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懸疑] 茅山宗師 作者:蕭莫愁(已完成)

 
uuuuuuuuuu 2013-5-19 11:33:18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6 134364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16
第二十八章 被困

    我劃著小船,船下的水面蕩漾起一層輕微的漣漪,看著那些波紋遠去,我抬頭問道︰“張真人,沖陰陣是什麼?”

    張真人緊著著眉頭,雙眼僅僅盯著手中的羅盤,另一只手則攥著兩個畫過符文的雞蛋,但具體畫的什麼符文,我不得而知,過了好一會兒,或許是尚未發現什麼,張真人淡淡開口道︰“你小子是否听說過‘太極鎖陽陣’?”

    我當即點頭︰“以天地為根本,憑借十二時位與空間大小,畫出渾圓太極,鎖陽,乃是將周圍的陽氣聚集在太極鎖陽陣之中,沖陰……原來,原來此陣也喚作太極鎖陽陣?”

    張真人微微贊許地點頭︰“不錯,我讓你用血砂封住整個血湖的氣脈以免流失,為了就是布置出沖破此地陰氣的太極陣法,現在你應該明白這陰陽蛋是做什麼使的了吧?”

    “嗯!”我緊接著道︰“負陰而抱陽,所謂陰中有陽,陽中有陰,而此二物,正是對應了極陽、極陰,陽極和陰極也印證了太極陰極反陽,陽極生陰,循環不止,生生不息,只是……張真人,你這個沖陰陣未免布置的有點過大了吧?這,這完全罩著整個湖面,倘若陣眼下不好,此陣廢了不說,很可能激起下面更強橫的反擊啊!”

    張真人白了我一眼︰“肯定是受了你師父楊遠山的影響,真不知道你師父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凡事比我這個糟老頭子算的還精確,沒把握的他從來不干,就說上次收服這個小狐靈,若非最後關頭,他還在那磨嘰呢,哼哼……”

    听不懂張真人是夸師父呢還是貶低師父,反正听著感覺有些別扭,索性我裝作未听到。 hp://772e6f742e6f%6

    張真人揚了揚手中的羅盤,嘿嘿笑道︰“你們密顯之爭,為的還不是茅山的掌教一職,其實,還有一點至關重要,那就是一直神神秘秘的密顯羅盤,密宗和顯宗都認為密顯羅盤應該各自擁有,所以也不稀罕使用這普通的羅盤,要說你師父不單單是磨嘰,有時候還有點自命清高呢!”

    聞听此言,我一屁股坐在船頭,隨口嘟囔一聲︰“若不是我師父,你早就被媚兒扔進白猿河了,就知道說我師父,我不劃了!”

    “好好好!你這個臭小子,師父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還在那護短,唉……真是不是一鍋的菜不進一個灶台啊!師父固執,徒弟更加頑固不化……”

    我一只腳猛地一踏船身,整個小船立刻呼呼閃閃地來回搖擺起來,頓時驚得張真人倉皇大叫︰“你你你停下!好了好了,我不說了總行吧?咦?慢點,我好像找到陣眼所在了!”

    若非為了鎮山八寶,我還懶得受這老家伙的鳥氣!

    看張真人的表情不像在說笑,我趕忙操持著小船穩定下來,張真人緊盯著羅盤,並指著左邊道︰“向左邊移過半尺左右,然後停下便可!”

    我老實地向左移動一點,至此,我們的小船已經置于小湖的中央位置,正前方的岸上,是一座山峰的稜角直沖過來,仿佛將整個小湖切成了兩半,張真人定了定神,將羅盤收了起來,緊接著雙手各自捏著一個陰陽蛋,左右看了一眼,道︰“待會兒我同時將這兩個寶貝扔進陰極與陽極的陣眼之中,與此同時,沖陰陣也會全面啟陣,里面有什麼鬼鬼怪怪的有多少就得蹦出來多少,只要誅滅這些鬼怪,三陽村的事也就此了結,但我們並非是在地面,而是水面,撐船的事就落在你小子身上了,不許丟人!”

    我鄭重地回道︰“您老就放心吧,不過話說過來了,您老……難道不會游泳?”

    “呃……這……”張真人一听我問及,臉色一陣不自在,支支吾吾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嘿嘿一笑︰“好了我明白,嘿嘿!”

    張真人臉色一變︰“這次可不同以往,你小子千萬不可耍什麼鬼主意,若是敢淹了我,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看您老說的,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戲弄您呢,何況我師父楊遠山身為茅山密宗宗師,名動南北,我這個做徒弟的斷然不會給他老人家丟份兒的!”

    得到再三確認,張真人才放心地轉過身,再次左右看了一眼,立刻收攏雙手于胸前,然後嘟嘟囔囔地念叨一會兒,突然!雙手同時拋出——“砰!”

    一道沉悶的炸響之聲,在湖面應聲傳來,霎時間,我們身下的小船像是被一股大力猛地掀了起來再重重砸下,劇烈的顫動和來回搖擺讓我不得不極力保持著穩定性,而就在這時,湖面瞬間被一股血紅之氣所籠罩,像是起了一層濃烈的血霧,我臉色一顫,低聲問道︰“張真人,這是怎麼個情況?!”

    張真人揮手取出黑鞘寶劍,聲音冷冷地道︰“暫時還不清楚,或許是我小瞧了這個小湖……”

    “嘩嘩……”

    一時之間,只見湖面四周突然應聲冒出一個個人形頭顱,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個從湖水中鑽出的人腦殼,這,這里怎麼會有那麼多……

    張真人也驚詫不已地道︰“不好!這里怎麼會有如此之多的水鬼?那白小依的魂魄都還未見到,這也太奇怪了!”

    我極力撐著小船,著急地道︰“張真人,這怎麼辦?前前後後足有上百只水鬼,你是不是捅了水鬼窩了?!”

    “放屁!”張真人沒好氣地罵了一聲︰“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貧嘴!湖面已經被封住,這些水鬼逃不出去,可……可這也太多了點,初七,一會兒听我吩咐,急速劃向對面的稜角處!”

    眼見水中的一顆顆腦殼向我們漂來,我心里一陣發怵,手心不由得冒起了冷汗,心念一動︰“媚兒,快出來幫忙!”

    一道白影迅疾出現在我面前的半空中,媚兒四下掃視一周,秀眉微蹙道︰“怪魔亂象,這些東西都是哪來的?”

    張真人抽出長劍,冷聲道︰“此時此刻哪管的了那麼多,你只管守護好初七就是,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媚兒一閃身出現在我身後,似笑非笑地回道︰“我當然會守護好主人,倒是你一會兒別喊救命喲?呵呵!”

    張真人憋了半天一聲沒吭,但見四周的水鬼逐漸涌集而來,張真**喝一聲︰“快劃!”

    我卯足了勁兒,大力地向南面的山峰稜角處猛劃,因為按照方位和距離,對面的山腳是距離我們最近,也是最為方便且最快達到的地方,小船急速猛沖,而前面圍攏上來的水鬼也呲牙咧嘴地作勢撲了上來,張真人早已料定,哪里容得它們張狂,長劍一揮,怒聲大喝︰“爾等孽障還不速速就擒,既然你們執意害人,那貧道就成全你們!”

    一道道劍罡橫掃過去,劍刃所過之處,三五個水鬼盡皆慘叫一聲墜入湖中,但這遠遠沒有殺退來犯的水鬼,更有無數個水鬼沖上來,張真人一邊猛劈狂砍,一邊慌張叫道︰“快點劃!”

    媚兒則揮舞著白色長,將侵犯我的水鬼一個個砸成個稀巴爛,要說媚兒可是沒有張真人那樣的慈悲心腸,別說這些,就是再厲害的主兒恐怕還未入媚兒的眼里。

    莫名地被這麼保護著,我心里逐漸升起一抹幸福的味道,敢情這樣的感覺還真不錯,我偷偷回頭瞄了一眼媚兒,咧嘴一笑……

    “臭小子!你不好好劃船笑什麼笑?怎麼劃了半天我們還未走出湖心?!”張真人的大怒聲瞬間將我驚醒。

    我仰頭一看,果真,我們竟然還身處在湖心之中,或許船動了,但似乎並未走多遠,甚至……這艘小船壓根就沒動過……

    這是怎麼回事?!

    “這這……這是怎麼個情況?!”我著急地看向張真人。

    張真人也是一籌莫展地輕嘆一聲,揮劍殺退幾個瘋狂撲來的水鬼,緊接著道︰“唉!我也鬧不清楚了,沖陰陣的威靈我知道,絕不可能引起這麼大的反應,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只是這……這到底是哪里啊?!”

    媚兒突然不屑地譏笑一聲︰“臭道士,早知道你不該擺什麼沖陰陣,此湖早已被高人施下奇陣,你何不抬頭看看天色,哼!”

    張真人被這麼一提醒,猛然抬頭看向天空,當即,他失聲叫道︰“啊呀!怎麼……怎麼會是這樣?!”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16
第二十九章 斗元陣

    “北斗逆轉?!”

    張真人不可置信地叫了一聲,然後急急低頭看向湖面,再次叫道︰“北斗正轉……啊?那這湖……遠處的山勢竟是如此排列?!”

    我一時被張真人的話弄糊涂了,越听越像是轉天棍似的,東一句西一句,眼下干著急也不是辦法,我忙問道︰“什麼逆轉正轉?張真人您沒事吧?”

    張真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苦笑一聲,道︰“地之勢,封山斷脈,天之勢……始終是在上,我們布置的沖陰陣還是無法與這自然奇陣相提並論啊……唉!沒想到我張真玄竟會在這麼個地方栽跟頭……”

    周邊長飛舞,媚兒閃電般來去自如,將瘋狂撲來的水鬼盡皆擊退,但遠處又有更多的水鬼冒出頭,媚兒不堪重負,焦急地道︰“臭道士,你還不快想辦法離開此地?我縱有千年功力,也不值得如此lang費!”

    張真人握劍的手猛然一抖,他緩緩低下頭,道︰“我太大意了……你們不知,此地另有一套封山斷脈的大陣,就在我施展沖陰陣的同時,竟也將此陣激起,而現在我的處境,便是拜此陣所賜啊!”

    我緊緊皺起眉頭︰“張真人,你是說……我們被困在一個更大的陣法之中?”

    張真人微微點頭︰“不錯,正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斗元陣’,順逆相反,遙相呼應,自成渾圓一體,要知道一個北斗陣的威靈便是逆天,那兩個北斗陣重疊在一起……就是祖師爺下來也很難改變……”

    突然!張真人像是想起了什麼,緊盯著湖中的水鬼道︰“若非陣法逆天,那就是布陣之人有逆天的道行,相對的,此地有無數個冤魂聚集,看來此地另有古怪!”

