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正德五十年 作者:竹下梨(連載中)

zangiefs 2013-5-30 02:54: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4 41614
zangiefs 發表於 2013-6-4 14:40
正德五十年 一五九 刁難
(今天第三章,)

超市固然是個大買賣,但是要做起來,也是很麻煩的。

其一,就是里面的貨物必須要齊全,客人來,就是沖著你這兒東西多省勁兒來的,若是這么也沒有,那個也沒有,一來二去的,誰還過來?生意自然就慘淡下去。不敢說只要人間有的這兒都有,但是至少常見的東西要有。于蘇蘇大略一算,都被嚇到了,百姓家居日常所需,竟然就有百八十種。光是湊夠這些東西,并且每樣東西都還采買了不少,就花費了大量的功夫。

其二,店面要做的夠大!夠好!中國的老百姓,見了你這規模大,做得漂亮,里頭干凈整潔的店面,自然就有一種信任感。

于蘇蘇把那原先的七家店面相互之間都打通了,形成了一個長約一百二十米,足足有二十大間臨街房的大廳,這大廳東西長有一百二十米,南北寬也拓了不少,總在十米上下,這樣的面積,雖然比不上后世那些沃爾瑪之類大超市,但是在這大明朝,卻是首屈一指的了!

便是皇宮中的三大殿,又能有多大?

連連子寧這等眼光看了,都是嘖嘖稱奇。在這個時代,能打造出這樣的一個局面,實屬不易,要知道,這可不是荒僻的向下,而是寸土寸金的北京城!

放在后世,這就相當于是在北京城最核心的中心區蓋起來一座一百九十層的摩天大廈,多風光?

在臨街的一面,又開了許多的大窗子,用鐵條鐵絲網封上,采光極好,店里面也是亮亮堂堂的。

而為了充分的利用空間,又在店面的上面加蓋了一層,作為庫房使用。店面后面的五家院子,也是打通了,形成了一大片連亙的房屋和一片極大的空場,則是要另留作他用。

而第三項,便是人手。

這其實也是最難的一項,在超市中當服務員和在一般的鋪子里頭當伙計,那可是的完全不同的。不但要態度和善,眼神兒毒辣,而且還要熟記各種商品的位置所在,腿腳便給。更要學會察言觀色,人情世故,就算是發現了有那偷雞摸狗的,也不能聲張,悄悄地處理了了事兒,免得得罪人。

這些都是學問。

仔細的一派遣,在大明朝這些職業中,符合這些條件的竟然只有兩個——太監和酒店小二。

太監連子寧是摸不著的,雖說南城那邊兒不少無名白,但連子寧也不敢用,倒是小二還有點兒希望。酒店小二,眼神兒銳利腿腳便給這都不用說了,而且伶牙俐齒,一口氣兒能報出四十八個菜名兒來,這記憶力也是極好的,正是上佳的人選。

這些日子,于蘇蘇又是通過她那些關系,直接從不少酒店里頭挖墻腳,招了一百個店小二來,進行了短暫的培訓。這些小二倒是也都挺聰明,很快就完成了轉型。

一切具備之后,準備開張。

此時,林林總總已經有一萬多兩銀子砸下去了。

幾個人說話聲中,鞭炮放完。

辰時中,也就是早上八點,超市準時開業!

兩個伙計滿臉喜氣洋洋,把罩在招牌上的紅綢子給拉下來,便露出了下面大大的牌匾——連記超市!旁邊還有一行小子:京師第一店!

其中一個小二清了清嗓子,高聲唱道:“今兒個大喜,連記超市開業!諸位老少爺們兒請勒……”

說罷,兩人往旁邊一閃,露出了后面足有一丈高,八尺寬的大門!

那些早就等得不耐煩的人頓時便是前呼后擁的向著大門擠過去。

“我的乖乖!”最先沖進去的幾十人不由得都頓住了腳步,嘴里發出一聲聲的驚嘆。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貨物,從這里看過去,一眼望不到走,只怕有幾十丈長的巨大空間中,滿滿的都是一人多高的大貨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浩如煙海,都不知道有多少!

上上下下觸目所及之處,都是商品!

第一次見到這等大場面,這些人心中竟然都產生了一絲怯意,竟然不敢踏足其中,有些束手無措手忙腳亂的感覺,不知如何自處!

“客官,您想要買些什么?小的帶您過去?”直到兩行青衣小帽,滿臉都堆著笑意的伙計上來招呼,大伙兒才回過神兒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都不說話,第一次見識這等大場面,生怕一張嘴就露了怯。

那胖子身寬體胖的,竟然也當先擠了進來,這貨自命是京城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的爺們兒,自覺不能丟了臉面,便站出來大咧咧道:“爺們兒要買三斤蜜餞果子,要酸梅子的。還要五張塞上出的狐貍皮領子,紅狐皮三張,白狐皮兩張,有些瑕疵不怕,但是必須要去年冬天新出來的,可別拿那些陳年舊貨來糊弄爺!另外,再采購一千斤干草,五百斤豆子,爺的車馬店儲備沒了。另外,還有五十張下等的蒲草席,要武昌府出產的那等大規格一丈寬的,也要今年的新貨!不能帶味兒的!”

話音落下,周圍的人頓時都倒吸一口涼氣兒,看向胖子的眼神兒,也都艷羨起來。

這些東西,可都不是便宜貨啊!

大明朝的時候,食用的糖大部分還都是含有雜志極多的黃糖,而用來制作蜜餞果子的白砂糖極為的少見,價格也是很貴的。當下的光景,一斤蜜餞果子的價格,南方不低于三兩白銀,在這北地,更是貴達五兩銀子!

而狐貍皮的領子,算是所有皮毛之中的商品,這胖子更是點名要的那等塞外出產的上好的皮子,一領子要五十兩銀子往上數,這就更加的少見,就算京師就挨著塞外不遠,也不容易尋摸到。更別說現在是炎炎夏日,上哪兒弄這些東西去?

至于其他的,那就不值得提的,雖然量大,但都是不值錢的常見玩意兒。

胖子看到周圍人的表現,心中微微得意,他瞟了那伙計一眼,下巴微微一揚:“怎么著,有么?”

他開的這些東西,南北跨度極大,而且有的也不是時令東西,心里分明是存著幾分刁難的意思的。
zangiefs 發表於 2013-6-4 14:52
正德五十年 一六零 包羅萬象 應有盡有
(今天第一章送到,嗯,書友又有人出場了……另外,收藏漲得真是慢啊……_<)

雖然和連子寧就住在一條胡同,也很是以這位大名士為榮,但是這并不代表著他就需要多給這位大名士多少面子。更別說連家本就不是在這兒的住戶,橫空出世做了這么大的買賣,就更容易遭人嫉恨。

在他想來,自己要的這幾樣東西,黃豆干草他這兒肯定是有的,但是量定然沒有這么大。涼席蜜餞果子應該問題也不大,但是那狐貍皮領子,肯定是沒有!

總也要讓他難堪一把?

卻沒想到,那伙計聽他說完之后,便是極快的把他要的報了一遍,分毫不差,從容不迫笑道:“這位爺,您要的蜜餞果子,前面就有,咱們這兒一共十八個種類,有酸梅子的也有五種,有東邊兒日本舶來的,有南邊兒蘇松太產的,有從壕鏡那邊兒西洋運過來的,您要哪種小的先帶您過去,您先自個兒挑著。一千斤干草五百斤黃豆五十張武昌產草席咱們這兒后面就有,小的這就給您去提貨。狐貍皮領子,也在后面庫房,小的也一路給您取來,不知道您要身上有一成損的,還是三成損的?”

這胖子問的刻薄,伙計回答的也是極為的精彩,一口氣兒說了這幾句,連氣兒都不帶換的。

胖子臉色一變:“你們這兒都有?”

伙計笑嘻嘻道:“那是,小的怎么會騙您老人家?”

