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盜香 作者:走過青春歲月(連載中)

不限话题 2013-5-20 10:19:5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 15896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4
第十章謊言,風雪與老人

謊言是一把雙刃劍,拋開道德的因素,它或可被稱之為一種智慧。會撒謊的人未必都是大人物,凡大人物卻都必須會撒謊。生命的舞台上,你或善於造謊,或善於破謊,否則,你無法佔據主動地位。江湖就是一個由謊言編織成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掌握撒謊的技巧如同初長成的野狼掌握了獠牙的用法。

李虎丘從小就學會了這個道理。八歲以前他跟幾個小要飯的一起出去要飯,張鐵軍負責管理他們。李虎丘是他們中間三個胳膊腿健全的人之一。雖說胳膊腿健全是件好事兒,但他們三個也因此無法像其他被弄成聾啞,掰斷胳膊腿的孩子們那樣贏得更多同情。這些孩子每天討要的錢是有任務的,對於三個健全的孩子來說,這筆任務著實不易完成。不過很快張鐵軍就發現李虎丘總能超速超額的完成任務。甚至比那些聾啞孩子完成的更快。

老實人信奉勤能補拙,聰明人用懶惰的辦法改變一切。

當另外兩個孩子跪地哭號扮可憐,搞的滿頭大汗也常常完成不了任務的時候。李虎丘卻懂得弄一個紙殼箱,在上邊寫上一個催人淚下的故事,留下一個小開口,然後只需默默站在箱子後邊,自有人被箱體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吸引過來,對這個自稱跟一個病重要死的爺爺相依為命的孩子加以援手。謊言的力量無聲的感染了李虎丘。

從那一刻起,郝瘸子和大旗桿子這兩個前浪,就注定要被他拍倒在沙灘上。

李虎丘的早熟是生命想往更有尊嚴的生活的實物證明。他用最艱苦的訓練折磨自己,他牢記黑道上每一個失敗的前輩留下的教訓。他經常告誡自己,重複前輩的錯誤跟眼睜睜踩進糞坑的舉動一樣愚蠢,眼中所見鼻中所聞都是臭氣熏天,偏偏還要往裡踩,這不是愚蠢又是什麼所以李虎丘到目前為止,努力不止卻絕不犯錯。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房主的名字已經換成了張曼麗。這是李虎丘送給她的家。虛歲十六的李虎丘身高超過一米七五,已經有幾分大小伙子模樣。他每天雷打不動的訓練從未停歇,他不知道苦練下去會得到什麼,卻很清楚一旦自己懶惰了,落後了,現在擁有的一切將很快失去。他現在能做兩千個俯臥撐,能負重一百斤,只用二十分鐘就跑到火車站。這個距離足足有五公里,他每天一個來回風雨無阻。跑完步他除了過去的訓練項目不減之外,還增加了八卦掌的訓練。這套掌法李虎丘一直堅持按照口訣習練,練習的時候依然是負重,他卻將八卦掌游身如龍的特點發揮的淋漓盡致。

這天早上他一如既往的跑完步回到院中練習八卦掌。但見他在院子中間擺了四個大簸箕,又在簸箕的中間放了一個木製的假人。他腿上綁著鉛塊,輕輕一躍跳上簸箕,踩著八卦掌的步伐,圍著假人快速轉動起來,不時的伸手擊打假人。木製的假人身上包裹的厚厚的牛皮,上面已經到處是被打破的痕跡。走簸箕是八卦掌練到高明地步後開始修煉的基本輕身功夫,李虎丘是從那本書上學到的,打千層牛皮卻是一個俄羅斯拳擊家告訴他的。至於在腿上綁著鉛塊練習走簸箕則是他的獨創。

院子外頭有一位老者經過,路過的時候似乎不經意的往院子裡看了一眼,矮牆裡李虎丘的一切動作被老者盡收眼底。儘管他早知道這少年不一般,見到院子裡的情形之後仍然禁不住吃了一驚。暗道,難怪楚烈那小子把書給丟了,這小賊的悟性真不是一般的高。他居然發明了這樣練習八卦掌的方法,練習輕身功夫的同時練習掌力和步伐。這樣的練法完全跳出了師傅教授的套路,雖然對大多數人而言這套方法很不實用,但很顯然卻是適用於這小子的。小小年紀居然已經接近暗勁的層次了,這還是自學成才的,如果有名師指點呢

深秋的哈城北風已開始初露猙獰,驅趕著在城市裡流浪的人們回家貓冬。這一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李虎丘發現外面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冬天如約而至。李虎丘感慨又要長一歲,又得給小燕子從新買冬衣的時候,如平常般一推門,卻沒有推動。院子裡的積雪並不厚,大門外就算門洞窩風,也聚集不了多少雪,李虎丘明顯感到門是被什麼重物擋住的,他從旁邊院牆位置一翩腿兒跳了出來,往門口一看不由吃了一驚。一位老者已經凍暈過去,渾身的破棉襖打著補丁,臉色煞白煞白的。李虎丘顧不上別的,趕忙將老者抱起來,拉開門往屋子裡跑,邊跑邊喊張曼麗:「姐,趕緊打一盆溫水,小燕子快把爸爸配的藥酒拿來。」

說話的功夫,他已將老者平放到炕上,三兩把撕開老者的棉衣。露出來的身體居然有著絕不屬於老者這年紀人該有的蕉。飽滿的胸肌微微起伏著,顯示出老者狀態的虛弱。李虎丘顧不得多想,接過張曼麗匆忙調好的溫水,用手沾了一下後輕揉老者胸膛,為他進行心臟按摩,同時也是最佳的暖血的方法。這些當然又得益於李虎丘讀書的好習慣。小燕子乖覺的捧來了一小罈子藥酒,李虎丘端起來喝了一大口,然後對準老者面部一噴,接著又用輕柔的手法,輕輕揉搓老者的耳朵鼻子。之所以要如此小心,卻是防止老者耳朵凍硬了,手法重了一下子給拉下來就壞了。

或許是被酒精的味道給刺激到了,老者打了大噴嚏之後,在李虎丘還想噴第二下之前一下子醒了過來。

一九九二年的冬天,李虎丘的家中又添新成員,一位不知名的老者。能喝酒,能吃肉,就是高燒持續不退,而且自稱無親無故無處投奔,賴在這不走了。李虎丘不是爛好人,但老者卻是個耍無賴的絕頂高手,就是不退燒,只要李虎丘跟他談問仙鄉何處的問題,老者就發燒,而且一準兒是三十九度,燒的李虎丘啞口無言。如果說這個家中有人能跟老者說的來,也就只有小燕子了。依依呀呀的小姑娘講話顛三倒四,跟裝瘋賣傻的老頭剛好有一拼。

一晃兒半個月過去了,李虎丘已經開始習慣了老者的存在。這老頭兒儘管毛病很多,睡覺打呼嚕,每頓飯都得有酒有肉,每天還得伺候他一盆燙腳水。但這老者也不無優點。

其實每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都是一本寶典,就看你能在他們身上讀到什麼。李虎丘正是讀這種寶典的高手。老人風趣的談吐和對吃的研究讓李虎丘大看眼界。時間一長,李虎丘問老者姓名時,老者終於相告,他姓董,名叫董兆豐,自幼孤苦,因為貪吃,故而酷愛廚藝。其實老者知道的東西很雜,遠不止只有廚藝和吃的學問。李虎丘敬他年長博學又孤苦一人,從那以後再不跟他提攆他走的事情。

又半個月過去了,老者終於能確認李虎丘確有收留自己之意,而且他也注意到李虎丘和張曼麗的關係也並非自己最初想像的那樣。張曼麗的故事老者早聽兩個吃醉酒的年輕人說過,李虎丘能做到見女色心動而身不動,光這份定力就很了得。老者至此下定決心要傳李虎丘一些真本事。

十二月末的一天晚上。李虎丘一如既往的堅持二五更的功夫。晚八點到晚十點是他功夫未成之前雷打不動的練功時間。他站在院中,按照游身八卦掌的套路,圍著那個假人開始練習。院子裡白雪映照著燈光,能見度極高,只見李虎丘每一次出手擊中那個牛皮假人,便都會激起碎屑飛濺。晚上練習他是不帶任何負重的,因此身法也格外靈便快捷。如果此刻有外行人在此觀看,定然要對李虎丘的功夫佩服的五體投地。

今晚的李虎丘狀態格外的好,只覺得每出一拳,踢出一腿都打出了生平得意。他越打越高興,猛然回頭往屋子裡看,其實他是想找個人分享他這種酣暢帶來的快樂。冷不丁發現董兆豐不知何時已搬了把椅子坐在房簷下看著他。夜裡的寒意很重,董兆豐身上披著一件羊皮大衣,神色間並未流露出對嚴寒的敬畏。

李虎丘沒多想,過來關心的問您怎麼出來了「快回去吧,屋子裡暖和,別回頭再給您凍的高燒不退,好傢伙,您那些日子發燒可把我折騰壞了,不過您那燒也熱的怪異,就跟現在滿大街那些氣功大師表演的似地。」董兆豐沒急著動地方,而是問李虎丘:「虎丘,你這是練拳呢」李虎丘怪好笑的說道:「我這可不就是練拳嘛,不然是幹什麼呢」董兆豐搖搖頭道:「我看不像,以我的眼觀看,你那不叫練拳,你那叫猴戲,光有個拳架子,八卦掌的功夫你一點也沒真正掌握。」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4
第十一章奇俠,奇人,奇遇

李虎丘的傲骨跟他表面上的謙和形成鮮明對比。他既能在宋羽佳這樣的跺一腳哈城亂顫的黑道習了正宗的八卦掌路子。

董兆豐告訴他,八卦掌的功理很多,主要講究:三形三勢;三空三合;三圓三頂;三裹三敏。三形即「行走如龍,動轉若猴,換勢似鷹」。三勢即「步如蹚泥,臂如擰繩,轉如磨磨」。三空即:「手心涵空,腳心涵空,胸心涵空」。三合即:「意與氣合,氣上力合,力與意合」。三圓即「脊背要圓,兩膀抱圓,虎口張圓。」三頂即「舌頂顎,頭頂天,掌頂前」。三裹即「氣要裹,肩要裹,兩肘要裹」。三敏即「心要敏,眼要敏,掌要敏」。

言傳身教,董兆豐毫無保留的將能傳給李虎丘的東西,盡數傳授給他。李虎丘有名師指點,實際結合理論,藥物輔助結合卓絕的努力,半年的時光竟然給他練通了暗勁的功夫。

又是一年春好處,當東北的河面開化的時候,一天早上,董兆豐跟李虎丘提出辭行。臨行前,他告訴李虎丘自己現在還沒徹底退休,廄那邊還有兩個徒弟要教,另外還有些工作要回去做個最後移交。他這次出來一是為了散心,另一個目的其實是為了尋找祖師留下的手記的。李虎丘這才知道董老師找到自己的真正原因。他趕忙把當日得自楚烈的那個小木匣連同裡邊所有東西,一樣不缺的交給董兆豐。