    我四下看了一眼,水屬陰,招惹水鬼不奇怪,但如此之多的水鬼就說明問題了,既然斗元陣非自然形成而是人為布置,那人的本事應該高的可怕,但為什麼要布置這個斗元陣封印此地山水氣脈呢?想了半天,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要麼湖底有個千年魈魅的東西,要麼……下面鎮著某種東西?!

    張真人看著劇烈顫抖的小船,微微縮了縮身子,道︰“初七,我們必須想辦法上岸,而且要快!”

    我沒有二話,將背上的黃布條取下,露出將邪劍!

    “張真人,我們殺出去!”

    張真人左右看了一眼,聲音有些慫︰“我們,我們殺出去倒是沒問題,可……可船得留下,若是駕馭著小船,我們是永遠也走不出湖心的!”

    恍然想起張真人說過,他不會水,我揮劍砍下兩把船槳,將其遞給張真人,並嘿嘿笑道︰“您老就將就一下吧。 ”

    張真人老臉一紅,也未推辭,接過船槳緊握在手,並欣慰地道︰“好小子,有你的!”

    “那是……”我咧嘴一笑,揚了揚手中的將邪劍,道︰“這玩意兒的威靈大小還未試過,這次就拿來試試水吧,張真人,你憑借船槳游在前面,我斷後,媚兒,你在前面開路!”

    “嗯!”媚兒回了一聲,閃身出現在前面的半空中,長飛舞,一個個撲上前的水鬼立時被長砸個粉碎……

    張真人並未著急下水,彎下身瞅了瞅船身,我遲疑了一下,只見張真人伸手咬破手指,在船身上畫了一個血色符印,定楮一看,原來是活命符,我重重點頭,還是張真人考慮周到,有活命符作為吸引,我們的麻煩會少很多。

    畫好兩個活命符後,張真人起身來到船沿上,剛欲縱身卻又停下,回頭尷尬地一笑,道︰“初七,我們……我們真的要走這一步啊?”

    我翻了翻白眼︰“張真人,這條路可是您老選擇的!”

    張真人想了想,道︰“也對,可是,可是你法袋之中的道門經書就不怕沾水損壞麼?”

    我頓時無語地搖了搖頭︰“張真人,您老應該也知道包經書用油紙包,那樣就不怕被雨水打濕內層,更不會在水里面浸透,難道你的那些棺材本兒不是這麼藏著掖著的?”

    張真人一瞪眼,道︰“休要再提我的家底兒,倒也是,用油紙包著是可以防水,那……那這水里面我還真……”

    想了想,張真人還是不敢下水,目光緊緊盯向我︰“初七,你的水性好,有沒有什麼方法教教我?”

    我早已憋得難受,也同時想明白了在桐窯鎮時張真人為什麼不下水相救,原來玩水是他的死穴……“當然有!”

    “ !”

    剛剛說完,我飛起一腳將張真人踹進湖里,這一腳踹的痛快,將這些天受的窩囊氣全泄出去了,張真人劇烈地掙扎幾下,慌亂中緊緊抱著船槳漂浮在湖面,張口吐出湖水,緊接著是破口大罵︰“臭小子!算你狠!”

    我咧嘴一笑,縱身跳進湖水之中,媚兒在前頭開路,張真人則緊跟而上,我手持將邪劍,奇怪的是,那些水鬼在近前三尺左右便自行沉入水中,我縱然想試試將邪劍的威靈,卻是無用武之地……

    但將邪劍隨即散發的劍氣卻是讓我險些承受不住,這劍氣之渾厚,剛猛之氣流竄在劍身四周,若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根本無法承載,至少也得是一個本身氣勢與其相匹配的人中王者,否則,便是辱沒了威道之劍的盛名!

    我能夠使用此劍,並非是我有著人中王者的霸氣,而是我本身的修行勉強可以駕馭,若是換做沒有修行的人,只能是有害無益。

    如果早些取出將邪劍,或許能找出另外一種轉機,但我們已然下湖,也顧不得許多……

    “嗚~~~”

    一陣陣湍急的水流聲突然自身後傳來,我趕忙轉過身看去,只見小船所在的地方,竟然莫名地席卷起一個巨大的漩渦,小船迎著漩渦急速打轉,很快,船頭猛地一扎,便是沒入了漩渦之中!

    終于游上岸,媚兒閃身出現在我身後,將那些水鬼徹底擋下,就在這個時候,湖中露頭的水鬼緩緩退去,消失無蹤。

    張真人單手撐著山壁,“哇哇”吐了幾口水,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看著再度恢復平靜的湖面,張真人微微松了口氣︰“總算是上岸了,差點把老命搭進去……這次……這次多虧了媚兒姑娘相助,貧道在此謝過!”

    我頓時睜大眼楮,沒想到張真人的口中竟然沒有稱呼媚兒為狐妖或者狐靈,而是像我一樣叫了一聲“媚兒姑娘”,看來媚兒的行動證明了修仙動物也照樣可以擁有慈悲之心,雖然我和她簽下了主僕契約,但這種臨危救主的本能表現,或許促使了張真人對妖類徹底改觀。

    媚兒的反應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俏臉沒由來的一紅,向張真人欠身施了一禮,身影一閃便消失無蹤……

    剛剛經歷了斗元陣的洗滌,張真人似乎很快就忘了,圍繞著眼前的山腳轉悠了一會兒,一臉納悶地道︰“有什麼能夠比山脈氣勢鎮壓怨氣更好的方法呢?咦?初七小子你快看那山坡上,還真被我料中,果然有個山洞!”

    我順著張真人所指,確是看見一個山洞坐落在一處絲毫不起眼的山坡之中,“張真人,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張真人甩了甩濕透的衣袖,一身正氣凜然地道︰“那山洞雖然看似不起眼,卻是恰到好處,與湖心中央,也就是斗元陣的陣眼向對應,即便此山之中有著什麼山精妖魔,也不可能傻到在此地開鑿洞府,就算有能耐走出洞口,也會被湖中的斗元陣壓在湖底,比如那些水鬼……唯一的解釋就是,此地的鬼門道,一定就在此山洞之中!”

    我覺得張真人的想法雖然獨特一些,不過也都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此山洞真的與斗元陣形成互補之勢,那這里面……很可能是一處高明之極的墓穴!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18
第三十章 靈圖派

    “難道三陽村的村民在此地這麼多年,都沒有听說過這里有過一個奇特罕見的墓穴?還是……他們隱瞞了我們?”

    我琢磨了一下,如實問道。

    張真人略作思忖,搖頭道︰“隱瞞……不太可能,或許此地的村民壓根就不知道小湖的對岸壓著一個無人問津的墓穴,而且墓中之人的身份想必在古代曾顯赫一時,一般能布置斗元陣來做守護陣法的,那麼其中要守護的,絕非凡品,要麼是尊貴之極的古代君王將相,要麼是某一位奇人安息在此,但不管怎麼說,我們這次算是踢到硬茬子了!”

    是啊!好端端的一個小湖一夜之間變成了人人畏懼的血湖,六畜不安、人不敢言,看似簡單的背後,竟是隱藏著如此巨大的秘密,恐怕只有進入山洞之中,才能找出血湖的根源所在了。

    張真人遲疑了一下︰“一個斗元陣差點將我們撂下,只怕山洞之中的門道更是一個比一個新鮮,初七,你決定要進去麼?”

    我猶豫了一下,突然咧嘴笑道︰“要不您老先將哈硯交到我手上,萬一您老有個三長兩短的……咳咳!我也不至于空手而回是吧?嘿嘿!”

    張真人一吹胡子︰“滾犢子!還沒進去就咒我死,臭小子,我死了你就別指望拿回哈硯,所以,你還是卯足精神祈禱我這一趟進去安然無恙吧,哈哈!”

    “……你狠!”

    “我狠?臭小子,別以為你踢我的那一腳就這麼不了了之了,現在還說我狠,哼!”

    笑罵幾句,我手持將邪劍率先沖進山洞,眼下有將邪劍在手,對于將邪劍,我有足夠的信心,所以在自我防範的基礎上,我還是要比張真人更強一些,雖然我的道行還是沒法和他比……

    張真人在洞口四下掃視一眼,緊跟著走了進來——山洞內起初是一片漆黑,當我適應了黑暗的感覺後,竟然發現黑暗的盡頭,竟是飄搖著一抹淡淡的火光!

    我指著火光問道︰“張真人,那是什麼?”

    張真人簡單地回道一句︰“不知道。”

    我無語地低下頭,突然!我看到微弱的亮光下,一塊厚重的石塊切面上,赫然寫著幾個小字,趕忙叫上張真人,張真人彎身看了看,並輕聲念道︰“其內有瘴氣,見此文當速速退去……”

    “瘴氣?”記得當初前往棺材鎮時,途中遇到一充滿瘴氣的峽谷,瘴氣乃是有毒氣息,人吸進體內後果很嚴重。

    “小心一點!”

    張真人一臉嚴肅地道,緊接著他與我並排而行。

    剛剛踏過石塊上的刻字,原以為那就是一句戲言,但……很快我知道我理解錯了,這里果真有瘴氣!

    也不知哪來的瘴氣,突然從四面八方涌起,緩緩向我和張真人圍攏上來,我急急叫道︰“張真人,真的有瘴氣,我們該怎麼辦?!”

    張真人也不廢話,在包袱里摸索一下,馬上甩給我一塊濕漉漉的衣料,道︰“反正都濕透了,你拿去捂著鼻子,千萬不可呼吸空氣中的瘴氣,現在我們向里面跑,要快!”

    還未等張真人說完,我已經被手中的衣料差點燻昏過去,這個臭味兒,讓我突然生出一股想一頭撞死的沖動……“張真人,這是什麼東西啊?”

    我皺著眉頭看向張真人,張真人隨手擺了擺,笑道︰“那可是我最干淨的襪子了,才七天沒洗,別客氣,盡管用!”

    “哇!”

    張真人話語剛落,我頓時彎身干嘔起來,沒想到這個類似于衣袖狀的東西,竟是張真人的臭襪子,吐完,我抬頭看了看張真人,他居然是在用衣袖堵住嘴巴,我詫異地問道︰“張真人,你怎麼不用襪子呢?”