胖子也知他怕是所言非虛,要不然的話,是不會知道狐貍皮一成損三成損這等內行話的。

他擺擺手,終究還是不信:“帶爺去看看!”

“欸,好嘞,爺您這邊兒請!”

這超市有兩個口,東邊是入口,西邊隔著一個大柜臺,那是出口,也是結賬的地界兒。

伙計引著這胖子往前面走去,大伙兒也都嘩啦一下跟在后面,國人素來愛湊熱鬧,自個兒東西也不著急買了,先看看這西洋景兒再說!看看這店家是不是當真如此財大氣粗,貨物完全?

伙計領著這胖子往前走了七八個貨架,又往左手邊一拐,指著一個貨架的中層道:“您看,這便是了!”

胖子打眼兒一看,可不正是么,貨架上一溜擺開了十八個青瓷碟子,每個碟子中都放著兩塊蜜餞果子,樣子香味兒各不相同。而每個碟子后面,則都是摞著一個個的紙包,想來就是這種蜜餞果子了。而酸梅子的,果然就有五種之多,胖子隨手拿起一個紙包來顛了顛,感覺剛好就是一斤。

“能拆開么?”他問一邊的伙計。

“當然能!買不買您盡管拆!”那伙計笑容可掬。

胖子拆開,一看,里頭的糖果子顏色青碧青碧的,喜人可愛,可不正是正宗蘇松太產的?

胖子在這兒選著,那伙計告了個罪,去了后面的庫房,沒一盞茶的時間,便告知胖子所有的貨物都準備好了。胖子過去一檢查,果真是一樣都不缺!那五塊狐貍皮子,也是去年冬下的新貨,身上也只有極小的瑕疵。

胖子結了帳,一共是八百九十兩銀子。

胖子斜倚在柜臺上,看著那些伙計殷勤的把這些東西都搬上板車準備給他送到家里去,終于是嘆了口氣,沖著柜臺上那掌柜的抱抱拳:“鄙人葉飛楠(書友葉飛楠兄弟扮演,嗯,我保證,你不是龍套),乃是這條街上蘇記車馬行的東家,聽說貴超市無所不有,本來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吶!鄙人服了!”

那掌柜就是原來連記糧油鋪子的二掌柜,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賬房,笑呵呵的也抱拳:“好說,好說!”

葉飛楠笑了笑:“以后小店里的用度,便都從貴超市進了。”

葉飛楠的舉動,無疑是給連記超市做了一筆大大的免費宣傳。親眼看到這一幕的,都是震驚無比,這是什么樣的店家?那么多的貨物,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能調集完畢?難不成當真是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這件事兒又被口口相傳,到了后來,幾乎每個客人都知道了,這樣一來,他們對超市自然是充滿了信心。

可以想見,這些人在回家之后,又會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告訴其他人,而那些人,自然也會慕名而來……

連子寧幾人坐在后宅,看著開業當天便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超市中人擠人人挨人,伙計忙的四腳朝天,銀子刷刷刷的進來,笑的合不攏嘴。

夜色已經深了,到了宵禁的時候,連記超市也冷清下來。伙計們早就關了大門窗子,各自回家了。

而連家的后宅,則是燈火通明!

小樓,花廳。

連子寧三人圍坐在一張小圓桌旁,正看著手中的賬本兒。

“一萬一千七百兩!”

于蘇蘇終于盤點完畢手中的賬本,敲了敲桌子,道:“今兒個一共緊張一萬一千七百兩,刨出去貨物的成本,利潤大約在四千兩上下。”

城瑜一聲驚呼:“這么多?比咱們糧油鋪子一個月賺的也少不了多少了!”

“這才哪到哪兒啊?”連子寧呵呵一笑:“這不過是京城之中第一店而已,別說是闔北京城的人來,就算是拐棒胡同周圍這些人也沒全來。按照我的估計,全城至少要再建三家這樣的店面,才能完全占領市場。”

于蘇蘇現在也適應了連子寧嘴里不時冒出來的新詞兒,也點頭:“差不多,咱們畢竟不可能把那什么,對,傳單是吧?不可能吧傳單發到每個人的手上,今兒個過來的,也就是這兒附近的人,還有那些偶然間收到傳單的人。京城絕大多數人,只怕還不知道這事兒呢!”

“所以啊,咱們得把這超市,多建幾所。不單單讓百姓想買東西的時候來超市,就算是閑來無事,也愿意來超市里逛逛,說不準看上什么就買了呢!”

“咱們手頭兒錢不夠啊!”于蘇蘇蹙起了眉頭:“你這段日子撥出來的錢,都投到這上面了,林林總總幾萬兩銀子,哪兒還有錢來投資新的?”
zangiefs 發表於 2013-6-4 15:02
正德五十年 一六一 練槍
心情可差,打球么,本來是一件很單純,很快樂的事兒,大伙兒聚在一起,既是鍛煉身體,也是共同愛好。但是偏偏就有人非要把其復雜化,場上勾心斗角,場下也是,實在是讓人煩不勝煩……)

“這也不著急。”連子寧擺手道:“先把這個超市做好,剩下的,等等吧!便是有錢,咱也不繼續投資了,等到我什么時候升官兒了,這其余的店面,也就可以投資了。有多大的胃口吃多少飯,一口吃太飽可是要撐死的。咱們現在雖然得兵部戴大人照拂,但是能不麻煩還是不麻煩的好,現在拐棒胡同算是咱們的地盤兒了,自然是想怎么著都行。但是去別的地界兒,只怕要讓人家給轟出來。”

于蘇蘇嗯了一聲:“說的有理,是我看咱們利潤太豐厚,有些昏了頭腦了。”

“利潤確實是豐厚啊!”連子寧吧嗒吧嗒嘴:“果然是京城首善之地,這來錢就是快!一天幾千兩,嘖嘖,不敢想,真是不敢想。”

“這就知足了?”于蘇蘇白了他一眼:“們大明朝最是不缺有錢人,真正有錢的,富可敵國都不足以形容。北地巨賈賈萬里,壟斷了關內外的皮毛馬匹生意,勾結邊軍,交好地方,據說家產五千萬,比國庫還富裕十倍!大同一整條街都是他的產業!人稱賈半城!揚州巨富鄭可幀,據說乃是三寶太監侄子的后裔,從成祖爺爺的時候就是南方有名的大海商,幾世數百年累積下來,家產不知道幾何!去往朝鮮、日本的買賣,他家占了三成,據說手底下有千條超級大福船,那大船方圓一百二十步,船上有城墻,有堡壘,跟個小城鎮一般,飄在海上,遠遠望去如同一座大山!那大船上面還開了田地菜園,飄在海上,一年不著陸都沒問題……”

商人大小姐的語調陡然間高了起來,舉起雙手,臉上做出崇敬陶醉的神色:“我平生夙愿,便是要成為這樣一等一的大商人,富可敵國!到時候也帶上幾千艘大船,浮舟海外,飄洋萬里,看看這天地的盡頭,到底是何等模樣!”

于蘇蘇的聲音在廳里回蕩,連子寧也瞇起眼睛,心中微微的顫栗!

“是啊!這是一個何等讓人激動的大時代!大明朝,國力天下第一,疆土天下第一,海船天下第一,富庶天下第一,我煌煌大明,當真是一個夢幻般的王朝啊!”