董兆豐打開木匣將其中那枚螭龍玉珮拿了出來,說道:「這件東西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物件,得自前清光緒年肅王府,也算是宮裡頭流出的老物件兒,雖然值得幾個錢,但絕算不上什麼極有意義的東西,你我亦師亦友一場,他年你的功夫如果有大成的一天,保不齊你我還會有見面之時,到時候這東西就是個憑證,你拿著這個東西,我門下的子弟見到了就會知道你的身份,也可以免去許多誤會。」

董兆豐飄然而去,剩下李虎丘繼續刻苦練功。跟董大師學藝期間,李虎丘過去的訓練內容一天也沒丟下,即便是每天都要面對人體的極限,他也不敢對自己有絲毫的放鬆。他深深知道自己今天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著過硬的本領得到的。他今後的人生路還長著呢,他還要照顧小燕子長大,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想不受氣不受辱立身於當世,離不開過硬的本領。

董大師沒有因為他的職業而小瞧他,還告訴他,就算是盜賊也有了不起的人物。盜亦有道,民國時期的燕子李三就是一位扶危濟困憂國憂民的大俠,他的功夫未必是頂高的,但他的俠義精神卻讓那個年代無數功夫強過他的人汗顏。

李虎丘這一生的傳奇跟多位人物關聯甚深。這其中尤其以董大師為最。是他在李虎丘成長的關鍵時期為他指明了做人的方向,同時他淵博的見聞也大大開拓了李虎丘的視野,讓他明白了哈城之外,這個國家的廣博偉大。

做一個利國利民的俠盜,把足跡踏遍華夏,成了李虎丘當前努力實現的兩個目標。

院子的牆頭草木變的茂盛的時候,李虎丘的功夫忽然再無寸進。經過最初的煩躁後,他終於想明白原因。他已經到了董大師說的那個需要大毅力大機緣才有可能突破的,可以使人一步登天的瓶頸。藥物幫助和極限訓練的雙重作用下,他的天賦限制已經得到提升。但想跨過這道門檻,五分天賦已不夠。從這以後,努力不再是提升功夫的主要途徑,歷練和機緣才是關鍵。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5
第十二章霸王抖甲,賊王大賽

李虎丘最近練習郝瘸子臨死前表演的那招脫袍讓位頗有心得。這套手法跟功夫結合到一處居然還有個妙用,就是可以控制自身每一塊肌肉的運動。練功夫和練空空之術大體是一回事,但其中又有細節的不同。功夫練的是內在的氣血和外在的筋骨皮,主要以堅韌抗擊打和強悍打擊人為目的。空空之術卻是通過刻苦的訓練讓全身的肌肉柔韌度達到最靈敏狀態,出手更快,小肉群更靈巧。它的反關節訓練,可以脫骨,乃至縮骨,這都是一般功夫不會練到的。李虎丘兩項結合著練習,他現在的能力早已不知強過當日的郝瘸子多少倍。

那招脫袍讓位現在到了他這裡,已經不再是單一的空空之術和解脫之法。更快速,更靈巧,更有力他的脫袍讓位使出來全無郝瘸子那股子詭詐扭捏。在擁擠的火車上,李虎丘只需輕輕一抖,身邊的人不論把財物藏的多隱秘他都能輕易得手,而且還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還回去。李虎丘給這個脫胎自脫袍讓位的絕活兒起了個響亮的新名字,霸王抖甲

這幾個月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李虎丘的飛刀絕技又有了長足的進步,不在於準確度,主要是威力和藏刀術都有了質的飛躍。過去他拼盡全力扔出的一飛刀也不足以扎透人體,而現在他只需按照氣血運行的訣竅猛烈震動心臟,氣血催鼓之下,這從心而發的飛刀甚至可以齊柄沒入大樹。這種領悟說起來卻要感謝燕子姐,是她去世時李虎丘心中的悲情引動的心悸,讓李虎丘在練通了暗勁後感悟到這個訣竅。

他的藏刀術則體現在數量上,過去他靠暗藏在袖子和衣服裡的皮質刀庫來藏飛刀,那時候的飛刀為了有足夠的威力,用的是重量超過一斤的大飛刀,所以隨身能帶的飛刀五把已經是極限。現在他的功夫足以讓他使用三兩三重的小飛刀就能達到數倍於過去的威力。他現在身上能藏的飛刀是三把,但已無需刀庫飛刀出手再無跡可尋,越發的神出鬼沒。

一九九三年的某一天,正值金秋十月,秋高氣爽天漸轉寒。

這一天的上午,李虎丘正在院子裡陪著小燕子跳皮筋。大門外忽然有人叫門,張曼麗過去開門一看,原來是張鐵軍登門拜訪他。李虎丘問他來意。張鐵軍告訴他,自己是為了第二屆華夏賊王大賽的事來的。李虎丘一聽頓時來了興趣,讓張曼麗把小燕子抱進屋裡。院子裡有許多他練力氣用的石頭墩子,李虎丘隨手抓過來兩個,放到院子中間。自己先坐了一個,一指另一個讓張鐵軍坐下,才發現張鐵軍已經看的目瞪口呆。李虎丘一笑,說道:「怎麼了這你就看傻了以後還有更絕的呢,早告訴你好好練功才是正道,你就是不信,現在看出差別了吧,得,你也別難過了,現在想練也晚了,你還是跟我說說那個華夏賊王大賽的事情吧。」

李虎丘這些日子學藝,很少出去幹活兒,經濟上,他把南站的地盤包給了張鐵軍,自己在家坐等,每個月就能收到幾千塊錢。這筆錢在九十年代初期,絕對要算一筆大數了。但他掙得多花的也多,張曼麗喜歡臭美,李虎丘從來都由著她美去,張曼麗自己臭美的同時還喜歡讓小燕子跟她一起臭美,每日裡把小姑娘打扮的小公主似地。一大一小兩個臭美的女人每個月至少要花掉三兩千的,剩下的錢也就剛剛夠李虎丘練功和營養的開銷。

功夫光練不用,就是練的跟神一樣厲害也沒有意義。靜極思動,李虎丘也覺著是該他出去歷練歷練的時候了,這個賊王大賽倒是個不錯的契機。他前些日子買虎骨山參鹿茸等珍貴藥材,花光了積蓄,現在他要動身出門,走之前怎麼也得先安頓好張曼麗和小燕子,這又需要一筆錢。李虎丘不想委屈一大一小兩個臭美的傢伙,所以他想多準備點錢。他把這個想法跟張鐵軍一說,後者不由得面露為難之色,接手了老瘸子和大旗桿子兩個人的勢力的張鐵軍,表面上在哈城黑道上聲威大震,風光無限。實際上他背負的負擔同樣不小,每個月必須打點的各路神仙和李虎丘這樣的白吃飯,拖累的他基本上月月沒有結餘,所以李虎丘說需要十萬塊錢,他頓時感到十分為難。

李虎丘笑道:「你別為難,沒有就拉倒,這錢我自己弄去,你還是跟我說說那個賊王大賽的事兒吧。」

張鐵軍聞言頓時鬆了口氣,說道:「這事兒說起來可就熱鬧了,上一次郝瘸子參賽你是跟去的,你要以為這次跟上次一樣,那你就錯了,這一次的全國賊王大賽比較上一次,無論是參賽人員的技術還是大賽的組織者的實力,都跟上屆大賽不可同日而語。」李虎丘呵呵一笑,說道:「你還拽上詞兒了,少扯犢子了,趕緊說說都有什麼人,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還有如果想參賽,需要什麼資格嗎」

張鐵軍讓張曼麗給他先來碗涼水,張曼麗從井裡給他壓了一瓢,這廝接過來也不嫌涼,咕嘟咕嘟喝了一氣,才說道:「這事兒說來話長了。」李虎丘笑瞇瞇看著他,點點頭說:「沒事,涼水管夠,你可以慢慢說。」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華夏千載之下,人文聖賢不勝枚舉,奇人奇事燦若繁星。既有高崖之上臨風千古秀的蒼松,也有陰暗角落裡陽光照射不到之處蓬勃生長的狗尿苔。只要自然條件合適,就算是狗尿苔照樣能長的精彩。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就算是做賊的,古往今來也出了許多位青史留名之輩。例如宋朝時的鼓上騷時遷,明朝的俠盜我來也,近代更有一代名俠燕子盜李三大俠。賊王大賽,就是要公選出當代的小偷中的狀元。

張鐵軍對李虎丘介紹道:「要說這屆賊王大賽的參賽人那可有的說了,上一屆比賽結束後,郝瘸子奪得了第一名,榮膺賊王稱號,這件事後來被各路參賽的大賊們傳回各自所在的地方,一下子搞的舉國大賊盡知,郝瘸子的名聲也因此越傳越神,終於引起了幾位大手兒們的不滿,郝瘸子有絕活兒,在圈子裡是一流高手不假,但真要說舉國沒有敵手了,那就有點扯了,比如西北狼幫的那兩位就不次於他。」張鐵軍說到這住嘴不說了,李虎丘忙給他面前續上一瓢涼水,捧哏問道:「哪兩個人可是西北賊王黑狐狸胡廣利和塞外獨狼黎叔」

張鐵軍不住點頭,嚥下嘴裡的水,說道:「沒錯兒,就是他們倆,另外還有咱東北的「八臂佛爺」蟹腿兒,就我所知他老人家的手藝就不在老瘸子之下,還有遼省鋼城號稱賊祖宗的大鼎子,人稱上海灘上一枝花的新女賊黑蝴蝶,四川重慶朝天門碼頭上廝混的袍哥第一快手巴狗兒,這些人,包括各省各地有點名氣的賊,都會參賽,你說這場熱鬧大不大」李虎丘問他:「你也收到邀請了」

張鐵軍微微得意的掏出一張請柬來,李虎丘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久聞哈城賊公子張鐵軍閣下大名,知道您從小師從前任賊王郝瘸子練就了一身過硬本領,賊公子風範讓在下心中好生敬佩,本人高龍宇,也曾是江湖道上吃三手飯的小人物,前些年洗手經商賺了點小錢,現在賦閒在家,每每思及昔日參加屆賊王大賽之事,便禁不住心潮澎湃,對於各路前輩們的風采一直緬懷並心嚮往之,因此,本人願意拿出八百萬元,組織一次全國賊王大賽,選出新一屆的華夏賊王之後將重獎五百萬,閣下如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便請攜帶一萬元報名費,來滬報名,如有意者請於十月十八日以前抵達,過期不候。

李虎丘看罷多時,笑道:「賊公子大名鼎鼎手段高超,我這裡先恭喜你了。」

張鐵軍苦笑道:「當真佛面不燒假香,我這也是被這封請柬給擠兌住了,我這兩下子如何,虎丘你還沒數嗎去了那也是丟人的,但咱們偌大個哈城他只給我發了這一封請柬,你說我要是不敢接,這還不把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到時候我還有什麼臉在哈城道上混啊,所以我是硬著頭皮接了這請柬,但我是真不想丟人去,上一屆賊王大賽老瘸子代表哈城得了個賊王稱號,這次我去了,連第一輪都沒過去,回來了我在哈城道上照樣混不下去,所以,我這才求到你門前了。」