    “你小子不用感謝我,我自己不舍得用特意讓你用的……”

    “放屁!”我一把甩開張真人的臭襪子,腦殼一熱,恍然明白過來,敢情是這個老小子在報一腳之仇,我居然信了……捂住口鼻,我往前指了指,張真人搖了搖頭,指了指周邊的石壁,我知道,他在暗示我貼著石壁前行。

    順著山洞內的一條曲折通道,我們不知走了多久,而眼前的火光卻是越來越亮,隱隱的,我竟能感應到一絲絲灼熱的氣息迎面撲來,好像前面是一片火海,火海下全是赤紅的岩漿,正在等待著我們一步步靠近……

    猛地收回心神,額頭上冷不丁冒出一排細汗,一旁的張真人突然怒喝道︰“在這里不要動用任何念頭,瘴氣之中,很容易讓人迷失心智,產生幻覺,切記意守祖竅,心神合一,我們現在往下面走,此地雖然古怪之極,但怪的有章法,至于什麼章法,我現在還沒看出。”

    我趕忙摒除一切雜念,將意念守住祖竅,然後將心念、氣神合二為一,一時之間,那一片火海也瞬息消失無蹤,不過空氣中的的確確存在著一絲火焰焚燒的氣息,可是我實在看不出火焰的源頭來自何處。

    不經意間,我發現兩側的石壁上竟然刻畫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符文,這些符文很特別,都是用篆體字刻畫,一行行,一排排,雖然我看不懂這些字,卻能從字眼中,感應到一股浩然正氣,在其間流轉不休,像是有生氣、旺氣、衰氣……

    越是用心去感應,心里越是一片混亂,索性,我後退兩步,不再看這些符文,倒是一旁的張真人,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些符文,口中嘟嘟囔囔道︰“上元三真,真中�海 Ⅲ��椬A上通天台,泥丸�\ c天同媆,使我仙……這是,這是靈圖派的《金闕帝君五斗三一決》?莫不是……”

    看著張真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著急道︰“張真人,靈圖派是什麼門派,我為什麼沒有听我師父說起過?”

    張真人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古老的門派,靈圖派,道教的一個分支,又稱作南宮宗、符派、天罡派,其法門有陰陽、五行、六壬、奇門、神符、秘咒、罡令、禹步、假形、解化,實即精于法術的符派道教,祖述九天玄女、鬼臾區。又雲︰南宮宗者,望氣知方,遁世密法,趨吉避凶,劍氣除邪,或假形而蛻化隱影。及放者為之,則魘盅術、魑魅行,狂惑四方,顛倒黎庶,而不容于世,近代更是銷聲匿跡,不見其宗門傳人之蹤影!”

    我抓了抓額頭︰“那這麼說,外面的斗元陣也就是南宮宗的後世弟子所布置的了?”

    張真人緊緊皺著眉頭︰“如果真是南宮宗的人,那這個通道咱們便不能再往下面走,必須馬上退出去,否則……否則我們兩個很可能就撂在這了!”

    “呼~~~”

    我轉過身,只見來時的通道口赫然消失了,而是一層堅實的石壁,很快,四周彌漫起來的瘴氣將後面的退路一層層地封死,幾乎給圍成了銅牆鐵壁,我扭過頭,無奈地道︰“得,這下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張真人輕嘆一聲︰“這些瘴氣能夠迷亂人的心智,所以我們一旦想什麼,什麼就會發生改變,看來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只有一直走到底,才能另尋出路!”

    說完,張真人苦笑一聲,一把將手中的長劍拔出,長劍映射在臉上,散發著冰冷的寒氣……“這把庚子劍跟了我大半輩子了,多少次危難,它都能陪著我度過,只是不知道這次……”

    我立刻打斷張真人的話︰“張真人,不管對方在此布置了什麼道道,也不管我們能否走出此地,都不應該想著臨陣脫逃,為了三陽村的百姓,我們出生入死一回又何妨?!”

    張真人或許是被我的話感染,微微激動地看著我︰“初七,我終于明白楊遠山為什麼這輩子就收了你一個徒弟,他真是好眼光啊!不過……唉!”

    “不過什麼?”我面色一緊,為什麼張真人一說到師父,就會欲言又止,說一半留一半,他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張真人欣慰一笑︰“沒什麼,我們走吧!”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19
第三十一章 金梁托珠

    “嗡嗡嗡!”

    “吼吼吼!”

    “…………”

    霎時間,瘴氣略顯稀薄之處,應聲傳來一道道猛獸嘶吼的悶聲,如雷音滾滾,時有尖銳之音,仿佛要刺穿人的心髒,讓人心驚膽寒,恐怖之極!

    張真人連退兩步,不免大叫一聲︰“不好!快護身,別讓妖魔有機可乘!”

    听聞此言,我左手立時掐出宗師指,右手持將邪劍擋在身前,如有哪個不開眼的敢近前,我定讓它魂飛魄散!

    掐出手訣後,體內莫名地升騰一層微弱的護體真氣,反觀張真人,渾厚的真氣流轉不休,好生讓人羨慕……四周的嘶吼聲還在不斷傳來,但已經對我們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張真人走上跟前兒,仔細看了看石壁上的東西,馬上急退回來,抹了一把汗,手指微微發抖地指著石壁道︰“原來……原來是《十妖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人布置這樣的護山陣勢?!”

    我錯愕地問道︰“張真人,會不會也是靈圖派的人布下的?”

    張真人微微搖頭︰“不像,靈圖派好歹是道門正統,自然不屑于弄這些歪門邪道,單看這一番手筆,前後絕非一人,若是我所料不差,這個地方……一定是有人先我們一步進來過!”

    “月出皎兮,勞心悄兮;有意變化,君莫笑兮……這個圖……是狐仙?!”

    等我說完,張真人又看著下一個圖念道︰“百箭攢心,心尤未死;毅魄歸來,兩狼泣下……這是七郎,干戚之舞,猛志常在。 hp://772e6f742e6f%6胸腹代首,天刑何有于我哉,這是刑天!”

    頓了頓,張真人猛吸一口涼氣︰“不要靠近這《十妖圖》,否則自身道行即使不被震散,也會自亂陣腳,接下去的路將會更加難走,想必這《十妖圖》專門為了卸掉來人的氣勢,若是普通人,自然走不到這里,因為外面的瘴氣就足以讓普通人寸步難行了。”

    雖然如此,但四面八方傳來的嘶吼聲,已經讓我的內心躁動不安,不知為何,心底仿佛有著一抹奇怪的感覺在逐漸的滋生,隨著這種感覺的滋生,體內莫名地憤怒、狂躁、惴惴不安,我狠狠地握緊拳頭,將內心的混亂強壓下去,但見前面的張真人都沒事,可為什麼我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呢?

    我相信這與修行深淺無關,有關的,仿佛這些陣勢是專門為我而布置,但一時又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艱難地邁著步子,跟隨著張真人走下去,通道內逐漸潮濕,地面且有水漬,陰暗潮濕,不乏一股子腐朽之氣,在通道內來回流竄。

    “張真人,這是要往哪里走啊?”

    張真人回頭看了我一眼,道︰“我們應該是往湖底走,這條通道想必是延伸至湖底,有斗元陣鎮壓,又有幾大陣勢前後守護,里面就是再不濟,應該也不會只葬了一個普通人才對,我行走天下數十載,遇到的蹊蹺玩意兒也不算少,但這里的一切,都透著一股子邪氣兒……”

    我點了點頭︰“三陽村一帶的山勢氣脈平平無奇,就算真要選擇墓穴,也得臨近縣城周邊才能接住氣脈,這麼個地方,是什麼吸引了一個宗派前來相助,而且,還能吸引到別的神秘高人出現,這里面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張真人,你說這里邪,究竟哪里不對?”

    張真人搖頭道︰“暫時說不上來,只是我的一種感應,總感覺哪里不對,但一時也看不出什麼蛛絲馬跡,真是太奇怪了,唉,既然都進來了,我們別無退路,只得另覓出路!”

    我同意張真人的看法,此時此刻我們身後的通道已經徹底堵死,又有瘴氣又有《十妖圖》,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什麼味道?張真人,你聞到了嗎?”

    我嗅著空氣中飄來的淡淡花香,不免驚愕地問了一聲。

    按說此地與外界毫無干系,再加上終年不見天日,不可能種植花草的,那這花香的味道呢?

    張真人四下里嗅了嗅,點頭道︰“不錯,是花香,而且是……紫荊花香……不對!這香味里面有迷魂香,初七,快守住心神,意念集中,不要讓這些迷魂香侵入體內!”

    我連忙照做,但我不解的問道︰“張真人,紫荊花的香味怎麼會有迷魂的能力呢?”

    張真人像看白痴似的瞪了我一眼︰“你都會動腦子,人家就不會啊?紫荊花只是掩飾,迷魂的是曼陀羅花粉,臭小子,一到關鍵時刻就不開竅了!”

    很快,我們順著通道走了一段路,竟然又回到了原地,我和張真人皆是一驚,這條通道明明是單向的,根本沒有另外的第二條,要說我們走錯那是不可能的,張真人沒有說話,緊接著又走了一圈,這一回,我們再次回到原地,張真人悶哼一聲︰“得,終究還是中招了……”

    原以為張真人會想法子破解眼下的難題,哪知他掏出旱煙桿子晃晃悠悠地裝起了煙絲,然後點燃,蹲坐在一角,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莫不是我們遇到了鬼打牆?”我四下看了一眼,然後看向張真人︰“張真人,您老倒是說句話,這一關關的要走多久才是個頭兒啊?”

    張真人抽著旱煙,不時皺了皺眉,像是在想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冷不丁蹦了一句話出來︰“我們入甕了……”

    “入甕?”

    我抓了抓後腦勺︰“什麼是入甕?”

    張真人敲了敲旱煙桿子,輕嘆一聲收了起來,道︰“早知道這般難對付,我們就不該進這個山洞,好家伙,為了這點錢眼看著要把我這條老命搭進去啊……唉!我早該看出來,此地是專門為我們準備的,這一關關,可不就是想留住我們麼?”

    我吃驚地張大嘴巴︰“張真人,你……你說什麼?什麼叫專門為我們準備的?你此話是什麼意思?是誰?是誰專門為了對付我們而布置這些機關奇陣?!”

    張真人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我,並未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你不是想知道此地是不是鬼打牆麼?其實答案就在你我身邊,你仔細看看兩側的石壁就知道了!”

    我揚起將邪劍,緩緩點向身前的石壁,只听“呼!”的一道冷風刮過,詭異的一幕瞬間出現,眼前的石壁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無蹤,而張真人身側的石壁也不見了蹤影,眼下擺著的,竟是一個偌大的洞穴。

    這是很像是一個墓穴,但看中間凸起的高台,以及上面擺放的法壇,這里……又像是一個奇怪的祭台!

    祭台後面,是一個圓形的黑**案,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棺材頭,這個棺材是直上直下豎著葬的,再看四周……我頓時驚住了,那,那一根根金光耀眼的紫金柱子,卻是將整個洞穴包圍在其中,而我和張真人此刻,正站在入口處的石階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我幾乎不能接受現實,剛才還在通道內轉悠,這會兒竟然突然出現在一個神奇的東西之中,若非親眼目睹,真是不敢相信世上還有此等奇事。

    張真人只看了一眼四周,頓時咧嘴一笑︰“金梁托珠穴,上有水氣潤珠,下有地脈養穴,若是祖先葬在此處,後世子孫必然是左右逢源,大富大貴啊!”

