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盜香 作者:走過青春歲月(連載中)

不限话题 2013-5-20 10:19:5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 15899


【作者概要】:走過青春歲月,十二載學童生涯,二十三年浪跡都市,浮生若夢之餘,願把虛幻寄托於網絡。

【小說類型】:都市娛樂

【內容簡介】:

  盜中之王,俠骨柔情,縱橫都市,竊玉偷香。一代賊王,俠之大者的家國人生夢。

【其他作品】:《無間梟雄》、《絕品全才》、《君拳》、《左道官途》、《大亨是怎麼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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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0
第一章孽緣情仇,哈城孤兒

一九七七年六月,北大荒黑蒙交界處某擰,一片大草甸子裡。

一對青年男女剛結束一場野戰,男的叫李援朝,燕京青年,二十歲,三年前下鄉來到此地。女的叫燕雨前,杭城青年,十八歲,兩年前下鄉到此。

燕雨前:「援朝,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你願意娶我嗎」

「就我這個成份,還擔心你不敢嫁給我呢。」李援朝幫她找到裡邊的厚襯衣遞給她。

燕雨前接過,邊穿邊擔憂的說:「我聽說好多老幹部都平反了,說不定哪天你爸爸就官復原職了,到時候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還會這麼說」

李援朝不想再討論這件事,岔開話題:「你爸爸呢有消息嗎」

燕雨前情緒低落:「他們都說他是特務,逃出去就再不敢回來。」

不遠處傳來狗叫,倆人慌亂的穿好衣服。

「援朝,在哪呢你家裡來人了,坐著吉普車來的呢。」聲到人到,長的高大強壯的高大山牽著狗尋摸過來。

李援朝將沾了血跡的棉襖反穿,快速套在身上,答應著:「哎,大山,這兒呢,我家來人了還吉普車不能啊,你沒聽錯李援朝說著話,轉回身輕輕拍拍燕雨前肩頭,然後頭也不回的跟著高大山走了。

一對兒落魄的昔日豪門子弟,就這樣匆匆忙忙完成了彼此人生的第一次。

李援朝走了,跟著他那個當部長的爸爸派來的,讓擰團長為的一干領導都不敢上前握手的都幹部走的。一個月後,他給燕雨前來信說,他已經參軍到了部隊,並且已考上軍校。也是這個月,燕雨前發現自己的月事沒來。

李援朝一去不回頭,燕雨前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把自己的近況一天一封信的說給李援朝聽。一開始李援朝也同樣熱烈的回應她,但是到了七八年初卻一封信也看不著了。燕雨前在等待中漸漸絕望,七八年剛出正月,二月二這天,她在當地老鄉高富貴家中生下一個男孩,取名李虎丘,寓意是不忘老家蘇城。

七八年五月的一天,燕雨前接到通知,房東高大爺給她爭取到一個回城工作的機會,唯一的障礙就是這個私生子李虎丘。想到李援朝的無情,家裡病患纏身的媽媽和剛剛五歲的妹妹,燕雨前痛下決心把李虎丘留在了埋葬她浪漫幻想的北大荒。

李援朝一顆不負責任的精子,燕雨前的年輕與怨憤,讓剛滿一百天的李虎丘開始了孤兒生涯。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天干物燥,冷的干吧的天並不能阻攔村童們玩鬧的熱情。

加格達奇擰周邊的幼兒王李虎丘闖下滔天大禍。他領著一群孩子玩火,燒掉了擰食堂一年燒火用的瓜子秧。吃百家飯活到今天的李虎丘沒有家長庇佑,在他想來,等待他的後果不堪設想。於是他逃了。

同年十二月,父親從海外歸來,生活發生翻天覆地變化,已經是杭城新百貨公司總經理的燕雨前。都軍區某部副營長,老山英雄李援朝。先後來到北大荒這個小山村,尋找李虎丘皆未果,反被找了李虎丘一個月未見的高大爺臭罵一頓,二人都乘興而來,悻悻而歸。二人到此的時間彼此間隔僅一天,卻緣慳一面。

李虎丘是混上大客車逃跑的,目的地是哪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小小的孩子在人擠人的車裡顛簸了五六個小時後,終於在終點站下車。車站的大牌子上寫著哈爾濱三個大字。可惜這三個字李虎丘一個也不認識。稀里糊塗就來到這座全國十大城市,東方小巴黎。

餓了接著是冷,李虎丘湊到一個賣茶蛋的攤子前躑躅徘徊。他不是來討要的,他是打算搶劫一枚茶葉蛋。拿上就跑,就像瘋狂的石頭裡黃渤做的。最終結果是他的企圖未遂,久跟流浪兒打交道的老闆識破了他的意圖,一枚滾燙熱乎的茶葉蛋看似無意的被老闆弄到地上,老闆搖頭說了句:可惜了,哎髒了,不要了。李虎丘忙拾起,三下兩下扒了皮三口兩口吃個乾淨。臨離開這個茶葉蛋攤子前,李虎丘向那個在北風中凍的直哆嗦的老闆彎腰一禮。

車站前的大洋鐘下,一個瘸漢子瞇著眼目睹了全過程。他懶洋洋的向著左右一招手,身旁立即過來一個小混混兒,「把那個小崽子帶回去,是個沒主兒的孤兒,先不要弄的胳膊斷腿折的,等我回去看看再說。瘸子叫郝瘸子,是哈城南站的大賊頭,赫赫有名的東北賊王。

李虎丘懵懂的跟著前邊帶著紅袖箍的青年叔叔來到郝瘸子家大院。院門即將關上的剎那,他小野獸般突然回頭衝向院門,青年混混兒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瞅著他要跑出院子,正這時,郝瘸子在他將要衝出門的瞬間出現在門口,一伸手拎著李虎丘不合身的破棉襖,把他拎起來扔進院子。

「有眼色,身子骨也不是一般的利落,看樣子是山裡邊吃肉長大的狼崽子,先讓老宋調教幾天,快過年了我出趟遠門干幾筆大活兒,我回來的時候,這小子要是還學不會規矩,讀不下來水滸前三十回,就說明他沒多大培養價值,直接掰斷胳膊,弄啞巴了,放街上要飯去。」郝瘸子說完這句話一瘸一拐的走了。

青年混混從李虎丘目光中看出不忿之意,罵:「小狼崽子,看什麼看,不服是不是還他娘的想跑,今兒就由叔先給你來通殺威棒。」

老宋其實並不老,才三十的年紀卻長了一張老臉顯得老。深深的抬頭紋,藏著黑土地的褶皺的魚尾紋,唇角上長著兩條深深的溝壑。這張天生地養佔大輩兒的老臉,叫他老宋都便宜他了,李虎丘第一次見他,還想叫爺爺來著。

據毆打過李虎丘一頓的青年混混張鐵軍說老宋不是門子裡的人。他屬於站前刀槍炮團伙裡的,身份是三當家的。老宋一心想要跟郝瘸子學點本事,郝瘸子一直沒答應,不過大家都是混江湖飯的,彼此算是朋交。之所以讓老宋來調教李虎丘,原因只有一個,在郝瘸子認識的人裡,老宋是唯一中學畢業的高材生。

六歲孩子讀水滸,有武松打虎和魯智深倒拔垂楊柳這樣的精彩熱鬧的橋段勾搭著,李虎丘興趣挺大。加上他天資聰穎,記憶力又是最佳時期,幾天的功夫,把個水滸傳讀的有聲有色。老宋頭一次教的這麼有成就感。

水滸傳好學,可那個什麼規矩就難嘍。

整個一封建黑幫條例,隨便犯了哪一條輕則三刀六眼,重則就是挖心斬頭。

一、不准欺師滅祖二、不准藐視前人三、不准賣國求榮四、不准盜孺病幼窮五、不准江湖亂道六、不准擾亂幫規七、不准扒灰盜攏八、不准偷奸邪淫九、不准大小不尊十、不准代髮收人。

自古萬惡淫為源,凡事百善孝為先;**無度亂國法,家中十戒淫居前。幫中雖多英雄漢,慷慨好義其本善;濟人之急救人危,打劫殺人幫中怨。調詞架訟耗財多,清家敗產受折磨;喪心之人莫甚此,報應昭彰實難活。得人資財願人亡,毒藥暗殺昧天良;昆蟲草木尤可惜,此等之人難進幫。君子記恩不記仇,假公濟私無根由;勸人積德行善事,假正欺人不可留。休倚安清幫中人,持我之眾欺平民;倚眾欺寡君須戒,欺壓良善罵名存。三祖之意最為純,少者安之長者尊;欺騙幼小失祖義,少者焉能敬長尊。飲酒容易亂精神,吸食毒品最傷身;安清雖不戒煙酒,終宜減免是為尊。父母養育恩難言,骨肉情意重如山,自幼教育非容易,孝敬雙親禮當先。凡事公益要熱心,家裡義氣須長存,三祖傳留安清道,仁義禮智信要行。崇祖拜師孝雙親,師傅教訓要謹遵,長幼有序人欽敬,當報尊長教育恩。凡我同參為弟兄,友愛當效手足情,兄弟寬忍須和睦,安清義氣傳萬冬。夫婦之間要和順,夫唱婦隨實堪欽,妻賢子孝家庭樂,富貴榮華萬萬春。和睦鄉里勝遠親,近鄰老幼須同心,義氣聯合須久遠,百事不受小人侵。交友有信意要純,誠實義氣卻長存,安清儀注牢牢記,周遊十方不受貧。正心常常思己過,修身積善即成佛,陰騭善事要奉行,牢牢謹記惡莫作。三祖傳留安清道,時行方便為緊要,義氣千秋傳萬古,吃虧容讓無窮妙。老弱饑寒與貧苦,孤獨鰥寡身無主,濟老憐貧功德重,轉生來世必報補。

李虎丘聽的頭大,垮著臉:「這些都是規矩」

老宋笑著搖頭:「這些都是做江湖人的規矩,現在早不興講這個了,不過讓你知道這些沒壞處。」

李虎丘:「那什麼才是郝瘸子要我學的規矩」

老宋一把抓的小手,叮囑:「郝瘸子的喜怒就是規矩,別干他不喜歡的事,只干讓他高興的事,永遠別在他當面說瘸子這個詞。」

李虎丘說:「我喜歡看水滸,不喜歡背這些規矩。」

老宋鄭重的告訴他:「郝瘸子不喜歡你不會背這些規矩,雖然他也不守這些規矩,但他一直惦記把這些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傳下去,你要想全須全尾兒的活下去,就必須讓郝瘸子高興,他高興了興許能收你做徒弟,到時候你就算捧上一輩子吃不絕的飯碗了。」

老宋接下來一句一句的給李虎丘解釋這些規矩,講的過程中不時穿插些岳武穆楊家將什麼的,聽的李虎丘津津有味。不知不覺的把這些個規矩也學了個**不離十。這些規矩也成了他日後為人道德規範的啟蒙讀物。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0
第二章燕子,與狼共舞

年後沒到正月十五的時候,郝瘸子回來了。滿載而歸,吃的玩的堆了一大炕。最重要的是老瘸子還帶回來一個小姑娘,十一二歲的模樣,長著一雙大眼睛很可愛的樣子。郝瘸子管她叫燕子,李虎丘於是也管她叫燕子,但燕子對李虎丘的叫法並不感冒,她喜歡李虎丘叫她燕子姐。李虎丘沒有跟人小姑娘對抗的本錢,只好屈服。從此他的生活裡多了一抹溫柔的色彩,在他本該晦暗痛苦的童年生涯裡,苦命的燕子姐給他的不僅是母愛一般的關愛,還讓他懂得了感激。燕子姐喜歡看紅樓夢,李虎丘就也跟著瞎看,燕子姐喜歡跳皮筋兒,李虎丘就跟大樹做樁子給她扯皮筋兒;燕子姐十四歲那年跟郝瘸子睡在一個炕上,那一晚李虎丘第一次明白女人之痛,身心俱傷。第二天燕子姐哭了一整天,八歲的李虎丘暗暗發誓有一天一定宰了郝瘸子讓燕子姐高興。

從那天起,燕子姐更加受郝瘸子的寵愛。她也漸漸適應每天服侍郝瘸子睡覺的生活。這一年,李虎丘終於結束了要飯生涯。郝瘸子在燕子姐的勸說下,決定開始傳授李虎丘溜門開鎖剌包兒翻兜兒的手藝。李虎丘也是第一次聽到了千門這個名字。坑蒙拐騙偷,千門五道,郝瘸子屬於妙手空空道的,雖說如今的社會所謂的千門早不復存在日久,但郝瘸子每次提到這個名字時,眼裡的狂熱卻是不含半點虛假的。

