人精,蘇昊此問,分明是在拿架子,他連忙接過話頭,說道:「少主,我看掌櫃也是一番好意,咱們如果客氣,倒反而不美了。」

        「也是。」蘇昊從善如流,「既然老陳也這樣說,那咱們就卻之不恭了。」

        掌櫃說的博望樓,離著客棧倒也不遠,蘇昊和陳觀魚隨著他步行了幾分鐘光景,就走到了。飯館的小二迎上前來,把三個人請到樓上。掌櫃四下看看,說道:「蘇公子,我觀這樓上客人也不多,咱們就沒必要坐到雅間裡了,太過悶氣了不是?坐在大堂,既敞亮,又熱鬧,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蘇昊擺擺手道:「客隨主便,掌櫃的覺得合適就行。」

        三個人坐下來,掌櫃點了一桌子當地的特色小吃,一樣一樣地介紹給蘇昊和陳觀魚聽。雖然知道掌櫃是在做作,但蘇昊還是聽得津津有味,說了一會,掌櫃突然一拍腦袋,用懊惱的語氣說道:「哎呀,看我這個豬腦子,竟然忘記了一件大事,壞了壞了。」

        「怎麼,是很急的事情嗎?」蘇昊應景地問道。

        「正是。」掌櫃站起身來,「蘇公子、陳先生,二位恕罪,小的突然想起還有一件大事未辦,必須馬上趕回店裡去辦。這些吃食,賬我已經結了,二位慢用,小的告辭了。」

        說著,他一邊拚命地拱手致歉,一邊就腳底抹油,飛快地溜走了。

        蘇昊看著掌櫃走開,只是微微一笑,他用筷子挾了一塊餈粑,送入嘴裡慢慢地嚼著。他知道,好戲就要開場了。

        果然,不多一會,樓梯上一陣腳步聲響,店小二領著一個中年人走上樓來。那中年人穿著長衫,像個衙門裡的師爺,又像是商家的賬房。他向大堂裡走了兩步,似乎是無意中望見蘇昊這一桌,不由得微微皺了一下眉毛,搖搖頭嘆道:「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古人誠不我欺也。」

        蘇昊抬起頭來,看著那中年人,笑道:「先生何出此言啊?」

        那中年人指著桌上的吃食,說道:「你二人能有多大胃口,卻叫了如此多的點心,一會吃不完,豈不是浪費?」

        蘇昊道:「先生誤會了,我們原是三人用餐,只因有一位朋友臨時有事先走了,所以他這一份就剩下了。先生若是不嫌棄,可願與我兄弟二人一同用膳?」

        中年人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到的驚異,他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叨擾了,不過,這飯錢一會大家分著出吧。」

        「不必,我那朋友已經會過賬了,先生但用無妨。」蘇昊說道。

        中年人坐下來,先向蘇昊拱了拱手,說道:「學生王奇奉,在宣慰司府做一員小吏。聽二位口音是外地的,可是到本城來做生意的客人?」

        蘇昊也一拱手,道:「學生蘇昊,江西人氏。這位是學生的師兄,陳觀魚,陳道長。」

        「失敬失敬。」王奇奉說道,「既是遠來的客人,這頓飯王某更該請了。」

        「實在是不用,我的朋友已經會過賬了。」蘇昊只好無奈地再說了一遍,沒辦法,誰讓對面這位王仁兄那麼入戲呢?

        三個人一邊吃著早點,一邊聊著一些閒話,聊了幾句,王奇奉把話頭帶入了正題,他問道:「蘇公子,你們二人到這播州城中,有何貴幹啊?」

        蘇昊嘆了口氣,說道:「唉,此事說來話長了。不瞞王兄,小弟此行是來贖人的,王兄既然是宣慰司衙門的,說不定到時候還要請王兄幫忙呢。」

        「贖人?此話何解啊?」王奇奉裝出奇怪的樣子問道。

        蘇昊道:「小弟的身份,王兄恐怕還不知道吧?小弟其實是個勘輿師,有些望氣探礦的家傳技藝,這一次,就是受人之託,到播州地面來找礦的。」

        「望氣探礦?」王奇奉這回是真的被雷著了,「不知道蘇公子是如何望氣探礦的。」

        「我家公子是江西玉華山道門的第二十七代天師,我師門的絕技就是望氣探礦。所謂望氣探礦,就是只要看看山川氣象,就知地下有無礦藏。我家先師一身技藝,已盡授予我家公子,是以我家公子方能得李公公的賞識,並得以被推薦到四川來替胡公公做事。」陳觀魚在一旁解釋道。