    我咂了咂嘴︰“可惜那上面哪里還有珠啊?都變成祭台了……”

    “是啊!”張真人遺憾地嘆了一聲︰“本是一處上好的風水穴位,卻是被歹人偷龍轉鳳,將風水穴位變成了一個邪惡魔窟!”

    我怔了怔,道︰“張真人,倘若是此風水穴位被破,那麼身居此穴的後人當會怎樣?”

    張真人沒有絲毫猶豫,冷冷道︰“金梁托珠,榮者富貴有余,名揚天下,損者……家風巨變,門戶絕嗣,且聲名掃地,遭世人唾罵……初七,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指了指那個棺材頭道︰“你有沒有覺得,這些情況,已經在葛春生的身上全部發生了?”

    張真人眉頭一皺,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應承半句。

    四下里找了一圈,卻是沒有任何通道出口可以出去,我著急地四處打轉,但見張真人卻是不慌不忙地走上祭台,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祭台上的一切,我走上前,不由得問道︰“張真人,這里有什麼不對嗎?”

    張真人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死灰色,他雙眼緊緊盯著法壇前的三個倒扣大白碗,我也奇怪,沒有供奉也就罷了,為什麼還弄幾個大空碗還倒扣在上面呢?這算是哪門子祭祀禮啊?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20
第三十二章三 生碗

    “轟!”

    霎時間,圍繞著祭祀台的四周,應聲焚燒一個巨大的火圈,火焰中傳來“  啪啪”的焦灼之聲,我仔細看去,竟是在火焰的下方,看到了鮮紅的血液,那焦灼之音,正是火焰焚燒血液所發出的!

    “血祭?!”

    我驚恐地看向張真人,張真人此刻像是丟了魂兒似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法壇前的三個倒扣大碗,口中緩緩嘟囔道︰“三生……三生碗……我們,我們竟是走進了別人精心布置的‘輪回劫’中!”

    什麼是三生碗?什麼又是輪回劫?我有些糊涂,趕忙問道︰“張真人,你是說這些東西是……是有人專門布置出來……就是為了對付我們的?那會是誰要對我們不利呢?”

    其實張真人說出此話的第一時間,我心里想到了上官錦師徒,既然谷潭還活著,那麼他一定想從我手中拿走另外幾件鎮山之寶,而張真人手中有一件哈硯,若是我與張真人同時落難,那麼一向坐收漁利的谷潭師徒,可就賺大發了!

    哪知張真人很快便打消我的想法︰“此人的道行要遠在我之上,你看四周石壁上所畫的《五道輪回圖》,除非有洞悉天地奧妙之大神通者,否則很難窺探五道輪回之一二,但在這里,五道輪回圖非常清楚地刻畫在石壁上面,讓人心生敬畏……”

    所謂五道輪回,乃是道門本身輪回轉世體系,世人多知六道而不知五道輪回,《太上老君虛無自然本起經》載︰一道者,神上天為天神,即是神道,二道者,神入骨肉,形而為人神,即是人道,三道者,神入禽獸,為禽獸神,即是畜生道,四道者,神入薜荔,薜荔者餓鬼名也,即是餓鬼道,五道者,神入泥黎,泥黎者地獄人名,即是地獄道。

    另外道門還有六橋之說,所謂六橋是指金橋,銀橋,玉橋,石橋,木橋,竹橋;六橋相對應六道,第一道是金橋︰給在世時修煉過仙法、道法、佛法,積有大量功德的人通過,以升仙或成道。第二道是銀橋︰給在世積聚功德、善果、造福社會的人通過,成為擔任神職的地神,如土地等,得享人間香火。第三道是玉橋︰給在世積聚了功德的人經過,轉世為有權貴之人,享富貴榮華。第四道是石橋︰給在世功過參半的人經過,投身平民百姓,享小康之福。第五道是木橋︰給在世過多于功的人經過,投身貧窮、病苦、孤寡的下等人。第六道是竹橋︰給傷天害理、惡貫滿盈的人經過,分作四種形式投身︰一為胎,如牛、狗、豬等;二為卵,如蛇、雞等;三為虱,即魚、蟹、蝦等;四為化,如蚊、烏蠅、螞蟻等。

    張真人接著說道︰“而佛教六道者︰一、天道,二、阿修羅道,三、人間道,四、畜生道,五、餓鬼道,六、地獄道,一般的被普遍認為是佛教發現了六道輪回和因果的說法,其實早在上古時期,中國的《山海經》中就記載了輪回因果的說法,《山海經》記述有一種鳥,它的名字叫精衛,精衛原來是炎帝寵愛的女兒,有一天她去東海玩,可是突然風暴襲來,她死了,女娃變成了鳥,名字就叫作“精衛鳥”,精衛鳥去西山餃來石子兒和樹枝,一次又一次投到大海里,想要把東海填平,如此,精衛鳥填海是因為海造成她前世的死亡,所以她變成的鳥仇恨大海並頑強抗爭……輪回真實不虛,但在修道之人面前,卻是一道永遠邁不過去的鴻溝……”

    一旦重新投胎轉世,一切將重頭開始,今生種種將化為虛無,《五道輪回圖》正是輪回劫的主殺陣,而法壇前的三個倒扣大碗,張真人捋了捋胡須︰“能否參悟此陣的奧妙,以及我們能否走出此地,答案可全在這三個碗里了……”

    我上前看了看︰“這三生碗有什麼道道麼?”

    說著,我剛欲伸手要摸,卻被張真人嚴厲制止︰“不要動,一動就全完了!”

    張真人一臉謹慎地盯著那三只大碗,冷冷道︰“這里的一切門道,都在這三只大碗之中,但這三生碗內,足有讓我們死不下一百回的道道,所謂三世輪回皆在幾只碗內掌控著,你還會覺得這是兒戲麼?”

    我咂了咂嘴,道︰“張真人,那我們不踫這幾個碗不就行了?不能另外找出路出去嗎?”

    “不能!”張真人斬釘截鐵地道︰“我們踏進了此地一步,便是沒有回頭的余地,既然有死門,必然有生門存在,我想這三只碗……一定有一只可以讓我們平安離開此地!”

    我皺了皺眉,敢情擺在面前的不過是三只倒扣的大白碗而已,真的有張真人說的那般邪乎?!

    猶豫了片刻,張真人猛然回頭看了我一眼︰“初七,如果這次我失手揭開了禍殃,你……你不要怪我!”

    我怔了怔,緊緊握了握手中的將邪劍,道︰“除魔衛道,粉身碎骨!”

    四周的火焰越燒越旺,焦灼的氣味兒充滿了整個洞穴,熾熱的氣息讓人微微有些窒息,張真人的臉色被映射得通紅,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不斷滑落,他雙手顫顫的伸向最中間的那只,但在其上猶豫了好一會兒,又移動到左邊的那只,但還未有所動作,張真人猛地又回到了中間那只上面,小心翼翼的,向碗底觸摸下去——“初七!不管結果如何,你都要保護好自己,縱然我這條老命不要,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出事,否則……否則我又如何向你師父交代啊……”

    張真人說得情真意切,但我不明白的是,這次我與張真人同行,和師父又有什麼關系呢?而且,張真人執意讓我陪著他遠赴苗疆,難道,真的就只是為了換取哈硯而產生的“交易”?

    一下子,我感覺我的頭懵懵懂懂的,好像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一瞬間被局限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我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我站著的,只是未知的層面……

    “媚兒!速速現身守護張真人左右!”

    不管如何,我還是得把眼下這關先過了再說,縱有前篇疑問和不解,也只得等到走出此劫才能追溯尋源。

    媚兒閃電般出現在張真人右側,我則提著將邪劍守在張真人左側,就在一切安排妥當之際,張真人猛地將中間那只大白碗掀了起來!

    “轟!”

    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黑氣直沖而上,黑氣中,一只仿若小令旗般的黑旗幟破空打出,旗幟的中心位置是一個血紅色的“令”,而“令”字的四周,則是堆積成山的骷髏頭,旗幟在黑氣之中順勢一抖,那些個骷髏頭像是充滿了靈氣,一下子沖出旗幟,眨眼變成了一個個青面獠牙的黑色魑衾,只不過這些魑衾和上次在雪寶頂時所遇到的不一樣,就在這些魑衾出現的剎那,周圍的火焰陡然熄滅,到處都充斥著魑衾的雙眼所散發的深綠色光芒!

    張真**驚失色︰“不好!這是‘惡魂幡’,這是道門最頂級的禁法,據說是由上百個窮凶極惡的惡鬼煉化而成,原以為此禁法早在明末時期就已銷毀,道門中人誰也不敢染指分毫,沒想到,沒想到至今還有人懂得此法門!”

    可不是,這些黑色魑衾看似要比普通的惡靈厲鬼凶猛百倍,尖銳的血齒在空氣中散發著腐臭的腥味兒……

    念頭僅在一瞬間閃過,我們三個隨之被黑壓壓的魑衾所包圍,顧不得那麼許多,將邪劍一出,立時有一只黑色魑衾被刺穿心髒,我心下一喜,沒想到將邪劍是對付魑衾的絕頂法器啊!

    很快,我們將近前的一批黑色魑衾斬殺殆盡,但半空中的‘惡魂幡’陡然一晃,其中又飛出數十個黑色魑衾,瘋狂地加入到戰斗之中——如此這般,我們的氣力畢竟是有限的,再說明知道毀了那個惡魂幡便可解圍,但惡魂幡已然飄蕩在我們根本無法觸及的地方,就是能凌空飛舞的媚兒,頭頂也有黑壓壓的一片覆蓋著,根本抽不開身去毀令旗。

    我揮劍斬開一只擋在張真人身前的魑衾,並急道︰“張真人,我來替你護法,你快打開第二個碗……或許生路就在下一步了,快!”

    張真人一臉為難地看了看那碗,道︰“可是……可是掀開的若還是禍殃,這個惡魂幡都已經夠我們招架的了,那我們對付兩個豈不是直接玩完?!”

    媚兒突然忍不住道︰“臭道士,為什麼不一次性打開三只碗?生生死死,自有出路!”

    張真人一瞪眼,道︰“你懂什麼?!若是這般簡單我們就不至于被困死在這里了,唉!我尚不清楚,若是再遇到禍殃,兩個同時對付極困難且不說,只怕洞穴承重不下,一旦坍塌下來,我們可是連逃生的希望都沒有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20
第三十三章 五老峰

    眼下情況危急,必須盡快破解此局,這是一個要命的局,對于張真人來說,或許一生中,只能出現一次……

    黑色魑衾的凶猛,漸漸讓我有些招架不住,雖然仗著將邪劍之鋒利無匹,但一拳難敵鋪天蓋地般的攻擊,為今之計,唯有盡快打開第二只碗尋找出路!