“行了,您二位醒醒吧,別做夢了!”城瑜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兩人的臆想,見兩人都轉過頭來對講自己怒目而視,城瑜便捂著嘴笑:“咱們這一天賣出去的東西可不少,黃豆大米賣出去了三成存貨,白糖紅糖蜜餞果子和山東粗布已經見底兒了,若是不想辦法趕緊進貨,咱們今兒個剛剛是豎起來的招牌明天可就得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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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輕響,引藥鍋蓋被打開了,一支修長穩定的大手,將引藥分毫不差的倒入引藥鍋,輕輕合上引藥鍋蓋。然后便是拔開裝發射藥的小瓷瓶,將發射藥從槍口倒入,五根槍管,每個都倒了一點兒,這小瓷瓶也空了。把小瓷瓶放回腰間的兜兒里,伸手從另外一邊的兜里掏出五顆拇指肚大小的鉛彈,我在手中沉甸甸的。

將五顆鉛彈逐一的從輕槍口塞進去,然后把五根槍管中間的那根鋼柱抽了出來,原來這鋼柱竟是一根通條,抽出通條,搗實彈丸和發射藥;插回通條,從兜里掏出火繩,輕輕一吹,火繩便被點燃,然后把火繩固定在火繩夾上。由于此時引藥鍋蓋是關上的,所以不用擔心火繩的火星引燃引藥造成走火。

連子寧心如止水,右手抬了起來,左手緊緊地抓住了右手手腕兒,然后扣動了扳機!

扳機被扣動,火繩落下,火繩落下的同時,引藥鍋蓋打開。

引藥點燃發射藥,只聽得一聲轟然炸響,就像是往灶膛里丟了一根大鞭炮一樣,槍口冒出一陣白煙,一顆彈丸轟然射出!

下一刻,便聽到三十丈之外的一面門板上,發出一聲怦然巨響,立刻就出現了一個大窟窿,顯然是被擊中了。

而一聲輕微的咔嚓齒輪轉動聲傳來,五根槍管微微轉動了一下,下一根槍管也已經就位,大約在兩秒鐘之后,又是白煙閃出,轟然巨響,鉛彈爆射而出。

一陣巨震傳來,但是連子寧的手依舊是穩如磐石,紋絲不動。

直到五個鉛彈全部射完,連子寧面前已經是一片白霧茫茫。

一邊的石大柱趕緊拿著個大蒲扇上來,一陣猛扇,這白霧便是被扇的散去。

連子寧把槍交到左手,甩了甩手腕兒,這明朝的槍械,后坐力委實是不小,饒是他力量極大,也是被震得手腕兒酸麻。

一個士兵跑到那邊門板那去查看了一番,大聲報道:“啟稟大人,五槍全部命中,門板已經碎成木塊!”

此言一出,周圍便是爆發出一陣如雷般響亮的掌聲。原來在周圍,數百名近衛軍的士兵圍了一個大圈兒,都是遠遠的看著,看到自家大人如此準頭,都是趕緊鼓掌。

石大柱也笑道:“恭喜大人,槍法是原來越準了。”

連子寧挑了挑眉毛,爽朗一笑:“這一次手感這么好?走,看看去!”

兩人走過去,只見那足足有一寸半厚度的大門板,已經是被這幾槍給打成了一地碎木塊,大的有臉盆大小,小的只有巴掌大小。

石大柱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但還是心中有些驚駭,這五雷神機的威力,當真是驚人,而且更是能一連五槍下來,當真是當得上無堅不摧這四個字。這威力可是比弓箭強得多了,這不知道朝中那些大人犯了什么痰氣,竟然要上折子廢止火器?

他當然不知道,當初那王瓊之所以要上折子廢止火器,僅僅是因為全國最大的軍用火器生產基地御馬監天津火器局在采購上等鐵料和鉛料的時候選擇了另外一家而沒有選擇他家的生意而已!

僅此而已!

連子寧也是滿意的點點頭,相對于這個時代而言,這種武器已經可以算是逆天
俄羅斯藍貓 發表於 2013-6-5 01:14
正德五十年 一六二 改編 整頓 操練

自從超市開業之後,連子寧便天天泡在大營里頭,有事兒沒事兒的就抱著個五雷神機摸索,這些日子,已經是把這五雷神機給摸透了,準頭也練得差不多了。

    作為火繩槍,五雷神機自然也是逃脫不了同時代火繩槍的共性,射擊之前的準備工作極為的繁瑣,就算是現在連子寧已經是非常的熟練,加之心理素質好,中間每個動作餃接的很流暢,並且不會犯錯誤,也是需要差不多半分鐘的時間!

    但是這五雷神機也有超越同時代一切槍械的好處——一旦準備完畢,便是連續五槍!

    如果不是這種轉輪武器而是一般的火銃的話,就算是步兵相接,從發現敵人道雙方沖鋒,也不過只能發射三槍而已!他們發射三槍,五雷神機就能發射十五槍!

    而如果當面的是騎兵的話,一般火銃只能射擊一槍,而五雷神機也至少能射擊五槍!

    不客氣的說,對方的實力如果是一般甚至往下的話,五槍,就足以結束一場戰斗了。

    當然也有缺陷,五雷神機由于五根槍管,重量足足比一般的火銃——比如說連子寧所知的西班牙大殺器穆什克特火繩槍——重了一倍!達到了二十多斤!大重量和連續的射擊帶來的就是很強的後坐力,這些力道很難承受!而且二十斤的重量,若是一般人的話,就要把槍放在支架上才能使用!

    當然不能使用支架,那樣一來,機動能力就大大的下降了。

    所以說,使用五雷神機,對于士兵的要求極高,要有力量,手穩重,心理素質好,動作熟練!這樣的幾點要求,就使得這些士兵必須經過大量刻苦的艱難訓練才能成軍,訓練很難,要求很高!但是一旦訓練出成果來,那威力也是極大的!

    幸虧連子寧手中也只有五百桿五雷神機,而這五雷神機頂多也只能武裝五百人。

    對于連子寧來說,訓練五百名精銳,總還是有些把握的!

    而五百人,暫時看來也足夠了。

    這里便是位于大營總統府之前,兩排營房之間的那片廣場。

    有了這些日子的施工,大營的主體建築,也就是兩片大營房,總統府、四大鎮撫辦事衙門,還有食堂都已經完工了。而大營的其他地方,也是已經完全平整開來。

    至此為止,武毅軍大營的第一期營建工程便算是完工了。

    此時在這里圍觀的數百人,都是近衛軍的士兵,除了這里之外,周圍的營房都是空空蕩蕩的。

    而遠處還時不時的傳來一陣陣的喊殺聲、軍官大聲的呵斥聲,若是把視線拉遠了看,就能看到,偌大的一個大營,綿延十余里的空地上,已經是被士兵們佔據,士兵們分成了二十個方隊,每個方隊都有百余人。

    每個方隊都佔據了一片地方,每四個人圍著一個木樁,正用手中的長槍奮力直刺!熱火朝天!

    而出身連子寧手下的辰字所軍官們,則是在一邊不斷的轉悠著,看到有動作不規範的,變形走樣的,便是上前糾正。幾次就爭執之後還犯,立刻就是穿著大皮靴子的腳狠狠的踹了過去。

    這些軍官倒是都承襲了連子寧的一貫特點,展現實力的方式,暴躁而直接!

    在這十天里頭,除了整修大營之外,在軍隊建設方面也沒落下。

    先是暴雨中站了一個多時辰,又很是殺了一批人立下了威風,若是這樣的話,那士兵頂多也就是對著長官又恨又怕,上了戰場說不定趁著不注意還要在背後耍陰的陰他一把!但是連子寧接下來便是自己掏腰包發餉銀、于是每天大魚大肉好吃好喝的供應著,這一下子就徹底的把大伙兒的心都給收服了。

    全軍上下,就沒有不服他的!

    在這樣的大形勢下,連子寧對武毅軍所屬進行的改組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

    打散原先所有的編制,把所有人重新分配到二十個百戶之下,每個百戶一百一十人。而百戶之下,廢除總旗制度,百戶直轄十個小旗。這樣可以做到更好的上情下達,而且沒有了中間那一層總旗的組個,效率也是大為提高!而另一個重要的作用,沒有了下面兩個總旗的制肘,這些百戶對于基層部隊的掌控能力,有了極大的把握!

    連子寧已經是通過這些中級軍官,把整個部隊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這種做法當然是有違體制的,不過連子寧只在武毅軍一軍中實行,倒是還沒有引起任何的關注。

    作為軍事改革之後的既得利益損失者,那些總旗什麼的自然是不滿意,對于這種異類的聲音,連子寧采用分而治之的方法。有些確實有能力的,便讓他們擔當小旗的職位,有些又沒能力又抱怨的,連子寧也不可惜,直接卷鋪蓋滾蛋了事兒!