李虎丘見他坦誠,也就不忍再耍笑他,笑道:「妥了,這事兒我答應了,一萬塊錢報名費你去想辦法,到時候我就用你這個賊公子的名號,其他你還有什麼要求沒」張鐵軍說就一個要求,報名費我出沒有問題,就是你千萬別用我的名字了,你就代表你自己去,你也是老瘸子教出來的,又是佔著南站這麼大地頭的大賊頭,完全有這個資格參賽。李虎丘不跟他矯情,點頭同意了。張鐵軍興奮的一拍手,叫道:妥了,哥哥祝你旗開得勝。又道:多謝兄弟你幫哥哥兜住了面子,不然這張臉摔到地上,還拿什麼帶小弟。

張鐵軍乘興而來滿意而去,李虎丘坐在院子裡琢磨走之前如何安頓好小燕子和張曼麗。幹他這一行的隨時有可能現形被雷子抓,所以他需要的是一筆大數來安家,靠臨時起意的小偷小摸肯定湊不上這筆錢,他得想個其他辦法。在院子裡想了一會兒沒什麼頭緒,李虎丘站起身看看天還早,他想出去溜躂溜躂,跟張曼麗打過招呼後,李虎丘出了門上了大街,直奔市中心而去。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5
第十三章哈城宋三,豪俠胸襟

沿濱路上,李虎丘百無聊賴的尋摸著下手的對象,權當是熟悉熟悉感覺。他的眼睛四下觀瞧,忽然,他看到前方出現一個窈窕的身影,長髮披肩,個子高高的腿特別長,光是這樣一個背影就可以打八十分。李虎丘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紀,這兩年雖然跟張曼麗睡在一鋪炕上,卻還從未真個**過。他舉步快走幾步,打算超過這女孩子,一窺真容。就在他走到跟女孩並駕齊驅的時候,突然從他們身後上來一輛奔馳車,猛的一打方向,停在他們身前。從車上下來兩條生。李虎丘問道:「怎麼有事兒嗎」幾名挎著書包的少年都沒說話,而是一個個將手伸進了書包。李虎丘從書包被重物墜出來的外形上就已看出,這幾個少年書包裡藏的都是菜刀。

騎自行車的少年問身後的女孩:「你確定他跟宋三是朋友」女孩很肯定的點點頭說道:「嗯,他們兩個稱兄道弟的,宋三還給他一個熊料包,那東西跟計劃生育宣傳員發給各家的東西一模一樣,他肯定跟宋三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騎自行車的少年下了車,把車子停穩當之後,來到李虎丘面前說道:「葉小刀,道裡區三道街的,剛才的女孩是我同學,幫著我釣宋三的,結果讓你給攪合了,沒別的,你領我去找宋三,我饒你一條命,不然,今天就把你砍死在這。」

什麼樣的人,才配叫做俠是武功高強平日裡好打抱不平這樣的人物可以勉強算作俠,但遠遠夠不上真正的豪俠,距離俠之大者的境界更差了十萬八千里。勉強稱作俠的人平日裡好勇鬥狠爭強好勝,常因小事與人口角,動輒傷人,這樣的俠剛有了顆俠膽,豪俠之輩俠膽之外更有俠骨,為豪俠者身具吞獅驅虎的本領,卻有過獨木橋讓路給貧弱的胸襟,就算是偶爾被無知小人物傷了面子,也不過淡然一笑,在弱小受欺,善良蒙辱的時候敢於挺身而出,有此等胸襟和正義之氣者才可算得上是豪俠。這是董兆豐在教李虎丘功夫的時候說過的一段話,李虎丘一直牢記在心。

葉小刀要李虎丘帶他們去見宋羽佳,否則就砍死他,李虎丘卻知道宋羽佳身邊有一個號稱黑龍江第一殺手李光明在給他開車,就李虎丘所知,這個李光明身上至少背了五條人命,憑這幾個少年和那幾把菜刀,去找宋羽佳玩命,跟送死沒什麼區別。打死他們都還得說人家是自衛。

李虎丘不是不恨宋羽佳橫行霸道欺男霸女,他一來是礙於過去欠下宋羽佳的情面,二來也確實忌憚宋羽佳手邊的幾個炮手,那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槍客,李虎丘就算要做一個豪俠,前提也是必須能活下去。

少年的血總是熱且廉價的。人不過幾天朝不保夕的日子就不會懂得生命和糧食的寶貴。葉小刀和眾少年看出李虎丘不願意來,紛紛取出了包裡的菜刀。

李虎丘儘管實際年齡還沒有這些少年大,但他的心卻早已爬滿皺紋。他不計較少年們的魯莽,他更不會帶著少年們走上死路,所以,他寧願選擇被少年們追砍。

八個少年,八柄菜刀,追了李虎丘足足兩條街。直到看到宋三的奔馳車停在一家飯店門前,執著的少年們才忽然不追了。李虎丘也不跑了,他轉回身衝到少年堆裡,不等少年們把目標調整到宋羽佳身上,三拳兩腳將八名少年全都放倒。葉小刀躺在地上看著剛才被自己和同學們追了兩條街都沒還手的李虎丘,這會兒忽然變得異常神勇,再看看不遠處酒店門前宋三保鏢們的彪悍形態,心中似有了幾分明白。

李虎丘打完人,吼了聲:「打夠沒打夠了的話就都他媽趕緊滾回家去。」其他人爬起來都走了,葉小刀卻沒動,他走到李虎丘面前,語出驚人:「我給你十五萬塊錢,你替我殺了宋羽佳,我知道你是好人,只要是好人,知道了宋羽佳干的那些事,都會恨他,我出錢讓你殺一個你恨的人,怎麼樣」

李虎丘看了他一眼,發現這少年長的挺帥氣,眼底裡自有一股子玩世不恭的嘲諷和悲傷,李虎丘問他:「你哪來的十五萬」葉小刀一指飯店門前的奔馳車,說道:「他給的,每個月三萬塊,十五萬塊錢,用不著攢多久。」李虎丘笑了,說道:「你恨他」葉小刀點點頭說道:「哈城人有幾個不恨他這個夜夜做新郎的畜生」李虎丘玩味的點點頭,說道:「哈城人有幾個不怕他這個聞名東北的混蛋又問:你是刀槍炮老大葉寄穹的兒子吧」

嗯葉小刀點點頭說:「有人不怕他我不怕他,你也不怕他,又反問李虎丘:你知道我爸爸」李虎丘沒回答他的問題,笑瞇瞇說道:「難怪他每月給你錢,你不怕他我能想像得到原因,可你說我也不怕他,你憑什麼這麼說」

葉小刀說:「你敢從他手裡把盈盈救下,你還敢打暈他的保鏢,而他卻連你的手指頭都沒動一下,足以說明你不怕他。」

李虎丘說:「我打了他的保鏢卻沒有打他你知道是為什麼嗎我踢了他的車門卻沒有把他拽下來踢兩腳,這又是為什麼因為我招惹他是有底線的,這說明我其實也是怕他的,他不動我,或許有怕我的因素,但我相信更多的原因卻是他把我當成朋友了,我這個人對待朋友,總難免有些優柔。」

「錢能不能幫你改掉優柔寡斷的毛病」

李虎丘道:「我還真需要一筆錢,你很有錢嗎」

葉小刀答:「看你需要多少,太多了沒有,二十萬以內還拿得出來。」

「不知道你肯不肯提前支付十萬塊錢,假如我這趟出門辦事,能順利回來的話,我不僅還你這十萬塊錢,還會幫你殺了他,你看如何」

葉小刀猶豫片刻,斷然點頭說:「反正也是他的髒錢,不怕你騙我,好,我信你一回,你跟我回家取錢,我說話算話,給你十五萬。」李虎丘說你連我是誰都不問葉小刀看著他,表情鄙視,說道:「敢踢宋羽佳車門,打暈宋三保鏢的人,我想找他或者把他名聲搞臭,應該都不難。」

李虎丘說這也未免太巧了些,剛想著去哪弄錢,就遇上你這樁事,這錢來得忒容易,難道是合該我幫你這個忙葉小刀說你答應這件事,幫助的不僅是我一個,全哈城的人都感謝你。

李虎丘哈哈一笑,說道:「前邊帶路。」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5
第十四章情義豪傑,賊王之旅

在一戶三室一廳精裝修的住房裡,李虎丘再次見到了那個身材線條很美的叫盈盈的女孩。「你好,我叫李虎丘,哈城南站的混子,要是覺得我還沒壞到人神共憤的程度,交個朋友好嗎」女孩伸出手跟李虎丘伸過來的大手握了一下,說道:「我叫顧盈盈,跟小刀是同學也是鄰居。」又有些期期艾艾的說道:「剛才對不起,我知道你是好心的,但當時你們說的那個話太可惡了,而且你跟宋三看起來就是很熟悉的樣子,他們也是找宋三報仇心切,所以才拿刀追你的,其實我知道就算你當時不跑,他們也不敢真把你怎麼樣。」李虎丘笑道:「沒事,我把他們都給揍了。」顧盈盈聞聽,吃了一驚。

葉小刀從臥室裡走出來,手中抱著個大紙袋,說道:「這是我答應的東西,希望你能記住你承諾過的,我現在已經知道你叫李虎丘,這是代表你這個人的三個字,我不希望這三個字有一天會成為言而無信卑鄙小人的代名詞。」

李虎丘笑瞇瞇接過紙包,說道:「你其實應該好好唸書的,你講話很有趣,花錢買兇殺乾爹的人不是沒有,但那些人都是為了名利,而你卻是為了什麼能跟我說說嗎」

葉小刀的臉色忽然變得異常難看,冷冷的說道:「趁我沒改主意以前,拿上你需要的趕緊走你的。」

李虎丘從紙袋裡撿了十萬出來,一邊收起來一邊說道:「這筆錢算是我跟你借的,記得等我回來。」

「李虎丘」李虎丘回頭,疑惑的看著葉小刀。葉小刀揮揮手說:「剛才的事情,謝謝你,也許,也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李虎丘哈哈一笑,說道:「我對朋友向來是有借無還的。」

顧盈盈追了出來,在葉小刀家的樓道裡,她對李虎丘說:「小刀的姐姐讓宋三糟蹋了,別懷疑,你沒聽錯,那畜生喝多了以後把自己的養女強姦了,酒醒後嫌丟人,還派人把小刀的姐姐給沉江了。」李虎丘聽到這裡,神色微微一顫,眼角輕輕抖了兩下,說道:「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說完,轉身下樓,行到一半豁然回頭說道:「你要看住小刀,告訴他別犯傻,他們那幾把菜刀還不夠宋羽佳身邊李光明一個人劃拉的,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葉寄穹是刀槍炮的老大,八年前因打砸搶落網,一個人抗下所有事後進了大獄。刀槍炮所有成員都對他心存感激和敬意。宋羽佳也不例外,為這他還收養的葉寄穹的一雙兒女。李虎丘跟他的關係向來不錯,所以知道他跟葉寄穹之間的過往,想不到這頭畜生已經無恥到這般地步,連有大恩於自己的結拜大哥的女兒都不放過。李虎丘其實內心裡已有除掉他的想法,不然也不會答應葉小刀的請求,知道宋羽佳對葉寄穹的女兒做的事之後,他的決心更大了。