    法壇前只剩下左右兩個,也就是說,這兩個碗下面,一個蓋著生,一個蓋著死,張真人猶豫了,他猛地回頭看了看我,道︰“初七,其實你……”

    “砰!”

    就在張真人的話剛剛說到一半時,突然閃現一只黑色魑衾自張真人的後背穿了出來,張真人本能地捂住胸口,渾身抖了抖,手指堪堪觸踫到其中一只白碗,卻在中途突然癱軟在地,我全身的血液像是渾然炸開了一樣,終于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一聲︰“張真人!!!”

    不知為何,就在我將胸口中難忍的一口悶氣發泄而出的同時,只覺身體的某處突然隨著我的咆哮爆發出一層猛烈的罡風,準確的說,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股氣息,可以說是一抹純淨的光芒,也可以說是……

    罡風席卷出去,將四面八方的魑衾生生逼退,有的僅僅發出一道慘叫,便是化為一團黑氣消失無蹤!

    “玉佛珠?”我緩緩低頭看了一眼法袋,我可以確信是玉佛珠帶來的強大氣息,可是玉佛珠怎麼會因為我發狂發怒而自然散發出如此氣息呢?難道玉佛珠在我本性的逐漸改變下,也漸漸入魔了嗎?

    不……不可能!我修的是正統法門,我怎麼可能墜入魔道呢?!不可能……

    心念在一剎那閃過,趁著眼前這一空隙,我沒有再做任何遲疑,揮劍點向法壇,剛才張真人意欲開啟的是右邊那只碗,那我就遂了張真人的心願吧!

    將邪劍猛地劈下,倒扣的大白碗頓時脆錚錚地四分五裂——“嗡!!”

    一束刺眼的白光登時直沖而上,白光過處,但凡擋路的魑衾、黑氣,皆被其輕易震散,而山洞的洞頂也在此時此刻應聲發出怪異的顫抖之聲,“嘩嗒!”一聲巨響隨之傳來,竟是洞頂上的一塊巨石砸落下來!

    我心頭一驚,暗暗思忖︰“敢情這次我開對了!難道這洞頂是要坍塌……”

    “張真人!張真人你醒醒,這里就快要坍塌了,我們如何才能出去啊?”

    我慌忙攙扶起張真人,看著他那虛弱之極的神色,著實不想驚動他,可是眼下我已經徹底亂了方寸,再說張真人必須醒轉過來,否則又怎麼能逃出此地呢?

    張真人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原以為此情此景會讓張真人陷入絕望,哪知他竟然微微一笑︰“傻小子,此地本就沒有出路,若非坍塌,我們又如何出的去呢?別忘了上面可是湖……咳咳!”

    說了幾句,張真人劇烈地咳嗽兩聲,似乎剛剛被魑衾襲擊受了非常重的傷,但我前後檢查了一下,張真人身上根本沒有一絲傷口,卻是被張真人阻止下來︰“臭小子別在我身上亂摸了,我暫時還未到時候,這些魑衾是經過‘惡魂幡’煉化過的,只會破掉修道之人的道行,重傷元氣,表面是看不出傷痕的……”

    “轟隆隆~~~”

    一股子悶雷般的顫動,一下子將整個山洞掀了個底朝天,就在洶涌的湖水倒灌而下的剎那,我取出一條腰帶,將張真人與我死死捆綁在一起,媚兒一閃出現在洞頂的裂口處,大聲喊道︰“初七,我來阻擋水勢,你快點游出去!”

    我感激地向媚兒點了點頭,所謂大丈夫心里有事兒嘴沒事兒,我背負著張真人艱難地站起身,猛地沖出山洞的裂口——依稀听到身後傳來的一道道劇烈悶響,我來不及看,更來不及想,只是一味的向岸邊猛扒水,終于摸到岸邊的一塊石頭,我雙腳一蹬,一頭扎到岸上……

    呼哧呼哧地喘著大氣,突然!我被湖面上的奇異景色驚住了,只見一抹血色的流光隨著湖面不斷翻起的白花緩緩騰空,最終所有的坍塌歸于平靜,而那一抹……哦不對!應該說是一束血色流光,圍繞著整個湖面盤旋數周,然後逐漸騰空,直至消失不見,緊接著,一道道虛幻的身影自湖面飄搖而出,先是脫離湖面,爾後一閃消失,足有上百上千個黑色虛影,我微微露出欣慰的微笑,看來那些被囚禁在下面的冤魂亡靈,也都脫離了苦難。

    一切恢復正常,我馬上扭頭看向張真人,他此刻已經是臉色蒼白,氣息非常微弱,我心里一酸,道︰“張真人,您老沒事吧?要不咱去找個好點的大夫瞧瞧好不好?”

    一著急,我的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但張真人僅憑那點氣力還不忘白了我一眼,並佯裝沒事人的樣子道︰“瞧個屁!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臭小子還想讓我給你露一手咋的?”

    “可是……可是您……”

    張真人不著痕跡地咬了咬牙坐起身子,雖然很快松開,但卻被我盡收眼底,他體內的劇痛想必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可是他卻強忍著,越是這般,我越是心里沒底……

    “別可是了,我暫時還死不了,去,給我折一截樹枝來!”張真人試圖站起身,但試了幾次,已然無法如願,我看在眼里,心里不免一疼,默默地去修剪了一截樹枝,雙手遞給張真人,我很想說讓我背著您吧,但我說不出口,我明白張真人的意思,他有著和師父一樣的臭脾氣,從來不肯在外人面前有失半分道門的威儀,雖然古板,但古板得讓人肅然起敬!

    拄著簡單做成的拐杖,張真人勉強站起身,然後拍了拍身上濕透的衣衫,微微笑了笑道︰“走吧傻小子,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走呢,呵呵!”

    回到古戲樓,我決心讓張真人休養幾日再上路,但誰知張真人換了衣服馬上就嚷著要啟程,給出原因只有一個,三陽村的劫難已經化解,再留下只會多生事端,一切隨緣而至,當以隨緣而散。

    由于張真人的身體狀況很差,我們前行的速度不得已放緩許多,僅僅離開了三陽村十余里,天色便已大亮,我們這種活計不能見到太陽,所以就在深山老林里安頓一下。

    張真人自從歇息下來就一直躺著不動,水也不喝,吃食也不問,我急得抓耳撓腮,卻是于事無補,一天的時間漸漸過去,直到最後一絲晚霞落入西山,張真人猛地睜開雙眼,簡單的說了兩個字︰“啟程!”

    我終于忍不住急道︰“張真人,你這樣下去怎麼行啊?你體內有傷為什麼不治?還有,為什麼這一天的時間連一口水都不肯喝?為什麼?!”

    張真人掃了我一眼,輕嘆一聲,道︰“我們要快點走,前面有一位老友在等著我,我必須在……見他一面,走吧……”

    “可……”我怔怔地張大嘴巴,卻見張真人已經拄著拐杖前面開路了,無奈之下,我只得操持起家伙什,率領著“客戶”繼續上路。

    老友?剛才張真人提到有一位老友在前面等他,必須在……在什麼?難道……我面色一驚,不敢再想下去了……前路漫漫,而張真人則只顧著走,一路上不再發一言,吭一聲,這讓我的心更加涼到腳底……

    不知張真人提到的“老友”會是誰?而且,張真人為什麼就知道前面有人在等他呢?想想也是,張真人功參造化,已經是未卜先知的高道大德,只是,為了見一位老友真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嗎?我一時想不通,唉!

    就這樣趕路趕了三天,三天的時間,張真人很少說話,依舊不吃不喝,啟程的時候只顧著趕路,總是一個勁兒的告誡我說,前面有人在等著呢,得加快步伐,可是我想不明白,究竟“前面”還有多遠?張真人再這麼耗下去可不是辦法,直到第四天傍晚時分,張真人再也站不起來,但在他堅決的眼神下,我背起了他,如今的張真人已經是骨瘦如柴,在背起的剎那,我的眼眶再也把持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張真人微微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臭小子哭什麼哭,修道之人要的是一顆持恆之心,不要拿眼淚來丟人現眼!”

    我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張真人,那您說的前面,究竟還有多遠啊?我是擔心您熬不到……”

    聞言,張真人樂呵呵一笑︰“放心吧,我會見到他的,走吧……”

    五天……六天……七天……到了第八天的傍晚,張真人一覺醒來竟是精氣神十足,先是對我這幾天的表現夸贊一番,爾後到河邊洗漱,最後,他換上了一件嶄新的衣衫,沒有理會我錯愕且驚恐的表情,張真人仰首看了看遠方的山峰,微微笑道︰“這是快到五老峰了吧?呵呵!五老峰,道家天下第五十二福地,也是全真派的發祥地之一啊!”

    我盯著遠處的高峰看了一眼,然後不置可否地問道︰“難不成您老要見的老友,就在前面的五老峰等著?”

    張真人轉過身,點頭道︰“嗯,今晚子時之前,我們務必要趕到五老峰山腳下面!”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20
第三十四章 翻天覆地

    五老峰,在全國有三處同名山峰,福建廈門五老峰,江西廬山五老峰,而此五老,原稱五老山,位于山西省永濟市虞鄉縣,晉代張僧鑒在《潯陽記》中曾道,廬山五老峰橫隱蒼空,形勢如河中府虞鄉縣五老山。

    五老山之五老,則源出于古代傳授伏羲《河圖》《洛書》五老之名。

    一路上,張真人扔掉拐杖,雙手背負而腳步穩健,笑呵呵地道︰“峰巒疊嶂,古木參天,花紅草綠,山靈水秀,風光旖旎非凡,倒是應了那句‘北有五台觀廟宇,南在五老看風光’啊!呵呵……”

    臨近五老峰山腳下,張真人緩緩停下腳步,非常鄭重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心里莫名一緊,道︰“張真人,您……您一個人上去嗎?”

    “嗯。”張真人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初七,大道茫茫何處尋,遠在天涯一顆心,我能幫你做的,只能到這里,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去完成……”

    我面色大變,急道︰“張真人,你你,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這一去……就不回來了?!”

    張真人的神色,突然變得黯淡許多,但馬上又精神一震,笑道︰“緣來緣去終歸去,何必執著一念間?初七,你的命運乃不可說之道,誰也無法改變,唉!只是苦了你了……”

    我眼眶一熱,聲音略顯沙啞地問道︰“張真人,你說的我不懂,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參悟,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去,我一路上都在和你作對、拌嘴,能不能讓我真正的孝敬您老一回?”