    至于他們去兵部告狀?笑話,有戴章浦在,能奈連子寧何?

    通過這種種措施,武毅軍內的小團體被消滅殆盡,真正成為了連子寧一人的武毅軍!

    總統之名,名副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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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轔轔、馬蕭蕭。

    一輛馬車自北而來,馬車看上去很古舊,木頭都有些發黑了,依舊修補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車輪緩緩的碾在石板路上,發出一陣陣呀呀的輕響。

    車夫十個中年漢子,滿臉大胡子,端端正正的坐著,無論馬車怎麼樣晃動,他的身體都是紋絲不動。一雙眼楮半眯著,偶爾一睜,就是一道精光閃光,兩邊的太陽穴高高鼓起,一手握著馬鞭的大手上面筋骨畢露。顯然,這個看上去平凡的車夫,是一個極厲害的高手。

    兩匹拉著車的馬兒,四肢修長,邁著輕快的步子,看上去節奏並不快,但是速度卻是比路上其它的馬車要快得多。更難得的是,兩匹馬的節奏一摸一樣,甚至都不用那車夫驅馳。這兩匹馬,自然也是極為訓練有素的,像是這等馬匹,需要在兩匹小馬駒還很小的時候就仔細訓練,等閑的富貴人家也是沒有這等水磨工夫的。

    車夫、馬匹,還有圍繞在馬車周圍那十幾名穿著青布庶人的衣服,但是卻是騎著高頭大馬,腰間鼓囊囊顯然是攜帶著武器的精壯漢子,都是昭顯出這個看似平凡的車隊的不平凡來。
俄羅斯藍貓 發表於 2013-6-5 01:17
正德五十年 一六三 昔日侍郎 今朝知府

上好的兩湖湘妃竹編成的竹簾微微動了一下,里面似乎發出一聲輕嘆,然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廣生,老夫記得,上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這里還是一條黃土道吧?”

    那車夫宛如岩石一般堅毅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是木訥的動了一下嘴唇︰“回老爺的話,三個月前,您以部堂奉皇命去濟南調查山東布政使司三府貪腐大案,回來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路!”

    竹簾後面,似乎有兩道疲憊而深邃的目光,如同兩道冷電一般,看了兩眼正在行過的這道路。

    這條道路寬約兩丈,是用一塊塊尺許見方的青石板鋪成的,看得出來,建設者很用心,石板非常平整,相接的也很緊密,整條路上,幾乎看不到起伏崎嶇。而在道路的兩邊邊緣,則是各自往地里頭釘進去一排兩尺來深,一尺厚度的厚重石板,牢牢的將所有的石板擠在一起。在道路的兩邊,則有一小堆一小堆的人正在忙碌著,他們在地上挖了坑,然後把小樹苗放進去,仔細的澆水。

    可以想見,再過十年,這里便是一幅綠蔭夾道的景象,走在樹下的行人客旅,也可以在炎炎夏日享受一抹陰涼。

    這等路面,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別說是這個京郊鎮子,就算是兩京之中,也是少見。

    蒼老的聲音接著道︰“這等路面,有多長?”

    “咱們剛才已經走過去了大約一里,從這兒往京南鈔關,還有一里,過了鈔關,進了鎮子,往南最長也不過是一里。也不過三里之數而已。”車夫眼角似乎抽了抽,補充了一句︰“不過那人曾經口出狂言,有生之年,要把這條路修到正陽門外。”

    “嗯?”那蒼老的聲音似乎一怔,沉默了片刻,然後便是一聲輕笑︰“年輕人,有魄力,有朝氣,有沖勁兒啊!”

    車夫緊抿著唇,只是不說話。

    似乎又是輕嘆一聲,蒼老的聲音自顧自的說道︰“這位小友,倒是一位真正肯做事的啊!文采無雙,名動京師倒也罷了,那畢竟只是嘴上的功夫,誰不會說?可是多少嘴上說的天花亂墜的,真正做起實事兒來,卻是一塌糊涂。有的有心無力,有的連心都沒有。當初戴章浦上書請立京南鈔關,把這個差事派給他,老夫本來以為,這不過是個斂財的手段而已。卻沒想到,這京南鈔關,當真是造福一方!”

    “天下鈔關幾十,無不是沸沸揚揚,罵聲于野,唯獨這京南鈔關一處,人人稱贊。那些商賈被收了稅,反而是給他說好話,誠哉怪也!”蒼老的聲音苦嘆一聲︰“有手腕、有心計、有靠山,有本事,這等年輕人,堪稱是俊杰了!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車夫沉默半響,忽然開口道︰“老爺何苦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他的口吻,渾不似下人和老爺之間的對話語氣,反而是有一些平輩論交的平等意思。

    那蒼老的聲音也不以為杵,淡淡道︰“雛鳳清于老鳳聲,世間事大抵如此。這一次因為那個逆子的原因,先是有老夫一時間昏了頭腦,草草上書彈劾戴章浦,被他起了警惕心。然後又有京南鈔關事發,私自走私軍械,被戴章浦抓到機會,一擊必殺!現在想來,近三個月之事歷歷在目,一樁樁竟然都和這個年輕人有關,老夫堂堂朝廷正三品大員,貶斥邊陲,此去生死不知,竟然是被他一手逼到這個境地。”

    那車夫淡然道︰“老爺可是心灰意冷了?”

    “心灰意冷?”蒼老的聲音淡然中帶著一股凜然殺氣,嘿了一聲︰“萬事循環,報應不爽,老夫早就看開了。不過是區區貶斥而已,又不是殺頭抄家夷族的大嘴,有什麼打緊?二十年前老夫不過是區區七品巡按,就敢當場斬殺正三品大員四個!都已經到了這把歲數兒了,已經是了然無牽掛,還怕什麼?”

    說話間,車子已經到了京南鈔關。

    這條路上絕大部分的車隊都是商隊,但是其中也有一些是過往的行旅,這些行旅身上沒什麼油水兒,也不是鎮子上重點的消費對象,所以都是能直接去鈔關前面插隊過去的。

    那些兵丁們這些日子已經見慣了這架勢,並未驚詫,致仕回鄉的京官兒都是這般做派。听說里面是一位調任地方的老大人,本著不招惹是非的原則,檢查的兵丁甚至都沒有掀開簾子看,只是數了數隊伍的人數,象征性的收了一兩銀子的費用之後,便是放行。

    馬車過了鈔關,行走在大街上。

    竹簾一掀,露出了一張清瘦的老人,若是有熟悉朝廷大員的人在的話,一定會認出來,這個老人,正是前些日子傳的沸沸揚揚,因為貪腐而被免去刑部侍郎的職位,貶斥出京的原刑部右侍郎,現任的臨安知府孫言之!

    孫言之很仔細的打量著這個鎮子。

    他對這里還有幾分印象,三個月前從濟南府回來的時候路過這里,大略的看了幾眼,只有一個感覺,破敗、荒涼,窮困!

    而現在這個鎮子,卻是車水馬龍,店鋪林立,不少臨街的店面看得出來都是最近裝修過的,還很新,顯然是最近才發展起來的。大街上不復往日的荒涼,人來車往,熱鬧非凡,無數的客人進出各家店面。走在大街上的鎮民,也是笑容滿面,孫言之看得出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歡愉。

    孫言之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輕輕呻吟道︰“多麼繁華的景象啊!這便是你一手打造出來的麼?老夫敗在你這樣出色的後生小子手里,倒是也不冤枉啊!所以,老夫此時才更有殺你的理由,更有要把你徹底弄得身敗名裂的理由!”

    “我兒被辱之恥,老夫貶官之恨,我孫言之,定然十倍奉還!只不過這一次,我是不會手下留情了!嘿,我若是你,便要在路上埋伏殺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不知道麼?”