草原上孤狼的嚎叫,城市裡浪子的心聲,一般無二的孤單。狼在尋找接納自己的狼群,浪子在尋找守候自己的港灣。對於李虎丘而言,小燕子絕不僅僅是他收養照顧的乾女兒,他在照顧保護小燕子的同時,那顆被現實的寒流吹的越發冰冷的心也在被小燕子的純真和敬愛溫暖著。無論這世界有多醜陋,那個孩子是他的,她對他的依賴和關心是摯誠的,有她在,浪子就有一個家。

張曼麗一直在這個家中扮演著近似女主人的角色,但李虎丘卻很清楚,這個女人並不跟小燕子一樣單純的愛他。她只是太孤單,太無助了,她需要的只是李虎丘的庇護。自從李虎丘身體長成以來,張曼麗不是沒試著跟李虎丘親近過,但都被李虎丘拒絕了。一來是不想這樣趁人之危,最重要的卻是這一年多李虎丘一直在練功夫。董兆豐告訴他功夫要想練到絕頂,就不要過早過多的在女人身上消耗精力。因為年輕人的自控力總是很差,一旦懂得了其中的味道,就會樂此不疲,這樣一來精力損耗過巨,精力不濟,什麼功夫也休想練成。

李虎丘把錢交給張曼麗,告訴她這房子今後就是她的了,孩子暫時托付給她照顧,如果李虎丘回不來,就請張曼麗拿這筆錢做個買賣,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關心她到十八歲成人,李虎丘就感激不盡。張曼麗沉著臉接過錢,說道:「虎丘,我知道你對人性絲毫不信任,這不能怪你,親爹媽能把親兒子拋棄,親爹想欺負親女兒,這世上還有什麼壞事是人不敢做,做不出的但我要告訴你,別人如何我管不著,我張曼麗絕不是那種狼心狗肺的人,天涯海角你放心闖去,孩子只管交給我,萬一你要真回不來,我養她到能自食其力為止。」

李虎丘走上前抱住張曼麗,笑道:「我就是莫名的喜歡你做我的姐姐,沒有其他的想法,你命苦,攤上一個混蛋的爹,又遇上大旗桿子那個畜生,遭受了太多不幸,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你不再是任誰隨便欺負的對象,更不是附庸在我李虎丘身上的女人,你是我姐姐,我打心眼裡尊敬你,心疼你,過去的日子已經離你遠去,將來你會遇上合適的男人,結婚成家,但這個男人顯然不會是我這個浪子。」

出大門之前的一刻,張曼麗領著小燕子送別李虎丘,大姑娘和小姑娘一起唱歌為他送行,從此李虎丘知道這個家裡有三個唱歌五音不全荒腔走板的人。

懷中揣著張曼麗的眼淚,小燕子的歡笑和張鐵軍的一萬塊錢,憧憬著華夏賊王的稱號,李虎丘踏上南下的列車。

鐵流滾滾向前,承載了童年記憶的城市正悄悄退出視線。火車上人很多,車廂裡的汗臭和簇新的綠革座位散發出的味道熏得人昏昏欲睡。過道裡,車廂和車廂之間,到處都是人。

雖然老瘸子和宋羽佳頭頂流膿腳底生瘡。整個一對壞透了的惡狼,但他們告訴給李虎丘的道理卻是實實在在的人間正道。宋羽佳曾說好人會有好報,李虎丘牢記在心。所以目前為止,儘管宋羽佳自己已經墮落到人人得而誅之的境界,但他教育過的李虎丘卻還在憧憬著好報。這真是富諷刺意味的事情。惡狼收養了虎崽子卻培養出了一隻學會了惡狼本領的善良猛虎。

火車到雙城時上來一位老太太,始發站上車的南站賊頭自然是有座位的。改革的春風還沒把北方大地的落後面貌吹的如何,卻先將過去人們身上濃濃的人味兒吹淡了許多。老太太從第三節車廂上車,一路往後走尋找座位,途經三節車廂,跋涉了大小包裹無數,終於走到李虎丘所在的車廂。李虎丘及時的發現了老太太的困境,他站起身把座位讓給了老太太,換來了老太太一番感謝。陶冶了情操,倒霉了雙腿。

九十年代初的火車素有一多,一貴,二冷之說。車上的賊多,售貨車的東西貴,列車上的開水和查票員的臉子冷。

從上車起李虎丘就發現了兩個小賊活動在這節車廂內。許是因為二人的手法都還沒練到家,兩個人是配合作案的。這一路上已經兩次下手,卻因為飢不擇食寒不擇衣,摸了兩個沒動靜兒的空包。到目前為止二賊一無所獲。以李虎丘修煉出的眼光看,這節車廂內大有油水。他盯上了一名肚大腰憨的胖子,這位老兄一上車就啤酒燒雞大吃大嚼,一看就是老出差坐火車的主兒,通常情況下,這種人身上多半只帶來回餐旅鄒的費用和在車站外買的熟食。

如果旅客身上帶了較多財物,一般會表現的比較低調,盡量不引起人的注意。但也有那聰明的,反其道而行之,為了防賊刻意扮高調,裝成一副身上沒錢心無牽掛的樣子。這樣的方法對付車廂裡那兩個半瓶子晃蕩的小賊剛好合適。李虎丘一雙賊眼卻看破了胖子的偽裝,他通過幾個情況分析出這胖子身上有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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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賊高一眼,鬥法打賭

術業有專攻,這是一個賊王的嗅覺。關鍵不在於銅臭多少,只在乎是否打眼。

先,胖子一上車就選擇了坐到裡邊靠窗位置,坐到那個位置上把財物放到靠窗的一側,過路的賊基本就不會惦記了。接著李虎丘注意到他買了很多乾糧和熟食,包括飲品,都是密封包裝的,這些東西的共同特點是來歷清白,食用安全。光是這兩點還遠遠不夠,李虎丘還發現,胖子上車以後只顧吃喝,不跟鄰座和對面人講話,這樣可以防止被套話後,上當受騙。另外這個胖子吃完東西以後,雖然在閉目養神,但他卻不時的用風油精擦抹太陽穴,顯然是在防止睡著。他帶了一大一小兩個包,大包放到腳下很隨意的丟在那,小包緊緊貼著車皮放到裡邊,看來很寶貝的樣子。李虎丘卻敢斷言,他的小包裡錢最少。

兩個小賊有眼無珠,被胖子大吃大喝的假象迷惑了,誤以為這是個常出差,身上不會多帶錢的主兒。火車一路飛馳,到達吉林省境內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白天裡一無所獲僥倖沒有暴露的兩個小賊開始粉墨登場,進行小偷界最沒有技術含量的翻夜包行動。這是一種無差別大範圍進攻的手段,迫害的對象就是那些熟睡的旅客。從西服的裡懷到大小包裹,兩名小賊一前一後,一個盯梢防止乘警突襲,一個放心大膽的翻動熟睡旅客的個人物品。

盯梢的小賊注意到李虎丘正用諧虐的眼神看著他們。這小子用中指囂張的指了李虎丘一下。李虎丘抱著膀靠在車廂的盡頭,攤開一隻手,做了個請便的動作。小賊很快翻到大胖子那裡,到目前為止他們的收益可以用慘淡來形容,大胖子是他們不看好的,但他們還是走流程似的去摸大胖子的包。當他們的手摸到胖子的包時,禍事來了,胖子醒了,睜眼之後先打了個飽嗝,發酵在口腔裡的雞屁股味道將幾乎跟他臉對臉的小賊熏得險些摔倒。

李虎丘注意到大胖子的動作,他先夾緊雙腿,抱住褲腰帶,然後用腳尖踩住大包,最後才用身體去擠住小包。

「你要幹什麼」胖子尖叫一聲之後,盯著被他的口氣熏迷糊的小賊,警惕的問道。「你是賊抓賊啊,有賊」胖子毫不遲疑的呼喊著。另一名小賊猛撲上去,纖細的小胳膊頂端的小手像隻雞爪子,一把掐住了胖子的脖子,那情形活像老鷹落到大象背上,以為會有一頓美餐。胖子肥厚的下顎脂肪抵擋了小賊的鎖喉功。他發出高八度的尖叫,頓時將車廂內所有人驚醒。大家紛紛側目,胖子吼道:「有賊,快抓賊,他們兩個是賊。」

被熏到的小賊這會兒早已安然無恙,他只是被大量一二氧化碳給噴了一口,威力最大的還是那個味道。他從兜裡拽出了匕刀,凶狠的沖正要衝上來的幾個年輕男人吼道:「誰他媽敢多管閒事當心老子捅死他。」胖子的氣焰頓滅。他啞著脖子嚇得喊不出來了。

小賊終究做賊心虛,眼看著有旅客從車廂裡跑出去,那動作麻利,顯然不是上廁所的。二小賊對視一眼,舞動刀子殺奔最後一節車廂。李虎丘估計他們倆是想從那裡跳車,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李虎丘歎口氣,暗想:這下好,省的後車廂的乘警還得往這邊走了,哥倆自投羅網去了。果不其然,不大會兒的功夫,喇叭裡就傳來列車員提醒廣大旅客留神小偷的提示。

李虎丘在打胖子的主意,不是為別的,就因為胖子坐在那裡一個人佔據了座位的大多半地方,卻把李虎丘之前給讓座的老太太擠的只剩下一點點地方,僅能容下半個身子。

一名本來不是本節車廂的五十多歲男子,從第五節車廂走過來對老太太說換個座。他在那邊的座位雖然也是挨著過道的,但他的座位是三人坐,另外兩人是兩個女學生,所以很寬敞。老太太跟李虎丘打了招呼,李虎丘點點頭說您隨便。於是胖子身邊換成了五十多歲的男子。李虎丘打量著這個一身西裝革履,長髮垂肩,耳朵上甚至還紮著耳釘,很潮流的老男人。眼中不由流露出幾分欣賞之意。

車到長春的時候,有幾名打扮新潮的青年陸續經過這節車廂,跟老男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李虎丘銳利的眼神捕捉到他們轉移贓物的動作。老男人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裡,不大會兒的功夫,身上至少添了十二個皮夾子。李虎丘明白他這身拉風的行頭肯定是特製的,專門裝皮夾子和現金。放裡二三十萬也未必能從外表看出來。敢情,這位還是個放鴿子收錢的老賊頭。

李虎丘心中靈機一動,忽然想到這人或許也是個參賽選手。他決心實驗一下。火車在長春要停留四十分鐘,男人下車去買東西,李虎丘跟著他一起下了火車。老男人一路直奔站台外的廁所,李虎丘緊追幾步攔在他身前,叫道:「大爺,您掉了東西了。」老男人勃然變色