郝瘸子作為空空道第四十八代道主正式收黑省孤兒李虎丘為入室弟子。

從此李虎丘開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求學階段。妙手空空的基本功全在一雙手上,郝瘸子給李虎丘佈置的第一堂課就是訓練手的敏感度。訓練手其實跟毀手差不多,李虎丘的手每天被長時間泡在醋裡,然後練習各種角度的彎曲。臨睡前他的手又長時間被泡在牛奶裡。泡完手的牛奶會讓李虎丘一口喝掉。牛奶的鈣質會幫助李虎丘的手骨骼強健,同時抵消醋造成的傷害。在那個年代,每天一大碗牛奶,李虎丘也算享受到了高幹待遇。

每天早上五點起床跑步,之後是回到院子裡在房簷下打坐練氣。練氣時必須用雙眼盯著初生的太陽和天空的雲彩變化。據說這是為了打熬身體,練習李虎丘的身法眼力。每天早上郝瘸子會在李虎丘跑步的目的地留下一個記號,李虎丘跑到地方把記號記住了,回來報告給郝瘸子,就算他完成了跑步任務。一開始距離很近,李虎丘完成的不算辛苦,到後來距離越來越長,郝瘸子留下的記號也越來越不明顯,李虎丘犯錯的次數逐漸增多,他奔跑的距離也越來越長。等到他很少犯錯的時候,郝瘸子又加大了難度,他開始給李虎丘身上綁鉛塊兒掛沙袋。於是李虎丘再度回歸每次跑回來喘的比狗還厲害的日子。

練氣練眼結束後接著是練習聽力。一個優秀的賊必須要有很好的聽力,要想能夠在嘈雜的環境中分辨出某位旅客夢話中提到的自己帶了多少現金,練習聽力是必不可少的。郝瘸子給李虎丘安排的課程是讓他在鐵路旁,郝瘸子專等火車路過時跟李虎丘說悄悄話,然後提問他剛才自己都說了什麼,一次答不對,就要懲罰李虎丘多開三道鎖。

說起開鎖,就不得不說說郝瘸子給李虎丘安排的開鎖訓練。每天午飯時間只有十一點半到十二點之間這段時間。每天十一點的時候郝瘸子會把李虎丘鎖到一個房間內,身上用蘇秦背劍式給他至少帶上六個銬子。在門上一拉溜兒掛上十道暗鎖,半小時內,李虎丘必須脫困而出,否則就沒飯吃。這個倒霉規矩讓年幼力單初涉此道的李虎丘,一開始的三個月基本不知午飯味道。

最初時他幾乎打不開一道鎖,事實上那會兒他連手上的銬子都搞不定。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李虎丘才弄明白了反關節脫銬子活兒。解開六個銬子需要將近半小時。又半個月以後,他熟練掌握脫銬子技術,掙脫六個銬子只需一分鐘,從此得以接觸那十道暗鎖。之後的一個半月裡,李虎丘基本就是在跟那十道暗鎖較勁。儘管郝瘸子曾很詳細的教授了李虎丘開鎖的竅門,但這畢竟是一熟練工種的活兒,李虎丘真正熟練掌握它,其中吃的苦受的累絕非一般。

所謂天賦就是更用心,所謂毅力就是更用力。該睡的時候不睡,躺在那用心琢磨開鎖時手上的勁兒該怎麼用。開鎖的時候不僅手上用力還要在心中品味鎖頭的心音。

手中有開鎖的鐵絲,心中有鎖芯被挑動的心音。三個月以後,李虎丘憑著過人的「毅力」和「天賦」終於掌握了開鎖的竅門和技巧。但郝瘸子的訓練科目也隨之而變。

一間漆黑的房間裡,放置上一個保險櫃,李虎丘必須打開保險櫃,拿到裡邊寫著郝瘸子交給他的寫著任務的紙條,讀出紙條的內容後,再打開房間門上十六把連心鎖,然後出門按照任務要求去執行,完成後再回到房間裡把一切恢復原樣。整個過程用時不得超過一小時。郝瘸子的任務通常是要求李虎丘在規定時間內在車站偷取一定數額的金錢。做小偷不僅要身手好,眼力見兒更要不一般,什麼人有錢需一打眼就能辨認出來。作為一名厲害的賊,光有熟練的手上功夫還遠遠不夠,還要眼力好,膽子大,心理素質過硬。而這旋了先天因素外,最重要的就是要多經過實戰的磨練。

這項訓練開始時,郝瘸子預計李虎丘至少會失手被擒那麼一兩回的,他還為此做了從派出所撈李虎丘的準備。然而讓郝瘸子沒想到的是,李虎丘不僅沒被抓住過,而且郝瘸子還發現,李虎丘的眼力和悟性著實了得。這小子每次完成任務幾乎都不用干第二個活兒,也就是說,他一打眼就能分辨出哪名旅客身上是有貨的。如果是個閱歷豐富的老賊做到這一步,還不足為奇,可李虎丘還只是個半大小孩兒。他是怎麼修煉出的這眼力見兒的呢

郝瘸子憋不住好奇心問過李虎丘原因。李虎丘說:「我每次去幹活兒之前專門把身上弄的埋汰,然後往人堆裡湊合,凡是衣著華貴整潔,對我冷言冷語格外厭棄的多半就是有錢人,然後再觀察他們,尋找他們露白的機會,確認誰身上有我需要的數目,就算看不到他們花錢,只要從他們身上佩戴的手錶和飾,也不難看出來誰有錢。」

郝瘸子又問:金銀飾好辨認,你是怎麼知道他們誰身上帶的其他東西是值錢的李虎丘答:宋三教我認字,我能看的懂報紙和雜誌,那上面有畫有字,我都記下來了。郝瘸子滿意的摸摸李虎丘的頭,說以後跟著師傅好好幹,咱們師徒兩個偷遍全世界。李虎丘默默點頭,心裡想的卻是燕子姐那張梨花帶雨的嬌容,和郝瘸子的貪婪無恥。低下頭掩飾住眼中的恨意。

整個訓練過程裡最難的要數那十六道同心鎖了,十六道鎖,開錯一道其他鎖就會一同鎖住,只能從新來過。李虎丘最開始時,常常一個小時還出不了房間,就是受困於這十六道同心鎖。郝瘸子傳李虎丘的開鎖法是傳統的雙線分制同步法。儘管之前已經預習過這門手法,但李虎丘仍消耗了一個多月才掌握這門技巧。

當李虎丘接受這個訓練兩個月以後,他已經能夠輕鬆的在規定時間內完成郝瘸子交給的任務。郝瘸子在一次考核中驚奇的發現,李虎丘竟然只用一根鋼絲就能打開十六道同心鎖,而不是像他傳授的那樣需用兩根鋼絲,採用分制同步法開鎖。看罷多時,郝瘸子不無感慨的說道:「這小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材料,他現在骨骼的韌度和靈活度都遠勝我當年,腦瓜子也更加靈活,我那會兒學藝時除了練功根本沒閒著時候,這小子完成所有訓練後,還有時間自己給自己加練飛刀,跟宋老三讀讀書寫寫字,可見他天賦之高啊,假以時日他的本事超過我不在話下。」

讓郝瘸子沒想到的是這一天來的有點快······

一九八八年的一天,李虎丘迎來了他第一次全國旅行。這一年在天府之國的樂山市,五湖四海的各路賊頭們搞了一個賊王大賽。東北虎幫,西北狼幫等聞名全國的神偷們來了個大聚會。郝瘸子作為東北虎中名氣最大的賊王,雖然不是大會的發起人,卻是奪得華夏賊王的最大熱門。聚會當中各路賊王們在遊覽了祖國大西南秀美的風光後,結伴一路北上,開始他們之間的賊王大比拚。

在這場無法無天的大賽上,李虎丘第一次干現活,就讓郝瘸子大開眼界刮目相看。當時的規矩是各路人馬先齊聚廄,大家在廄上車一路往南一直到河南鄭州。在鄭州下車後清點每個人身上的錢數,最多者獲勝,算是贏下第一局。結果郝瘸子一路上順了十八個錢包,力壓群賊拔了頭籌。在賓館到晚上睡覺前,老賊得意洋洋問李虎丘這一路做活兒了沒,還順口安慰李虎丘什麼也沒撈著也無妨,畢竟這趟車上聚集了太多行業精英之輩,他小小年紀一無所獲也是正常。

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李虎丘默默拿出一個大大的紙包兒,打開以後老賊吃了一驚,發現裡邊全是大張兒的票子,竟然足足有八萬塊錢。李虎丘這一路只掏了一個包,就比他十八個錢包收穫還多幾倍「這包錢是我孝敬您的,感謝您這幾年的培養,師恩重如山,有一天我還要給您養老。」郝瘸子聽罷,眼中含淚頻頻點頭,卻沒注意到李虎丘眼底的火焰。李虎丘之所以說出這番話。原因是在郝瘸子看到這包錢的瞬間,李虎丘從他目光中敏銳的發現了一絲狠絕之意,財帛動人心,他急忙見風使舵把這筆錢獻給郝瘸子,還指出了他無後還需自己這個徒弟給他養老的事。

老賊問小賊:「咋知道那人身上藏了大數」

小賊答:「這人一路上能不動地方就不動地方,穿的土,但手上帶的卻是一塊摩凡舵手表,而且他一道上總共上了三次廁所,每次都要二十多分鐘,不可能每次都是大便,誰上廁所撒泡尿需要二十分鐘所以格外留意他,仔細看發現他兩條腿不一樣粗,於是斷定他身上有錢。」

老賊又問:「錢捆在大腿貼身處如何得手的」小賊答:「一路上只盯他一個,快到鄭州時誑一個警察坐到他跟前,他才放心睡覺,趴在地上在座下邊用指縫兒滾子剌開他的腿根兒,取下的包。」

警察眼皮底下做活兒,行話叫雷下聽響。做賊講究三個字,絕,准,大。手段絕,眼力准,膽子大這雷下聽響就是形容賊大膽的,有這樣膽色的賊絕不多見。

老賊撫小賊頂道:「做賊的做不了一輩子,做人卻鐵定是一輩子的買賣,走江湖要學會給人留有餘地,掏包莫求絕,要記得給出門在外的人留下路費。」

李虎丘問老賊:「咱們什麼時候回去我想家了。」他其實想的不是家,他是惦記著童年時光中最是難忘的一抹溫柔。那是刻入骨髓的記憶,讓他這一輩子每每回憶童年,都只記得那張曾經純真的笑臉。練功的辛苦,傷痛,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摧殘都變得微不足道。

老賊答:「明天還有第二場比試,從鄭州到申城,只偷飾,下車的時候比一比誰拿到的東西最值錢,這場比完了,拿到全國賊王的稱號,咱們就回哈城。」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1
第三章華夏賊王,春日之悲

鐵流滾滾,群賊們於次日再登上火車。一名來自上海的女賊引起了李虎丘的注意,她的手段很是了得,居然用的是套袖法,冒充清潔工作人員,在套袖口處裝了一個小包袋兒夾子,一抖摟手的功夫就能把別人的手鐲擼下來,稍微注意力不集中就可能讓她得手。

飾這東西多半集中在女人身上,郝瘸子這一路可為難了,只需他稍稍靠近,那些女人便捂著嘴巴紛紛躲避,這讓他如何下手,心裡真後悔上車前沒先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以為著裝乞丐又是個殘疾人會博得更多女人的同情,沒想到世風日下,這招不靈了。

車到上海時,郝瘸子身上也只有一條蚊子腿兒粗的金絲編成的手鏈,上稱沒有蒼蠅重,扔出去砸不死蚊子。就這還是他逼著李虎丘裝走失兒童,趁人群圍觀的亂乎勁兒得手的。老瘸子心裡正鬱悶呢,李虎丘悄悄拽了他衣角一下,偷偷把一個小包兒遞給他,到地頭老瘸子打開包給眾人上眼。整整一包兒的金飾,以手鐲項鏈居多。那個上海女賊一見這個包神色就變了,看向老賊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欽佩和不忿之意。

群賊為此次會應付各種場合,比如舞會酒會什麼的,要會化妝,善於模仿各種人物說話做事的方法,總而言之要做生活的觀察家,知識面還得廣。李虎丘說您的絕活兒就是脫袍讓位是嗎郝瘸子摸摸他的頭說等我給你讓位的那天,我就把這招兒傳給你。

一九八八年底,這個特殊家庭裡又增添了新人,只有十七歲的燕子姐做了媽媽,她給郝瘸子生了一個小女娃,郝瘸子一見是個丫頭片子,格外敗興,抱也沒抱就自己出門喝酒了。小護士喊孩子爸爸在哪的時候,李虎丘主動站出來接過了這個生的憋屈的小女娃。