    竹簾重新被放下,車夫晃蕩著馬鞭,護衛們警戒的四處看著,馬車緩緩地行出了鎮子。

    似乎從來沒有來過。
俄羅斯藍貓 發表於 2013-6-5 01:18
正德五十年 一六四 樂陵縣 山東馬政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兩個多月過去了。

    金秋九月,山東布政使司,樂陵縣。

    樂陵縣,位于山東布政使司東北部,再往北不過二十里,便是北直隸的河間府。

    此地乃是古時名城,漢高帝五年置平原郡,領縣十九,其中便有樂陵。西漢初建縣,即名樂陵縣。而更久遠一些,則要追溯到上古先秦,此地乃是燕國大將樂毅伐齊築城處。

    樂陵縣位于華北大平原的邊緣,得天獨厚,四面都是肥田沃土,連高一點兒的土丘都見不到一個。而此地舉黃河入海口不過二百里,若使用後世的話說,正好是位于黃河三角洲地區。大明朝時候的黃河,水量還是極為的充沛,浩浩湯湯一條十數里寬的大河,在山東地界兒更是支流無數,有土河、商河、馬頰河等十數條極大的直流。

    此時的山東,毫無後世那等干旱的樣子,整個山東半島,大河小河無數,最為重要的交通竟然是水路交通,坐船從膠州港一直能到濟南府,水脈之四通八達,可見一斑。

    而樂陵縣,正是位于這片河網密布地區的西部一角。有了黃河和若干條大河的滋潤,從樂陵縣一直往東到海邊,都是水草豐美的大草甸,一到夏天,綠草連天,幾乎有了塞北江南的幾分風韻。

    本來朝廷養馬之地良多,且不說塞上的大寧、關外的遼東諸衛都是盛產良馬的,就算是陝甘那邊兒,那是西夏故地,素來是養馬善地。昔日西夏能以只相當于如今區區一個布政使司的地盤兒武裝起二十萬鐵騎,十五萬輕騎,此地產馬之多之好,可想而知。

    不過大明朝已經今不如昔,先是大寧丟了,朵顏三衛佔據了這里,後來宣府、陝甘那邊兒,也是韃靼瓦剌年年入寇,馬政荒廢多年,不得已,只好在腹地設立馬政。

    從先帝爺弘治十七年時期,便開始在此地設立馬政,規定家家戶戶養馬,以報效朝廷。一開始的時候,這些差事都是歸二十四監來管,到了正德二十年的時候,撤裁了各地的馬監,轉而派文官來管理。自樂陵縣以東,一直到渤海邊兒,樂陵、陽信、海豐、沾化四縣,設立了一個統一的提督四縣軍馬衙門,乃是堂堂的正五品,掛在兵部的名下。

    馬政制度,自先秦時候便有,地方百姓,素來是極為苦于馬政的,正所謂︰領馬易,養馬難。妻子凍餒俱孱,若有芻豆且自,安能養馬望息蕃?平原草盡風色寒,羸馬散放聲嘶酸。忽然倒地全家哭,便擬賠償賣茆屋。茆屋無多賠不足,更牽兒女街頭蠰。翁走慰不須悲,吾家已蠰兩三兒。

    馬政極酷,十五丁養馬一匹,從官府處把小馬駒領回來之後,便要伺候爺爺一般的伺候著,馬匹金貴,只吃干草不行,還要吃黃豆,這豈是一般人家能負擔得起的?馬匹若是有個傷風感冒甚或是病死,那真是天塌了一般,再加上貪官污吏上下其手,以至于若是出事兒,一匹馬竟然要賠償六十多兩銀子。而當時一匹上等蒙古馬只用銀八兩,中等七兩、下等六兩,而民間一馬折價二十四兩。

    只好賣兒賣女來湊夠這筆錢。

    “百姓恐一有孳生,故將騍馬饑餓坐踐,瘦病倒死,即今各處額數,虧損太多。其見在者間有定駒,則又謀買群醫人為隱諱,有顯駒則以涼水酸泔,為之沖落,永為虧欠,照例不過納銀二兩。虧欠不得,孳生既出,雖報在官,饑餓作踐,求為倒死,不過照例納銀三兩。倒死不得,則騍馬既瘦,終皆矮小。”百姓寧願出銀,不願養馬。“民困于馬,莫知所逃,生駒則為求倒死,無駒則欣以相慶。此其故何也?積有生駒,則芻牧重大,差點頻繁,寧復出銀,不願養馬。”

    馬政苦了百姓,但是卻是肥了官員。

    提督四縣軍馬衙門的最高長官,周興波周提督的府邸,便位于樂陵縣。

    他的宅第從西大街延綿至南河岸,佔地百畝,房屋五百余間。宅第中房舍層層分明,錯落有致,樓閣崢嶸,氣度非凡。進了大門、中門,迎面便是石礎木柱的客廳,套方花窗,隔扇支摘門,內外坊間飾以大塊的木雕花鳥,顯得古色古色。

    這等大宅子,比連子寧所見的戴章浦的府邸可要氣派多了。

    若是在京中的話,區區一個五品官兒敢興建這般一個豪奢的大宅子,只怕早就有御史言官上折子參了,但是在樂陵縣這等天高皇帝遠的所在,他周提督周老爺就是天,就是四縣的土皇帝,誰敢參他?

    此時已是深夜,周府後花園牆邊的一處廂房內,卻依舊是燈火通明。

    廂房的格局很是不小,又寬又廣,足有五六丈方圓,屋頂建的也高,總有兩丈上下。房間里面鋪著一塊塊平整的石板,不少石板上面都是沾了紫黑色的污漬,給人一種邪惡詭異的感覺。而靠牆則是放了一溜兒各種各樣的刑具,有老虎凳,有吊環,重重不一而足,火爐燒得旺旺的,里頭的烙鐵被燒得通紅。這些刑具上面,同樣也是沾染了不少紫黑色的污漬,深深的浸透到了那木質的紋理之中。而牆上,更是不少類似于這種干涸的血跡。

    這哪里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廂房,分明就是刑場監獄!

    木架子上正吊了幾個人,只穿著一身單薄的小衣,衣衫破爛,鮮血淋灕,可是被吊起來的人不知是暈迷了還是麻木了,晃晃悠悠的,竟不掙扎顫抖,也不慘叫怒罵。

    一個光著膀子的干瘦中年人甩了甩

    把沾著鮮血的鞭子一扔,從一旁的水盆里撈出一塊涼手巾,擦了擦滿頭的大汗。

    金秋九月,暑氣已經退去,這北地的草甸地區本來應該是頗為的涼爽,但是為了防止哭嚎聲傳出去,屋子大門兒關得死死的,又在里面生了火爐,已經是熱得讓人難耐。
俄羅斯藍貓 發表於 2013-6-5 01:22
正德五十年 一六五 嚴刑拷打

大門被推開了,一個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這中年男子身穿一身道袍,梳了個松松的發髻,上面一根碧玉釵子散散的插著,面如冠玉,雖然已經人到中年,但還是儀表堂堂,相貌很是不凡。

    見到這中年人進來,那干瘦漢子趕緊上前參見,恭敬道︰“老爺!”

    “嗯!”中年男子不消說,自然就是提督四縣軍馬衙門周提督了,他看了一眼那木架子上高高吊著的幾個人,哼了一聲︰“招了麼?”

    干瘦漢子狠聲道︰“老爺,這幾個孫子舍命不舍財,到現在還沒招!那些銀子,只怕是沒著落了。”

    周興波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干瘦漢子不由得一縮脖子,周興波哼了一聲,沒有理他,他晃著步子,緩緩地走到木架子上吊著的一個人面前,眼神兒陡然變得貪婪而熱切起來,他冷冷道︰“潑醒他!”