原來就在剛才,二人在火車上擦肩而過的時候,李虎丘玩了一手霸王抖甲,從老男人身上神不知鬼不覺的下了八個錢包。他就算裝的再天真,老男人也明白自己遇上硬茬子了。

李虎丘笑道:「何必變毛變色的,看您的樣子就知道是大風浪裡闖過來的,我下了您八個錢包,可您的手不是也沒閒著嗎,我懷裡的書讓你給借去了,你是不是把它當一萬塊錢報名費了那個是我睡覺的枕頭,您是不是先還給我啊」

老男人明顯鬆了一口氣,也笑道:「小崽兒,好快的手法,認識一下吧,謝紅軍,報號『蟹爪兒』,吉林長春一線的把頭,你呢看你的身手,聽你的口音,應該也是帶幫的吧」

李虎丘接過老賊遞過來的書往懷裡一揣,說道:「蟹爪兒,八隻手,果然實至名歸,李虎丘,沒有外號,哈城南站的把頭,不帶幫,獨行的。」

二人當場握手,鬆手之後,謝紅軍拿出一個手帕擦擦手,然後將手帕還給李虎丘,表情帶著兩分得意。顯然,手帕是李虎丘的。就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已經被他偷走了。李虎丘忽然舉起手來看一眼時間,然後說道:「這個臭毛病是改不了啦,看表就喜歡看一次拉到。」說完將腕子上帶的手錶還給謝紅軍。二人相視一笑,接著爆發出惺惺相惜的大笑。謝紅軍去掏李虎丘手帕的時候,卻被李虎丘的手在褲兜口處候個正著,輕巧的拔掉了手錶上一根連接軸,擼下了謝紅軍的手錶。謝紅軍擦手的功夫,他又給插回去,把手錶戴在自己手上。

李虎丘問:「您也收到邀請,去參加賊王會的」

謝紅軍反問:「你不是」

李虎丘很肯定的點點頭說道:「當然,贏了就有五百萬拿,這是名利雙收的好事兒,也是咱們這一行裡的盛事,連您這前輩高人都出山了,更何況是我這小年輕的。」

謝紅軍問他:「車廂裡有條大魚,看見沒」

「嗯,看見了。」李虎丘點點頭,說:不是已經有老貓坐到他身邊了嗎。

謝紅軍一笑,說:咱們倆打個賭怎麼樣李虎丘感興趣的問:「打賭怎麼個賭法什麼規矩」謝紅軍道:「就拿那個胖子打賭,我賭他身上至少有五百張。」李虎丘瞇起眼來,笑道:「好,我就賭他身上不止這個數,至少一千張,一千張以下全算你贏。」謝紅軍說:「輸了的人給贏家在賊王大賽上打下手。」李虎丘表示同意,說道:「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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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八臂佛爺,防賊高手

美味的香瓜,甜脆可口。結出這香甜果實的籐蔓的味道卻是苦的。沒有苦就沒有甜,可見甜蜜的味道都是從苦開始的。浪子的人生起始於苦難,未必就不能結出香甜的果實來。李虎丘雖然生長在黑道傾軋中,但他腦子裡藏了善念,心胸中裝著小燕子和自己的身世,所以他跟郝瘸子教過的其他人不一樣,他有理想。他想讓小燕子在穩定幸福中長大,他想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尋找到親生父母,看看他們生活的到底多不幸,非要把親生兒子給拋棄。

董兆豐告訴他做哪一行的都有好人和壞人,實際上警察裡的壞蛋絕不比郝瘸子強多少,小偷裡的李三照樣能俠骨流芳。所以不管多苦多難,別放棄做一個好人的願望,就算是一個小偷,你也可以成為一個劫富濟貧的俠盜。

大胖子自私的行為讓李虎丘認定他應該受到懲罰。

無論他有多成熟老練,始終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做事之前需前思後想這個概念還不能融入到他的思想裡。大胖子不是好人,偷他錢財就可算替天行道。

老賊蟹爪兒回到車上後坐回大胖子身邊,李虎丘跟著上了車,眼睛看也不看他們,尋了個能容納大半個身子的地方,把剛在車站買到的軍大衣往地上一鋪,倒頭就睡。

這趟列車會一路開到燕京,到了燕京之後稍作休整,接著會一路沿東南沿海一線而下,一直抵達申城。李虎丘從大胖子的小包上印著的申城某機電廠供銷科字樣上,李虎丘猜這傢伙的目的地是申城,才上路第一天,這傢伙還警醒著呢,現在就死盯著他,沒有任何意義。

老賊蟹爪兒也報了跟李虎丘同樣的想法,他坐在大胖子身旁,從列車離開長春站開始就呼呼大睡,時不時的用頭靠向大胖子。看起來睡的很投入。

天漸漸亮了,前方即將到達東北咽喉,第一軍事重鎮四平。那年代的火車是小站必停,大站必等道班,加水。李虎丘這一夜團著身子睡在大衣上,睡的很香甜。這就是狼一樣的生活鍛煉出的本領。睡的時候香甜,危機臨頭時莫名的警醒。火車停下來的時間有點長,李虎丘睜開眼坐起來,餘光掃了一眼大胖子和蟹爪兒,老賊抱著膀子閉著眼睛坐著,看不出是否還在睡。大胖子卻已經困的時不時點頭瞌睡。

李虎丘湊到窗口,外面站台上有賣熟包米的婦女衝他叫賣。李虎丘買了兩穗,不等他關上窗戶,聽到身後有人對他說:「給我也買兩穗。」李虎丘把手裡的遞給老賊,又給自己買了兩穗。過道裡,老賊說:「那女人欺你年輕,你這包米買貴了,我買也就五毛錢一穗。」李虎丘說我知道貴了,我給她五塊錢,沒讓她找錢。老賊嗤笑一聲,說道:「小崽兒,聽叔一句話,你的手藝是頭一份兒的,可如果按叔的眼光看,作為吃三手飯的,你連二流都算不上。」

李虎丘笑道:「你是說我不夠狠是吧咱們這行當裡有一種超一流的,叫俠盜的,你沒聽說過嗎」

蟹爪兒瞪他一眼,說道:「你你懂得什麼叫超一流嗎」

李虎丘點點頭說道懂的。「超一流的人物除了有一流的手藝之外,還得有一流的身手,不然早晚被氾濫的同情心給坑了。」

蟹爪兒詫異的:「看來你還真懂,就不知道你的身手咋樣,能不能保證你犯了行規之後,還能安然無恙。」

李虎丘岔開話題,問老賊:「摸了一夜的大肥豬,找到他身上的『板油』沒」

蟹爪兒吐了口吐沫,恨聲道:「***,這頭豬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了,這一宿把我給熏的,這傢伙渾身都是肉,我看他肉褶底下都能藏油水,實在不好找,不過我估計他放地上的那個大包裡肯定有油水。」

李虎丘笑瞇瞇看著他,聽他在這胡白話。笑道:「你這可不夠仗義,他的油水放哪了我打眼都能看出來,你這摸上手的人還能不知道堂堂八臂佛爺連這點兒風度都沒有,算了,也許你真就沒摸出來呢,我告訴你吧,他的大油水藏在肚子的肉褶下邊了,特意用大寬板兒帶勒死在裡頭了,這傢伙上車之前把肚子倒乾淨了,褲子裡藏著尿袋,基本上一路都不打算動地方,油水再大,估計咱們也未必能得手。」

蟹爪兒是一天一大便的主兒,對於李虎丘的話有些難以置信,問道:「他能憋住七八天不大便」李虎丘笑道:「你看他那個大肚子,那都是攢大便練出來的,越是胖子越能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這一路最多也就在原地伸伸腰,到轉車大站他才會下去拾掇尿袋,睡一覺,你要指望他睡死了下手,我看沒戲。」

蟹爪兒一臉苦相,說道:「難怪這傢伙這麼臭,那口氣,他喘一口大氣,我都不敢呼吸,這要等他吃的那一肚子燒雞化出屁來,還不得熏死老子」李虎丘說你要受不了就換我來,我愛聞那個味道。

蟹爪兒坐回自己的位置,頓時被籠罩在那股子烀豬下水的氣味中。老賊皺皺眉,站起身看一眼李虎丘,又看一眼依然神采熠熠的大胖子,終於還是坐了下來。

大胖子的確是防賊高手中的高手,不僅是先用心理戰麻痺了之前的兩個小賊,還用老豬抱窩的戰術讓兩個大賊對他無可奈何,現在他身上的味道簡直可以稱之為生化戰了,這還是終極『殺氣』沒用出來的情況下。李虎丘惡意的在想,這傢伙照這樣一路不動地方到了申城,那還不成了細菌戰了

這誠量越發的激烈有趣起來,老賊終於被熏的受不了,決心先把大胖子腳下不起眼的大包打開看看。他的綽號叫八臂佛爺,除了手之外,他還有個絕活兒,就是腳跟手一樣靈活。就在大白天裡,沒有任何人協作的情況下,膽大包天的老賊開始對警惕性超高的大胖子下手了。

他先是脫掉了自己的鞋子,一雙老腳青筋隱現,李虎丘一直偷眼用餘光觀察他,這會兒注意到他脫掉鞋襪,立即意識到有好戲看了,八臂佛爺要用絕活兒了。只見那隻老腳輕巧的夾住了胖子腳下大包的拉鏈頭,老賊手上做活兒做不經意狀碰了大胖子頭一下,大胖子歪頭看他一眼,怒目而視,老賊罵:「你***看什麼看不服是不是」說這句話的功夫,他的腳已經探進那個大包。大胖子居然敗下陣來,果然不敢看他了。李虎丘暗罵一句窩囊廢,活該你丟東西。老賊的腳已經幹完活出來了,前後過程只用了不到半分鐘,李虎丘目測到他的腳上夾住的紙包裡大約有兩萬塊錢。

老賊得手後,突然站起來沖大胖子吐了一口吐沫,說道:「你他媽多長時間沒洗澡了好人都讓你熏壞了,法律規定毒死人照樣犯法你不知道嗎」如此刻薄的話,就算是仙佛也未必能容忍下去,大胖子果然生氣了,這傢伙強勢站起,他高大寬厚的身材跟瘦小枯乾的蟹爪兒比起來,氣場優勢十分明顯。但蟹爪兒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抬起手就給了胖子一記耳光。胖子吃了虧,頓時不依不饒起來,跟蟹爪兒廝打開來,有人要去找乘警匯報,卻被一起的同伴阻止了。蟹爪兒則利用廝打的功夫再次對大胖子下手。

可是當他摸到大胖子腰際上捆綁的塑料包時,不禁心中暗罵起胖子的祖宗。這狗娘養的不僅把東西綁上了,而且還貼了膠在肉皮上。只要一動這東西,準得驚動大胖子。蟹爪兒無奈,終於決定放棄。他舉手招架兩下讓胖子打回去後,說了句:「肥的像頭豬,性格像個娘們,懶得跟你較勁了,老子找乘務員換座位去。」說罷轉身就走,身後是自以為勝利的大胖子趾高氣昂說不送走好。

