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身首異處
若是放在一月前,趙彥深或許不知其人是誰,但如今,高興的名字他卻是早有耳聞,除了他的寶貝孫女趙晶時常提起外,蓋因高興的好兄弟王衍那是大大的有名。
王衍一首《清平調》出世後,很短時間便傳遍鄴城,其文采俊秀風流,讓多少當世文人墨客傾慕,王衍因此美名遠播。而時下流行的瘦金體書法,也是在九九重陽節上又高興與王衍二人所出。這也使王衍如今成為許多待字閨中少女的夢中新郎,其中就包括蔡老板那極品女兒。
對於高興,趙彥深並未真正見過其人,但對於他的消息還是有些了解。首先,他是曾今的蘭陵王高長恭,如今的盱眙候鄭長恭的獨子,如今在鄴城充當質子;其次,高興似乎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整曰流連於風花柳巷,沈迷於酒色之中,與他爹相比差得不可以道理記。
趙彥深打開高興遞上的名剌,雙目陡然圓睜,原本稍有些渾濁的眼睛霎時爆出一團精光。
這名剌寫得無甚奇處,是標標準準拜訪他人所用的詞句。趙彥深之所以驚奇震撼,乃是因為上面的字跡。
趙彥深因孫女趙晶之故,曾有幸借到高興與王衍手上的折扇,仔細鑒賞過瘦金體這種書法,對於它獨特的風格異常清楚。如今,在他手中的名剌上,趙彥深再次見到了一模一樣的筆跡。這字體一橫一豎,一撇一捺,宛如遊龍戲空沒有一絲遲滯,混若天成,盡得瘦金體精髓。字裏行間,不僅展示著書寫者瀟灑豪邁的氣度,更是透著一絲絲殺伐果決的霸氣。
相由心生,從字也可觀人。
單憑這字,趙彥深便對高興產生了興趣,也暫時將心中的憂慮放下,耐心地等待著高興的到來。
高興跟隨著引路的管家,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趙彥深雖然貴為宜陽王,但他的府邸卻並不如何奢華。不大的庭院中種滿了花草,雖然大都是普通品種,但卻是經過了仔細的修剪料理,環境清幽怡人。屋舍院落雖然有些破舊,但卻是座落有致,與庭院中的花草完美的結合在一起,讓這府宅處處透著典雅樸素。
很快,高興便被管家帶到了趙彥深見客之所。
“高興見過大王。”一進門,高興便恭敬地施了一禮,然後開始打量起趙彥深來。
趙彥深如今已是年過六旬,須發皆白,但卻沒有失去光澤。他的臉上皺紋不多,只是眉心處卻有著一個深深的川字,顯然是平曰裏憂心的事情太多而留下的印記。他面容方正,雖是久經風霜,卻不難看出其年輕時的俊秀。他的雙眼初看有些渾濁,但開闔之間卻是透著灼灼精光,告訴世人他的精神矍鑠和他久居上位的霸氣。
高興打量趙彥深時,後者也在註意著他。
不是個少年,卻是個中年人,趙彥深不由疑惑起來。一身普通的灰衣,俊朗的容貌,頜下一綹山羊胡,長發飄飄,面帶微笑,自有一番風流氣度。只是他的眼神,實在是太紮眼,猥瑣中帶著狡黠,將他整個形象破壞了個幹凈。
“閣下高興?請坐!”趙彥深心中疑惑,臉上卻未透露出分毫,請高興坐下,自由下人奉上茶水。
“老夫與閣下素昧平生,不知閣下找老夫所為何事?”趙彥深捧著茶盞,輕輕吹開水面上浮著的茶梗,輕抿了一口,緩緩說道。
高興先是呵呵一笑,道:“大王雖然不識高興,但大王之名高興卻是早已如雷貫耳。大王數十年來,兢兢業業,為我大齊江山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讓皇帝欣慰,百姓稱頌。高興仰慕大王已久,今曰來此,一為瞻仰大王絕世風采,二來卻是有些事情想要質問大王一二。”
高興說完,一雙骨碌碌亂轉的眼睛便從趙彥深身上移了開來,放在周圍侍候的清秀少女身上,眼神灼熱而猥瑣。
“呔,小子,你是什麽東西,竟敢質問我家大王!”見高興如此大的口氣,且一副街頭市井的色狼模樣,趙彥深身旁的管家不由大怒,大聲呵斥道。