別人都是出生時,自己在哭大家在笑,這個女娃出生時她在哭,她媽媽也在哭,笑的人只有一個半大孩子李虎丘。沒親爹照顧,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的小女娃頑強的活下來了,李虎丘給她起個小名叫小燕子。轉過年來,燕子就因為月子沒照顧好得了產後重病,身體一天比一天差,李虎丘欲哭無淚默默守在她身邊照顧,老瘸子依舊在外邊風流瀟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一九**年九月九日是李虎丘一生當中最疼的一天。那一天他表面上全須全尾兒的,那一天他體無完膚,被傷的徹徹底底,他好像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傷,是被鈍刀切割的那種傷,這樣的傷痛卻依然不能麻醉他的心痛,他感到藏在胸中的那顆心疼的在滴血,他拚命往外擠眼淚,卻最終擠出了一滴血。那血彷彿是從他心中流出來的。他的淚早在童年時光裡磨練眼力時流盡,他是個不會流淚的人,幸好他還有血,還能讓這賊老天感知到他的悲痛。

那一天他發瘋似地跟郝瘸子追要自己日常所得。他要給燕子一個棺槨,一個公墓園中向陽看得見桃花開春燕來的位置,而這些都離不開錢。

郝瘸子從來沒想過這個瘋長中的小小少年敢對自己下如此重手。只用一個照面,每天刻苦練功的徒弟就放倒了集酒色財氣於一身,正漸漸老去的師傅。從第一刀在說「不」的老瘸子的瘸腿裡拔出來,到老瘸子屈服說第一聲是,李虎丘在老瘸子的瘸腿上捅了十三刀。自認為夠狠的老瘸子見識到了更狠的,這隻狼崽子,血管子裡淌著的就是興安盟大山裡風雪中嚎叫的野狼的血。

棺槨是最好的松木做的,公墓的位置向陽,春天時能看到春暖花開有燕歸來。李虎丘抱著依依呀呀的小燕子,佇立於墓碑前久久不願離去。儘管他還不懂得愛情,但卻已知道該如何愛一個人。

老瘸子是張鐵軍送到醫院的。住院的這幾天,李虎丘每天給他燉一隻雞,老瘸子對他又怕又恨,始終不理他。李虎丘好像跟他之間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似地,大孝子一樣照顧他拉屎撒尿,無微不至。同病房的人都罵老瘸子是精神病,攤上這麼個孝順孩子還一天到晚狼拉狗扯的亂咬。

沒事的時候,李虎丘就抱著小燕子給她唱歌。來來回回他也只會一歌,小燕子川衣,荒腔走板全都沒在調上,催眠作用遠遠小於刺激神經。張鐵軍聽的幾次想鼓起勇氣出來呵斥他,卻終於攝於對方日漸強悍的體格和上次事件中表現出的冷血殘忍,終於還是沒敢吱聲。奇怪的是小燕子居然特別吃他這一套,只需他一唱,不大會兒就睡著。一停止不唱,不大會兒又會醒過來。

燕子姐臨死前的幾天裡,唸唸叨叨都是一句話,小燕子,小燕子,你咋不跟媽媽換一換,你死了媽媽替你難過,媽媽卻還能湊合活下去,媽媽死了這個世上誰還能照顧你,與其讓你沒人疼沒人愛的活著,最後毀在你那混蛋爹手裡,還不如就當沒生過你呢。李虎丘每當這時就會抱著小燕子走到病床前告訴她,小燕子這輩子我李虎丘管了,天塌地陷也要照顧她長大,讓她上學讀書,給她一條跟其他女孩一樣的陽光之路。燕子得他這句承諾後才會安心閉眼,彷彿每一次閉眼都不大願意醒來,就怕下次睜開眼看到李虎丘反悔了。小燕子是李虎丘第一份責任,儘管這份責任對於自身還是孩子的他重如泰山,但他脊樑不彎挺得住。

天道循環似有冥冥中的還報。老瘸子受傷住院後,那條殘而不廢的大腿就是一直不見好,還越來越爛,往身體裡爛,秋老虎逞威的季節裡,這種接近腿根兒的爛很快就演變成生人勿近的臭氣熏天。連給他換藥的護士都不大願意進這個病房,相互推諉躲著他。只有一個人不嫌,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李虎丘一如既往的照顧他,餵藥擦洗身體,收拾大小便,打飯餵飯。十月末的一天,天氣漸漸冷下來,老瘸子的腿依舊不見起色,終於下定決心截肢。老瘸子這輩子不知道掰斷過多少孩子的胳膊腿,這次終於輪到他了,來個徹底去根兒的。老瘸子截肢那天,李虎丘拎瓶酒來到燕子墓碑前自言自語道:「姐,你在天上看著,看我怎麼把他的本事全學會了,然後再一點點的弄死他,最多還讓他活二年,小燕子快會記人了,我不能讓她記憶裡有這個混蛋爹半點印象。」

被截肢後的老瘸子由醫生告之,他的大腿傷主要還是老傷引起的病變造成的,如果不是李虎丘留下的刀傷,這個病發現晚了就是骨癌的下場。於是李虎丘靠一封三百元的紅包,搖身一變從老瘸子的仇人變成了『恩人』。

老瘸子在習慣獨腿生活以前已經別無所依,只能靠李虎丘養活。一天天的過去,老瘸子對李虎丘的防範之心越來越淡。他在火車站收攏的一干手下現如今都已經成為他截肢前的死敵北站混混『大旗桿』的手下,這場背叛的發起人正是老瘸子曾經最信任的張鐵軍。不僅帶走了幾個成手的大偷兒,甚至連那幾個缺胳膊短腿兒的小啞巴也沒給老瘸子剩。老瘸子孤家寡人的日子越來越緊吧,李虎丘儘管手藝早不在他之下,卻就是經常空手而歸,帶回來的東西也往往被李虎丘拿去給小燕子買奶粉了,根本滿足不了老瘸子對酒精和肉食的渴望。

身殘志堅的老瘸子雖然一天比一天瘦,身體也每況愈下,但卻漸漸適應了獨腿生活。他開始自力更生了,一邊要飯一邊恢復手藝。那一招李虎丘艷羨不已的脫袍讓位就是不傳給李虎丘。李虎丘瞇著眼看他每天雙手拄拐三點支撐著出門,心裡醞釀著其他辦法。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1
第四章少年,飛刀,救美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說起來也是一大奇事,李虎丘跟著郝瘸子學了一身旁門左道,卻唯獨沒學郝瘸子那一身流氓習慣。這事兒說穿了一錢不值。三個人是關鍵,宋老三,燕子,賣茶葉蛋的老苗。在接近郝瘸子這個黑心黑肝之輩的同時,李虎丘身邊一直不缺少像燕子和老苗這樣的熱心善良的人。宋老三的作用最大,雖然這廝最近二年已經開始當上包工頭不大跟李虎丘接觸,但他曾給李虎丘講了很多道理,還推薦了很多有意思的書。李虎丘讀這些書時,裡邊紛繁的字義也讀不大懂,但大概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例如賈寶玉的溫潤如玉,韋小寶的無賴,胡逸之的癡情。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的一天,十四歲的李虎丘剛從外面跑步回來。麻利的卸掉渾身的鉛塊兒和沙袋,隨身拿出幾把飛刀在院中練起眼力來。老瘸子在屋子裡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外面刀無虛發的李虎丘,深感報仇之日越來越渺茫,即便是他已經悄悄恢復了手上的本領,可李虎丘這一日千里的進步法和年齡上的優勢勢必讓二人間的距離越拉越大。

上午十點半。哈城北站前。

北站的混混頭子『大旗桿子』正領著一幫手下,袖著手在火車站大門旁邊曬太陽。車站派出所的指導員劉殿坤歪戴著帽子來到他們面前。「剛才有一位很重要的旅客到派出所反映說丟了東西,給你十分鐘把東西找回來,東西是個小木盒,記住了不許偷看裡邊的東西,甭管裡邊是什麼,你別惦記,否則人家能讓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派出所裡,一腦門子官司的楚烈正焦躁不安的在值班室裡來回踱步。今年只有二十一歲的楚烈是公安部特委最年輕的緝查員,這次下來是為了督辦公安部下決心打掉的北方盜竊集團『東北虎』一案的。沒想到剛到哈城,他這個來抓賊的就讓賊給順了,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到現在他也想不起來這個賊什麼時候下手的,憑他的身手和敏感度能讓他毫無所覺的順走他的包兒,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虎丘拎著個黑塑料編織袋兒,溜溜躂達來到賣茶葉蛋的老苗面前,從兜裡掏出一張十元的票子,往老苗錢盒子裡一扔,招呼也不打直接拿了兩隻茶蛋,連皮兒都不扒,三口兩口的吃了。又從老苗的茶葉蛋攤子後邊夠出一個大茶缸子來,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茉莉花兒茶。「又下旅客包了」老苗一指李虎丘手裡的黑編織袋。

「不下包吃什麼去家裡還一個閨女呢,我倒是想幹點兒看包兒扛活的買賣,可您看我這樣子,誰能用我啊,您啊就消消停停賣您的茶葉蛋吧,我李虎丘盜亦有道就算是偷我也是個俠盜,就好像楚留香。」說完這話,也不要老苗找給他的錢,扛起黑編織袋揚長而去。

大旗桿子的人裡有個女賊叫『挎斗兒』。人樣子長的沒的說,大大的眼睛,瓜子臉,高鼻樑,小嘴巴,皮膚李虎丘一直沒仔細看,反正遠遠看過去一片白光,走進了香氣逼人,俗氣的廉價化妝品味道弄的李虎丘懶得看。從老苗的茶蛋攤剛一離開,李虎丘就又聞到那股子全哈城道上混的小賊們都熟悉的香氣。一抬頭,『挎斗兒』居高臨下有幾分盛氣凌人的意思:「小崽兒,跟你打聽個事兒,你今天到北站幹活兒沒有」

李虎丘後退一步,這股子熏香跟**有一拼,李虎丘擔心再熏會兒自己非被迷倒了不可。這娘們就是塊『後腦帖子』。「呦,這不是『挎斗兒』大姐嗎,你咋跑我們南站來溜躂了」

「少廢話,就說去沒去吧,男子漢大丈夫干了就痛快認了。」

李虎丘衝她一樂,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亮晶晶的。道:「你要是不在臉上糊牆紙似地弄這麼厚一層大白塗料,真是個漂亮人,就這層大白刷壞了,影響男人欣賞你的心情。」

『挎斗兒』啐了他一口,「小崽子,你才多大個小人兒啊,就知道什麼叫美了」

「美,是來自視覺,聽覺,感覺的信息,讓感受者發自內心覺得舒服的一種體驗,說實話,大姐,你長的就挺美的,只是你這層大白臉刷的」

「你能不能不用這個刷字」『挎斗兒』嘴裡打斷李虎丘的高論,心裡卻禁不住琢磨,小崽兒,說的還挺有道理的,一天到晚守在南站捧本書看倒不是白看的。

「姐姐,你要沒什麼事,我就拜拜了,我守著南站這麼大個地盤兒,就我一個吃下五門飯的,我犯得著去你們北站幹活兒嗎」李虎丘揚長而去。挎斗兒反應過來,還沒看李虎丘的黑編製袋子裡是不是小木盒呢,忙帶倆人在後邊追。

李虎丘走的貌似不快,卻三晃兩晃消失在前面。『挎斗兒』帶人追上來時,眼前是一條岔道胡同,旁邊是一公廁,味道相當難聞。挎斗兒指揮兩個小賊去男廁看看去,她自己奔了女廁。李虎丘站在一旁民房頂上,眼瞅著挎斗兒走進女廁後,身後三名老客緊隨其後跟了進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虎丘不用想都知道她遇上黑吃黑的了。

「大姐好手藝啊,從北站過來這一道兒,在十九路上,你一共剌了四個包兒,沒說的,拿出來吧。」為的大漢迎著轉身出廁所的『挎斗兒』一把掐住『挎斗兒』的脖子,把她逼到牆角。看樣子掐的很緊,『挎斗兒』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濃重的沈城口音,一句話卻讓『挎斗兒』軍心大定。黑吃黑的,還好不是「雷子」。自己男廁那邊還兩個兄弟呢,真幹起來也不怕他們,十九歲的女賊『挎斗兒』早已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雖然是女的,真打起來不僅是有股子巾幗不讓鬚眉的勁頭兒,打急眼了她還敢剃鬚眉的眉毛。