李虎丘瞇著眼見證了全過程。跟蟹爪兒擦肩而過的時候問了句:「怎麼放棄了」

蟹爪兒低聲道:「等我,馬上回來。」

大約過了半小時以後,大胖子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肥貓,尖叫一聲,接著急的滿頭大汗,一雙大胖手火速在身上摸了兩下,表情這才略顯鬆弛。但急迫之意依然,拉著坐到他身邊的一名老者直說:「我遇上賊了,剛才那個人是小偷,他把我的大包給摸了,拿走了整整兩萬塊啊,快幫我報警,他還沒下車,應該還能找得到。」

那老者也是個暴脾氣的,甩手拒絕了,還數落起大胖子:「我剛才就站在你們倆旁邊,剛才那個老兄弟連腰都沒貓過,拿什麼摸你的大包,你這不是訛人胡攪蠻纏嗎剛才我還覺得那個老弟做的有些過分了,現在一看,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就你身上的味道,什麼好人也得被你氣壞了,打你就活該,想報警,自己過去。」

李虎丘忽然走過去問:「怎麼了你丟東西了嗎」大胖子沒跟老者計較,焦急的點頭說是的。李虎丘說那可得趕快報警,不然等賊把東西轉移了,你就是找到他也白搭,你別著急,我幫你報警去。說完,果然跑著奔了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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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王中之王,賊中祖宗

心中有玫瑰,常存芬芳。做人來說,這是很高的境界。人的美好情懷可以扭轉對周圍事物的看法。這會兒,李虎丘坐在大胖子身邊,神色自若。那股子難聞的體臭和尿袋散發出來的異味他恍如未覺,保持著一貫的微笑,時不時還跟大胖子開句玩笑。

剛才李虎丘替他報了警,但結果很不理想。老賊憑空消失了,乘警按照大家描述的樣子找遍了整輛列車,也沒找到老賊的影子。之前接替蟹爪兒坐到這裡的老者看來也受不了大胖子的味道,起身去過道兒抽煙,再也沒回來。車廂裡站著都能睡著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願意坐過去的。李虎丘笑瞇瞇回到原來座位,他溫暖的表情和剛才的義舉為他在大胖子心中加了不少分。大胖子難得的衝他點點頭。

列車上的廣播提醒廣大旅客,車上為大家燒了開水,早餐吃方便麵的旅客請趁現在去把面泡上,燒開水的爐子已經關火,中午以前不會再提供熱開水。

那時候還沒有大碗麵,有經驗的人上車以前除了準備吃的外,還有人會準備個大茶缸子,這東西既可以喝水又可以泡麵,實在是具華夏特色鐵路運輸旅途上一件頂級法寶。李虎丘的大茶缸子是上車前老苗遞給他的。茶垢斑駁,上面卻有李虎丘為數不多的溫暖記憶。他拎上大茶缸子接了一大缸子熱水,心裡卻有幾分猶豫。老苗從來都是勸他學好的,現在他卻要用老苗給大茶缸子做道具,偷人家的東西,實在是有些對不起老苗那顆良善之心。

就在李虎丘還在糾結是否對大胖子下手時,冷不丁身旁走過一位老太太,路過李虎丘他們那個座位時,忽然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一下子側身倒到胖子懷裡,手上潔白的瓷杯裡,整杯具鐵路特色的七十度『開水』全都傾瀉在大胖子身上。嗷的一聲,大胖子被燙的一躍而起,老太太慌手慌腳的拿個手絹去給他擦水。李虎丘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暗道一聲:英雄所見略同,***老賊手段厲害,這麼大工夫就把自己化妝成這個吊樣子。

那個老太太正是去而復返的老賊蟹爪兒。身為資深大賊,越是有挑戰的活兒越是能引起他的興致。他可是跟李虎丘打了賭的,他想奪得華夏賊王的榮譽,有李虎丘幫助就等於減掉了一個競爭對手,增加了一個幫手。可前提是他必須在這場打賭中獲勝。如果李虎丘借口胖子身上還有錢,不肯認輸,那他之前不是白忙活了嗎,所以他不惜冒險再次殺了回來。這次他得手了。三兩下的功夫,大胖子腰際的東西就落到他手裡。

李虎丘眼見著他得手,三節塑料包裡至少是六萬塊錢,距離李虎丘猜測的十萬塊錢還有差距。

生為孤兒,活了這麼大,命全是天賜人給的,活的起就輸得起。但輸得起不代表可以輕易認輸。

半小時以後,胖子再次發出了殺豬似的慘嚎,並且這次哭的見者傷心聞者落淚,滿車人陪著他泫然欲淚。依然是李虎丘幫他報的警,依然是尋摸了半天沒找回來。胖子喃喃自語,這天殺的賊啊,這缺了大德生兒子沒屁眼的賊李虎丘聽的一頭汗,他知道胖子身上還有錢,且不在少數,但胖子現在的狀態,讓他不知該不該下手。

胖子很快幫他下了決心。

可以肯定大胖子在原單位地位不低。在那個北方多半地區還處在誰家孩子長得胖全家得意洋洋的年月,有他這一身肥膘的人絕不多見。猖狂慣了的人如果吃了大虧,輕易不會罷休,一耽作好比傅紅雪的明月寶刀,不飲血不回。更有甚者,還會遷怒於人。胖子空罵了一陣,忽然覺得眼前的少年十分可疑,別人都對他避之不及,這少年卻對他身上氣味聞而不覺,就這一點就很可疑。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對於胖子而言,李虎丘身上最吸引他的是年少和藹,貌似很好欺負。胖子有氣沒處撒,便抓了李虎丘來撒氣。他張嘴便罵李虎丘是賊骨頭,喪門星。這是人性向下的天性使然。不過倒給了李虎丘對他下手借口。

李虎丘的江湖守望的是盜亦有道的俠義。他還沒有受虐忍辱的胸襟,他毫不猶豫的賞了胖子一記大耳光。胖子吃痛大罵他小癟三,李虎丘一把拎的衣領,凶狠的目光讓人望而生畏。一個有決心殺人的人,身上的殺氣未必比沒決心卻意外殺過人的人少。大胖子終於懂得,在虎狼環伺的東北,就算是一個小小少年也不是可以輕辱的。李虎丘注意到門口有乘警正走過來,鬆開手惡狠狠的警告胖子管住嘴巴,扇耳光警察最多教育兩句,回頭有的你受的。

大胖子被趕來的乘警帶去做筆錄,一去不回。深夜,兩節車廂之間的過道上,化了妝的蟹爪兒來找李虎丘。

蟹爪兒:「咋樣願賭服輸不」

李虎丘:「你拿去的不過是小頭的,那傢伙身上的大件兒還好好的呢,你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他腿上綁著東西呢。」

蟹爪兒詫異的:「你不是說那個是尿袋嗎」

李虎丘笑道:「尿袋是尿袋,東西是東西,胖子被乘警叫走了,等他回來我給你表演一手絕的」蟹爪兒將信將疑看著他沒說話。

爹媽遺棄,淪為盜賊,人生如此失意,李虎丘依然快樂堅持著。他的江湖裡除了前邊說的盜亦有道,還有不斷挑戰的快樂,還有對外面世界的憧憬。如果顛沛流離和精彩多姿等同,如果平淡安穩和一潭死水同義,李虎丘一定會選擇前者。

胖子被警察送回來了,神氣飽滿,精神振奮原來,這傢伙跑到警察的值班室睡了一大覺。當著警察的面,此時下手難度何止百倍遞增。李虎丘臉上掛著年少輕狂的微笑,憑著藝高人膽大,如橄欖球運動員一般撞上大胖子,一瞬間的工夫,李虎丘的手如射出去的弓箭,在大胖子身上身下劃拉一圈。他貌似狼狽的從被他撞翻在地的大胖子身上跨了過去。整個過程只有十幾秒鐘。大胖子恍然未覺,李虎丘轉身說了一句對不起,還沖那名乘警報以微笑。之後才神色自若的走進車廂之間的過道。將懷中散發著濃濃體味的十扎塑料包丟給等候在那的老賊蟹爪兒。「下車吧,這案子鬧大了,這趟車非得被翻個底兒掉不可。」蟹爪兒說快到鋼城了,我正好去訪個朋友,他也要去參賽。

列車剛好到達遼寧的鋼城,老賊蟹爪兒拉著李虎丘一起下了車。蟹爪兒興奮的說道:「老弟好手段,你這招兒叫什麼名字,這樣的絕活兒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李虎丘從他手中接過胖子身上的財物,用手掂量一下,說道:「走,尋摸個地方把這筆錢花掉。」

鋼城孤兒院,老賊蟹爪兒陪著李虎丘把這筆錢捐了出去。蟹爪兒問李虎丘:「老弟,你不是說家裡邊還欠了外債了嗎下了包拿到錢咋不先還債」

李虎丘搖搖頭,說道:「這錢來的不仗義,浪費揮霍或者花在自己身上就更不仗義了,花在這裡,老天看的見,不會怪罪,我李虎丘是個孤兒出身,全靠老天眷顧,吃百家飯活了下來,除了老天之外,最該感激的就是人,人生就是一齣戲,在戲裡邊把錢花沒了是很重要的事情,別等散場了,多少錢都變成紙。」

蟹爪兒約了朋友,二人找了個小酒館等候。

「人生還可以再臭屁一點,我這輩子要做一個過手一百億的窮光蛋」小酒館裡,李虎丘幾杯酒下肚之後發出豪言壯語。十六七歲的年紀,被沉重的心理負擔壓成個深沉的小老頭模樣,幾杯酒下肚,就將他的年少輕狂勾搭出來。蟹爪兒環顧四周,另一張桌子邊上坐了兩個人正看向這裡,做賊的是個低調的職業,蟹爪兒用手捏了捏李虎丘的手,說道:「你少說兩句,等大鼎子來了,咱麼上了火車,隨便你發酒瘋。」

李虎丘眼神忽然清明,低聲笑道:「我這個年紀不妨輕狂兩把,不然到了你那個年紀連回憶的樂趣都少了很多。」

小酒館大門外走進一人來,長的滿頭白髮,但面色紅潤,身形筆挺,看上去五十來歲的樣子,有幾分老港片裡終極boss的意思。那人進來之後,左右打量一下,很快發現了蟹爪兒和李虎丘坐的那張桌子。走過來沖蟹爪兒說道:「老謝」二人親切握手,並未互擼手錶之類的打招呼。蟹爪兒為李虎丘做引薦,這就是號稱東北賊祖宗的大鼎子,認真論起來,我和你師父郝瘸子都是他的晚輩。

那年月的賊雖然名聲臭了些,但真要是手藝高超,其實也是個很小資的工作。一個人,一雙手,一身牛仔,一段浪跡天涯的旅程。在大鼎子身上,李虎丘彷彿看到了浪子的歸宿。

大鼎子十分健談,讀書不多卻勝在見聞廣博,尤其難得的是此人堪稱義賊。他對李虎丘講了三不偷的原則,李虎丘聽了之後很以為然。

老幼婦孺不可偷;李虎丘忽然惡趣的想到僧道婦女不可臨敵,一旦臨敵定有外科手段。大鼎子給他解釋了為何不可偷的道理,李虎丘從字面上就已理解,當即表示明白。急難病危不可偷;這四個字往往關乎生死,這樣的人身上的錢九成九是救命的錢,人命關天,所以不能偷。慈善厚德之人不可偷;人心向下,慈善之人難得,出門就遇賊,天長日久難免冷了心,寒了意,慈善之心滅了,這世間會越來越冰冷的。