    “初七!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哼!”

    張真人怒聲一喝,甩袖而去,但在前面的石階上,再次停下腳步,不過……這次他沒有再回頭,而是輕嘆一聲,道︰“去吧,切勿跟隨……”

    說完,張真人緩步登上五老峰,再也沒有回頭,更加沒有多說一個字,就這麼,我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消失在視線的盡頭,淚水,模糊了雙眼,我很清楚張真人的身體狀況,他體內的傷勢已經不能用嚴重來詮釋,恐怕現在看似沒事兒人一樣的他,卻早已瀕臨崩潰的邊緣,他在撐著一口氣,撐著一口氣登上五老峰,我一開始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上五老峰,現在明白了,要麼他真的是見一位老友,要麼……是準備在五老峰羽化登仙……

    我渾身一軟,跌坐在地上,也不知哪里的氣力,突然對著面前的石階大聲怒罵道︰“臭老頭子、牛鼻子、死老摳……嗚嗚嗚……你說走就走了,留下這個爛攤子讓我怎麼辦,嗚嗚……一輩子積攢了那麼多的棺材本兒也不給我留一點,我憑什麼要幫你白干啊?!張真人!你听到我說話了嗎?!張真人!!”

    清冷的夜,山風更是冷的刺骨,我猛然看向一旁,那……那不是張真人的包袱嗎?怎麼,他怎麼沒有帶走?

    我抓起包袱,突然有一個紙條滑落出來,我皺了皺眉,拿起紙條仔細一看︰初七,正道魔道僅存一念,要怪就怪我道行粗淺,愧對楊道友的重托,雖然我無法引你走上正途,但多日相處,我觀你慧根具足,邪魔再強,只要你心性不變,總有破除魔障的一天,包袱之中有你苦苦追尋的鎮山之寶哈硯,另外有我的一點積蓄權當是交付你的路費,剩下的事就由你去完成……

    “臭老頭子,嗚嗚嗚~~~”

    哭了幾聲,我將紙條收起,內有幾位客戶的故鄉地址以及返家吉日,並將張真人的那把庚子劍背負在身上,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客戶”,又轉回頭看向前面的石階,猶豫了很久很久,終于,我按耐不住心中的沖動,決心最後一次違逆張真人的意願,上山看看張真人安危如何!

    將“客戶”安置到隱蔽處,我迅速登上石階,兩邊山石草木,迎著山風微微擺動,似乎在笑,在笑我傻,笑我痴,我狠狠咬了咬牙,身影一晃,飛快地沖了上去——不知追了多久,前面哪里還有張真人的身影,可就在一處彎道旁,我透著不遠處的石縫,隱約看到另一處山崖的洞窟內,微微閃耀著一團火光,我趕忙跑到石縫旁瞅了瞅,那是一堆柴火在燃燒,而柴火堆旁,則相對坐著二人,對面的我一眼就認出了張真人,只不過他是臉色蒼白地斜靠在石壁上,而背對著我坐著的,那個背影……竟是極其熟悉!

    那是……我頓時渾身一震!

    那是師父的背影,簡直和師父的身形一模一樣!

    我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和諸般疑問,狠狠拍了一下山壁,轉身急速向另一邊的山崖猛沖——但看似很近很近,卻讓我在山峰之上轉了一個個彎路,終于,我趕到了張真人所在的山崖之巔,順著陡峭的山坡爬下去,我不顧一切地跳進洞窟之中!

    “張真人!師父!師……”

    現場所見,和我剛才所看到的簡直判若兩個世界,柴火堆不知何時熄滅了,而張真人靜靜地盤坐在石壁下面,雙手掐著太極印,羽化登仙了……

    這里明明有師父的身影,為什麼我一來就沒有了呢?難道我剛才眼花了?不對!不可能!師父明明就在這里,他一定來過,他一定來過!我轉身走到洞窟邊緣,向四周的山坡踅摸一圈,可眼前的光線一片昏暗,根本看不清楚,更加沒有感應到一絲異樣的氣息,只有山體之中流動的磅礡氣脈,使得我不得不收回意念。

    “難道真是我眼花了?”我喃喃自語著,來到張真人面前,重重跪下,向張真人行了祭拜大禮,張真人不喜歡人動不動就抹眼淚,所以我沒有哭,只是強忍著眼中的淚水,轉身,一步步走出洞窟……

    張真人遺言中寫,他無法引我走上正途是何意?難道我現在走的是魔道不成?可我一直都在做一個修道之人應該做的事,何來的正途魔道一說呢?

    還有,他說他愧對楊道友的重托,而他還說過要來此見一位老友,難道……難道那位楊道友,就是剛才很像師父的那人?!

    這麼說,那人就是師父?師父……

    至于張真人為什麼要說愧對師父的重托,我不得而知,一時之間心情復雜難以言喻,更加想不出一點這些事背後的千絲萬縷,如果真是師父,那麼師父托付給了張真人什麼?難不成就是在桐窯鎮找到我,然後逼迫我隨同他趕往苗疆,不可能這麼簡單,這里面一定還有別的什麼,只是張真人不肯明說,可惜我現在連個問的人都沒有了,都離開我了……

    一道白影閃現而出,正是白衣飄飄的媚兒,她莞爾一笑,道︰“至少媚兒還在主人身邊,從未想著離開,也永遠不會離開!”

    “媚兒!”我面色一喜,但馬上張大嘴巴,驚愕地重復著媚兒剛才所說的話︰“主……主人?媚兒,你剛才在叫我主人?難道我的道行已經超越了你?”

    媚兒收斂笑容,恭敬地欠身行了一禮,道︰“其實媚兒早已算出,主人的修行早晚會超越媚兒,而現在主人不但擁有玉佛珠與將邪劍兩大至寶,更有張真玄的衣缽在手,造化非凡,媚兒由衷欽佩,更是對主人心服口服,願永生永世服侍主人左右!”

    “呃……”我一時無言以對,剛剛發生過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媚兒又像是吃錯了藥一樣尊奉我為主人,我的心情更加復雜了,但見媚兒還在等我回話,我心頭一熱,極不自然地擺手道︰“你不用再向我行禮了,就拿我當朋友看待好了,現在我的心很亂,還是早點啟程吧……”

    剛走兩步,突然听到身後又傳來媚兒的聲音,不過這次柔和了許多,和從前別無兩樣,只是她的稱呼又是︰“是,主人……”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21
第一章 蠱毒

    “媚兒你終于回來了!怎麼樣?抓到了嗎?”

    我撐了一下樹枝,自一棵古樹枝頭縱身跳下,眼見一道白影閃現,不用問,一定是媚兒回來了,一連三天,媚兒都在雷公山做一件事,那就是幫我抓一只魈鬼,所謂魈鬼,其實就是魈魅的另一種稱謂,曾在回龍谷土地廟遇到的千年魈魅,其中不乏有山魈出沒,其形如猴卻非猴子,身材瘦小,體毛黝黑,且綠色臉面,小肚子是白色的,屁股上還掛著一條五六寸長的小尾巴,此為魈鬼的形態,雖說上次遇到很多,但都是主動現身,而此時此刻要去抓它們,談何容易……

    說起此次蹲點抓魈鬼的事兒,不知憋屈了多少時日,早听說苗疆乃巫蠱興盛之地,誰料我任務完成大半後,唯有最後一位“客戶”未曾送返家鄉,原因無他,這最後一位“客戶”的家鄉乃是在雷山縣的東南地界的七里溝,而我此刻所在的位置,距離七里溝尚有一些距離,中途還要穿過至少三四個苗家寨子,然而就在這烏芒溝,可是栽了個大跟頭。

    苗族養蠱盛行,很多看似普普通通的生苗寨子里,不乏有養蠱高手存在,養蠱也就是巫蠱法門之一,苗族有神婆,祭祀、拜神、養蠱、看病、算命等等,在寨子中的威望很高,即便是最具權威的族長,也得懼怕一人,那就是寨子里的神婆,養蠱人。

    養蠱高手不用近身,某種情況下,要比我茅山術還要方便一些,隔老遠,就那麼嘟嘟囔囔幾句,就能在對方身上下蠱,我,很顯然中招了……

    剛進入烏芒溝的地界兒,就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婆子下了狠手,當地人只是稱呼這個老婆子叫骨婆子,或許是因為她骨瘦如柴的緣故吧,我也不得而知,總之,她在我身上下了一種很奇怪的蠱,一旦雙腳挨地兒,從腳趾開始,直至腳腕、雙腿,逐漸開始發青發綠,好像要長草似的,唯一能遏制蠱毒發作的法子,就是不能在地上久待,所以我在樹上差不多待了兩天三夜了……為什麼骨婆子要對我下蠱?鬼知道……為什麼她不讓我打此路過?鬼知道……我只知道一條,骨婆子限我七天之內幫她抓到一只魈鬼,活蹦亂跳地送到她跟前兒,這就是為我解蠱毒的唯一條件,我就奇了怪了,她怎麼就知道我一定能在七天之內抓住一只魈鬼呢?

    魈鬼,在山里居住的獵戶口中傳說,魈鬼叫“羅鍋子”,大概是把魈鬼想象成背鍋的土行孫吧……

    要趕到七里溝完成最後一項任務,必須要經過眼前的烏芒溝,否則我就要另外繞行,但若是走遠路,只怕又要耽擱不少時日,算算我一路趕來苗疆聖地雷山縣,已經耗費了近六個月的時間,還記得去年獨自撐起趕尸人的活計,那時,張真人羽化登仙,仍如昨日,記憶猶新。

    又增加一歲,而煩惱也跟著增加了許多,唯獨修行,卻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仍是在原地踏步。

    媚兒喜笑顏開地背負著雙手,嘻嘻笑道︰“主人,你猜我抓到沒有?”

    我聞言皺了皺眉,低頭看了一眼腳掌上即將升騰起來的綠斑,佯裝不樂意地扭過臉,道︰“反正我現在在你面前已經將所有的臉面丟盡了,一個養蠱人不聲不響就把我撂在樹上,我還有什麼資格做你的主人,修煉什麼茅山術!”

    說完,我暗自嘿嘿一笑,偷偷瞄了媚兒一眼。

    哪知媚兒非但沒有生氣,還偷偷向我扮了個鬼臉,笑嘻嘻地將一個“吱吱喳喳”的小東西遞到我面前︰“主人,這個小東西已經被我施法禁住,沒有我解禁休想動彈分毫!”

    我急忙轉過頭看向這個“吱喳”亂叫的小東西,果然和土地廟所見的魈鬼一模一樣,正是我要的東西,對于媚兒所說,我會意一笑︰“現在我們就去會會那個老骨婆,希望這次有救。”

    媚兒聲音突然變得清冷︰“若是我們提早察覺,就不會讓那個老巫婆有機可乘,其實你們修道之人也多涉獵巫蠱之道,難道主人自身沒有解救之法?”