另一名漢子早注意到『挎斗兒』頗有幾分姿色,這廝的欣賞水平跟李虎丘比可差遠了,他基本屬於有眼兒就是好傢伙類型的。『挎斗兒』在他眼中不亞於國色天香的魅力,這小子伸出手來在挎斗兒臉上摸了一把,道:「真香,大哥,咱們直接把這娘們輪了吧,完事兒一刀宰了乾乾淨淨,左右這個點兒也沒什麼人。」說完,那只祿山之爪已經直取『挎斗兒』胸前要塞。

「**的,你咋這麼沒素質呢你不懂得盜亦有道沒關係,最起碼你也該懂得隔牆有耳吧,你剛才沒看見她還帶倆人呢嗎」為的大哥罵道。「也不知道老五老六的活兒干的咋樣了,就兩把槍全在他們手裡,按說不能有什麼差錯。」

站在房頂上的李虎丘已經替他找到答案了。那兩個跟『挎斗兒』一起過來的小賊這會兒正被兩個跟他們進來的年輕人五花大綁捆起來,此刻正練習空口吞襪呢。連他們自己的帶兩個剪徑強人的一起吞下。小賊們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溫飽還顧不過來呢,哪有功夫洗襪子。那兩個剪徑強人的情況也差不多。這四隻襪子塞進嘴裡的滋味可不大好受。李虎丘眼瞅著倆賊巨蟒吞嚥似地被塞住了嘴巴。倆人噁心的眼睛瞪多圓。

老五老六幹完了活兒,拍拍手把信號傳到那邊。女廁這邊為的大哥得意的一笑:「老妹兒,現在咱們可以談談錢包和你的問題了,沒說的,配合著點兒,讓哥幾個爽快了,饒你不死,不然今天就把你浸死在糞坑裡。」

這王八蛋,說的更噁心。李虎丘忍無可忍,站在房上抖手就是一飛刀。正釘在為大漢伸出去的手腕上。大漢疼的一鬆手。『挎斗兒』趁機貓腰就往外跑。那個先前急火火張羅輪她的小個漢子一伸手去欄她。李虎丘抖手又是一飛刀,正紮在這個小個兒漢子手心上。『挎斗兒』趁他收手呼痛之際跑出了女廁所。剛到門口就聽到一聲槍響。原來是老五和老六二人從男廁過來,發現了在房上發飛刀的李虎丘。抬手就是一槍。槍響飛刀到李虎丘從房上跳下的瞬間發出去的飛刀略微失准,扎中了開槍的老五的臉頰。

『挎斗兒』這會兒也是急勁兒,顧不得害怕,拚命的往前跑。李虎丘從一扇門裡露出頭喊她,「往這跑」

被李虎丘拉著手一路狂奔,『挎斗兒』一向自詡不錯的體能都被耗盡了。李虎丘才拉著她走到一扇大黑門洞前停下,坐在門口休息休息。

「沒事兒了,這一帶亂遭的很,不熟悉的人進裡邊就得轉向,他們追不上來了,再說剛才響槍了,肯定得驚動雷子,這幾個老客弄不好得折在這。」李虎丘的小手還抓著『挎斗兒』軟綿綿的手,一邊歪頭往胡同口看,一邊安慰『挎斗兒』道。

『挎斗兒』並沒有急著抽回手,而是歪頭打量著身邊的男孩。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看李虎丘。這小子長的齒白唇紅眉目清楚,臉上不同於一般的無人照看的小混子,洗的很乾淨。他一笑,上下兩排牙齒整齊潔白,口氣居然也有一股子淡淡的康齒靈味道。

「大姐」

李虎丘有匈疑的有話想說又不好意思說。『挎斗兒』大方的問:「你有事兒嗎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兒上,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2
第五章女人的胸,少年的家

李虎丘的目光登時落到了『挎斗兒』飽滿的胸脯上。『挎斗兒』從那目光裡看到的是無比的渴望,那勁頭兒,簡直比大旗桿子那老色狼撲上來時的目光還飢渴。大有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的意思。挎斗兒正想著天下男人都這德行,不分大小呢。耳邊響起李虎丘粗重的呼吸聲,彷彿下了很大決心。「大姐,你這兒裡邊有奶喝嗎我有個干閨女,不愛喝奶粉,我換了十幾個牌子給她都吐,我是男人沒這個東西,你是女人,我想請你回去餵她幾口行嗎」這小子的眼中所向,手中所指的目標都是她的胸脯。『挎斗兒』從那目光裡再也解讀不出性的味道。他很明顯是把自己的胸脯當成他干閨女的口糧了。

『挎斗兒』勃然大怒。一邊暗罵自己沒出息,被個小蹦豆子給忽悠了。一邊氣呼呼的:「沒有,要喝找你老娘要去,你傻啊,女人不生娃哪來的奶你是逗我玩呢還是真不知道」

李虎丘是真不知道。那年月的報紙雜誌還沒有兩性專欄,這小子瞭解這方面知識的渠道十分匱乏。搞的這小子一直以為女人長了一對那玩意,就應該像奶牛似地常擠常有,想不到還有這說法。被人家大姑娘搶白著普及了一堂生理課,李虎丘也不覺得多尷尬,抽回手,嘿嘿一笑:「沒有就沒有唄,你急什麼。」

挎斗兒歪頭低下身子把臉湊到他眼前,問:「你的飛刀絕技可真厲害,剛才要不是你,我非得讓那五個**害死不可,你這飛刀絕技是老瘸子教你的嗎你的刀在哪藏著呢」

她湊過來的時候,李虎丘注意到她臉上那層白皮被汗水浸的正一條條兒的脫落,露出裡邊細膩略顯黑的肌膚。

「你把臉洗乾淨了真的會很漂亮。」李虎丘沒回答挎斗兒的提問。盯著挎斗兒的臉讚道。

「你喜歡看我把臉洗乾淨」挎斗兒仰起頸子,露出脖子下的掐痕。李虎丘注意到那裡除了掐痕外,還有一些凌亂細密的抓傷。

「你要是喜歡看,今後我就把臉洗乾淨,但有個條件,你得幫我脫離大旗桿子那伙子人。」挎斗兒的要求提的有點突兀,但並非無因。

「我還是個屁孩子呢,你咋知道我能幫上你」李虎丘未置可否,笑瞇瞇問。他的笑容裡有陽光燦爛,人卻坐在暗影裡。

挎斗兒做了個飛刀的手勢,又說:「老瘸子倒了這麼長時間,南站都沒換碼頭,都說是老賊留下的香火緣,沒人好意思過來搶,可我卻知道那是屁話,大旗桿子做夢都想,可他對這邊還有一怕,就是你這個小崽兒,我過去不知道他為什麼怕你,但現在我知道了,他怕你這神出鬼沒的飛刀。」

李虎丘點點頭算承認了,道:「幫你也可以,反正他們也惦記著我南站的地盤兒,我跟他早晚一戰,幫你也就是順手的事兒,不過我想知道你洗乾淨臉跟脫離他那個團伙兒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只要擦上這厚厚一層熏人的化妝品,大旗桿子看我就倒胃口,就不會沒完沒了的禍害我,這麼說你明白沒」難怪她一天到晚把臉擦的白瓷了光的。原來是為了躲大旗桿子那個老流氓。估計大旗桿子對她幹的事兒,跟老瘸子欺負燕子姐幹的事兒是一碼子事。李虎丘合計了一下,道:「你大名叫什麼住哪裡」

『挎斗兒』:「姐大名叫張曼麗,我有家,但不能回了,我十歲那年我媽死了,從那以後我爸一天就知道喝酒,我十五歲那年,有一天放學回家,我爸喝多了,突然抱住我,非要跟我幹那事兒,還說什麼自己老了沒出息了,就這點兒念想,讓我成全他。」

李虎丘瞪圓雙眼,緊張的問:「那後來呢」

「我當時拚命掙扎,後來踢了他那裡一腳,他酒醒了,沒臉兒了,跪下求我原諒,我一氣之下跑出來,從此再也沒回去過。」

「那你現在住哪」

「哪便宜住哪,有時候跟大旗桿子到處瞎混,有時候大旗桿子找別的女人,沒錢時我還鑽過水泥管子。」

「那你就是沒有固定住的地方了,你今天就跟我回去吧,就跟我和我閨女一個炕,保證今後沒人能欺負你。」

張曼麗打量面前小屁孩李虎丘,想到他的年紀放心不少,再說了,最壞還能壞到哪去還能比跟著大旗桿子更糟糕嗎就是不知道這小孩有沒有那個長性,願意一直收留自己。

「我住的地方你應該聽說過,地方大著呢,老瘸子現在不頂事兒了,放心,全是我說了算,他不敢把你咋樣。」李虎丘注意到張曼麗的遲疑,以為她是顧忌郝瘸子,拍著胸脯做保證。

張曼麗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最後悄沒聲的點點頭。

回到住處,李虎丘領著張曼麗直奔自己的房間。把那個黑編織袋子翻過來,把裡邊東西往外一倒,正是一個小木盒。張曼麗瞪大眼睛看著。「這件貨真是你下的」

李虎丘一撇嘴,自豪的說道:「這還用問嗎那小子的功夫厲害著呢,全哈城的賊有一個算一個,我敢說除了我李虎丘,誰能在他身上得手,我自己剁三根手指給他。」

小木盒被打開,沒有理想中的百元大鈔。只有一本書和一塊玉珮。書名寫著游身八卦掌拳譜,董海川手書。李虎丘把書隨手放到一邊,又拿起玉珮。李虎丘把玉珮端在手裡托到陽光下仔細觀看。老瘸子教過他,做大賊的得有一定的鑒別古玩玉器的能力,不然很容易在干門子裡的活兒時錯過值錢的大件兒。

確是好玉雕成的東西。看形制是一條螭龍狀玉珮。李虎丘甄別不出年頭來,也不覺得這東西有多貴重,順手遞給張曼麗道:「喏,送你了,這玩意屬水的養人辟邪。」

當晚,李虎丘偶然偷看到張曼麗換衣服。之後李虎丘就夢遺了。很神奇的感覺,外邊涼颼颼的,裡邊熱乎乎的。外邊涼爽,裡邊燥熱,夜不能寐。

次日清晨,李虎丘照舊循著日常軌跡刻苦訓練軟硬功夫和扒竊技巧。張曼麗得以親眼見識到李虎丘神鬼莫測的開鎖技巧。他的訓練工具是一大掛三十二眼內翻同心鎖。張曼麗好奇的先試吧了一下,第一次失敗了,接著是第二次,第三次。李虎丘接過張曼麗認為不合用的小鐵絲兒,動作輕巧如庖垛牛,鐵絲兒在他手指尖翻動,一次次插入鎖頭孔,手腕靈活翻轉間,鎖芯發出陣陣清脆銅鳴聲,那聲音美妙如歡快悅耳的音樂,頃刻間瀟灑自如的把整掛鎖打開,全部過程僅用時一分鐘。張曼麗看他做的輕描淡寫似乎很容易,不服氣又試了幾次,失敗了無數次後終於確定以及肯定,自己這輩子也休想打開這掛鎖頭。

這天起,李虎丘開始自己摸索著練習八卦掌,體會功夫的奧妙。張曼麗成為這個特殊家庭中的一員。李虎丘發現自己唇邊長出了一抹茸毛。在哈城北站,聽說這件事的大旗桿子自覺帽子掛綠,對李虎丘恨之入骨。

大旗桿子那天到最後也沒找到劉殿坤讓他找回來的東西。結果當天下午就被北站派出所抓到審訊室,玩了一晚上指天畫地和土飛機,末了快結束的時候趕上所長宮黑子回來,又被來了一頓牛皮炒肉。從審訊室出來時,他渾身酸痛恨得牙根兒直癢癢,不過他可不敢恨劉殿坤和宮黑子,他恨的是那個跨界來北站下包兒的賊。貓有貓道,賊有賊道,經過多方摸排,一個月以後,他把嫌疑對像鎖定在從他手上把張曼麗撬走的李虎丘身上。道上有道上的規矩,貨已經入了李虎丘的手,算是進了門子裡了,大旗桿子再混蛋也不敢這時候給李虎丘點炮扎針兒。他決心靠自己的手段解決這件事。

李虎丘的家裡多了個女人,很多事情跟過去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是小燕子,儘管李虎丘給她買的小衣服都是挑最貴買的,但從前沒有張曼麗在的時候,小燕子身上總是髒兮兮的,最多換上新衣服時乾淨一兩天,李虎丘更習慣把自己和閨女的臉蛋洗的幹幹靜靜的,衣服邋遢點無所謂。張曼麗來了以後小燕子身上的衣服清爽了許多,張曼麗是個懂得感恩的女人,她總是怕做的不夠多似地在院子裡忙忙活活。屋內屋外被她收拾的亮堂堂的,李虎丘每次回來看在眼裡心情都跟著亮堂堂的。