李虎丘說大鼎子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大鼎子笑笑,只說這是最後一次出門幹活,其實是為了家裡的女人。他告訴李虎丘如果有一天,有女人肯為你生孩子,那你就應該立刻丟掉一切流浪的念頭,守在那女人身邊。李虎丘對這句話懵懵懂懂不以為然。

五天後,三人結伴來到申城。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6
第十八章蝴蝶遇虎丘,螃蟹斗狐狸

黑蝴蝶是女賊高雛鳳的綽號。這個綽號傳達了兩層意思,這個女人長的不白;這個女人長的很漂亮。這個解釋跟事實不完全符合而且還有遺漏。事實是她黑的只有頭髮和眼睛,她會玩一手犀利的蝴蝶刀;她很好勝性格潑辣。這兩年,她在申城賊道上赫赫有名,踩遍申城一百多條公交線,從無失手記錄。

申城的行內人都知道黑蝴蝶驕傲神秘,如蝴蝶般漂亮。想跟她結對子搭檔的賊不計其數,她只用了一句話就把這些賊們的念想全掐滅了。喜歡我可以,如我一般踩遍申城一百多條公交線,無失手記錄。眾賊聞聽,紛紛望而卻步。

追求更高更快更強的女人,生的再美也不如小鳥依人的同類對男人吸引力更大,這就是江楓寧可冒死娶花奴,也不肯搭理移花宮主的原因。所以此類女子如不在生命尚存幾分姿色之時及時轉型,總難免悲劇。

要想有個風騷入骨的人生,必先遵守風騷入骨的規則。這是屬於女人的人生規則,是按男女成人以後區分好的自然認知。才子佳人相愛,佳人才如大海,心似海底針難以捉摸,時刻逞強好勝,多半難免勞燕分飛。才子雖然喜歡佳人,但總處在追趕位置的男人講話都缺少堂音,天長日久自然移情別戀,這就是生活。似胡青牛和王重陽之流專注於一個好勝女人的,只存在金大俠的筆尖。

作為黑道女賊,黑蝴蝶需要揚名立萬,而身為女人,她只需要一個令她傾心的男人。

黑蝴蝶第一次見李虎丘時,當時她正在用手指夾出前邊男人的錢包,李虎丘突然就出現在她身邊,張嘴就問:「大姐,我們三個是來參賽的,能幫忙帶個路嗎」

初到黃埔灘。這座城市的規模氣象之宏大,既能讓自信的男人頓生豪情,又能使自卑的男人瞬間失去闖蕩的勇氣。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人潮湧動,火車站就像個吐人的巨口,不停的將來自全國各地的人民送進這座城市。李虎丘站在車站廣場的高點上,舉目四顧,心下一片茫然。毫無頭緒。忽然,他發現了正在作案的女賊黑蝴蝶,黑色上衣繡著的金色蝴蝶讓他立即聯想到請柬上的圖案,他一步躍下廣場中心的華表底座,幾步跑到眼看就要得手的黑蝴蝶身邊,問出了那句話。

黑蝴蝶看了他一眼,暗想哪來的小赤佬,長的還蠻可愛的,就是打斷人工作,還嚇人一跳,真不禮貌。她沒好氣的說道:「你是來參賽的行裡人吧」李虎丘有些驚詫於她的直接,點點頭。黑蝴蝶說道:「我就是來接天南地北的朋友的,但今天姑奶奶不想伺候你們仨,都是行裡人,難道不曉得攪局是行裡的大忌嗎」

李虎丘也不著急,沖黑蝴蝶齜牙一樂,伸手遞給她一個錢包,說道:「你說的是這個吧,剛剛被我撿到了。」人生十九載,這是黑蝴蝶第一次從父親之外的男人手中接過錢財。她喜歡偷東西,並不是為了錢財。讓她著迷的是小偷們自由散漫的生活和那些神乎其技的手藝。她之所以要來接站,就是為了見識天南地北的大賊。剛才她眼看著擦肩而過的剎那,他已經手如離弦之箭將那人的錢包撿了過來。她的眼前一亮,這才是高手的風範呀。

「東北來的『大手』」黑蝴蝶接過李虎丘遞上的代表了身份的請柬,低頭看一眼,問道。嗯李虎丘一指黑蝴蝶衣服上的蝴蝶圖案,說道:「看到你身上的標誌和請柬上的一樣,這才冒昧過來打擾。」黑蝴蝶點點頭,說道:「算你運氣好,今天就不跟你計較了,你們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走吧,跟我來吧。」

黑蝴蝶一招手,不遠處有一輛桑塔納緩緩開過來。黑蝴蝶過去拉開車門,瀟灑的對李虎丘三人說道:「上車」

桑塔納走在申城大街上,黑蝴蝶在副駕駛位置,回頭做自我介紹:「高雛鳳,報號黑蝴蝶,申城公交線上混著玩的,這次向幾位發出邀請的人就是我······嗯,老爸。」李虎丘為她引薦大鼎子和蟹爪兒,都報的是綽號,輪到他自己卻報了個真名,「李虎丘,哈城人,沒有綽號。」黑蝴蝶一笑,眼波流轉在李虎丘臉上停留片刻,什麼也沒說轉過身去。李虎丘注意到她的笑容很甜美。

桑塔納一路東拐西轉拉著李虎丘三人來到一處偏僻幽靜的所在。一幢三層樓的別墅和一間寬敞的院落閃現在眼前。車子到門口停下。高雛鳳招呼李虎丘他們下車。介紹道:「喏,到了,就是這。」

李虎丘注意到走進別墅內部的剎那,她出現瞬間的猶豫,那是一種到陌生環境時,多數人都會有的情怯本能。他看一眼身旁的兩位老賊,大鼎子跟他對視一笑,蟹爪兒則連呼累了,要先洗個澡睡一大覺。

大客廳裡已有兩人落座,見黑蝴蝶領人走進,主位坐著的那人站起身說道:「老七來電話說你接到東北來的朋友了」「這三位就是。」黑蝴蝶一指李虎丘三人,說道:「鋼城的鼎爺和長春的八臂佛爺,還有這位哈城的賊公子,全是你那個名單上登記著的人物。」

那人聞聽,頓時滿面堆歡,笑著走過來跟李虎丘三人握手,從大鼎子開始,最後是李虎丘。挨個寒暄一番後才做自我介紹,「在下就是高龍宇,這場賊王大賽就是在下組織的,三位都是門子裡大名鼎鼎的人物,在下厚顏說一句,咱們也算是同行過,大家不必外道,來來來,我給你們引薦一下,這位是西北來的。」他用手一指客座位置上聞聽大鼎子之名後站起身的中年男人。中年人搶先自我介紹:「久仰鋼城大鼎子的大名,晚輩胡廣利,咸陽人,報號黑狐狸,這裡給您見禮了。」說罷一彎腰,伸出兩隻手,握成拳,獨突出根大拇指。

大鼎子忙出手相攙,笑道:「胡兄弟太客氣了,你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貫耳,當年三十萬斤糧票的大案震動全國,除了那仇庫搶劫案之外,你老弟做下的買賣拿到舉國上下比較,也是一等一的」他出手相攙,伸出雙手包住黑狐狸的兩根大拇指,黑狐狸攤開手掌,二人的大拇指擠兌在一起,黑狐狸的手虎口向下,旋轉半圈後轉回來,二人四隻手握到一處。黑狐狸自謙道:「跟您做的那些大事一比,我這就是小菜一碟,老哥太客氣了,也罷,咱們就平輩論交。」

李虎丘看的清楚明白。這些江湖道上的規矩他早聽郝瘸子和宋羽佳講過。黑狐狸的兩根大拇指表示稱讚敬意,大鼎子用雙手包住,表示愧領不敢當。黑狐狸攤開手掌和表示對大鼎子的讚譽不敢領受,大鼎子和他對大拇指則表示平輩說話,黑狐狸虎口向下則是在說那我認個小,您是大哥。旋轉半圈卻是大鼎子推讓。人言獸語,各行其道而已。這套手法常用於在火車上相遇的兩個賊,互相盤道時不方便講話的時候。

黑狐狸的謙虛頗具針對性,對大鼎子他是敬重,對蟹爪兒他是客套寒暄,對李虎丘,他甚至連手都沒伸,只點點頭。在他想來,什麼賊公子,胡廣利向來瞧不起郝瘸子,認為他那個華夏賊王的名頭都是注水的,師傅都沒看在眼內,何況是徒弟

李虎丘收回伸出去的手,表情上看不出多尷尬。沖黑狐狸點點頭,微笑說道:「不如過過手,看看老大哥的道行深還是小老弟的手段妙」

蟹爪兒早不滿黑狐狸對李虎丘的傲慢,他唯恐天下不亂的說道:「過過手最好,干咱們這行的講究個錢壓奴輩手,藝壓當行人,沒有手藝,名聲再大為人再狂,也是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

黑狐狸聽出他話裡有話,惱他多事,瞪眼道:「不如咱們兩個過過手怎麼樣」

蟹爪兒說道:「我怕你」

黑蝴蝶一臉興奮的看著,大鼎子也沒相勸,這種事情一旦頂了牛,斗一下手藝比不鬥強,免得日後心裡別勁,關鍵時刻相互下刀子。

於是鬥氣的雙方換成了蟹爪兒和胡廣利。

所謂過過手,就是兩個賊之間拉拉手,相互接觸一下,看看誰能在對方身上拿到東西更多更重要。多這個字的意思比較容易理解,但重要一詞卻是有說法的,並非貴重就算重要,關鍵是越貼近肉皮兒的東西就越重要。比如蟹爪兒拿了黑狐狸兜裡三件東西,黑狐狸卻拿了蟹爪兒貼身的掛墜兒什麼的,那就算是黑狐狸勝了,因為他拿的東西,難度更大。

二人的手拉在一處,表面上保持著寒暄的微笑,手底下微微用力往一起湊,一合即分。二人相視一笑,蟹爪兒攤開雙手,只見他手中放著一盒煙,一個打火機,一把指縫滾子,一枚印章和一張手帕。胡廣利雖有必勝信心,也不禁被他這一手嚇了一跳。這老賊好快的手,果然不愧是八臂佛爺蟹爪兒。

蟹爪兒一臉得意的看著胡廣利,他心裡頭有數,現金都在包裡,自己身上什麼也沒揣。看他黑狐狸掏什麼去。大鼎子來到二人中間,看了一眼蟹爪兒擺在桌子上的東西,又打量了二人一下。說道:「紅軍,你敗了,胡老弟這一手玩的妙」
不限话题 發表於 2013-5-20 10:26
第十九章鬥法,故人,塞外獨狼