    那干瘦漢子應了一聲,提起身邊一桶涼水便是劈頭蓋臉的潑了下去。

    ‘嘩’一聲,冰水潑了下來,澆在身上那七縱八橫的傷口上,刺激的那些傷口一陣抽抽,猶如萬針入體一般,那被潑的人渾身哆嗦了一下,轉醒過來。

    那人的目光呆滯無比,眼中毫無神采,他的眼珠子動了幾下,終于是定格在周興波身上,陡然間,那一雙無神的眼珠子里面爆發出無窮的恨意,一雙眼楮里面似乎有熊熊火焰在瘋狂的燃燒,似乎要化作地獄的業火,將周興波燒成飛灰!

    看到那眼神兒,周興波心里也是不由得一寒,他略略的側了頭,哼一聲,皮笑肉不笑道︰“老張啊,我說,你怎麼就這麼死性子。溝通關外韃子,也不一定就是死罪,雖說咱大明律是這麼寫的,但是過了這麼多年,誰還把那玩意兒當回事兒?你也是鄉里頭有名的紳士,書香傳家的,做的好大的生意,咱們樂陵縣的首富!怎麼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宣府大同那邊兒,不私通韃子的商賈有幾個?”

    他冷笑一聲︰“私通韃子,也不一定就是死罪,你怎麼就不招呢?說罷,你那五百匹上好蒙古馬,是從哪兒進的?下家是哪兒?走的那條關口?把這些說清楚了,本官不但饒你一命,而且說不定還有好處呢!”

    那老張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動了動干涸開裂的嘴唇,慘笑一聲︰“周大人,小人實在沒什麼可交的了。大人你也知道的,小人祖祖輩輩世居于此,身家清白,平生只做布匹生意,除此之外,再無涉獵。小人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兒就是北京啊,您說的這五百匹軍馬的事兒,小人是萬萬不知啊!您讓小人,如何交代?”

    周興波陰陰一笑,捋著下頜一部美髯,輕聲道︰“老張,你再想想,興許是你歲數兒大了,把這事兒給忘了啊!五百匹軍馬,可不是個小數目,這是抄家夷族的大罪啊!你就算是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你的妻兒著想。嘖嘖,自己死了也就罷了,妻女盡數被收入教坊司,淪為千人騎萬人跨的下賤,兒子也被閹割,送到宮里頭做差事,嘿嘿,老張,你對得起你家列祖列宗麼?只怕死了也不讓進祖墳吶!”

    聲音幽幽,說不出的怨毒。

    “你!”老張眉毛胡子一起哆嗦起來,死死的瞪著周興波,一雙眸子中有說不出的憤怒怨恨!

    作為樂陵縣的第一大戶,張家良田千頃,阡陌縱橫,整整一個莊子都是他家的佃戶,乃是地方上一等一的大家族。而且張家書香傳家,在鄉間也是樂善好施,誰家沒米下鍋了,總是會接濟一番,而每到災年,青黃不接的時候,還會減免下面佃戶的租子。因此張家在樂陵縣地方上素有民望,有些民事糾紛,都不用經過縣太爺,直接張家家主出面,大家也就心服口服了,事態便也平息下去。

    大明朝一向是奉行聖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縣級以下就沒有政府了,所以地方官對這些鄉紳極為的倚重。作為樂陵縣的第一大鄉紳,張家的家主張林便是見了縣太爺都不用下跪的,而且還有座位可以做。而每到節慶日子,他們這些鄉間有頭有臉的人,縣太爺都會在縣衙設宴款待。

    可以說是極有面子,極有能量的人了。

    而且和馬政衙門也沒有什麼交集,當初周興波周大人剛剛到任上的時候,張家也按照規矩奉上了一千兩銀子的孝敬——在張林看來,這已經很是不少了,他當年在京中做生意的時候,听人說便是給六部堂官送禮,一千兩銀子也是拿的出手的。

    後來周興波在四縣大肆盤剝,敲骨吸髓一般,只要是看中了誰家的良田,看中了誰家的女子,便以養馬不利,耽誤朝廷大事為借口,將其下獄治罪。不但把家產敲得一干二淨,而且也一定要把看上的東西弄到手!

    不過對于這些地方上的豪紳,他還是很客氣的,雙方並無沖突。

    但是誰料到,禍從天降,前些日子,城里頭市面上出現了幾匹上好的蒙古馬,在其他的縣也都出現了不少,馬政衙門的周提督徹查此事,結果不知道怎麼地,三查兩查,竟然查到了張家的頭上。而且這時候,那些蒙古馬的數量,也翻了幾十倍,竟然變成了五百匹!

    于是,張家便被稀里糊涂的安上了私通韃子,販賣軍馬的罪名,給抓緊了提督衙門。

    天可憐見,張家良田千頃,家中生意做的也是極大,卻是不養馬的。不過自古民不與官斗,在這個時代,官府的力量之強大,是一般人根本所無法想象的,俗話說,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提督周老爺說他家勾結蒙古韃子,那他家自然就是勾結了。

    張林一家四口被抓進提督衙門整整十天,家里的三萬兩銀子的現錢都被敲光了,接下來,家里在縣城的二十幾家店面,也都成了周老爺的產業。再然後,家里囤積的十萬多匹粗布,也不是自己的了。現如今,家里頭就還剩下那些田產和一間老宅子,這周興波,竟然還不放過自己?
俄羅斯藍貓 發表於 2013-6-5 01:23
正德五十年 一六六 攀咬

張林語氣忽然平靜下來,道︰“姓周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就是為了錢麼?巧立名目,栽贓嫁禍,把我張家的銀子都給詐光了,便又開始打別人家的主意麼?”

    周興波絲毫沒有被揭穿的羞愧感,他嘿嘿一笑︰“老張你當真是個聰明人吶!不錯,正是如此,你既然已經猜到了,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罷,你只要是攀咬出三個大戶來,這事兒,跟你也就沒關系了。本官立刻就放你回家!”

    說罷,他從懷里掏出一張供狀來,在張林眼前頭一晃,笑道︰“是畫押,還是摁手印兒啊?”

    張林掃了一眼那供狀,臉上立刻變得極為難看起來,怒罵道︰“周興波,你胃口這麼大,也不怕撐死?”

    周興波眉頭一挑︰“放心吧,老張,便是你四縣的富戶都被本官刮得一干二淨,本官也絕對撐不死的。”

    原來周興波讓他畫押的那供狀上面,竟然是把另外三個縣的幾大富戶,也都是都列為了他的下家——毫無疑問,一旦他畫押,拿著這張證據,周興波立刻就可以把那些富戶也給敲骨吸髓!

    “行了,別廢話了,一句話,簽還是不簽?”周興波的耐心已經耗得差不多了,在這里頭呆久了,額頭已經密密麻麻的滲出一層冷汗來,臉色猙獰的冷笑一聲道︰“你夫人有四十多了吧,嘿,看不出來啊!保養的還這麼好,少婦風韻,本官還就喜歡這個調調呢!還有你女兒,豆蔻年華,雖然還稚嫩了點兒,但是也足堪風雨了,老夫也不嫌棄。”

    “你這個禽獸!”張林臉漲得通紅,瞠目大罵。

    “簽還是不簽?”周興波冷冷道,他下巴一揚,那干瘦漢子會意,已經是去解吊著張林夫人的那根鐵索。

    “你!”張林老淚縱橫,終于還是痛苦的低聲道︰“給我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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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您就這麼放他們走了?”那干瘦漢子看著張林一家四人步履蹣跚的從後門兒離開,他死死的盯著其中的一個小小人影,滿心都是不甘。

    周興波並未留意他的神色,淡淡一笑︰“要不然呢?”

    “要不然?”干瘦漢子咯了一下,哈著腰,陪笑道︰“小人不知,這等大事,老爺您自有自己的算計,小人豈敢置喙?”

    “你小子啊,跟爺學著點兒!當了爺這麼多年的管家,怎麼就沒點兒長進?”周興波笑罵一聲,眼神兒變得狠厲起來︰“只要是張家還在這四縣一天,他就是本官砧板上的魚肉,隨意宰殺!”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本官可是听說,那張家長子張耕,前些日子運了一批粗布去京城了,這可就是好大一批銀子呢!等那張耕回來,隨便尋一個由頭兒把他們拿進府來,不過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而已!”