        「果真有此事?」王奇奉半信半疑地問道,「不知陳先生所言的李公公是指何人,這胡公公……莫非是指四川礦監胡玉公公?」

        「老陳,在王兄面前,休得胡誇,以免惹人笑話。」蘇昊假意斥責了陳觀魚一句,然後笑著對王奇奉說道:「王兄休要聽老陳胡扯,小弟只是學到了先父的三成皮毛。在江西時,正遇礦監李龍李公公招賢能探礦,小弟也是初生牛犢,竟然去揭榜應募。幸好先祖保佑,讓小弟碰上了一個不小的金礦,倒也算是在李公公面前小小地出了點風頭。」

        「哪裡哪裡,蘇公子太謙虛了,想必在揭榜之時,蘇公子對於找到金礦已經是有成竹在胸的。蘇公子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金礦,這份本領,放到整個大明恐怕也是數一數二的了。」王奇奉滿嘴恭維道,心裡卻是有些暗暗地吃驚。

        早在嘉靖年間,大內就不斷地派出礦監到各地去尋礦、開礦。對於礦監來說,最喜歡的礦藏就是金礦。但這麼多年過去,全國新探出的金礦用一個巴掌都可以數得出來,大多數正在開採的金礦,都是在以往就已經有人發現,只是由礦監接手過去經營而已。

        蘇昊敢說自己替李龍找到了一個金礦,這樣的事情恐怕是很難撒謊的。換句話說,若蘇昊是撒謊,他起碼也應當編一個更靠譜的謊言才是。如果蘇昊所說的不是謊言,那麼他的勘輿術就的確讓人驚嘆了。

        「蘇公子既是替江西礦監李公公當差的,怎麼又跑到我們四川來了呢?」王奇奉繼續問道。

        蘇昊道:「這就叫人怕出名豬怕壯啊。因為小弟給李公公找到了一處大金礦,李公公得了皇上的誇獎。四川的胡公公沒有找到礦,所以受了皇上的斥責。李公公與胡公公當年在宮中交契甚深,李公公不忍看到胡公公受責,就讓小弟到四川來替胡公公也勘幾個礦,這不,小弟就來了嘛。」

        「原來如此。」王奇奉說道,「那蘇公子適才說贖人,又是何故啊?」

        蘇昊道:「我們玉華山道門的勘輿術,與別處有所不同。要想找礦,須要先望地氣。四川這麼大,小弟就算有分身之術,也無法走遍。所以,小弟就招了幾十個徒弟,教了他們一些簡單的望氣之法,然後遣他們分赴各地去望氣,記成符號送給小弟判讀。這樣一來,小弟的一雙眼睛,不就變成幾十雙眼睛了?」

        「此言有理。」王奇奉道,「可是,蘇公子還沒說贖人的事情呢。」

        蘇昊道:「事情就是這樣出的。前幾日我派往播州來望氣的一群徒弟,不知怎麼得罪了宣慰司,竟然被宣慰司的士卒給抓了。小弟聽跑回去的徒弟說,前去抓人的,竟然是播州的楊參將。小弟問過重慶衛的人,才知道楊參將原來就是楊宣慰使的公子,王兄,你說這件事得有多麻煩。」

        王奇奉似乎是不經意地問道:「蘇公子,你與重慶衛也有交情嗎?」

        蘇昊裝出一副靦腆的樣子,說道:「不瞞王兄,那李公公為了方便小弟行事,替小弟謀了一個軍中六品百戶的告身。此次到四川來,胡公公也是專門交代了重慶衛接待小弟的。其實嘛,小弟對這軍中的粗鄙武人並不感興趣,小弟的志向,還是讀書科舉,走那正經的仕途。」

        王奇奉默默地點了點頭,蘇昊說的話是真是假,還有待於考證。但至於到目前為止,蘇昊說的話是能夠自圓其說的,而且也合情合理。若蘇昊真的是奉胡玉的旨意到播州來找礦的,那麼楊朝棟就不宜對他動粗了。畢竟楊應龍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做好與朝廷撕破臉的準備,這個時候濫殺礦監派來的勘輿師,麻煩是非常大的。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6-20 01:16
169 獻礦
       
        「難怪張太岳云:近世言勘輿者,皆宗江右。這江西的勘輿術,果真如此出神入化,王某見識了。」王奇奉感慨道。

        所謂江右,就是指江西。明代的時候,江西的道教非常繁榮,像龍虎山、三清山等地,都是道教名山,著名的勘輿師也層出不窮。王奇奉引的這句話,是曾經的首輔張居正說的,由此可見江西的勘輿師名氣之響了。