蟹爪兒和黑狐狸鬥法,大鼎子做裁判,檢驗了雙方戰果之後,大鼎子並未因自己跟蟹爪兒老鄉加老友的關係而昧心偏袒。直言蟹爪兒敗了。蟹爪兒臉色漲得通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想質問一番,忽然注意到大鼎子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耳朵上,他心中一動,伸手一摸,不知何時耳釘已經不見

人經常會犯這樣的錯誤,注意力高度集中某件事的時候,會對周圍各種變化麻木不仁。做事如此,值得讚揚,這叫專注,科學家最需要這種精神。做人這樣卻叫走火入魔,眼中只有利益和目標,人生的歧途多半都是這麼走上去的。蟹爪兒專心掏黑狐狸兜的時候就陷入了這種狀態,不過他這個情況更接近於科學家的專注精神。

神偷兒到了一定境界,手法上可追求的變化已然不多。高手之間的差距往往體現在眼光和智慧上,就這一點上,蟹爪兒比黑狐狸技遜一籌。他眼中儘是黑狐狸身上的零碎物件,黑狐狸眼中卻是他貼肉帶在耳朵上的耳釘,若是道上宿仇間生死相搏,就這眼光上的一點點差距,足以將生死間隔。

蟹爪兒栽面兒了,因為替李虎丘出頭。如果李虎丘不能把這個臉找回來,他們遼以一起抱頭回東北了。

李虎丘湊到胡廣利面前,不見他動作幅度有多大,只抬手在黑狐狸衣領上摸了一把,肩膀微微一抖,然後哈哈一笑,說道:「絕活兒人人有,藏住是高手,做咱們這行的講究個低調,真較真兒比試手藝,你未必就天下第一。」他之前的一點點小動作,任何人都沒看清其中的內情,看上去就好像他穿插到蟹爪兒和胡廣利之間,下意識請胡廣利讓讓這麼簡單的動作。

胡廣利眼神不錯的盯著李虎丘,「小崽兒」忽然間神色一變,李虎丘伸手握的手,道:「西北賊王,好大的名頭,當得起名不虛傳,老謝鞍馬勞頓狀態不佳,我年輕力壯出其不意,一勝一敗今天咱算打和。」

高龍宇湊過來說道:「大家遠來都是客,三位東北來的朋友剛下火車,一路上也累了,就先請去客房休息,雛鳳,你師傅在後邊,讓她來給這三位朋友安排住處。」

李虎丘三人跟著高雛鳳往後走,客廳裡胡廣利瞇著眼望著他的背影,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這個小鬼是個勁敵。」言罷,將手伸出,手心中正有一枚內衣的紐扣。

擼扣子是偷兒們的基本功,貌似平凡,但胡廣利是何等人物,他的扣子是那麼好擼的嗎更何況如此平凡的手段在這樣高明的老賊身上用出來,不僅沒現眼,還順利得了手。此舉堪稱難上加難。這正是大巧若拙,於平凡處見真功的手段。胡廣利雖然狂,卻是識貨的人。想不到李虎丘小小年紀就能練成如此了得的手法。

李虎丘這輩子見過的女人身子,不算吃奶時見過的老媽和餵奶時見過的小燕子,一共剩下三位。他偷窺過燕子姐洗澡,假裝睡著的時候,曼麗姐當他面換過衣裳,李虎丘明白那是曼麗姐想報恩,故意要把自己給他,他當時選擇了禽獸不如最後一位大有來歷,名喚包文靜,曾是執申城賊界牛耳的人物,手法高強模樣不俗。尤其是白花花的身子,更深深印在李虎丘腦海中。上屆賊王大賽結束後的那一晚,她跟老瘸子盤腸大戰,李虎丘大開眼界,還被她的叫聲搞的人生第一次失眠。

人生若是有緣,荒漠中也能重逢。所以李虎丘又見到了包文靜。她居然就是高雛鳳的師傅,更難得的是她居然還認出了李虎丘。她先是表情誇張的叫出李虎丘的名字,然後說道:「當年一點點的小嫩芽已經長成毛頭小伙子了,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當年扒飾大賽上,是不是你幫著郝瘸子下了我的包包」她的口音帶著一股子糯米味道,軟軟的,略嘶啞的聲音有些小性感,厚厚的嘴唇似有噴火的能量。李虎丘讓她的媚眼飛的心猿意馬的,忙不迭搖搖頭,笑道:「我那會兒才多大哪有那個道行啊,從您身上佔便宜,我旁邊這二位還差不多。」

大鼎子微笑點頭,說了句許久不見,算是跟包文靜打過招呼。蟹爪兒卻熱情的湊過去跟包文靜來了個擁抱,包文靜居然沒拒絕他。李虎丘這才得知,他們三個是舊識。

別墅的房間挺多,包文靜給他們每個人都安排了房間,她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李虎丘注意到她的右手少了三根手指。

包文靜離開之後,李虎丘剛躺下歇會兒,大鼎子就來敲門,說是想跟李虎丘閒聊幾句。

「鼎爺,有事兒」李虎丘請他坐下後問道。

大鼎子點點頭,嗯了一聲說道:「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就是感覺有點奇怪,有些事情看不透,想跟老弟你嘮扯嘮扯。」李虎丘說您請說。大鼎子問他:「老弟你覺不覺得這次的賊王大賽有點奇怪」

李虎丘挺感興趣,搖搖頭說:「我沒注意,您在哪看出來的」大鼎子先問他:「你是不是接到請柬過來的」李虎丘點點頭,掏出那張請柬遞給大鼎子,說道:「嗯,這不就在這呢,請柬有問題」大鼎子打開看一眼,點點頭說:是她的標記,又對李虎丘說道:「干咱們這行的人做事前都需存三分小心,這次賊王大賽的發起人之前沒在行裡顯過名氣,如果單憑他來組織邀請,我跟蟹爪兒這樣的老行家是不會來的,之所以會來是因為看見了包文靜的特別標記,這才過來的,可我見到包文靜本人後,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她應該已經不在門子裡混飯吃了。」

李虎丘眼睛一亮,說道:「鼎爺是不是也看到她少了三根手指」

大鼎子點頭道:「包文靜過去號稱「一站五」,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手法快,全憑一隻右手練有油鍋拿銅錢的本領,雖是女流之輩,在圈子裡卻有好大名氣,為人也頂講義氣,也因此我們這些老賊們才會不摸底細的情況下過來。」

李虎丘道:「她少了三根手指,手上本事去了十成,門子裡的飯應該吃不上了。」

大鼎子說道:「道上的規矩是離了門子,就不能再用自己的標記,可你看咱們的請柬,上邊都印了她的標記,這事兒是她幫襯姓高的張羅的,她自己卻不能參賽了,她這人向來好勝,輕易不在人前認輸,論說手被毀了,心裡定然是不想見過去的這些老朋友的,現在她幫著姓高的發出邀請,這就有些不尋常。」

李虎丘問:「您擔心什麼這場比賽會是雷子安排好,釣咱們的

大鼎子說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雷子抓人通常情況下還得講究證據,假如咱們所有人都被聚齊了,他們以安排比賽的名義讓咱們顯形,他們抓現形,到時候人贓並獲,整個華夏鐵路運輸反扒工作,今後至少能減掉一半的工作量。

李虎丘呵呵笑了,說道:「這種可能性很大嗎」

大鼎子看出李虎丘不太在乎自己說的話,他沒多說什麼,畢竟跟李虎丘一來是不熟,二來差著輩分,如果不是蟹爪兒那個房間裡有包文靜,他還是更願意跟蟹爪兒商量事情,李虎丘太年輕了。賊祖宗點點頭讓李虎丘好好休息,遇事多長個心眼,說完出門而去。

李虎丘望著他的背影,眼睛瞇成一條縫,暗自琢磨他剛才所說的意思。也許是真心,也許是危言聳聽。在賊這個圈子裡講義氣是必須的,但光會講義氣保證死的比誰都快,永遠熬不到做老大的那一天。大鼎子在圈子裡多年屹立不倒,被尊稱為賊祖宗的人物,肯定有他過人之處,賊王稱號只有一個,獎金數目巨大,這老賊也未必不是見到李虎丘手法厲害,存了給李虎丘下套子讓他不敢盡情發揮的心思。

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又來了一位客人,身材五短精悍,留著兩撇黑鬍子,講話一嘴的川音。高龍宇為他們做引薦,此人正是山城袍哥第一快手,神偷巴狗兒。這人在圈子裡同樣好大名頭,第一次賊王大賽的時候同樣沒來參加。李虎丘注意到他跟大鼎子見面的時候過手了,大鼎子用**鉤解走了他的鞋帶,他則用他的快手夾了大鼎子的懷表。解鞋帶和掏懷表,二人比較高下立判,大鼎子明顯技高一籌。

李虎丘曾聽蟹爪兒介紹大鼎子的絕活兒,他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擅使**鉤。素有一鉤千金之稱。這是形容他鉤子玩的好,李虎丘卻覺得這個說法更證明了他的眼光厲害。

包文靜和蟹爪兒有過一段兒露水姻緣,剛才久別重逢不免又續了一下前緣。這女人在私生活方面很不守婦道,曾豪稱她睡過的男人可以裝滿一火車皮。關於她的傳說,李虎丘都是聽郝瘸子說的。這女的連郝瘸子那樣的男人都肯睡,口味如此生冷不忌,李虎丘覺得她幹得出來睡一車皮男人的事。

人還沒來齊,算算日子,距離高龍宇在請帖裡定的最後日期還有一天,看樣子今天是不會再來人了,高龍宇盡地主之誼,請大家去梅隴鎮酒家吃飯。眾人都餓了,欣然前往。李虎丘注意到黑蝴蝶高雛鳳沒有跟著一起來。

晚宴頗豐盛。宴席上在座之人除李虎丘外,皆是走南闖北,東甜西酸南辣北鹹鍛煉出的老饕。身為大賊,多是半生漂泊孤老終身之輩,如無家眷牽累,他們對於錢財未必看的多重,但他們卻普遍精於美食之道。想打點好這天南地北來的幾路大賊,一般二般的美食還真不夠看。不過今天高龍宇請客的地方卻是個有名的所在。他很有把握讓這些老饕吃的滿意。

「梅龍鎮酒家」以數十年的細心研磨和精到錘煉,形成了香嫩滑爽、清香醇濃、一菜一格、百菜百味」的「梅家菜」獨特風格。「蟹粉魚翅」、「干燒明蝦」、「水晶蝦仁」、「炒鱔糊」、「富貴魚鑲面」、「干燒四季豆」、「清炒蟹粉」等十幾個招牌菜馳名全國。菜式上桌,眾人齊開動。高龍宇的大哥大忽然響了,起身接聽完不大會兒就回來,臉上帶著興奮之色,「跟各位通報個好消息,塞外獨狼黎叔到了,一會兒人就過來」他話音剛落,李虎丘就發現大鼎子的神色一變。蟹爪兒偷偷告訴他,大鼎子跟黎叔之間有過節。

這頓飯注定要吃出一場黎叔遇大鼎,塞外獨狼斗東北賊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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