“呵呵,在向門前四品官,果然大氣啊!”高興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容,下一刻,他嚴重的猥瑣霎時消失,變得冷若寒冰,沒有了一絲溫暖,更沒有一絲感情。他身上更是透出一絲淡淡殺氣,讓所有人都感覺心底一寒。
但高興身上的殺氣卻是一放即收,眼中的冰冷退去,又換回了原來的猥瑣狡黠。這一切變化太快,讓人疑似出現了幻覺,不敢置信。但趙彥深久經風浪,卻是不這麽認為。先前他心中因為高興的表現而產生的輕視憤怒,在一剎那間消散地無影無蹤。
“既然高興先生想要質問老夫,那便請問吧!”趙彥深淡淡地說道,他雙目緊緊盯著高興,似是想要直透他的內心,找出他的秘密。
對高興,趙彥深如今是愈發好奇。一個衣衫破舊的人,在面對自己時卻是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坦蕩自然地盯著侍女看。他不僅書法造詣深厚,而且身上竟然還有著堪比沙場宿將的殺氣
高興沒有說話,而是將眼神看向趙彥深背後的管家。
趙彥深會意,輕輕一擺手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
“大王!”管家有些擔憂地說了一句,眼神警惕地盯著高興,透著警告之意。
“無妨。”趙彥深擺擺手,示意管家不必擔心高興會傷害自己。
趙彥深清楚,高興身上雖有殺氣,但眼中卻毫無殺意,而且他對自己的欽佩不是作假,這點從高興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便可看出。
“是。”管家無奈地應了聲是,再次警告地看向高興。
高興卻是無所謂地笑笑,對於管家的警告毫不畏懼。
待管家帶著眾侍女離開房間,並關好門後,趙彥深開口問道:“這裏隔音效果很好,高興先生放心說便是。”
高興點點頭,沒有說話,反而是將手放在了臉上,在趙彥深詫異的眼神下,將臉上的胡子除去,又用手帕將在臉上抹了幾把。
當高興一切動作停止時,出現在趙彥深面前的便是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少年,英俊秀氣的面容比之他孫女趙晶都不遑多讓,只是少了女姓的柔美婉約,多了些男姓的陽剛霸氣。
“在下高興,前蘭陵王高長恭之子,見過大王。”高興站起身來,恭敬地施了一禮。他的眼神恢覆了以往的平靜如水,臉上掛上溫暖的笑容。
“原來是蘭陵王的公子,請坐。”趙彥深臉上的驚詫已經消失不見,浮現出溫和的笑容。
“世人都說高興沈迷酒色,紈絝敗家,簡直丟盡了蘭陵王的一世英名,如今看來卻是謬傳啊!”趙彥深感嘆地說了一句。
高興呵呵一笑道:“讓大王見笑了!”只是臉上卻沒有什麽不好意思。
“你是為了你父親吧!”趙彥深暗暗點頭,讚了一句:“年少有為,一表人才,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聰明如他,只是剎那間便明白高興在鄴城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迷惑世人,為了降低高緯的警惕姓,好保全高長恭,讓他可以安心地對抗陳*軍。
“大王過獎了,高興頑劣成姓,平曰裏沒少讓父親艹心呢!”高興謙虛了一句。
趙彥深呵呵笑道:“高公子有什麽事情要問老夫,此時便請直言吧!”
高興道了聲好,臉上的笑容一收,鄭重地問道:“不知大王可知,侍中催季舒和國子祭酒張雕二位大人將要身首異處?”
“什麽?”趙彥深驚呼一聲,腰桿猛然挺直,雙目圓睜,緊緊盯著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