另一個發生巨變的人則是郝瘸子。老瘸子前些日子一直走邋遢扮可憐路線,盡量裝的無比悲慘的樣子出現在南站旅客面前,就算不能靠盜竊解決溫飽,也能靠著旅客們的施捨填飽肚子,甚至還積攢了些餘錢。自從發現李虎丘把大旗桿子的禁臠挎斗兒給弄回來以後,老瘸子一掃前些日子的頹勢,整個人打扮一新。弄一身西服禮帽配白色旅遊鞋,土不土洋不洋的老在張曼麗面前晃。他試圖接近張曼麗的時候被李虎丘遇上兩次,李虎丘總是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老草雞,你就是把自己打扮成孔雀,也是只拔了毛兒的瘸孔雀。」老瘸子不敢跟他硬頂,只好頹敗下去,彷彿鬥敗的公雞。

郝瘸子並不甘心就此蟄伏在李虎丘之下。那一年的春節,有一天郝瘸子趁李虎丘不在家闖進了他們住的那間房,張曼麗彪悍的跟他打了一架,他沒能得手,在被推倒後爬起的過程中,他看似不經意的把一個敘屬物扔到煤爐附近的煤堆上。這個小動作瞞過了張曼麗的眼睛,卻沒騙過小燕子好奇的目光,李虎丘回到家的時候剛好看到小燕子在玩那個奇怪的敘屬物。他一開始沒在意,仔細問了事情經過後,心中一動,把那東西奪過來扣下一小點,放到煤堆裡,結果半小時後,那東西居然自己著起火來。李虎丘忙用棉被將火捂滅。郝瘸子因此被李虎丘暴打一頓。從那以後李虎丘對老瘸子處處提防,但老瘸子的表現卻忽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的格外謙虛老實。

轉過年來,一九九二年,五月。

這一天,日頭高照的時候,大旗桿子在北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標誌性的獨腿十分好認,大旗桿子湊過去,一拍那人的肩膀,「老瘸子,你這是咋的了被那小子逼到我這一畝三分地來了真要是沒飯吃了,求求哥們,也許我一好心,就賞你塊地盤兒,讓你混碗飯吃。」

老瘸子看著大旗桿子,陰陰一笑:「你他媽自己吃不飽還被人踩過界,到現在女人都被人家霸佔了,有什麼資格跟老子面前拿大」大旗桿子面露怒色,罵他:「都是你他媽閒的,教了他一身功夫,還教會他玩什麼飛刀。」說罷衝上來要打老瘸子,卻被老瘸子用單手給揪住衣領子,二人面對面的距離內,老瘸子凶狠的說道:「咱們兩個聯手,想個辦法把那小兔崽子弄死,剁碎了沉江你出氣,我報仇,你敢不敢干」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2
第六章賊心不死,賊膽包天

老瘸子和大旗桿子都沒讀過毛選,但這兩個老賊在社會這所大學裡卻早已修煉成精。敵人的敵人是可團結的對象,他們無師自通的領悟了這個道理。那天老瘸子和大旗桿子躲到小酒館裡,密議了很久,酒過三巡才盡歡而散。老瘸子走出小酒館的時候,前一陣子坍塌的腰桿挺得筆直

回到家,老瘸子看到張曼麗正在院子裡壓水。連著用了兩瓢水也沒能把抽水井裡的水給引上來。老瘸子醉醺醺的走過去,只用了半瓢水,動作乾脆利落的快速壓動壓井的抽水把柄,幾下子,清涼的井水就被壓了上來。老瘸子得意的拍拍手,看一眼刻意躲他一段距離的張曼麗,邊往屋裡走邊說道:「薑還是老的辣,李虎丘那小鱉犢子沒幾天蹦踧的,到時候你就得跟著我,不然大旗桿子能禍害死你。」

晚間時,張曼麗把這件事告訴給李虎丘。李虎丘正在準備洗腳水,聽她說完後,遲疑了一會兒,又繼續調節水溫。沒有涼水了,李虎丘端著盆來到院子裡,來到老抽水井近前,只往裡倒了一點點水,然後深深的將抽子下到底,猛的壓動兩下後,突然往下一壓抽水把柄,清涼的井水噴湧而出。這幾下動作比之白天的老瘸子不知利落了多少倍。李虎丘把水端回屋,笑道:「放心,他要是水滸傳裡蔣門神,那我就是武松,管保他翻不過天去。」

少年口氣中的自信和面頰上的稚嫩形成鮮明的呼應。

張曼麗很珍惜得來不易的安定生活。自從她搬來住,李虎丘往家裡拿的錢也多了些,張曼麗根本不需要再出去拋頭露面。這種近似男人賺錢養家,女人在家照顧孩子操持家務的日子,讓張曼麗不自覺的產生了某種幻覺,彷彿這種日子能過上一輩子似地。熄燈睡覺前,張曼麗趴在枕頭上,歪頭看著李虎丘說你要小心大旗桿子,我總覺得老瘸子今天的話有點不對勁兒。李虎丘從被窩裡坐起來,給小燕子掖了掖被角,笑道:「有什麼不對勁兒的,他就是一個老殘廢,我分分鐘能捏死他,大旗桿子也是個廢物,就憑他們倆,別說他們捆把不到一塊兒,就算是真聯手了,也不是我個兒。」李虎丘的自大和年少輕狂讓張曼麗更加憂心,她幽幽一歎,說總之你小心點兒就對了。

李虎丘起身拉滅了燈,窗根下老瘸子悄悄的爬回自己的屋子。漆黑的屋子裡,李虎丘一雙眸子閃閃發光。彷彿能刺透這夜的黑。

次日,哈城南站。

上午十點,李虎丘準時出現在老苗的茶葉蛋攤子前,一如既往的丟下十元錢,撿了幾隻茶葉蛋,也不剝皮,囫圇著塞進嘴裡。然後拿起大茶缸子,用這老茶根兒的水往下順茶蛋。老苗問他怎麼老不剝皮吃。李虎丘說最近不知咋回事,胃裡邊氣盛,牙根兒不自覺的癢癢,總愛啃骨頭,吃到硬東西也不愛吐,恨不得嚼兩塊石頭吞肚子裡才舒服。老苗聽著糊塗,看李虎丘氣色不差就沒再深問。

張鐵軍帶著兩個小賊出現在李虎丘視野裡。兩個小賊都縮頭縮腦的,手插兜裡,卻露出兩根手指在外頭亂晃,隨時將他們的勞動工具暴露在外面,很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小偷似地。

李虎丘隔著老遠就已看到,只若未見。南站派出所的鎮所之寶,黑龍江省反扒十大標兵,老片警陳德旺背手溜躂過來。

陳德旺溜躂到李虎丘身邊時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這個他看著長大的結實少年。他一直清楚這孩子是做什麼的,卻從來沒抓到過李虎丘的現行。這在他看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陳德旺從來自負生了一雙火眼金睛,反扒抓賊從未失手過。這孩子六歲那年到流落到此至今八年。陳德旺知道他一直跟郝瘸子生活在一起,也知道郝瘸子一條腿徹底截肢就是他下的手。一直有傳聞這孩子學會了郝瘸子全部的扒竊技藝。陳德旺觀察了很久卻始終一無所獲。

二十年前,郝瘸子逃跑途中穿過運動中火車的兩節車廂之間的空隙,意外摔斷了腿,就是因為被陳德旺拿了現行,才不得不亡命奔逃的,結果在逃跑過程中遇上火車過路,不得已,才玩了一手白駒過隙,企圖在兩節車廂之間穿過去,結果只成功了一半兒。穿過去落地後,屁股讓火車刮了一下,把他帶倒了,倒沒讓火車壓著,卻意外的摔傷了大胯。從那以後落下毛病,這才成了郝瘸子。

陳德旺將郝瘸子逼的摔斷了腿,郝瘸子卻讓陳德旺成了孤家寡人。他全家三個兒子和老伴兒,都死於郝瘸子出獄不久後的一場大火。那場火就是郝瘸子放的,這件事天知地知郝瘸子知道,陳德旺隱隱猜的到。雖然知道李虎丘跟郝瘸子其實已經形同水火,但陳德旺還是不喜歡李虎丘,在老陳眼中這孩子將來對社會的危害,會大過郝瘸子十倍百倍。幸伙太聰明也太好學,所以老陳總在盯著李虎丘。讓他失望的是,從李虎丘接管了老瘸子地盤至今,憑老陳的眼力經驗,居然一次都不曾捉到李虎丘的現行。

陳德旺坐到李虎丘身邊,在老苗那買了枚茶蛋,仔細的剝皮後,放到嘴邊吹了吹,然後一口咬掉一半,咽進肚子裡。「小鬼,托人叫我來幹什麼」李虎丘看他一眼沒說話,用手指了指張鐵軍三人。二人的目光聚焦在張鐵軍三人身上匯合。

正如貓從來不跟老鼠解釋抓它們的原因。陳德旺也從來不喜歡跟小賊們廢話。他站起身直奔正在肆意下包幹活兒的張鐵軍三人走去。李虎丘正處在變聲期的小啞脖子聲傳來:「你今天要是能保持住耐心,說不定能抓到一條你做夢都想抓的大魚。」

小賊最近迷上了古龍的械,講話的方式都染上了幾分古龍的色調。陳德旺卻被他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給定住了,不惜違背他生平一貫的原則——逢賊必抓。

陳德旺回身對李虎丘問道:「你說的大魚可是少了半條尾巴」

李虎丘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也許是兩條魚也說不定。」說完他做了個大旗迎風招展的手勢,末了呵呵一笑,露出滿口漂亮潔白的牙齒。

陳德旺走到李虎丘面前說道:「小崽兒,你膽敢騙我,當心日後我盯死你。」

劫道的怕蹲,拎包兒的怕盯。尤其是怕被陳德旺這種火眼金睛的老片警盯死。

李虎丘平靜的跟他對視:「我就怕你到時候沒種,不敢給你死去的一家四口人報仇」小男孩的話有石破天驚的威力。陳德旺二目瞬間瞪得溜圓,他一直懷疑那場火是郝瘸子縱的,但消防武警的專業人士勘察過現場後曾說過,沒有證據表明這是一場人為的火災事故。李虎丘從陳德旺目光中看到隱現的紅光和水霧,從懷中掏出一小塊金屬物遞給陳德旺,說:「把這東西放到煤堆裡澆上點水,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陳德旺將這東西接到手中。問李虎丘是從哪弄來的,是什麼東西。李虎丘說這玩意叫做鈉,老瘸子把這東**在我睡覺的屋子裡的煤爐子邊上被我發現了,覺得這事兒不尋常,後來送到供暖管理所的實驗室一化驗,說這東西叫鈉,遇水能著火。李虎丘又說:「我沒有什麼證據能證明當年你家起火這事兒是老瘸子做的,我就知道這東西燒完了不會留下痕跡,老瘸子想用它害我沒成功。」

陳德旺憤怒的神情絲毫不加掩飾,「還需要什麼證據就是郝瘸子干的」李虎丘說你敢肯定是他幹的就好,你要有種,又信得過我,下午兩點你就去沿江路三棵柳公園假山上等著去。陳德旺問用不用帶槍李虎丘說你要是有就最好帶上。

南站的鐘樓上,郝瘸子和大旗桿子正拿著望遠鏡往這邊看。大旗桿子有些擔憂的問郝瘸子:「張鐵軍他們過去了,你說李虎丘會不會不上鉤啊」郝瘸子搖搖頭,十分篤定的說:「昨天晚上我聽他窗根兒了,這小子狂著呢,咱們倆他一個也沒瞧得起,張鐵軍先是我的人,之後又跟了你,這樣的人到他自認的地盤裡幹活兒,他肯定容不下。」

大旗桿子說但願如此,老瘸子你放心,只要今天讓我出來這口氣,今後南站還是你郝瘸子的天下又自嘲道:其實我這麼說也是多餘,現在刀槍炮這麼厲害,憑你老兄跟三爺的關係,這片兒誰敢跟你叫板

聽到三爺二字,老瘸子心頭就一緊,心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何必找你合作,這事兒到時候宋三問起來的時候我還得拿你做擋箭牌呢。又想到李虎丘跟宋三之間的關係,心中不免又有些惴惴不安。但這種猶豫情緒只是在他心底一閃而過,只需低頭看一眼空蕩蕩的褲腿兒,他的膽子和毒辣就都回歸了。