        如果換成別的什麼地方的人跑來自稱是勘輿師,恐怕王奇奉會多懷疑幾分。但聽到蘇昊和陳觀魚一口江西口音,而且陳觀魚不但是道士打扮,臉上的表情也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顯然不是偽裝的道士。這樣一來,王奇奉心裡的懷疑就大大地被消除了。

        既然已經對蘇昊的身份有了七八成的相信,王奇奉也就決定不再與蘇昊兜圈子了,他微微一笑,說道:「蘇公子,說來也巧,王某恰好就是在楊參將府上當差的,對於蘇公子說的徒弟被抓一事,王某也有耳聞。我想聽聽,蘇公子打算如何贖人啊?」

        「王兄竟然就是楊參將府上的?」蘇昊瞪大了眼睛,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其實,早在王奇奉還沒有露面之前,他就知道今天必有楊朝棟這邊的人要來與自己見面了,否則,客棧掌櫃何至於親自出馬,把他們帶到這博望樓來

        「哎呀,恕小弟眼拙,沒有看出來。實在是失禮,失禮了。」蘇昊連聲地說道,同時站起來打算喝點酒或者什麼的以表示自己的歉意。無奈他用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也沒有發現什麼帶酒精的飲料,他總不能端碗粥來「先乾為敬」吧?

        王奇奉露出了上位者的淡然,他擺擺手道:「蘇公子不必多禮,王某也是與蘇公子巧遇而已。蘇公子想到參將府去贖人,可知當如何做否?」

        蘇昊搖搖頭道:「小弟實在是不懂規矩,還請王兄教我。」

        王奇奉道:「據王某所知,蘇公子的那些徒弟,是被當成奸細扣押起來的。在扣押他們的時候,參將府的士卒還傷了幾個,至今尚未痊癒。蘇公子若是要去贖人,恐怕先要把被傷的這些參將府士卒的診金賠上,否則,楊參將那邊怕是不太好說話了。」

        「這是應該的,應該的。」蘇昊一股腦地答應道,他當然知道所謂傷人的事情都是託辭,對方只是要借此來敲詐而已。對於這種敲詐,他是有心理準備的,若是對方聽完他說的話,立馬就放人,反而讓他覺得不踏實了。

        「王先生,不知這賠償的診金,價值幾何啊?」陳觀魚問道。

        王奇奉道:「這個我倒是沒有問過,不過,楊參將對部下一向愛護有加,部下如果受了傷,楊參將從來都是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材來救治的,有時候在一個人頭上花個百八十兩銀子,也不在話下。這一次聽說受傷的兄弟有20幾人,你算算……」

        「這些天殺的蠢才!」蘇昊突然破口大罵道。

        「蘇公子何意?」王奇奉被蘇昊的罵人話給弄糊塗了,他不知道蘇昊說得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突然翻臉。

        蘇昊見王奇奉臉上有些不悅的樣子,連忙解釋道:「王兄別誤會,小弟是罵那些不成器的徒弟呢。這些蠢貨幹活不怎麼樣,打架倒是內行,十幾個人居然傷了參將府20幾人,這得讓我賠多少錢才夠?我明白了,想必這也是參將府的士卒愛民如子,不與小弟的徒弟廝打,否則小弟這些徒弟哪能在參將府的士卒面前走幾個回合?」

        「這個……,王某就不太瞭解詳情了。」王奇奉訥訥地說道。

        他光顧著想如何勒索蘇昊,卻忘了雙方的實力對比。一群參將府的士兵去抓十幾個老百姓,如果還能被傷了20幾人,那得是多麼廢柴的一群兵啊。蘇昊剛才那番話,可不就是吐槽他的信口開河嗎。

        「參將府被傷了這麼多人,小弟自然不能置若罔聞。王兄剛才不是說一個人起碼要百八十兩的診金嗎,20幾人,小弟就算1000兩的診金好了。王兄能不能替小弟去周旋一下,看看小弟能不能以1000兩的賠償,把小弟那些徒弟贖出來。」蘇昊說道。

        在蘇昊說話的時候,陳觀魚似乎是非常著急,拚命地向蘇昊使著眼色,還在桌子底下用腳去踩。也不知道是急中出錯,還是天生沒有方向感,他沒有踩著蘇昊,倒是把王奇奉的腳狠狠地跺了幾下,痛得王奇奉差點要跳起來。

        「公子,咱們……,沒帶那麼多銀子啊。」陳觀魚終於忍不住了,苦著臉對蘇昊說道。

        「我當然知道咱們沒那麼多銀子,誰說我要拿現銀來贖人的?」蘇昊瞪著陳觀魚說道。

        蘇昊剛開始說願出1000兩銀子的時候,王奇奉真的被蘇昊的大手筆給震住了。不過是區區十幾個粗漢而已,哪有人願意出這麼多銀子來贖的。但聽到蘇昊說不打算拿現銀的時候,王奇奉又被震了一次,不用現銀,你打算用什麼來贖人呢?