    我想了想,隨即搖頭︰“茅山術中確有巫蠱之術,但師父只是提及,卻從不傳授其法門,只是听說從前有一位弟子偷學了巫蠱術,後以此術害人斂財,而被逐出師門,所以關于巫蠱之道,若非德厚仁心之人,想必是很難涉及此類術法吧。”

    媚兒冷聲道︰“那也容不得她想怎樣就怎樣!敢在主人面前得寸進尺,我定要她粉身碎骨來償還!”

    我左右看了一眼,立刻低聲道︰“我們初次來到這里,人生地不熟,所謂一山更比一山高,我們還是不要太過招搖才是。”

    媚兒略一思忖,微微點了點頭,身影一閃,瞬間沒入小布袋之內。

    我抬頭望了一眼彎彎的新月,然後掃視一眼四周的草木,便繼續埋頭趕路,雷公山距離烏芒溝說遠不遠,倒也有幾十里路程,至于我身中的蠱毒,短時間內只會逐漸蔓延,此蠱的名字為“噬心蠱”,像是一種植物蠱,一旦我的雙腳挨地兒,就會吸收地脈之氣,從而在體內不斷滋生,開始是在雙腳,然後不斷上升,直至心髒部位,只要達到心髒位置,那我也就沒救了。

    倘若我在七天之內還不能解蠱,同樣是一個死,所以我算是和那個神神秘秘的骨婆子掐上了。

    “咦哎~~~~”

    “阿妹那個喲~~~想你多來心頭煩,半碗米飯難吃完,吃飯好比吞沙子,吃酒吃肉像吃鹽~~~”

    “…………”

    “阿妹那個喲~~~想你多來心頭潑,吃茶吃飯吃不落,吃飯好比吞沙子,吃酒吃肉像吃藥~~~”

    “…………”

    “阿妹那個喲~~~哪時跟你一家坐,冷水泡飯心也樂。哪時跟你一家坐,冷水泡飯心也樂~~~”

    一首婉轉悠揚的歌謠,突然在山脈之間綿綿不絕地回蕩,歌聲中像是透著一絲淒婉,一絲不甘,一絲悲情,一絲無奈……

    我緩緩停下腳步,向著空蕩蕩山間咧嘴一笑,這已經是我來到此地後,連續三天的夜晚,夜深人靜之時,所唱誦的山歌了,這個歌一唱起來就沒個頭兒,不到天亮不會停,開始時我還有些听不懂,但听得多了,也就大概听明白了一些,唱這歌的人,像是一個掙扎在愛戀中的青年小伙子,對著山間的另一地方,訴說著衷腸,想必山間的另一個地方,住著一位應景兒的姑娘吧。

    只是這個唱山歌的小伙兒,為什麼會一直這麼唱而不直接表白呢?既然三更半夜能大聲吆喝著擾民清靜,想必也不會怕人知道,既然不怕,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心目中的姑娘呢?

    想不通,想不通此地的婚俗風景,我只得苦笑一聲,走進烏芒溝——這個溝寨子大多是散居,也有很多群居在一起的,就像其他地方的村落,來時听當地人說,散居的多是熟苗,而聚成堆兒又很少見到的則是生苗,所謂熟苗,他們雖然穿著苗族的服裝,說著苗族的語言,但是思維方式和生活習慣已經與漢族區別不大了,生苗則不同,他們一般住在大山深處,接觸漢族較少,不大懂得漢族的語言,仍然延續著苗族的生活習慣,也可以說更加接近原始的苗族。

    苗族的神秘多半源自于養蠱人,也就是巫蠱之術,其實巫蠱之術更多的是救人于危難,苗寨里面的神婆之所以受到當地人的敬仰,乃是她們有著一顆慈悲之心,當然,哪里都有善惡之分。

    至于骨婆子……就是散居在外的一位居民,雖然散居在外,但卻是很少與人交流,就是四周的鄰居,一年四季的也很難見她幾面,多數日子里,她都是一個人關在家里,不知在做什麼,當然,也沒有人敢走近她的家門,只因為她是個性情古怪的神婆。

    這些東西,都是骨婆子的一個鄰居,姓黎的中年人告訴我的,中年人是兩夫妻帶著一個半大兒子,在這里居住了十余年了,說此話時我當時已經中了蠱毒,正巧黎大哥出外打獵見到我,才使得我見識了一些養蠱人的神秘之處,他還說骨婆子下的蠱很少有人能解的,不過有中蠱毒的人找她,但凡她肯幫忙,也沒有解不了的,所以這里的人對她是又敬又怕!

    來到骨婆子的院子里,院門沒有上鎖,我輕輕一推就開了,莫名其妙中了蠱,我現在再看骨婆子的小院,似乎有點說不出的恐怖,昏暗的光線下,我一眼瞅見了骨婆子的房門,奇怪的是,她的房門也是開著的。

    心里有些忐忑,更有些不安,這個骨婆子的神秘和古怪的性情,實在讓人琢磨不透,難不成她已經算出了我此時此刻要來交差?

    就在我緩緩臨近房門的瞬間,房間內,突然亮起了一盞枯黃的煤油燈!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21
第二章 藍草兒

    敢情這骨婆子算準了我這個時候來,怔了怔,我四下看了一眼,就在我猶豫之際,屋子里突然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初七先生請進來吧!”

    我皺了皺眉,緩步走了進去——一股子霉臭之氣彌漫在四周,這個屋子像是被封塵了數百年,到處透著一絲古怪且神秘的氣息,油燈放置在床頭旁的桌案上,燈火很小,屋子里依舊是昏暗一片,僅能依稀看清盤坐在床鋪邊緣的一個枯瘦的身影,這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臉上的皺紋堆疊在一起,眼槽深凹,像極了一具皮包骨的尸體!

    她,就是骨婆子。

    我走到骨婆子面前站定,沒有急著開口,而是等待,等待骨婆子先說話,這個神秘的老太太,就是因為我上次多問了幾句話而著了她的道,所以這次我務必小心謹慎。

    骨婆子微微睜開雙眼,嘴角難得露出一絲微笑︰“初七先生,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沒有讓我失望!”

    說著,骨婆子掃了一眼我手中的魈鬼,伸手接下。

    我抱拳一禮,道︰“老前輩要的東西我已帶到,還望前輩實現諾言,為我解開‘噬心蠱’。”

    骨婆子葛地收斂笑容︰“那是當然,雖然我骨婆子的名聲不是很好,但信譽還是有的,初七先生請稍作休息,我這就為你熬一鍋藥湯,只要喝了我骨婆子的藥湯,噬心蠱立時可解!”

    但見骨婆子單手提著魈鬼向廚房走,我不免問道︰“老前輩,難道……難道您讓我抓來的魈鬼,就是用作化解蠱毒不成?”

    骨婆子冷笑一聲︰“初七先生好眼力,這魈鬼正是化解噬心蠱的主料……”

    說完,骨婆子已經走進廚房,我頓時愣住了,這骨婆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先是在我身上下蠱,爾後讓我抓魈鬼來化解,她豈不是也沒有賺到什麼便宜?那她搞這麼一出兒,是為什麼呢?真是怪,太怪了!

    小片刻後,骨婆子端著一個黑瓷碗走了出來,里面冒出熱氣兒,隔老遠,我便能聞到一股子刺鼻的藥草味兒,其中還夾雜著一絲血腥味兒,見我怔在原地,骨婆子微微笑道︰“初七先生,喝下這碗藥湯,噬心蠱立時能解!”

    我低頭看了一下雙腿,此刻的綠斑已經延伸到了我的雙腿小腿肚,雙腳幾乎失去了知覺,不過還好,我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趕忙接下藥湯,我沒有任何猶豫,仰首一口氣喝下!

    藥湯入口,開始是溫熱的感覺,隨之便如一股清靈泉水直入腹內,清涼的感覺僅僅維持了片刻,很快轉為一股火辣辣的感覺,逐漸有些疼痛的意味,不到半個小時,我立時雙手捂住肚子,睜大眼楮看向骨婆子,“哧溜”一聲沖出房門——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從茅廁輕飄飄地走了出來,身後傳來的惡臭之氣讓我渾身難受,但感應著體內的噬心蠱已然化解,不免欣慰地一笑,骨婆子果然信守承諾。

    再次走進昏暗的屋子,誰知骨婆子竟然臉色慘白地盤坐在床鋪上面,還未等我抱拳相謝,骨婆子突然淡淡地開了口︰“先不用謝我,雖然噬心蠱已解,你體內又中了另外一種蠱毒,這個蠱名叫‘血蟻蠱’,比噬心蠱還要惡毒數倍,乃是在我骨婆子的體內喂養了十年有余,一旦嘗到生血,必然嗜血如狂,穿心破肚!”

    我渾身一抖,難怪這骨婆子的臉色慘白,敢情她為了在我身上下蠱,不惜在自己身上放血,難怪……難怪藥湯之中隱隱夾雜著一絲血腥味兒!

    突然!一道白影閃現而出,媚兒閃身襲上近前,冷聲怒道︰“我主人百般忍讓,別以為你區區一個養蠱人就能一手遮天!”

    骨婆子面色一驚,我趕忙揮手制止︰“媚兒!不得胡來……你先退到一旁,切勿傷她性命,她根本就不怕死,若真要取她性命,我輕易就能辦到,只是……我要問清楚再決定是否出手!”

    媚兒冷哼一聲,轉身退到一邊。

    要說被骨婆子這般耍弄,我心里早已怒火中燒,只是她既然敢在我身上動手,肯定沒有那麼簡單,想打此處,我冷聲問道︰“骨婆子前輩,我只不過路經此地,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兩次三番的耍弄于我?真以為我茅山弟子怕了你不成?!”

    “先生恕罪!”

    骨婆子渾身一軟,雙膝跪在地面,聲音顫顫地求饒,緊接著道︰“並非老婆子我故意與先生為難,而是老婆子我……我有難言的苦衷,而這個苦衷,恐怕只有你這位茅山弟子才能幫忙辦到,茅山術名聞天下,我們養蠱人原本也與茅山宗有著一些淵源,先生到此,我們巫蠱一脈,自然要給幾分薄面!”

    “哦?”我冷聲一笑,道︰“幾分薄面?那還是免了,承蒙骨婆子前輩給這幾分薄面,不過是一個又一個蠱毒而已,巫蠱一脈所給的薄面,我茅山弟子還真是承受不起!”

    骨婆子渾身顫了顫,低聲道︰“先生莫要生氣,老婆子我也是沒有辦法可想,唯有借先生之力才能完成最後一件心事,若能了卻此事,老婆子我必當在先生面前以死謝罪!”