陳德旺依著李虎丘的意思走了。邊走邊想李虎丘剛才的表現。環境是良師損友,成熟總是從吃虧學壞開始,這小孩子才多大個人兒這就學會算計人了,而且算計的還是老瘸子那樣的老碼頭。

張鐵軍領著兩個小賊遠遠看到陳德旺走了,不由一陣心下暗喜。

三個人溜溜躂達走進車站大廳,專往人堆裡湊合。一名小賊手上戴著個銀溜子,看上去白燦燦的。其實這玩意上鑲了一把剌包的小刀片,幹別的不行,專門對付女士小手包,特別好使。小賊此刻正擠到排隊的人群裡,作勢要加塞兒。排隊的眾人自然不同意。小賊身邊是個穿一身裘皮大衣的女人,手上拿著一隻小賊不認識的小手包。他假意跟其他人叫號,趁亂湊到女人身邊。刺啦一聲,已經割開女人的小手包,裡邊的東西被他一扯袖子,悉數接住之後,轉身往外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喊:「老子就不喜歡排隊,不讓加塞兒,老子還不買了呢。」

小賊走到途中跟張鐵軍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袖子裡的東西就已經落到張鐵軍隨身拎著的一個大帆布兜子裡。丟東西的女人這時才發現自己丟東西了,她回憶剛才情景,頓時覺悟到自己是被剛才那個加塞兒的小賊給偷了。她忙擠出人群追了過來。小賊走的從容,回頭時看見女人追過來也不慌張,反而停在原地等著女人。

都說做賊心虛,可一旦您發現身邊有賊心不虛了,一種可能是這個賊身上沒有贓物,另一種可能就是這賊是個橫賊,會動刀子玩命的。女人追上這心不虛的小賊,自然沒什麼收穫,甚至還被奚落了一番。她焦急的站在原地舉目四顧,心頭慌成了一片。就在這時,李虎丘雙手插兜從外面走進來,正好見到女人焦急的樣子。李虎丘只看了一眼就被震的呆了片刻。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2
第七章母子,相逢應不識

男人心中有一個女人永遠是最美的。這個女人跟男人比絕不會更青春,更無須驚艷。男人心中這個看法會伴隨多半男人終生,直到這個女人離開也不會改變。因為這個女人在男人口中的稱呼是——媽媽。

實在太漂亮了李虎丘心底裡莫名其妙的想把這句話喊出來。他不是一般人,雖然小小年紀,卻已經有過跟老瘸子走南闖北奪賊王的經歷。常年在火車站附近廝混,天南地北的美女更是見過不知道多少。憑良心講,只論身材模樣,比這女人美的雖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可在李虎丘眼中,這一刻那個女人永遠最美。只因為在夢裡,他夢到的媽媽就是這個樣子

這個女人其實已有三十出頭的年紀,但肌膚看上去卻白嫩嫩的如少女一般。身上的裘皮是黝黑的貂皮,腿上穿的是一條形制很寬鬆的妮子料褲子,半高跟鞋,個子不算高,一米六多一點的樣子,在女人中絕不算矮。之所以說她漂亮,主要是她的五官和身形氣質。蛾眉不鎖卻攔住了眼睛裡的秋霧,筆直纖秀的鼻樑,鼻尖處有一點點水光,因為著急略發紅的臉色更顯出幾分嬌艷,唇若硃砂紅,薄厚適宜。眼波流轉顧盼之間盡展端莊艷秀的風情。如果李援朝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女人正是李虎丘的親生老娘燕雨前。

李虎丘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女人生的這麼順眼的,看一眼就讓他覺得溫暖。他都看傻了,全忘記今天要做的大事。女人眼中的急迫之意他看的一清二楚,一種莫名的從心底發出的焦慮催促著李虎丘,他覺得自己必須快速的解決掉女人的憂慮,不然他自己就要先憂慮的心痛。

這種感覺對於李虎丘而言,實在有些不可思議。這女人的真實年齡都可以做他媽了。李虎丘不知道的是,這女人正是十幾年前生下他的那個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那個人。她之所以會在這南方已經春暖花開,北方卻還不時有零度低溫的季節來到哈城,就是為了尋找兒子李虎丘的。每年她都會不遠萬里的跑來找一找,碰碰運氣,希望有一天,老天可憐她會賜給她機緣,讓她找到兒子。就算不能找到,或者有一天讓她和兒子擦肩而過一下也好,彼此相見一下,就算只是驚鴻一瞥,彼此間依然互不相識,但她至少算見過兒子了。

這樣的牽掛李虎丘無從知曉,但母子連心卻是天性。李虎丘心底裡那不可思議的情感正是來自已融入到骨血裡的母子連心。

他幾乎是用跑的速度,快步追上張鐵軍,伸手一拍張鐵軍的肩頭。儘管他腳步很快,但動作卻輕盈無比,耳目靈便的張鐵軍直到他的手拍到自己的肩頭,才發現身後李虎丘追上來了。他回頭一瞪眼問:「幹什麼你想插一槓子還是想勻一份兒」插一槓子是行話,就是管閒事的意思。勻一份兒就是見者有份的意思。

李虎丘說你不是投靠了大旗桿子嗎怎麼跑回南站來幹活兒了張鐵軍一揚脖子,挑釁說:老子就來了,你不許咋地李虎丘衝他呲牙一樂,說道:「我哪敢啊,誰不知道你鐵軍大哥手上有橫紋,下手黑著呢,這哈城地界上的混子倒爺們誰不給你幾分面子,連那些聽不懂人語的老毛子到了您面前,都會說你好我知道你是鐵軍哥。」

張鐵軍這人不誇都糊塗,讓李虎丘幾句話誇糊塗了,他今天是來找事兒的,擺明了混過界。但李虎丘的反應卻有些怪。李虎丘六歲到哈城時就是張鐵軍用個紅袖箍給騙上賊船的,八年來他們一直在一個團伙裡,張鐵軍對李虎丘的性格就算不太瞭解,至少也知道這小子手狠心黑。今天這反應怎麼看都不像來打架的,倒像故意接近自己張鐵軍一下子反應過來。低頭一看,帆布兜子外表看上去紋絲未動,但手上的感覺卻告訴他裡邊已經是空的。

張鐵軍知道李虎丘手法高,但他一直就不大服氣。老瘸子總說李虎丘的活兒略強過他,內心當中張鐵軍還為此想過跟李虎丘比試一番。今天的事實告訴他,老瘸子那麼說其實已經給他留了面子。做大賊的讓人家下了包都不知道,本身就是很跌份兒的事情,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包打開,把東西拿出來,再把包恢復原貌,那就相當於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張鐵軍惱羞成怒,再看李虎丘時,發現李虎丘已經走到丟東西的女人面前。

李虎丘徑直來到那個讓他心跳不自覺慢半拍兒的女人面前。緊張兮兮的說道:「阿,阿姨,你是不是掉了東,東西

燕雨前吃了一驚,仔細打量面前的少年。李虎丘的模樣隨母,身材卻像李援朝,年紀小個子長的卻挺高。看上去像十六七的樣子,或者還要大一點。她不由想到自己的孩子今年虛歲也有十五了,跟這個孩子大小也沒差啥。這小孩叫自己阿姨倒也沒錯。東西是怎麼丟了的她心知肚明,不管這小孩說什麼,她都有理由相信,自己丟的東西跟這個小孩子有關。

她在心裡先入為主認定這孩子至少十六了,根本不會把他跟自己的兒子往一起聯想。在沒確認東西完好以前,她自然不會給面前這小小年紀不學好的小賊太好的臉色。

她點點頭,表情並不驚喜,嗯了一聲,說道:「我是丟了東西,怎麼被你撿到了」李虎丘把手中的商場包裝袋遞給她說道:「您看看少沒少什麼,應該沒缺,要是不對您就跟我說缺了什麼,我再去幫您撿。」或許是因為燕雨前的警惕和懷疑切斷了母子之間那種天然神秘的聯繫。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已經生動不少,剛剛的心悸之感也消失不見。

撿燕雨前聽得很清楚,覺得這男孩講話有點怪,但一口白牙和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卻說明他跟剛才那個髒兮兮滿口髒話的小流氓區別很大。

燕雨前接過東西仔細查。李虎丘注意到她幾乎沒看袋子裡的現金、傳呼機、身份證等重要物品,而是先一把抓起一個小鏡子盒,打開看了一眼後才露出如釋重負的樣子,然後才慢條斯理的清點起其他物品。最後說道:「東西都在,小弟弟,謝謝你了。」說話的功夫,從裡邊拿出一張十元鈔票遞給李虎丘。李虎丘鬼使神差的說了聲:「阿姨我是學習雷鋒做好事不要錢」

一句話頓時引來周圍一片讚美之聲。那年月五講四美三熱愛,學習雷鋒好榜樣還是主流。

李虎丘其實不想立刻離開面前這個女人的,但他一來有大事要辦,二來周圍人的讚美讓他覺得太彆扭。他逃似地擠出人群。目光四下一掃,很快發現張鐵軍正賭氣的在檢票口附近死盯著他。李虎丘囂張的瞪回去,一拐彎兒走向另一個正在做活兒的小賊。

那名小賊此刻正在用**鉤掛住一名旅客兜裡的錢包。所謂**鉤就是一條透明魚線綁著一隻特殊小鉤,形狀是一根主筋上焊接上四條腿,個個鋒利帶倒刺。這東西只要鉤住了,下手的人無需跟旅客近身接觸,只需輕輕扯動魚線就能將旅客的錢包手到擒來。賊們普遍喜歡使用這東西釣錢包,隱蔽性強不易被發現,一旦失手還比較容易脫身。使用這鉤子的賊,雖然不分大小,但如果賊的水平不一樣,則鉤子還有區別。通常是越是高明的大賊用的鉤子越大,線也越粗。

李虎丘身上也藏了一套**鉤,繩子是細絨繩,抗拉力足夠吊起一口大肥豬的。鉤子是李虎丘弄個汽車輪轂軸承精心製作的。中間的主筋用的是汽車發動機的氣門銷子改制,是李虎丘花了二百元請哈飛高級技工做的私活兒。保證足夠的堅韌度的情況下,中間部分被做成了空心,裡邊裝有十分精密的小卡簧,可以隨心所欲的收起鉤子的四個爪。這東西的版權屬於一個叫金川的老賊,跟郝瘸子相交莫逆,他主要是做地下活兒的,李虎丘見過他幾次。李虎丘的**鉤就是複製他的那一套。

小賊的**鉤眼看就要得手,忽然從一旁伸出一隻手,那手上有白光一閃隨即不見。小賊的**鉤魚線卻已應手而斷。小賊側臉一看,正看見李虎丘笑瞇瞇的臉和近在眼前的拳頭。

李虎丘一拳將這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小賊打倒在地。抬腳又踢了他兩下,說道:「你他媽摸過界了明白不回去告訴大旗桿子,今後他要再敢派人摸過界,我就把派來的人右手剁下來。」張鐵軍從另一邊跑過來,衝上來一腳踢中李虎丘大胯。張鐵軍快三十歲的人,正是身強力壯的年紀,又練過兩天拳腳基本功,因此腿上力道很沉。李虎丘被他一腳蹬翻。與此同時另一個小賊也跑到這裡,李虎丘單手支地身子並沒被徹底踢倒,他原地來了個單臂支撐的空翻,落地的時候就勢站起,抬腿一腳正踢中跑過來得這名小賊的胸口。一腳踢了個四仰朝天,摔的結結實實。

張鐵軍從袖子裡抽出一條短棒,李虎丘瞇著眼盯著他,倆人誰都沒動。一場惡鬥即將展開。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3
第八章雛鷹,老家賊,圖窮匕見

男人之間的差距平常看不出來,只有當事情臨身,當面對壘的時候才會看出差別來。李虎丘跟張鐵軍都是郝瘸子訓練過的。張鐵軍被淘汰了,李虎丘青出於藍。二者差別就是雄鷹和燕雀。麻雀搭窩始終離不開房簷樹梢,雛鷹振翅雖未騰空卻已有搏擊長空的氣象。

李虎丘骨血裡根植的驕傲讓他不甘人後,用心練,刻苦練,終於磨練出一身歪門邪道的本事。張鐵軍這只定了型的麻雀不是他的對手。

李虎丘一隻手奪著張鐵軍手中的木棒,跨步近身絆住了張鐵軍的支撐腿,這會兒只需一拳就能把張鐵軍打倒在地。但偏偏這個時候他停手了。因為他忽然看到了蕭落雁。

李虎丘揮動拳頭打到張鐵軍的臉之前,無意識的往周圍人群中一瞥,就發現了蕭落雁。周圍看熱鬧的候車人很多,可不管是誰只要湊到這個圈子裡,都會忽然發現蕭落雁在那裡。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長著圖畫中人物的臉龐,甚至連臉色都誇張的相似,真讓人難以置信,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粉雕玉琢的妙人兒。所以,每一個初次見到這小姑娘的人,都會覺得忽然一下就看到了她。因為這種美實在獨一無二,看到她之後會讓人感到悔恨,為何不曾早一點往那邊看