        「王兄,小弟願意向楊參將獻上一個價值3000兩以上的礦,你看能不能把小弟的人贖出來?」蘇昊問道。

        「蘇公子說的,是金礦嗎?」王奇奉下意識地問道。

        蘇昊聳聳肩,說道:「楊參將若是喜歡金礦,小弟倒也不是找不到。不過據小弟望地氣判斷,播州治內並無金礦,離播州最近的金礦也得到馬湖、鎮雄那邊去了,小弟就算獻給楊參將,也是白搭。」

        「那是什麼礦呢?」王奇奉道。

        蘇昊道:「要說最近的,就是煤礦吧。一個好煤礦,年出產豈止3000兩,我給楊參將獻一個大煤礦,不知楊參將可願放人否。」

        「播州果真有煤礦?蘇公子指點的位置,若是采不出煤,怎麼辦?」王奇奉繼續追問道,他發現蘇昊的說法,與此前扣押下來的何本澄等人的說法又有了相互印證的地方,看來何本澄等人真的沒有說謊。

        蘇昊笑道:「此事極易驗證,只要楊參背答應放人,小弟就把這煤礦的位置告知楊參將。楊參將可派人前去挖掘,見煤放人,這個條件不差吧?」

        「可是,蘇公子不是替胡公公來尋礦的嗎,如果你把礦獻給了楊參將,胡公公那邊,蘇公子打算如何交代呢?」王奇奉道。

        蘇昊道:「胡公公對煤礦可沒什麼興趣,這採煤又苦又累,掙幾千兩銀子,根本不夠用來幹什麼。胡公公要的是金礦,可惜小弟讓人勘輿了這麼久,發現在播州地面上並無金礦。」

        「原來如此。」王奇奉道,「蘇公子說的煤礦,確實在播州境內嗎?不知位於何處,開採是否方便。若是位於那深山之中,采出來煤也運不出山,這樣的煤礦恐怕也是無用吧。」

        蘇昊道:「這一點王兄可以放心,煩你替小弟稟告楊參將,這煤礦就在播州城外20里之內,只要小弟的徒弟放出來,小弟就立馬去指給楊參將看。」

        「好,既是如此,那王某就替蘇公子傳個話,只是楊參將是否願意接受,王某就不敢說了。」王奇奉說道。

        說話到這個地步,雙方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王奇奉站起身來,說道:「事不宜遲,王某這就去參將府面見楊參將,說明蘇公子的誠意,蘇公子就靜候佳音吧。」

        蘇昊也站起身來,對王奇奉拱手道:「那就拜託王兄了。」

        說話間,他向陳觀魚遞了一個眼神,陳觀魚心領神會,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塞到王奇奉的手裡。王奇奉假意推託了一下,蘇昊說道:「王兄要替小弟傳話,這些跑腿的花費,小弟自然是要出的。若是事情能成,小弟可以給王兄也說一處小煤礦,好生經營,一年弄個幾百兩零花錢,應當是沒問題的。」

        聽到蘇昊像說地裡的莊稼那樣信口談論礦藏的事情,王奇奉對蘇昊的最後一點懷疑也消失了。在當年,找礦絕對是技術活,楊應龍也不是沒有請過勘輿師在播州附近探礦,但最終一無所獲。蘇昊明明是第一次到播州來,居然就敢答應給楊朝棟獻一個大煤礦,甚至還敢給傳話的王奇奉也送上一個小煤礦,這是何等猖狂的一個人啊。

        要說蘇昊是胡扯,王奇奉是萬萬不信的。蘇昊說得很明白,只要楊朝棟答應放人,他就說出礦藏的位置,而且可以見著礦了再放人。如果心中沒有十分的把握,他何至於敢放這樣的狂言?

        既然蘇昊是真的勘輿師,那麼楊朝棟此前對何本澄等人的懷疑就完全不必要了。看起來,何本澄等人的確只是替勘輿師跑腿的,而不是明軍中的斥候。既然不是奸細,再扣押在手上就沒什麼必要了,無端去得罪礦監胡玉,是不明智之舉。能夠通過這件事情得到一個煤礦,可算是意外橫財,王奇奉知道土司府現在正在厲兵秣馬,需要大量的錢財,蘇昊獻礦,算是幫了土司府的大忙了。

        「蘇公子是住在金鐘客棧吧?那就請二位先回客棧去歇息,王某先去周旋此事。二位放心,此事包在王某身上,定然會給蘇公子一個滿意的結果就是了。」王奇奉拍著胸脯說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6-20 01: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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