    干瘦漢子心里不由得一涼,由衷贊道︰“老爺算無遺策!那信陽縣比樂陵縣可是繁華多了,別說是大戶人家了,就算是一般的人家,也能刮下不少銀子來!對了,爺您不提小的還真忘了,今兒個酉時陽信那邊兒剛接過來的八月份兒的馬稅銀子,整整一萬兩!”

    原來周興波自從當了這馬政衙門提督之後,借著馬政的由頭兒,巧立名目,在各縣都招募地痞流氓組成稅丁隊伍,為他收取那些胡亂安插的稅。他是正五品的官兒,四縣縣太爺才不過是七品,跟他差距海了,哪里敢管?因此那些稅丁個個都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在各地橫行霸道作威作福,每個月大批大批的銀子解到衙門里來。

    周興波的馬政衙門,簡直就是四縣之地的一方土皇帝。

    周興波哈哈一笑,甚是快意,一擺手,道︰“周倉,傳令下去,點起五十兵丁,明日一早卯時便出發,去陽信縣。”

    他抖了抖手中的那張供狀,哈哈大笑︰“過些日子再收拾張家,先去陽信縣,陽信縣首富宦家,可是只大大的肥羊啊!不從他身上榨出十萬兩銀子來,老爺我又怎麼甘心?”

    道貌岸然,冠冕堂皇,堂堂二甲進士出身,朝廷五品命官,與土匪無異。

    張林一家淒淒慘慘的回了家,他素來對待下人慈善仁厚,再加上這些下人基本上都是他家的佃戶出身,算是家生子,因此忠誠度都是很高,所以雖然張家管事的一家四口都被抓進衙門去了,但是好歹沒有卷堂大散。

    看到老爺一家回來,下人們都是欣喜若狂,趕緊把他們迎了進去。

    張林也是個有決斷的,雖然萬分不願意簽那份供狀,遺禍他人,但是既然已經簽了,也沒法子,這時候兒反而是精神起來。

    他換了一身兒干淨的衣服,洗了個澡,吃了個飯,好好睡了一覺,睡起來之後,便是坐在花廳里頭盤算日後。

    “現如今家里頭現銀和店面都已經被那狗日的潘興波給侵吞了,民不與官斗,就當花錢買個平安吧!不過這口氣也不能就這麼咽下了,下一次去京城的時候,老夫要親自去,花多少銀子,也要走門路把這個狗日的給弄下去。那些御史老爺不都是一個個窮的叮當響麼?老子花錢賄賂他們,讓他們把這潘興波給彈劾死!”張林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心里並不甘心,發了一會兒恨之後,便是忖度︰“現如今,家產大部分是沒了,但是至少這千頃地還在,耕兒的商隊現在算算也快回來了,這一次怎麼著也能帶回來幾萬兩銀子,有了這些錢,生意重新就能做起來,家里頭也不是沒有指望。”

    正想著,門外忽然響起一片紛亂的腳步,一陣喧嘩傳來,張林心里頭便是狠狠地一緊,又出什麼事兒了?

     當一聲,花廳們被推開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媽子撲了進來,哭喊道︰“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小姐,小姐她,上吊自殺了!”

    “憐兒死了?”張林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便是一軟,整個人幾乎攤了下來,他這幅樣子,可是把那個老媽子給嚇得不輕,也管不得上下尊卑了,趕緊上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張林咳一聲,吐出一口濃痰之後,終于緩過勁兒來。
俄羅斯藍貓 發表於 2013-6-5 01:25
正德五十年 一六七 慘絕

“你說,憐兒死了?”張林一把抓住那老媽子的胳膊,顫聲問道。

    “是老爺,老爺!”那老媽子還想說兩句安慰的話,但是話還未出口,心里一酸,又是哭了出來︰“小姐回來之後便沐浴更衣,囑咐奴婢等不要打擾她。奴婢就以為她睡了,結果到了剛才屋子里頭還沒動靜,奴婢擔心,闖進去一看,小姐,她已經上吊了啊!”

    這位憐兒小姐性格溫和,脾氣是極好的,從未責打過下人,府里頭伺候的人每每闖了大禍,都是上她面前求情,小姐幾句軟話一說,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這等性子,自然是人人都喜歡的,這老媽子想想如此好的小姐,竟然無端端的自殺了,便是一陣悲從中來。

    當張林趕到憐兒的閨房的時候,發現夫人已經得了消息在那兒了,她中年喪女,遭受了如此大的打擊,痛不欲生之下,已經是哭暈了過去。

    尸身已經解了下來,平放在地上,上面蓋了白布,張林踉踉蹌蹌的走過去,掀開白布,便看見了女兒那張熟悉的臉,只是,此時已經是面目青黑,猙獰可怖,脖子上兩道紅痕扎痛了他的眼楮。

    “我的兒啊!”張林撲在地上,抱著女兒的尸體嚎啕大哭。

    而與此同時,他的心里也是一個念頭電閃而過,女兒,又是為何自殺?女兒這等柔弱溫軟的性子,要下自殺的決定,得遭受多大的打擊才行?雖說過去幾天不堪回首,但是現在已經回家了,沒事兒了,女兒為何還要自殺?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自己一家子被抓進去之後,那周府的管家惡奴周倉,曾經被女兒單獨提出去審問了一次。女兒回來之後,便是一直不哭不笑,也不說話,給飯就吃,給水就喝,宛如一具失去了生氣的玩偶一般。

    當時整日被嚴刑拷打,也沒心思管這些,只是以為女兒是被嚇壞了,但是現在看來……

    張林想到這里,頓時心如火燒,他豁然站起身來,眼中一片森然,指著那跪了一地,哭的惶惶的下人道︰“除了王媽之外,都給老夫出去!”

    那些下人都惶惶然出去了,只有那老媽子王媽在,張林寒聲道︰“王媽,你是從小看著小姐長大的,老夫希望,接下來發生的事,你不要透露給別人說!”

    王媽趕緊點頭︰“是,是,老爺!”

    張林眼神幽幽的如一潭死水︰“你現在去檢查一下小姐的尸體,除了脖子上,是不是有什麼別的傷痕,尤其是下身……”

    王媽眼楮一下子就直了,手腳都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看著張林滿臉驚惶,說不出話來。

    張林背過身,低喝道︰“還不快點兒!”

    王媽哎了一聲,哆哆嗦嗦的挪到小姐的尸體旁邊,先是雙手合十,告了個罪,然後才開始解衣服。

    張林背對著王媽,听著那悉悉索索的聲音,一顆心越來越冷,入墜冰窖。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媽的聲音傳來︰“老爺,小姐,小姐的下身,紅腫撕裂,內里還有干涸的血跡,未曾洗干淨……”

    張林只覺得似乎一個炸雷在腦袋里頭轟然炸響,眼前一黑,王媽接下來再說的什麼,他一點兒都听不到了。

    “老爺,老爺!來人啊!來人啊!”