    “這……”我皺了皺眉,道︰“你不惜用自己的本命蠱來害我,究竟要我幫你完成什麼心事?”

    骨婆子輕嘆一聲,道︰“這個心事,已經糾纏了我整整十年……”

    原來骨婆子折騰數日,竟是想讓我幫她找回失散十年的小孫女,藍草兒,關于骨婆子的小孫女,在當時據說被一位養蠱高手識得,也就是十年前,烏芒溝內有一位人人敬仰的神婆柳心蘭,其實也是骨婆子的師姐,某一天,柳心蘭前來骨婆子家做客,一眼便看中了骨婆子家唯一的一個小孫女,為什麼說是唯一,那是因為骨婆子的兒子兒媳早已離開人世,只有一個老太婆和一個小孫女相依為命。

    骨婆子的小孫女叫藍草兒,從小就長得忒漂亮,八九歲便出落得水靈靈的,人見人愛,柳心蘭看中藍草兒的原因,是想將其收入門下,做下一任的接班人,但當時被骨婆子一口回絕,究其原因,也無他說,骨婆子想讓小孫女日後過著平凡人該過的日子,不想讓她修煉巫蠱之術。

    但一向強勢的師姐柳心蘭,說一不二,為了爭奪藍草兒,還和骨婆子斗了一場法,結果呢,骨婆子敗了,這也是她十年來不肯走出房門的主要原因之一,另外骨婆子也受了重傷,在當時就應該死了,但她為了阻攔柳心蘭帶走小孫女,還是做了拼命的抵抗,只可惜沒能如願,柳心蘭還是帶走了小孫女藍草兒。

    十年過去了,藍草兒也應該有十九歲了吧……

    骨婆子說到此處,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若非想著臨死前還能見她一面,看她過的好不好,哪怕再看一眼,我心里也滿足了,唉!”

    大致情況我已經明白,當即問道︰“那骨婆子前輩的意思是?”

    骨婆子擦拭掉眼淚,咬了咬牙道︰“原想讓先生進寨子一趟,將草兒帶出來與老婆子我見上一面,現在……現在我不惜搭上一條命,一定要讓柳心蘭得到應有的報應!”

    “嗯?”我緊皺眉頭,道︰“骨婆子前輩難不成要我與柳心蘭斗一斗法?並將你的孫女藍草兒從她的手中搶回來?”

    骨婆子微微一笑,道︰“正如先生所說,還望先生肯答應老婆子我這個無禮的要求!”

    我淡淡地道︰“若是我不答應呢?!”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1-7 13:22
第三章 烏芒溝恩怨

    骨婆子面色一顫,隨之,古怪地笑了笑,道︰“先生若肯幫忙,老婆子我絕不再食言,非但為先生化解蠱毒,還願意接受先生的任何要求,先生若是不肯幫忙……老婆子我也不勉強,只是老婆子我死不足惜,反倒會誤了先生的大事!”

    我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這個骨婆子看來是準備和我死掐了,她說的不錯,我要殺她簡直輕而易舉,但我體內的蠱毒……短時間內是無藥可解!

    只是,她們寨溝之間的恩怨,卻是把我也卷了進去……唉!

    想了想,我道︰“這次的期限又是多久?”

    骨婆子突然得意地一笑,馬上恭敬地道︰“這次的期限可長可短,關鍵是要看中蠱之人能夠承受多少次的蠱毒發作,在我老婆子看來,普通人最多三天可活,至于先生……想必會多些時日吧!”

    “啊?”我差點跳起來,只覺一股冷風“嗖嗖”地竄向後背,咬了咬牙,我忍不住問道︰“那你覺得,我能挨過幾天?或者說,蠱毒多久發作一次?”

    骨婆子掃了我一眼,道︰“每晚子時一到,蠱毒會連續發作三次,三次疼痛,一次比一次猛烈,痛起來,可謂噬心腐骨,雖然我不知道先生能挨過幾天,但我可以保證你在十天之內安全無憂,我這里有藥丸十粒,記住每晚子時一到便服下一粒!”

    我緊接著問道︰“那是否疼痛可消除?”

    骨婆子微微搖了搖頭,道︰“我對自己的本命蠱還是有著自信的,此藥最多可減輕一半疼痛,至于另一半……”

    我頓時無言以對,按照骨婆子所說,我這次的期限也就只有十天而已,十天的時間,我要從另一位養蠱人手中,搶走她的得意弟子,這……著實有些難度,而且,那位柳心蘭,可是要比骨婆子的道行還要高,我此時此刻還受制于骨婆子,又如何與柳心蘭斗法呢?

    骨婆子見我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其實對付柳心蘭,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最直接最簡單的方法,只要能讓她飲一滴你的血,便可破她的本命蠱,現在你的血液里已經布滿了我的本命血蟻蠱,而柳心蘭的本命蠱是金蛙蠱,與我的血蟻蠱乃是天敵,哼哼……柳心蘭,這次我一定要讓你這幾十年欠我的,加倍償還!”

    “瘋婆子……”

    我輕嘆一聲,這種事簡直太瘋狂了,只是我白白成了骨婆子復仇的工具,確實有些窩囊,若是師父知道……指不定會如何罵我……

    收起骨婆子交代的一個小瓶子,里面正是裝著十粒藥丸,這個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想到此,我轉身走出了房門——在一處隱蔽的地方,我將最後那名“客戶”請了出來,看著它,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要不是因為送它,我至于攤上這麼個破事?深深嘆了一聲,拍了拍“客戶”的肩膀,不管怎麼說,它也算是和我風雨同舟了近半年光景,都走到了這里,說什麼也得讓他回到家鄉,入土為安。

    紙錢向半空一打,油燈點燃,隨之,鈴鐺搖了搖,我仰首喊了一聲︰“啟程嘍!”

    烏芒溝四周都是連綿山脈,但走在這里,卻是讓人不得不更加謹慎,山風冷颼颼的,我定了定神,向著烏芒溝的深處一步步走進……

    “阿妹那個喲~~~想你多來心頭煩,半碗米飯難吃完,吃飯好比吞沙子,吃酒吃肉像吃鹽~~~”

    “…………”

    “阿妹那個喲~~~想你多來心頭潑,吃茶吃飯吃不落…………

    還是那首情歌,一個山里的小伙子,在期盼著自己心愛的姑娘,今天又是足足唱了一夜,我咧嘴笑了笑,準備去看看這位執著的小伙兒,听听他的故事,想必很動人心扉吧。

    遠處,是烏芒溝的山寨子,而山寨子的一側山坡上面,聲音正是從那里傳來的,看到這,我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沒有人被小伙子的深情所打動,而讓他獨自面對這無期的等待和執著。

    將“客戶”藏在一處隱秘的地方,並收起了家伙什,我向著山坡飛身趕去,當我來到山坡時,只見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突然停止了歌聲,似乎他太累了,聲音已經顯得沙啞、無力,可我剛臨近他身旁,一道嘹亮的歌聲再度響起!

    本來打算的事,我卻隨著小伙子的歌聲一下子忘記了,耳朵里,心里,都是回旋著他那深情的呼喚,沒有打斷他,我默默地找了塊干淨地兒坐下,靜靜地傾听著他的心聲。

    這個小伙子略比我矮一點,雖然身材有些消瘦,卻不失一個山里漢子的精壯氣息,他面向東南方向,似乎就在那不遠的地方,有他的夢,他的心迷失的地方,過了好大一會兒,小伙子又停了下來,不過這次他發現了我。

    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小伙子沒有半分怯懦之意,非常直率地問道︰“你能听懂我的歌聲是麼?”

    我呵呵笑道︰“不單單是我,恐怕听到這首歌的所有人,都能听懂你的歌聲,听懂你的心!”

    沒想到小伙子听完我的話,竟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淨的牙齒︰“如果遠方來的你都能听懂,那她……她一定也能听懂!”

    說完,小伙子又繼續向著東南方向,那個山脈起伏的地方,用最響亮的嗓音,深情地歌唱……

    爾後,我知道了小伙子的名字,叫羅什什,是這寨子里面族長的兒子,也知道了他美麗的愛情故事,原來他愛上了山那邊的寨子里,一個美麗的姑娘,是一個叫蕾娃的姑娘,他說他願意為蕾娃做任何事,哪怕是死,只想听到那邊傳來的一句回聲,其實這首歌是相戀的男女合唱的一首歌,而唯獨少了姑娘歌聲。

    羅什什說,族里所有人都反對他愛上蕾娃,也堅決不同意他去追求蕾娃為妻,但他是族長的兒子,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罵他,甚至是說他半個字。

    為什麼寨子里的人都不同意他追求蕾娃,其實這又涉及到了另一層更寬的恩怨情仇,蕾娃是方寨溝的姑娘,而烏芒溝與方寨溝卻是多年不來往,也可以說有著老死不相往來的祖宗家規,為什麼,還不是老一輩的祖先鬧騰的。

    至于為什麼鬧騰成這麼個局面,羅什什沒有細說,只是一味的重復“我們很難在一起……”

    唱情歌被逼無奈,大家不敢說什麼,但羅什什若是敢走出寨子去方寨溝卻是不行!

    這是當地的一種氣節,也就是漢族人所說的“面子”,羅什什的父親,也就是這個寨子的族長,為了毀掉羅什什的愛情,曾用皮鞭抽了他三天三夜,但他咬牙挺過來了,可是傷還沒好,父親卻氣病了,到現在還在床上躺著起不來,寨子里的柳婆婆說父親是心病,湯藥無效,還是得羅什什去解開這個結。

    我皺了皺眉,敢情這個柳婆婆,一定就是骨婆子的師姐柳心蘭了,骨婆子都已白發蒼蒼,也不知柳婆婆身體如何,為了完成我的任務,我倒是希望她……

    父親病倒,羅什什便無人敢管,只是這種沒人管的局面,是建立在不準邁出寨子一步的前提下,否則自會有人繼承族長義務,將羅什什的雙腿打斷,也可以說,想去方寨溝找人,門兒都沒有!

    不準去,羅什什就整夜在山坡上唱歌呼喚,遠遠地呼喚著,雖然他也知道這種機會是渺茫的,可若是不這樣做,他說自己可能會瘋掉,我心中汗顏,這得愛成什麼樣,能讓一個人到了發瘋的地步啊!

    我笑道︰“你怎麼就知道那個叫蕾娃的姑娘同樣愛上了你呢?若是她已經有了意中人,那你會怎樣?”

    羅什什雙眼大睜,非常認真地道︰“不可能!她……她是愛我的!”

    說著,羅什什寶貝似的從腰間取出一物,我定楮一看,卻是一驚,沒想到羅什什拿出的竟是一把彎月形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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