李虎丘一天之內被兩個女人的美麗所震撼,一大一小,一個是他老媽,一個未來跟他有極大機緣。雖然他現在一個也不認得,但卻並不妨礙他慕濡前者,為後者所傾倒。

李虎丘欣賞女人的眼光永遠跟郝瘸子張鐵軍們不一樣。還在娘肚子裡時他就是個部長的孫子,雖然一生出來就被命運折騰成了行花子,還因此流落到老家賊的窩裡,但骨子裡他依然是一隻雄鷹。幼年的雄鷹小如燕雀,但雄鷹就是雄鷹,眼中的世界,心中的想往,絕非燕雀可比。

這樣的傾倒才是最真誠的傾倒。傾倒在石榴裙下。

他的遲疑給了張鐵軍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傾倒在蕭落雁繡著石榴的棉裙前的機會。於是他就被傾倒了,與其說是傾倒在張鐵軍的拳頭下,不如說是被蕭落雁的美傾倒的。正如高貴華美的獨角獸,能力堪比天龍,卻唯獨迷戀美麗年輕的女孩。

李虎丘倒在蕭落雁腳下,雙手撐住地面,一抬頭剛好看到蕭落雁棉布群上的石榴花。他的臉弄的髒兮兮的,眼睛卻賊亮賊亮的。蕭落雁抿嘴笑道:「他上來打你了。」李虎丘說:「你喜歡看打架」蕭落雁居然認真的點點頭說我喜歡看你打他,你的動作比他漂亮,連摔的動作都比他利落。咯。李虎丘果然一躍而起,全忘了這恥應該放水的。轉身一套組合拳進攻,將張鐵軍打翻。再回頭看蕭落雁剛才在的地方,不知何時伊人已經離開。

張鐵軍三個人也是久經戰陣的,被打倒了很快又爬起來。李虎丘還在悵然若失的時候,三個人一起撲了上來。將李虎丘按倒在地。李虎丘失去了眼前的風景,心裡邊爭勝的心思淡了,雙手抱住頭,任三個人打,打了幾下之後,張鐵軍攔住打的發了性的兩個小賊。李虎丘才從地上起來,張鐵軍拉上兩個小賊就往候車大廳外跑。李虎丘在後邊追,張鐵軍一邊跑一邊回頭喊:「李虎丘,你敢不敢跟我們定點兒」李虎丘喊道:「怕你我是你孫子,癟犢子你說個地方吧」張鐵軍不假思索喊道:「沿江路,三棵柳公園,假山旁邊小練武場,不敢去的是犢子。」

李虎丘站在原地望著三個人消失的背影,手腕輕輕一抖,一把飛刀落到手心,眼中有決絕的凶光閃過。

去沿江路的時候,李虎丘順路回家看了一眼小燕子。囑托張曼麗:「曼麗姐,小燕子命苦,她媽媽沒了,爸爸不是人,我今天要是回不來,以後她就托付給你照看,院子南邊過去住小要飯的那個屋子,灶膛裡藏了個包,裡邊有十萬塊錢,你拿去買個小房子,剩下的錢做個小買賣,把小燕子給我體體面面拉扯大,這輩子謝不著你,下輩子弟弟給你做牛做馬。」說完,也不容張曼麗拒絕,更沒理她的問話,轉身出了大門撒腳如飛奔了三棵柳公園。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做人不密失友,經商不密失財。如想辦大敵,守住秘密是成功的第一步,要讓對方看不出你有敵意才是最好。這句話是郝瘸子一個字一個字告訴李虎丘的。今天這場戲,就要檢驗一下師傅和徒弟誰表演的好

沿江路上的三棵柳公園內。老瘸子和大旗桿子正聽張鐵軍跟他們匯報。

張鐵軍:「郝爺,齊哥,你們儘管放心好了,剛才我們哥仨按照你們交代的,許敗不許勝,讓這小子佔了點便宜,他現在狂的北都找不著了,這地方是咱們經常定點打架的地方,他指定不會想到咱們早有準備。」

大旗桿子說:「鐵軍,你得有心理準備,完事之後我跟老郝給你準備了一筆錢,你就有多遠先跑多遠吧,風頭不過去絕不能回來。」郝瘸子接著說道:「咱們不是要打他一頓了事,而是要弄死他,然後剁碎了扔麻袋裡,徹底沉江,將來備不住會被雷子發現,殺人碎屍的案子一蹈了,就是吃花生米的大罪,你小子到時候可千萬別犯傻。」張鐵軍面無表情點頭說二位大哥請放心。

李虎丘的身影出現在公園大門口,望風的小賊趕忙跑進來報信通知二老賊。郝瘸子告訴其他人藏起來準備好,這小子一進圈子,就圍上去打死他。

小練武場上,張鐵軍和心驚肉跳的兩個小賊站在那,二賊明顯有點魂不守舍。一想到過一會兒這裡就要死個人,而他們就是主要元兇之一,他們就覺得心裡一陣陣發虛。這可是殺頭掉腦袋的大罪啊,他們之前最嚴重的犯罪行為不過是小偷小摸。李虎丘的手插在褲兜裡,步履從容的走到練武場外的小路上,瞇著眼往裡看,眼神迅速略過周圍。小武場三面是樹林,外面是一條小路,小路的對面是水池花壇和假山,四下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張鐵軍帶著兩個小賊站在小武場中央等候著他。

李虎丘溜躂著走過來,並不遲疑走進武場中央。說道:「張鐵軍我來了,你他媽想怎麼死吧」

林子裡的草木茂密,四周有幾天洩水溝,郝瘸子和大旗桿子等人就埋伏在這裡,眼見李虎丘進了圈子。郝瘸子呼哨一聲,帶人從溝裡爬了上來。這傢伙拄著雙拐,一個人三條腿動作還挺利落。

「李虎丘,小崽子,你很狂啊。」老瘸子動作利落,往上衝的時候,卻特意又慢了下來。「大家一起上,打死這小兔崽子。」這傢伙喊的最響,人卻落到了最後邊。有寒光一閃,李虎丘手中一把飛刀出手,正扎中跑在最前邊的二旗桿子大腿上。這傢伙慘叫一聲摔倒在地。李虎丘一舉手的功夫手上又多了一把飛刀,大喊:「誰敢過來,我扎他喉嚨」郝瘸子在後邊大喊:「都他媽給我上,他就三把飛刀,這小子不敢殺人。」

李虎丘抖手就是一飛刀,一道寒光直奔郝瘸子,郝瘸子嚇得魂不附體,以為這下完了,沒想到耳朵裡突然聽到噹的一聲,睜眼一看李虎丘這一飛刀正紮在他的枴杖上。李虎丘冷冷的說道:「這是給你個警告,你要再跟我來勁,我下一刀就扎你的喉嚨。」

大旗桿子帶人堵住了武場往小路走的方向。面對李虎丘神出鬼沒的飛刀,他也不敢冒頭,站在人群裡說:「李虎丘,別怪我們不仗義,這麼多人打你一個人,實在是你小子太狂了,沒給我們這些做前輩的留餘地,你霸佔了老瘸子的房子和地盤,還搶了老子的女人,這兩筆賬你今天必須還回來。」

李虎丘抬頭看一眼太陽,大約一點多的樣子。他把手裡的第三把飛刀往地上一扔,光棍的說道:「不就是想揍我一頓出口氣嗎你們兩個老不死的還敢打死我啊,來,爺伸出手來讓你們綁上打,打夠了給我留口氣兒就行。」說完他真的把雙手一伸,擺出一副耍光棍任人魚肉的樣子。張鐵軍看一眼老瘸子和大旗桿子,後二者衝他點點頭。意思是你來動手綁他。張鐵軍從懷裡掏出一套**鉤,用鉤子上的細絨繩將李虎丘的雙手倒背捆了起來。郝瘸子喊了句:用縛龍套子綁,順便摸摸他身上還有飛刀沒

張鐵軍依言將李虎丘綁上。郝瘸子在一旁看著他用嫻熟的手法將李虎丘綁上,心中暗暗得意。張鐵軍向他示意李虎丘身上沒飛刀了。老瘸子這才放心的走到李虎丘面前,惡狠狠的扇了一記大嘴巴。「小兔崽子,你怎麼不狂了你害我一條腿,我要你一條命,你說咱倆誰合適」李虎丘一瞪眼,很吃驚的樣子,接著是滿臉急迫的說道:「郝瘸子,你想弄死我你不是人,你言而無信」

郝瘸子得意的哈哈大笑說道:「李虎丘,你渾身的本事都是我教的,說實話,除了一手絕活兒,我沒傳給你以外,其他本事你是樣樣強過我,如果咱們之間沒有這麼深的過節,我還真想過指著你給我養老送終,可惜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李虎丘喊:等一下,我有幾句話說,你知道我的手藝早成了,這幾年我在外頭沒少幹活,上回北站丟的大貨也是我下的,那裡邊有塊玉珮,我給寶慶當的大查櫃看了,他說至少可以當十五萬,你讓我把這幾句話說透了,我死了也能閉眼,這些東**哪了我全告訴你。

大旗桿子聽說十五萬這個數字,頓時來了精神,他也擠到前邊,湊到李虎丘面前。老瘸子同樣精神都為之一振。李虎丘說反正我也是快死的人了,臨死前有幾件事還想請教你一下,你成全我了,我就把東**哪了告訴你,另外我還有十萬塊錢存款的存折,都藏在那裡呢,連密碼一起告訴你們。

郝瘸子陰冷的看著他吩咐一旁的小賊說道:「去兩個人到公園大門那放哨,有情況立刻回來招呼一聲。」又對李虎丘說道:「有什麼要問的你說吧,另外,我勸你別做拖延時間等老陳的夢,有屁就快放,否則等他來了你屍體都涼了。」

李虎丘問:「你這些日子在我面前那麼老實都是裝土鱉,迷惑我呢」老瘸子微微得意點點頭說道:「不錯,不然還不得早被你給害死了。」李虎丘說了一聲高,說道:「你這手玩的漂亮,記得你教過我,不要讓對方看不出你有敵意,我學過以後全忘了,死的不冤枉。」郝瘸子心裡得意,臉上不耐之色稍減,大旗桿子著急的催促:「小兔崽子你別在這『折柳子』,趕緊說東**哪了。」

李虎丘不屑的看他一眼說道:「這點耐心都沒有,一看你就是個沉不住氣的,難怪你過去一直鬥不過我師傅,好吧你們別急,我還有最後一個心願未了,只要讓我了結了這個心願,我立馬把藏東西的地方告訴你們。」

郝瘸子冷著臉說道:「什麼心願你說,師傅成全你。」口氣中不無遺憾和欣賞之意。

李虎丘盯著他雙眼說道:「下陰間我也是個賊骨頭,陽世上沒學會的絕活兒我想帶到陰間去,你當我面再表演一次脫袍讓位,把竅門告訴我,我立刻把藏東西的地方告訴你。」

郝瘸子神色變幻,盯著李虎丘的雙眼,猶豫片刻一點頭說好,我成全你。說罷,指示其他人躲遠點,不許偷聽偷看。張鐵軍一擺手所有人都跟著他退開,只留了大旗桿子這棒槌在一旁做靶子。

只見老瘸子鬆動鬆動筋骨後,突然雙臂用力將身體甩到大旗桿子面前,扔掉雙拐,伸手抓住大旗桿子肩頭,食指間隱約有白光閃過,李虎丘看的很清楚是指縫滾子。老瘸子另一隻手在大旗桿子腰間一插,進了大旗桿子的裡懷,隨即拿了出來。整個動作要用高倍攝像機才能看清。人的肉眼如果沒經過特別的訓練,根本看不清,李虎丘看的兩眼放光。當老瘸子的手抽回來的時候手中已多了大旗桿子裡邊的背心。而大旗桿子竟然還恍然不覺。

老瘸子說道:「脫袍讓位的手法就是你剛才看到的,除了勤練苦練以外,記住一個袍和一個讓字,到了陰間保你能練會,另外我還得告訴你,這一手絕活最大的作用不是偷別人的,而是幫自己脫身的,有了這一手,六十四斤大鐵銬也困不住。」