    王媽看見老爺一口鮮血噴出來,然後整個人便仰倒了下去,趕緊惶急的大叫起來。

    “郎中,怎麼樣了?”張夫人一臉惶急的看著胡子已經花白的老郎中。

    她的眼楮里面布滿了血絲,面容依舊是憔悴不堪。先是被那般的毒打遮莫了十天,又是經歷了女兒自殺,丈夫嘔血昏迷不醒的慘痛打擊,整個人幾乎已經是到了崩潰的邊緣。

    老郎中眼中閃過一絲憐惜,終究搖搖頭,張夫人臉色頓時就是變得蒼白。

    老郎中嘆了口氣︰“張老爺歲數也不小了,先是被毒打拷問,幾乎已經是油盡燈枯,若是好好調養的話還能緩過來。但是又經歷了極大的打擊,嘔出來的,那是心血。張老爺現在……,唉,夫人,您還是準備後事吧……”

    張夫人一听,身子一軟,兩眼無神的軟倒在地。

    當夜,張林身死。

    而清晨時分,下人們發現,夫人在靈堂後面上吊自殺了。

    當天下午,當張耕帶著大隊人馬喜氣洋洋的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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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李知縣前來拜訪,見不見?”一大早周興波就起來了,在丫鬟的伺候下穿好官服,吃過飯,便是準備出發。這時候,管家周倉卻是來通報。

    周大人打了個哈欠,皺了皺眉頭,放在平時,他怎麼著也都都不會這個點兒起的,不過撈錢大業重于一切,去晚一步說不得就有什麼變故了,所以周大人這才強忍著脂粉堆的誘惑,努力的從大床上爬了起來。

    他坐在太師椅上,眯著眼,腦海中還浮現著昨日新納的第十七房小妾在床上的妖嬈姿態。那粉腿玉股,胸前堪堪盈握,縴細的腰肢,緊致如雞腸一般的聖地,讓周大人現在想起來,還是不由得一陣意動。

    周大人也是堂堂二甲進士出身,自負名士風流,當官二十來年,銀子沒少撈,小妾自然也是沒少往家里納。

    這位新納的小星也是個有名堂的,乃是揚州瘦馬出身,才學品貌俱佳,當年在秦淮形勝之地,也是小有名氣的。後來這位名妓苦戀一位公安才子,不顧那才子當時還只是個落魄秀才,自己給自己贖了身,嫁給這個秀才。然後又是用自己畢生積蓄,資助他科考,打通關節,拜訪座師同年。這秀才倒也是個真有才學的,先是中了湖廣布政使司的舉人,然後又是在正德四十九年的會試中高中二甲進士第十七名。

    不出意外的話,這便是鐵打的錦繡前程!
俄羅斯藍貓 發表於 2013-6-5 01:28
正德五十年 一六七 同進士 如夫人

正德四十九年會試的主考官是刑部右侍郎孫言之和兵部左侍郎安藍,順理成章的,這兩位就成了他的座師。這位新科進士去兩位大人府上拜訪的時候,倒還是詳談甚歡,安藍大人甚至還專門給他打通門路,將進翰林院無望的他給安排進了兵部,雖然只是一個七品的武庫司倉大使,但是卻是個實打實的肥差。而且在兵部,有安藍安大人的照拂,還怕不能節節高升?

    結果好景不長,就在今年年上,孫言之走私軍械大案爆發,兵部左侍郎安藍也受到牽連,提前告老還鄉,黯然離任。新上任的兵部左侍郎戴章浦戴大人,自然會培植親信,鏟除舊人!

    尤其是當他發現這位倉大使竟然和孫言之大案有關系——孫言之走私的那些制式軍械,就是通過他從兵部武庫司直接提出來的——之後,更是下手狠辣無情,直接一個折子參了上去。刑部、大理寺聯合審判,證據確鑿,供認不諱,皇上震怒。下面的人體察聖意,直接判了一個秋後問斬,家產充公,家眷充入教坊司為奴。

    這位前名妓命運也堪稱是坎坷苦悲了,剛剛做了幾天的官兒夫人,就又被打落地獄。在自殺被人救下來之後,似乎也是心灰意冷了,便在教坊司做著那迎來送往的生意,她有這底子,再加上本身長相也是極漂亮的,做起來甚是熟稔,竟然很快就打出了名頭。

    不過一個月,就被一個山東籍的富商看中,使了銀子買下來,坐了自己的小妾。

    而這位富商便是陽信縣人,偶然一次,周興波見了這女子,心里頭便是如發了狂一般,痴痴呆呆的,整日想的便是她。後來費盡心機,給那富商安插了不少罪名,抄家下獄,而這位如夫人,自然又是換了主子。

    周興波昨天終于得償所願,在那美人兒身上好好的馳騁了一番,雖然是一夜操勞,但現在卻是一股虛火撐著,依舊神采奕奕。

    他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道︰“讓他進來吧!”

    腳步聲傳來,樂陵縣父母李法李大人走了進來,他年約三十許,身材清瘦,一臉的怒氣,身上沒穿官服,一身青衣便裝沾滿了泥土,看上去狼狽不堪,他額頭上沁滿了大汗,見了周興波便是大聲抱怨道︰“哎呦,我的周大人哎,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在這兒安坐釣魚台?”

    “李父母,沉定!”周興波冷冷的瞧了他一眼,端起一杯茶來,輕輕啜了一口︰“你們這些同進士出身的官兒,嘖嘖,連官容都不要了麼?”

    進士有三甲,一甲狀元榜眼探花,二甲進士,這三甲,便是同進士。

    國朝文化博大精深,數字游戲那是極有趣的,這同進士,一個同字,便是大有講究。所謂同進士,那就是說,你們丫的根本不是進士,只不過你跟進士差不多而已。同進士,可以說地位就比正派的一甲二甲進士差的不少,周興波二甲進士出身,素來是瞧不起這位以來比他年歲小很多,二來官位也不如他,而來出身也低的同進士的。

    時人有對聯雲︰“同進士,如夫人。同進士不同進士,如夫人不如夫人。”

    如夫人,說白了便是小妾而已,雖然也是被人稱一聲夫人,但是卻和正室夫人天差地遠,是可以被正室夫人隨意打殺的!

    一針見血,堪稱絕妙。

    那李父母被人如此羞辱,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抱怨訴苦︰“大人吶,這都著急上火了,下官還注意什麼官容?真要是鬧開,只怕下官這前程都沒了!”

    “唔?”周興波臉上略凝重了些,問道︰“怎麼回事兒?”

    “還不是那張家的事兒?”這李父母雖然只是個七品官兒,和周興波無品提督差了一大截子,但是兩人互不統屬,周興波的事兒他固然管不了,但是他的事兒,周興波也管不了。心里也是不怎麼怕他的,便直言不諱道︰“張家乃是樂陵縣第一大家,平日里修橋鋪路,樂善好施,民間威望極高。大人您把張家一家四口抓進府中,十天下來生死不知,有些大戶豪紳得知了這事兒之後,便一波波的來下官府中鬧騰,下官也是疲于應對!前幾天,更是有不少刁民聚在府外,天天在那兒磕頭請願,得知昨晚上您把人給放了,這才是散去。”

    “這不就沒事兒了麼?你上本官這兒來胡攪蠻纏作甚?”周興波臉色難看道。

    “誰說沒事兒了!哎呦,大人您到底干什麼了呀,竟然能把人給活活逼死?”李法一拍大腿︰“那張家女兒回家之後就上吊尋死了,女兒死了,那張家家主張林氣急攻心,也是嘔血而死。那張家夫人見丈夫女兒都死了,便也自殺了!一家三口,全都橫死!如此慘案,本縣二十年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消息傳開之後,全縣大嘩!那張家長子張耕又剛好從外面回來,現在已經鼓動了幾百百姓,把本縣的縣衙給圍住,讓本縣給他一個公道!”

    “本縣上哪兒給他公道去?那張耕領了三四十個壯漢,把縣衙給圍了,本縣都是鑽後牆的狗洞子才出來的。大人,事兒是您坐下的,您倒是出去給個說法啊?”李法已經漲紅了臉︰“山東此地,素來民風彪悍,家家習武養馬,乃是一等一招惹不起的刁民,若是再彈壓不住,只怕就要引起民變了!大人,慶雲民變之事不遠,您可得三思後行!”

    “三思什麼?”周興波冷冷的哼了一聲,听到張家三人橫死,他心中倒也是頗為意外,不過並未往心里去,對他來說,三個賤民,死也就死了,又有什麼?

    “什麼民變,你在嚇唬本官麼?”周興波心里對會發生民變那是根本就不信的,輕描淡寫道︰“本官還就不信了,朗朗乾坤之下,當今聖天子在朝,這幫刁民就敢起民變?再說了,就算是真的民變,也怪不到本官這馬政衙門頭上,李知縣,你這地方官是怎麼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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