李虎丘點點頭,說道:「果然是好手法,難怪你能當上華夏賊王,確實當之無愧,好吧,從今天起這個位置換我替你坐下去吧。」說罷,他被捆在身後的雙手突然獲得了自由,接著那手上白光一閃已經多了一柄飛刀,甩手就扎進了大旗桿子的大腿根兒的要害部位上。大旗桿子痛苦的倒地,渾身因疼痛哆嗦成一團。

李虎丘啐了他一口,冷冷說道:「這一刀是替曼麗姐扎的,今後哈城道上混的可以叫你齊公公了,前提是你能活過今天去。」接著他手中又有白光一閃,居然出現第五把飛刀。

「老瘸鬼,該你了」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3
第九章向陽,春花,幽燕歸來

真正的強者最重要的不是戰勝過多少不如自己的人,而是戰勝過多少次昨天的自我。郝瘸子顯然太久不曾戰勝自己了,而李虎丘卻幾乎每一天都在挑戰自我,戰而勝之。

「郝瘸子,你原地踏步的太久了,不僅身子木了,連腦子都殘了,你自從上次用化學金屬害我失敗後,彷彿一夜之間就變個人似地,夾起尾巴,逆來順受,比那剛進門的小媳婦都老實,你以為你這是裝老實迷惑我呢嗎我告訴你,你這是擺明了通知我,你還想玩花樣,所以我也只好陪你玩花樣。」

郝瘸子面如死灰,問:「你是怎麼掙脫縛龍套子的繩子捆的是你的手指,你沒可能掙脫的。」李虎丘盯著他雙眼,嘲諷的說道:「我就不許自己練成一兩手絕活兒」說完揚聲沖張鐵軍叫道:「別裝了,趕緊過來綁人吧,北站新老大,鐵軍哥。」郝瘸子聞聽此言頓時如五雷轟頂,又如醍醐灌頂,一剎那什麼全明白了。難怪李虎丘身上還藏著飛刀,難怪李虎丘主動讓人綁他的時候特意把手伸向張鐵軍。

張鐵軍走過來獰笑著將郝瘸子捆上,在場的所有小賊都選擇了沉默,這兩個老賊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並不高大,這時候破鼓萬人錘,正是人心所向。

李虎丘手上鋒利的飛刀點在被捆成粽子似地郝瘸子的臉,冷酷的說道:「你想把我殺了碎屍沉江,我卻沒這麼想過,因為你這個人如果就這麼死了,實在太便宜你了,我每天晚上都能聽到你在夢中被嚇醒,我知道那是因為你缺德事情幹的太多了,你這個人只有到了夢裡才會有是非和良心這個概念,我應該留著你繼續做惡夢的,好讓你一輩子也忘不了那被你燒死的一家四口人,他們的躁時不時的就來纏住你對不對」

李虎丘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如約趕到,藏在假山後邊的老陳,顫抖的手不由摸向懷裡的手槍,手指關節因為發力過大,已經泛起青白之色。

郝瘸子吃驚的:「你別胡說八道,我沒做惡夢,更沒有夢到陳德旺的老婆孩子」李虎丘一把掐的脖子,說道:「老狐狸,到這時候還想抵賴,我說過你燒死的四口人是陳德旺一家四口嗎你他媽這頭做賊心虛不打自招的老瘸驢。」

李虎丘落手並不狠,郝瘸子卻彷彿被他掐的透不過來氣,顯然他是被這場驚變弄懵了。他結結巴巴說不出來話。李虎丘繼續說道:「你燒死陳德旺一家人不關我的事,我也懶得因為這個恨你,可是你糟蹋了燕子姐,還不給燕子姐看病,最後活活害死了燕子姐,這筆債你卻必須還我,這些你承認不承認」李虎丘最後幾個字是吼出來的,震得已經懵了的郝瘸子肝膽俱裂,嚇得老瘸子忙不迭的點頭高呼:「我承認,我承認,李虎丘求求你放過我,我對不起燕子,我也對不起小燕子,我更對不起被我活活燒死的陳家四口人,求求你們原諒我吧,別來找我了。」說罷,這傢伙跌坐在地,抱著頭痛哭失聲。他在心裡承受那巨大的壓力幾十年,每天都需要靠酒精的麻醉才能睡去。

陳德旺拎著手槍從假山後邊走出來,眼中血絲密佈,顫抖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狂躁和激動。以一種無可阻擋的氣勢來到郝瘸子跟前,抬手就是一槍,血花燦爛,郝瘸子的另一條腿被這一槍打的鮮血飛濺。陳德旺不解氣的還要開槍,李虎丘飛起一腳踢在他手腕上,吼道:「打一槍警告,打第二槍我都得跟你一起說不清楚。」

郝瘸子腿上爆出的鮮血飛濺在張鐵軍的臉上,這傢伙整個人都嚇傻了,周圍唯他馬是瞻的小賊們更被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李虎丘走過去一腳蹬在他胸口上,看什麼看,還不快蹲下,等待政府發落李虎丘將目光投向公園外,張鐵軍心領神會撒腿就跑。滿地的賊除了跑不動的齊家兄弟,跟他一起跑個乾乾淨淨。

李虎丘沖陳德旺一抱拳說道:「陳大爺,我知道您是個好人,但這三個人您一個也不能救,就看著他們血淌乾淨了,您再報急救車,等他們死了,您就說剛好路過現場,看到郝瘸子和齊家兄弟定點掐架,郝瘸子擅長飛刀把齊家兄弟都傷了,您迫不得已開槍打傷了郝瘸子」

陳德旺舉手打斷他的話,說道:「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走你的吧,我就當沒見過你。」

李虎丘看不出陳德旺臉上的決絕之意,點點頭轉身也跑了。沒跑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三聲槍響。

李虎丘走出公園的時候,迎面正看到警車陸續來到公園門前。一看就是個孩子模樣的李虎丘沒引起誰的注意,他順利跑回家中。張曼麗正焦急的等待著,一見到李虎丘平安歸來,再也壓抑不駐動心情,衝過去將李虎丘狠狠的摟在懷中。

李虎丘隨魔學魔,學會了魔王手段卻修成了菩薩心腸,由此可見,瘋魔修行,得道之日未必不能成佛。

次日有消息傳來,三棵樹公園發生槍擊案。南站派出所民警陳德旺自。說案發前聽到消息說有流氓在三棵樹公園聚眾鬥毆,他立刻帶槍趕到,結果鬥毆現場參與鬥毆人員一哄而散,他發現只剩下三個人,他出於自衛當場槍殺了三名流氓。陳德旺已經被停職,公訴機關將以濫用槍支罪和過失殺人罪起訴他。李虎丘冒天大不韙去看過他,陳德旺沒見他,只說請他幫忙給一家老小立個墳頭上燒幾張紙。

公墓。

向陽,春花含苞,有燕歸來。李虎丘牽著小燕子的手佇立在燕子的墓前。

「姐,老瘸子死了,你也該放心去托生下輩子了,我把小燕子帶來送送你,讓她給你唱個歌,她唱歌跟我學的,不好聽你也別怪她,全是我沒教好,咱閨女其實聰明著呢。」

小燕子,川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你從哪來燕子說小燕子的童音純美而清澈,不過腔調卻跟李虎丘的荒腔走板毫無二致。

那聲音喚醒了李虎丘靈魂深處的記憶片段李虎丘眼前似有一棵大樹,他站在樹對面扯皮筋,有少女在中間跳來跳去,清脆的嗓音說著小皮球,香蕉梨李虎丘嘶吼一聲姐姐,你走好我把老瘸子給送下去了,你再不用擔心有人會欺負小燕子了

公墓的另一角,李虎丘出錢買下了兩戶大公墓,將一直存放在火葬場的陳家老少四口的骨灰分別安葬進去。燒了一大堆紙。烈焰飛騰中,李虎丘告慰死去的亡靈,你們的仇已經報了。

一九九二年,深秋。

街頭,賣羊肉串的新疆人正在用生硬的漢語叫賣。小燕子被羊肉串的香味誘惑,說道:「想吃。」李虎丘舉著她徑直走到攤子前說道:「來十塊錢的。」新疆人麻利的烘烤著羊肉串,一邊問李虎丘放不放辣的,小燕子清脆的聲音告訴他:要最辣的李虎丘說女孩子吃辣的臉上長大包。小燕子咯笑說爸爸臉上有包,小燕子臉上沒有包。羊肉串烤好了,新疆人正要給李虎丘端上來,一旁駛來一輛奔馳車,車窗搖下,露出一張記憶了五千年滄桑的老臉,驕橫的說道:「賣羊肉串的,來十塊錢羊肉串。」

新疆人舉著烤好的肉串還想遞給李虎丘,奔馳車中那張老臉的主人已經開始罵人:「媽個巴子的,跟你說要十塊錢羊肉串,你個傻逼聽不懂嗎」新疆人站住回答:「這是那邊的客人點好的,你的等一下我再給你烤。」

奔馳車副駕駛位置的門突然開了,一名戴墨鏡的青年下車後,沒有一句廢話,衝上來就是一記大嘴巴,把被打傻了的新疆人手中的羊肉串一把奪過,罵道:「宋三爺要吃羊肉串,你他媽也敢先給別人。」說完,這傢伙挑釁的目光往李虎丘這邊投來,囂張的問:「你他媽看什麼看不服是不是」

李虎丘抱起小燕子徑直走到奔馳車旁邊,輕輕敲了敲車窗,宋羽佳那張天生地養的佔大輩的老臉露了出來。車門開了,老宋的口氣一如當年:「虎丘,快上車,去哪兒我送你。」李虎丘沒動地方,看一眼剛才囂張這會兒有點傻眼的青年,說道:「老哥,你要是想混的長久些,像這樣的人就盡量少讓他跟在你身邊,不然遲早有一天會給你帶來**煩。」說完讓小燕子叫了聲大爺,然後跟宋羽佳握手道別。宋羽佳追出車外,奪過青年手上的羊肉串,追上李虎丘遞給他,只說了句兄弟你說的我會記住,有事兒了別自己扛著,想著老哥哥,能幫上忙的哥一定兩肋插刀。李虎丘點點頭說一定宋羽佳說:「一定個屁,你辦了老瘸子那事兒,圈子裡早傳開了,兄弟,老哥哥知道你是一條好漢,但一個好漢三個幫的道理,你小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咱們道上混的,真有事兒的時候還得有朋友幫襯。」

李虎丘接過羊肉串,笑道:「三哥,如果我連那個老殘廢都收拾不了,你說我還配跟你稱兄道弟嗎」說完沖宋羽佳一抱拳,轉身離去。空氣中飄來他的聲音:「你就算是有本事聚齊一百零八條好漢,**也不是北宋王朝,你沒機會招安的。」

很久以前宋羽佳就發現李虎丘這小子悟性高,做事情有條理。覺得這孩子將來定會不凡,因此加意培養,凡是自己覺得是經典的械都介紹給李虎丘看。那時候刀槍炮團伙還沒成氣候,宋三還只是宋三,既不是道上混的尊敬的三爺,更不是人前背後風光無限的宋老闆。有一次李虎丘看完水滸傳最後一回後,忽然問他,梁山好漢造反是為了團結到一起對抗朝廷求個活路,你們刀槍炮一天到晚腦袋別褲腰帶上跟人干仗,為了啥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就好像問你這輩子活著為了啥一樣。答案也並不深奧。刀槍炮是為了揚名立腕李虎丘接著又問一句:「揚名立腕之後做什麼如果沒有利益和目的,你們不是一群傻子嗎」這已經不是童言無忌能問出來的問題,宋三認真想了想,卻沒什麼頭緒,試著反問李虎丘:「你說我們幹什麼好」李虎丘說你們應該學蔣門神和鄭屠,做生意勾結各路『經略相公』,做一群有錢的潑皮無賴。

說這句話那年李虎丘十歲,認識了金庸古龍施耐庵,通讀了水滸傳。末了他對宋三說,值得學習的人既不是武二郎也不是魯智深,反而是水滸中兩個最不起眼的龍套無賴。宋羽佳從那年開始踏上包工頭之路,憑著刀槍炮的赫赫威名,以欺行霸市等手段,迅速聚斂起財富,接著錢生錢,再用錢通神買通官府,直到今天成為哈城赫赫有名的三爺。

看著李虎丘的背影,在哈城黑道上叱吒風雲的宋三爺肅然起敬。這種尊敬無關年齡地位,只是對智慧和強者的敬重。有感激也有欣賞。

街角的攤子邊上,有一位老者瞇著眼望著李虎丘的背影,心裡在自言自語,錯不了,一定就是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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